第56章
。 “是啊,少帅。”颜洛水回答。 跟他一起的男人,也走过来打招呼。 “行霈,你认识的?”这男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成熟稳重,肌肤有点白,却像是没有血色的惨白。 他气色很差,颇有点虚弱,眼睛没什么神采,阴森森的。 “嗯。”司行霈笑道。 女孩子是淑媛,司行霈也不介绍,只是喊了老板,让他跟她们安排包厢。 “长头发的那位,生得好看。”他们上楼的时候,男人试探着对司行霈道。 司行霈动作的亲昵,落在旁人眼里,是很明显的,他跟顾轻舟关系匪浅。 几个女孩子里,只有顾轻舟是放下头发的,长长软软的披散在肩头,捂住了脖子,暖融融的。 司行霈转过头,眸光深邃,不露痕迹道:“是吗?你倒是很有眼光。” 他声音平和,眼神却锋利无比,让这人心头一震,下意识发怯。 这个人叫程艋,是西南督军程稚鸿的长子,司行霈跟他有过一点交往,帮过他一点小忙。 这次他们全家北上,路过岳城时,司行霈很主动接待他,程艋也感念司行霈的恩情。 说实在话,司行霈不喜欢这个程艋。 程艋此人,外貌十分阴柔,没什么男子气概,倒像是阴狠柔毒之辈,和他父亲完全不一样。 他们正说着,有辆汽车停在门口。 一个穿着粉红色风氅、脚穿鹿皮镶嵌白狐毛短靴的女孩子,轻盈盈落在他们面前。 “霈哥哥!”女孩子恨不能立马扑到司行霈身上。 她就是西南督军的独女程渝,性格活泼开朗,和顾轻舟同龄,却比顾轻舟天真很多。 她喜欢司行霈,从她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司行霈下意识往二楼瞥了眼。 二楼的包厢雅间,有个人光明正大趴在窗口往下看。 是顾轻舟。 顾轻舟立在窗口,光明正大盯梢,长长的头发迎风缱绻,摇曳着淡墨色的波浪。 司行霈心中莫名的踏实,温暖,甚至想爬上楼去,将她搂在怀里亲吻。 他就喜欢她这么大张旗鼓盯着,就好像他是她的,也只是她的,她盯得理直气壮! 司行霈不动声色,笑着将程渝推开:“买好了?” “是啊!”程渝继续贴上来,像八爪鱼一样,“霈哥哥,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我从来不看电影。”司行霈道,“要看,我只陪我老婆看。” 程渝的脸,刷得通红。 她误会了,羞赧中带着雀跃,道:“霈哥哥,你这个人顶坏,占我便宜!大哥,你帮我说句话呀!” 程艋实在受不了他妹妹的矫揉造作,想要离她远点。 程渝漂亮开朗,落落大方,怎么在司行霈面前,这些优点全没了?程艋真想装作不认识她。 女人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就跟白痴似的,各种做作。 那辆车里,还坐着程夫人和程家的三少爷程逵。 “阿渝。”车上,程夫人声音婉柔动听,喊了程渝。 程渝没办法,只得上车去了。 旋即,这辆车开走了;程艋坐司行霈的车,司行霈的车子紧随其后。 离开的时候,司行霈将手伸出车窗外,朝着楼上的女人勾了勾,然后再挥挥手告别。 唇角微翘,司行霈的心情好到了顶点。 顾轻舟看了半晌,一开始有点恼怒,后来听到他说“只跟我老婆去看电影”,心里莫名照进来些许的阳光。 他冲她比划的时候,顾轻舟看到了。 她不想笑的,甚至有点失落生气,但是她忍不住扬了唇角。 司行霈一定知道,一定知道他比划的动作她会开心。 “盯好了?”身后,颜洛水看到顾轻舟露出笑容,就打趣她,“怎样,小妖精有没有吃了你的男人?” “什么话!”顾轻舟嘟囔。 她和司行霈之间,是不能见光的。 颜洛水和霍拢静好似知晓这是忌讳,也从来不在她面前调侃,直到这一刻。 她们吃完饭离开时,顾轻舟刚要上车,就听到背后有喇叭声。 一回头,她瞧见司行霈的车停在不远处。 颜洛水好笑,推顾轻舟:“快过去吧。” “我又不认识他!”顾轻舟道,她钻上了颜家的汽车。 结果,司行霈的车子就跟了一路,不声不响到了颜公馆的门口。 顾轻舟下车时,就感觉有人影冲向了她,司行霈捏住了她的胳膊。 顾轻舟一惊。 “自己跟我走,还是要我抱你走?”司行霈低声问。 颜洛水很识趣的快步往家里跑,不等顾轻舟了。 顾轻舟道:“松手,我跟你走!” 上了汽车,顾轻舟坐在副驾驶座。 司行霈的车子开出去,顾轻舟突然说:“你这个人真缺德!” “我怎么缺德?”司行霈失笑,“我又做对不起你的事了吗?” 第226章 谁先动心 顾轻舟说司行霈缺德,司行霈不认。 “……你既想要人家老子的飞机,又想勾搭人家小姑娘,你不缺德谁缺德?”顾轻舟翻白眼。 司行霈哈哈大笑,伸手过来捏她的脸。 她肌肤微凉,捏起来软滑柔腻,似一段云锦跌入心田。 她知道司行霈是为了飞机,不是想要眠花宿柳,司行霈很高兴。 有什么比自己爱的女人了解和信任自己更美好? 司行霈车子开得很稳当,他很享受两个人坐在幽闭空间里,呼吸着相同的气息,她吐气如兰,他气息清冽。 “轻舟?”司行霈喊她,声音似暖阳般熨帖温柔。 顾轻舟转头。 “今天为什么趴在栏杆上看?”司行霈问,“怕我跟那个小丫头勾搭?” “我就是出来透个风,谁想要看你?”顾轻舟道,“再说了,我看着你就不勾搭人家啊?” “你看着,我哪里敢?”司行霈笑道,“轻舟,你凶起来很吓人,像只母老虎!” 顾轻舟白了他一眼,继而她沉默着不说话。 “轻舟?”司行霈又喊她。 顾轻舟再次转头看着他。 “我今天很高兴!”司行霈道,“你趴在那里看,生怕我跟别人走了,我心里非常开心。就好像有了个束缚,你束着我!” 顾轻舟愕然:“被人束缚心里还高兴?你是不是变态?” 司行霈又哈哈大笑。 “你在乎我,才会束缚我,我当然高兴。从小到大,没人替我做主,我一切随心所欲。以后,我交给你做主。”司行霈道。 “我不在乎你,也不想给你做主!”顾轻舟道,“我只是不想自己太狼狈!你一旦定亲,我就会更尴尬。” 司行霈舒了口气。 不管顾轻舟是否承认,她都是在意的,甚至是紧张的。 “我不会娶程家的二小姐。”司行霈道,“我的贵客是程家的大少帅和程夫人,不是那两个小鬼。” 司行霈最讨厌这种事情上闹误会,他要给顾轻舟解释得清清楚楚,不让顾轻舟胡思乱想。 压在顾轻舟心头的阴霾,好似被拨开,她的心也轻松了很多。 “还生气吗?”司行霈道。 “从来就没生气过。”顾轻舟嘟囔,将头看向了窗外。 司行霈笑,心想:这个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他忍不住又伸手去捏她的脸。 而后,他一只手扶住方向盘,一只手握住顾轻舟的手。 她总说她不会爱他,但是她在意他,这是个很好的开端。只要他不作死、不伤害她,她会爱他的。 这只是时间问题。 司行霈一开始就有这样的自信。 现在事实告诉他,这绝不是盲目的自信。 如今不是快要实现了吗? 司行霈一生都是大开大合,做什么事都是用尽极致的手段,唯有在顾轻舟身上,他跟着她磨蹭、细致、缓慢。 命运让他爱上了这个女人,而这个女人教会了他耐心。 顾轻舟以为,司行霈开车是带着她去自己的别馆,又要做那些肮脏的事,她心里很抵触、恶心。 她正想跟他吵一架,才发现他们不是去别馆的路。 “去哪里?”顾轻舟问他。 “去跳舞吧。”司行霈道,“我看你也吃饱了,跳舞消化消化。” 顾轻舟想了想,摇摇头。 “不要去舞厅了。司行霈,我想去看电影。”顾轻舟道。 司行霈心中流过暖流。 他说,他只会跟他的老婆去看电影,那么她是明白的? “好,去看电影。”司行霈答应得毫无犹豫。 顾轻舟反而踌躇了下:“真去啊?” “真去!” 电影院里有点冷,只有他们两个人,司行霈买了全场的票。 他脱下风氅,盖在她的身上。 顾轻舟的身子很小,他宽大厚重的风氅,几乎将她淹没,风氅里很暖,有他的味道,宛如他的怀抱。 这次的电影是一部滑稽剧。 司行霈觉得有趣,笑个不停,笑声爽朗不带任何心机。 顾轻舟认识他一整年了,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 这是种万事笃定,很有希望的笑声。 好像一个人从前活得行尸走肉,终于明白自己的希望是什么。 他一边笑着,一边握住顾轻舟的手。 披着风氅的顾轻舟,手仍是很凉,司行霈掌心的温暖,一点点送入她手里。 顾轻舟莫名有点困。 她倚靠着他的肩膀。 司行霈的肩膀很宽厚结实,顾轻舟靠上去,司行霈就没有动。 他还是会被电影逗乐,然后笑得前俯后仰,顾轻舟靠在他身上,他笑得的时候,笑就像会传染一样,顾轻舟忍不住也笑了。 这天晚上,顾轻舟留在司行霈的别馆,上床睡觉的时候,她主动搂住了他的腰。 “轻舟,我今天过得非常开心,比我从前所有的日子加起来都开心。”司行霈亲吻着她的头顶,而后又亲吻她的面颊。 顾轻舟往他怀里缩。 “你呢?”司行霈问,“你过得开心吗?” 顾轻舟含混支吾:“我不知道。但是你开心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去开心。” 司行霈就吻住了她的唇,低声说:“一点也不肯吃亏的小东西!” 顾轻舟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绮丽的梦,梦到烟雨迷蒙的三月,司行霈带她去钓鱼。她坐在旁边,将脚浸在河水里,说:“司行霈,脚冷。” 司行霈就抱住她亲吻。 第二天,晨曦熹微时,顾轻舟就醒了,脚果然伸在外面,冻得冰凉。 她难得比司行霈醒得早。 顾轻舟穿好衣裳,站在阳台上吹风,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听到楼下厨房的声音,朱嫂已经来煮饭了。 屋子里的光线还是有点暗淡。 一个回眸,就能看到熟睡的司行霈,他的侧颜俊朗无俦,安睡中的他,毫无往日的杀伐,安静、英俊。 顾轻舟深吸一口气,清新且冷的空气涌入肺里,她人也清醒很多。 她下楼。 “顾小姐,这么早就醒啦?”朱嫂永远都是开心快乐的,慈眉善目。可能是她总是一副好心态,故而做出来的饭菜也格外好吃。 “朱嫂早,要我帮忙吗?”顾轻舟问。 朱嫂笑道:“少帅是舍不得的,他宁愿自己做,也不肯让顾小姐下厨。我这里该洗的都洗好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妥当,现在就等着起油锅,你帮不上的,快出去坐。” 顾轻舟坐到了沙发里。 而后,她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司行霈穿着睡衣,出现在楼梯口。看着顾轻舟安静坐在楼下,他松了口气。 “还以为你走了。”司行霈笑,一头凌乱的发,给他的俊颜添了邪魅,美得惊心动魄。 他睁开眼不见了顾轻舟,是吓了一跳的,立马想去找。 看到她仍坐在那里,司行霈心情好转,慢慢上楼梳洗。 他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时,就没了早起时的魅惑,颇有军人的威严。 “朱嫂煮的汤包好吃。”吃饭的时候,司行霈给顾轻舟夹了两个包子,“吃完,你身上都没二两肉!” “我实在吃不下。”顾轻舟道。 司行霈瞪她。 顾轻舟跟他讨价还价:“这样好不好?我先咬一口,就算我吃了,然后你把剩下的吃完?” 司行霈眯起眼睛:“轻舟?” 顾轻舟不寒而栗,立马把汤包端了过去,心想这个魔鬼! 她带着委屈,一口一口的硬塞,心情是不太好的。 副官进来,低声对司行霈道:“少帅,霍龙头来了。” 司行霈微讶。 顾轻舟也有些日子没见到霍钺了,过年的时候他回了趟苏北老家祭祖。 他们苏北老家的祭祖规矩,女孩子不能上香,故而拢静没有去。 “这么早?”司行霈微讶,“请进来。” 霍钺穿着青灰色的夹棉长衫,同色长裤,一双墨色素面布鞋,鬓角整整齐齐的,乌黑浓密,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像个学富五车的学究。 司行霈每次看到他这身打扮就牙疼。 明明是个屠夫,杀人不眨眼,偏偏要扮慈善人,好似温柔文雅。 “霍爷。”顾轻舟站起身。 她这个动作,刺激了司行霈。 怎么回事,看到霍钺就这么毕恭毕敬,看到我怎么就不知道尊敬? “坐下!”司行霈蹙眉对顾轻舟道,“他是什么爷啊?老流氓一个!” 顾轻舟觉得他太无理,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吃枪药了?” “没有,他吃醋了。”霍钺谦和笑道。 顾轻舟一愣,继而脸上微红。 霍钺又对司行霈道:“若论流氓,比不上你司少帅……” 再说下去,他非要把顾轻舟牵扯进来。司行霈刚跟顾轻舟改善了关系,不想被霍钺挑拨。 “坐坐坐!”司行霈使劲压手,“吃早饭了吗?” “还没。” 朱嫂就重新给霍钺添了碗筷。 顾轻舟也坐下来,继续艰难啃司行霈夹给她的那两个包子。 霍钺倒是不客气,也不说什么事,先把早饭吃完了。 汤包挺好吃的,剩下的都被霍钺吃完。 两个人的早饭,原本是有很多剩下的,霍钺来了之后,差不多就吃完了。 “找我有事?”饭后,司行霈问霍钺。 “不是找你,是找轻舟。”霍钺道,“我找轻舟有事。” 第227章 旧相识 霍钺是特意来找顾轻舟的。 专门跑到司行霈的别馆找…… 顾轻舟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她努力想要当做无所谓,心里的尴尬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她收敛情绪:“霍爷,您找我何事?” 顾轻舟对霍钺始终心存敬重,大概是觉得霍钺像个长辈。 他总是斯文端正,偏偏又是杀人不眨眼,顾轻舟从心底很怵这样的人,总感觉他发起火来,威慑力更大,下意识很尊重他,不敢惹恼他。 “我有个朋友生病了,跟我一样的病,也是请医用药无数,越拖越重,正好我听说了。”霍钺道,“既然你能治我的,也许能治她,所以请你去看看。” 司行霈不乐意了,将瓷勺丢在碗里,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他说:“我的女人是医生吗,你随便就来请?” “我记人情。”霍钺笑道,“你知道我的人情不能白给,而且说话算数。” 司行霈略微有点松动。 霍钺跟司行霈,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他的能耐不比司行霈小,有时候司行霈也需要帮助。 能帮到他的,大概只有霍钺。 而霍钺向来是不肯吃亏的,求他帮忙比登天都难,除非许下重利。 能得他一个人情,自然不错。 司行霈就看了眼顾轻舟。 顾轻舟抿唇笑。 对于看病,顾轻舟是不矫情的,谁请都去。她知道生病的痛苦,也听师父说过,要救世人,这是医者的本分。 “那你要给两个人情,一个是我的,一个是轻舟的。”司行霈道。 霍钺点燃一根雪茄,橘黄色的火光亮起,他的笑容和煦温暖:“凭什么要给你一个?怎么,轻舟卖给你了?” 顾轻舟脸色一落。 “你还挑拨离间?”司行霈欲怒。 霍钺笑道:“你不胡搅蛮缠,我倒也可以考虑卖给你一个人情,不过你将来要求不能太过分。” “什么算过分?”顾轻舟在旁边插嘴,“是指违背正义,还是其他的?” 霍钺轻轻将雪茄的烟灰顿在青色官窑烟灰缸里,笑了笑:“青帮的人,不靠正义吃饭。在我这里,不凌辱妇人、不杀虐幼童、不欺师灭祖,其他都不算过分。” 他的话,中了顾轻舟的心思,顾轻舟忍不住笑了:“霍爷,您还挺有江湖道义!” 言语之中,不乏有点敬重和欣赏之意。 司行霈看在眼里,从桌子底下捏她的腿,眼神酸溜溜的。 顾轻舟吃痛,轻呼一声。 “不许当着我的面,夸其他男人,知道吗?”司行霈道。 霍钺含笑,眉宇间略带挑衅,司行霈气个半死。 “轻舟,这个人如此霸道,你何必忍他?”霍钺继续道。 顾轻舟低下头笑。 事情说清楚了,司行霈也同意,顾轻舟就去准备。 顾轻舟上楼更衣,下来时司行霈也准备妥当。 “我送你过去。”司行霈道。 霍钺笑:“你这么不自信?” 司行霈薄唇微抿。 顾轻舟也道:“司行霈,我去给人看病,这是救死扶伤的大事,你不要跟着了。你今天没事吗?” 当然有事了。 司行霈将她捞过来,想要吻她。 顾轻舟大窘,霍钺还在旁边看着呢,顾轻舟没有堕落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她从他身子底下猫了出去。 从别馆出来,顾轻舟乘坐霍钺的汽车,霍钺突然道:“轻舟,他是很喜欢你的。” 顾轻舟沉默。 “阿静在家里干嘛?”她寻了个话题。 “快要开学了,她在温习国文。除了国文,其他的功课她也看不懂。”霍钺道,“她念书是最不上心的。” 顾轻舟失笑。 霍拢静是非常不喜欢读书的。 见霍钺不再提司行霈,顾轻舟的心就平稳了些,她问霍钺:“病家是谁?” “是法国参赞兰波特大使的夫人。”霍钺道。 “法国人啊?”顾轻舟吃惊。 “她是中国人,十五岁才跟她父母移居法国,会说中国话,和我是同乡。”霍钺道。 顾轻舟哦了声。 “她也是发热吗?”顾轻舟又问。 “她是发冷,特别怕冷。哪怕是盛夏,她也不出半滴汗,一直用暖被裹紧。她住在南京,这次是路过岳城去法国,想去法国求医。我去看她,向她引荐了你。”霍钺道。 顾轻舟略有所思。 霍钺又问:“轻舟,这种病你见过吗?” “同病不同源,哪怕是一样的状况,也有可能是不同的病因。我还没有见过她,没有给她把脉,不敢说是否见过她的病例。”顾轻舟道。 霍钺颔首。 法国参赞不住在岳城,却在岳城有两处产业,家里的佣人常年打扫。 这次路过岳城,准备船票去法国,正巧参赞有点事,他夫人就见见老朋友。 霍钺是她的老友之一。 兰波特大使的房子在法租界,车子进去之后,远远就瞧见了黛瓦红墙,坐落在梧桐树的后面。 梧桐树披了层薄薄新妆,脆嫩的青芽在枝头瑟瑟。 “霍爷。”兰波特家的佣人认识霍爷,恭恭敬敬把霍爷往里请。 “夫人呢?”霍爷问。 佣人道:“夫人在玻璃房里。” 家里新添了玻璃顶的房子,四周不通风,阳光照进来,暖融融的。 兰波特夫人坐在其中,身上裹着毛毯。 佣人说霍爷来了,兰波特夫人急忙站起来,转过头来。 她化了妆,脸上涂了厚厚的香粉,两颊是桃粉色的胭脂,唇上是红色的唇膏,让她看上去很美丽。 顾轻舟从她脸上看不出她的气色,只知道她的眼神很虚,没什么力气。 “嫣姐。”霍钺叫她的名字,像朋友那样,而不是叫她兰波特夫人。 兰波特夫人十五岁之前,都叫聂嫣,她和霍钺不仅是同乡,早年就认识了,两家交情还不错。 聂嫣比霍钺大五岁,小时候只觉得是个小弟弟,机灵调皮。没想到十几年后再见,他竟有如此卓越的成就,且生得英俊不凡。 “你来了?”聂嫣说话没什么力气,软软道。 霍钺半蹲在她身边,问:“今天感觉如何?” “不还是那样?”聂嫣笑道,“冷,周身都冷,我这可能是中了诅咒。” 她说话的工夫,已经看到了顾轻舟。 女人天生有种敏锐,喜欢谁、不喜欢谁,都靠第一眼的感觉。 聂嫣看到了顾轻舟,顿时就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女孩子。 她是谁,她为何会跟着霍钺? 聂嫣上下打量顾轻舟。 霍钺介绍道:“嫣姐,这位是顾小姐,她就是我说的神医。上次我的病,也是顾小姐治好的。” 聂嫣吃惊。 她看着霍钺:“你开什么玩笑?” 一个女孩子,一个少女,说她是神医? “没有说笑,她就是神医。”霍钺坚定道,“嫣姐,你不相信我?” “当然相信。”聂嫣温柔道。 霍钺笑了笑,冲顾轻舟使了个眼色。 顾轻舟一直沉默,含笑听他们寒暄,直到霍钺递眼色给她,她才上前道:“夫人,我略通点医术,给您请脉,可以么?” 聂嫣眼眸透出寒光。 不信任、憎恶,一览无遗。 “试试吧,嫣姐。”霍钺在旁边道。 聂嫣脾气很大,只有在霍钺面前,才略微收敛。 她犹豫了下,道:“那好吧。我怀疑任何人,也不能怀疑你。” 说罢,聂嫣将手伸出来。 聂嫣并不算太瘦,只是生病之后,双手的肌肤没有半分光泽,皱巴巴的。 顾轻舟的手按上去,聂嫣的肌肤冰凉。 把脉的过程挺漫长无聊。 聂嫣盯着顾轻舟看,总想从顾轻舟脸上看出端倪。 越看,聂嫣就越生气:这个女孩子好年轻! 聂嫣今年三十四了,她再怎么保养,肌肤也不会像十八岁那样有弹性,眼神也不会那么清澈,双颊亦不会如此红润,嘴唇更不会那么莹润饱满。 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她们哪怕庸俗,也能用天真来遮掩。 聂嫣很憎恨这样的少女出现在霍钺身边,她随时随地提醒聂嫣,自己老了! 老了,不服不行,岁月对任何人都公平。 “好了。”顾轻舟不疾不徐把脉完毕,将手收了回来。 站起身,顾轻舟对霍钺道:“霍爷,能借一步说话吗?” 霍钺颔首。 他们俩站在玻璃房外的屋檐下,顾轻舟压低了声音。 “霍爷,我知道我们不算特别亲近,您可能还不够了解我,我想向您介绍两点我自己。”顾轻舟说。 霍钺讶然,不明所以看着顾轻舟。 迎上他惊讶的目光,顾轻舟笑了一下,继续说:“第一,我在祖师爷跟前发过誓,对待我的病家,会用尽全力,绝不敢懈怠松弛,更不敢故意伤害病家,否则就是欺师灭祖,不得好死的。 第二,我这个不容易被激怒。不管旁人说什么,我都能保持我的理性,除非我做事有目的。这两点,我希望您能随时随地记住。” 霍钺还是不太懂。 “好,这两点我都相信。”霍钺道。 如愿以偿的,霍钺看到顾轻舟露出了笑容。笑容很甜,像早春的花,璀璨明媚,一层层的盛绽。 霍钺能看到这样的笑脸,让他相信什么都心甘情愿了。 第228章 呛在水里 顾轻舟先给霍钺交代了一通。 “她到底什么病?”霍钺问顾轻舟,“你能治疗吗?” “能治好。”顾轻舟道,“她这个病,医学上叫‘真热假寒’,是体内有热。您判断的不错,她跟您当初的情况类似。不过,她这个病想要治好不容易。” “怎么?”霍钺心中微沉,有点发闷。 顾轻舟道:“医药起效不大,因为她中焦受阻。霍爷,您知道中药是提高自身的营卫,让自己的营卫再去战胜病痛。” “要针灸吗?”霍钺问。 顾轻舟摇摇头:“不需要针灸。我已经想到了办法,只是有点冒险。” “什么办法?”霍钺问。 顾轻舟笑道:“要出其不意,您稍等,稍后再告诉您,您信任我即可了。” 顾轻舟跟霍钺交代清楚,回到了玻璃房。 “夫人,咱们能走走吗?外头阳光很暖和,您应该多晒晒太阳。”顾轻舟对聂嫣道。 聂嫣知道外面的阳光很明亮,她又不是瞎子。 可是外头有风。 正常人无法体会到聂嫣的痛苦。风吹在身上,就像透过皮肤,吹入每个骨头缝里,浑身上下冷得打颤。 她特别怕冷。 女人怕冷不算什么大毛病,之前她也掉以轻心,直到忍无可忍了。 “去走走吧。”霍钺也在旁边说。 霍钺说话了,聂嫣不肯在他面前露出虚弱来,故而让佣人拿了件貂皮长款大衣,她紧紧裹着,跟顾轻舟出了玻璃房。 一出来,冷风就使劲往身上灌,聂嫣打了好几个寒颤,想要缩回去。 顾轻舟身姿娉婷,闲闲立在旁边。也许她没有恶意,但是她这般轻松无畏的表情,刺激了聂嫣。 聂嫣今天是卯足了劲,不能输给一个小孩子。 成熟的女人怎么了? 聂嫣的智慧、经历、人脉甚至财富,顾轻舟都比不上! 怕她不成。 霍钺跟在身后,顾轻舟就笑道:“霍爷,我想跟夫人说说她的病情,有些话不方便男士在场,不如您先寻个地方坐,等我们一等?” 霍钺就看了眼聂嫣,问:“你能走吗?” 这话刺激了聂嫣。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为什么不能走? 聂嫣愤然,她很讨厌顾轻舟把她当长辈,而霍钺也如此认同。 “能走,你先去喝茶吧。”聂嫣道。 顾轻舟就跟聂嫣并肩而行,她也没有搀扶聂嫣。 聂嫣走得比较慢。 “您的脉大而红,说明体内有热,而且是大热。”顾轻舟对聂嫣道,“其他医生应该是告诉您有寒,对吧?” 聂嫣点点头。 她这个情况,霍钺已经跟她说过了,当初霍钺也是这样。 霍钺发热,所有人都说他体内有热,只有顾轻舟说是有寒。 因为情况相反,所以越治越重。 聂嫣也是久治不愈,所以她觉得自己和霍钺讲述的差不多。 “那我为什么怕冷?”聂嫣问。阳光透过虬枝,在地上落下斑驳阴影,聂嫣尽量往光圈里走,不肯错失半分。 迎春花已经开了,嫩黄的花朵倒垂在枝条上,装点着早春的萧条。 顾轻舟随手摘了一串花,捏在指缝间甩来甩去的玩。她素手白皙莹润,比花娇艳。甩花的样子没有半分矫揉造作,反而是俏丽可爱。 她真年轻! 年轻真好,漂亮,再有心机都看上去天真无邪。 聂嫣嫉妒她,特别是她跟霍钺一起来的,聂嫣就嫉妒得发狂! 那边,顾轻舟跟在聂嫣解释,为什么她会发冷。 “医书上说‘真热假寒’,当一个人体内的热邪到了一定的程度,会阻碍气机。气机全部堵塞在中焦,无法达到体表时,身体表面就会感觉冷,很冷! 所谓温暖,都是自身的热流涌动,然后穿很好的衣裳,将这点热流保存在身体的四周,不让风吹散,持续保持温暖。 而夫人您,您体内的热气受困于中焦,无法传达到体表,那么外面再大的热量,也无法吸收到您的肌肤里,毕竟您的肌肤呼吸是有限的。 体内的热无法透出来,所以,哪怕是盛夏,您也会感觉凉;冬天,热流散得更快,您那点稀薄的热量,根本无法提供保暖,所以你冷成这个样子。” 顾轻舟声音柔婉,解释得头头是道。 她看上去很专业,很有学问。 聂嫣生病期间,情绪控制力没那么强。她的嫉妒,很快就冲破了她的理智,她一边和顾轻舟往后院,一边道:“你医术学得不错,是霍钺出钱给你请的师父?” 顾轻舟扬眸,瞥了她一眼。 这一眼,带着上下打量,好似是说:你是谁,凭什么管霍钺给不给我钱? 聂嫣感觉被冒犯、被触怒。 “你才多大?”聂嫣问顾轻舟,“跟了霍钺多久?” “夫人,不是跟他多久的问题,而是他现在身边只有我。”顾轻舟倏然萃然一笑,笑容明艳妩媚。 聂嫣浑身打了个颤,呼吸有点不稳。 “你是霍爷的阿姐?”顾轻舟又问,“若是他不说,我还当您是姨母呢。不过,您应该可以做我的姨母,您今年四十有了吗?” 聂嫣脸色全变了。 我真的老成这样了吗? 她无法置信! 生病的人,原本就敏感多疑,顾轻舟的话,彻底刺激了聂嫣。 “你除了这张年轻的脸,还有什么!”聂嫣大怒,“我可做不了你的姨母,我的外甥女都是淑女,没你这样的荡妇!” 顾轻舟不为所动。 聂嫣的注意力,从顾轻舟进来开始,就完全不在治病。 她虽然结婚了,嫁得还不错,顾轻舟却可以看出来,聂嫣喜欢霍钺。 喜欢到第一眼看到顾轻舟,她就心生嫉妒的地步! 顾轻舟治病,不会强行去要求别人做顾轻舟想要的,而是给病人他们自己想要的。 “那可惜了。”顾轻舟笑道,“霍爷说,他没什么文化,不喜欢端着的,他就喜欢低等的、下贱的女人,够味!” 这是司行霈的话。 庸俗的话,顾轻舟故意说得洋洋得意,早已激怒了聂嫣。 不仅如此,顾轻舟还脚步轻盈的往前跑,跑到了室外游泳池旁边。 兰波特大使的游泳池,碧波荡漾,清澈见底。 如此冷的天,那位大使晚上回来都要游泳。 顾轻舟站在泳池旁边,一只脚金鸡独立,摇摇欲坠,好似随时要跌入泳池里。 她如此玩闹,自然也是很可爱的,尤其是那头青稠般的长发,随风摇曳着,水面上波光粼粼,倒映出她俏丽的影子,煞是美丽。 “夫人?”顾轻舟冲聂嫣勾勾手指,“你偷偷暗恋霍爷,是不是?可惜你太老了,他根本不爱你,对吧?” 这席话,简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聂嫣彻底失去了理智。 “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年轻,你拥有一切吗?”聂嫣朝顾轻舟冲了过来,她想要把顾轻舟溺死在水池里。 不成想顾轻舟早有防备,身子一绕就错开了。 聂嫣手脚不稳,差点跌倒时,顾轻舟倏然抓住了她的头发。 聂嫣的头发是烫过的,蓬松垂在脑后,一抓一大把。 然后,顾轻舟把聂嫣推入了水池。 水池约两米,聂嫣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她会游泳的,可是水里太凉了,她一掉入,她的貂皮大衣就千斤重,带着她沉沉往下坠。 “救命,救命!”聂嫣使劲扑通,想要爬上来时,顾轻舟一手抓住她的头发,一手将她使劲往泳池里按。 这间花园洋房是临时落脚,佣人原本就不多,现在都在前头,没人跟着往后院来。 聂嫣吓死了,拼命想抓住顾轻舟的手。 顾轻舟很灵敏,不让她抓,将她往水里按。 很冷,冷得刺骨! 聂嫣想到了自己的儿女,她是兰波特大使的第四任妻子,给兰波特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十三岁,女儿才七岁。 兰波特前几任妻子,一共给他生了十一个小孩子。 聂嫣亲眼瞧见,兰波特根本不把那些孩子放在眼里。 等聂嫣一死,兰波特再娶,同样没人善待她的孩子。 况且她才三十四岁,她生命正是繁花盛绽的年纪,她凭什么要被一个荡妇呛死在自家的泳池里? “救命,救命!”聂嫣这会儿,吃奶的力气都涌出来了。 人在生死关头,求生的欲望极其强烈,那么重的貂皮大衣沾水,聂嫣仍是没有沉入水底。 “嫣姐!”霍钺不放心,进来找聂嫣,瞧见了这一幕,他惊呆了。 霍钺立马跑到了跟前。 顾轻舟很大声:“霍爷,记住我方才的话了吗?” 霍钺一愣。 聂嫣在水里扑腾,双腿早已抽筋,可是她拼了全部的力气,想要活下去。 “救命,阿钺救我!”聂嫣呛了好几口水,朝霍钺求救。 霍钺却愣在旁边,看着顾轻舟。 聂嫣全身的恐惧都起来了:原来,他们是来杀她的吗? 不,她不要死! 就这样,聂嫣在水里扑腾了将近五分钟,才彻底昏死过去。 “好了,把她捞上来吧。”顾轻舟对霍钺道。 霍钺眉头紧锁,不知何意。 他答应过相信顾轻舟的,所以他没有问。 顾轻舟一直拽着聂嫣的头发。 霍钺用力,将聂嫣身上的貂皮大衣脱去,这才能把她抱上来。 第229章 痊愈 霍钺将聂嫣抱上来,压出她肺里的水,聂嫣半晌才有了意识。 她大哭大叫:“杀人犯,魔鬼!滚开,你们俩都滚开!” 她跄踉着要跑,生怕霍鉞帮顾轻舟杀她。这个时候,她吓坏了,完全不考虑动机。 若是平常,想想也知道蹊跷! 霍钺拉住了她:“嫣姐,方才轻舟在给你治病呢!” “你撒谎,滚开!”聂嫣魂魄早已吓得离体,使劲掴了霍钺一巴掌,又抓又挠,有一下还碰到了霍钺的眼睛。 霍钺吃痛,手上的力气一松,聂嫣挣脱开来就跑。 她很有力气。 跑起来飞快,瞬间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霍鉞和顾轻舟都没有反应过来。 聂嫣这是在逃命。 她从后院逃出来,立马摇铃把佣人都叫到跟前,同时给巡捕房打了电话。 很快,法租界巡捕房的人就到了。 等顾轻舟和霍钺到了大厅时,听到聂嫣正在打电话,用很圆润流畅的法语冲着电话那头又哭又喊。 这大概是打给她丈夫的。 聂嫣和她丈夫兰波特大使是去法国治病,他们的孩子还留在南京,家里只有几个随行的佣人。 这几天兰波特顺带处理点政务,在家的时候不多。 “霍爷,您瞧瞧这是怎么回事?”法租界巡捕房的人,都认识霍钺,而且受过霍钺的恩惠,让他们抓人,他们是不敢的。 这可是青帮龙头。 法国佬会走的,青帮永远在华夏,这些华人小巡捕也有亲戚朋友,得罪青帮,以后日子不过了吗? 法国人再厉害,也抵不过青帮。 巡捕站在旁边,没敢造次。 “没事。”霍钺淡然,轻轻撩起衣摆,坐在了沙发上。 几位巡捕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中国人,都害怕霍钺。霍钺摆明了不想解释,他们愣是不敢问。 岳城的阎王,霍钺就是其一。 聂嫣打完电话,紧紧裹着佣人递过来的羊毛毯子,头发一直在滴水,她脸上的妆容全花了,眼线晕开,眼睛乌黑,配上她苍白的面孔,鬼气森森的。 几个巡捕下意识低了头,不敢看她,瘆得慌! “愣着做什么,将他们抓起来啊!将那个女人抓起来,她要谋杀我,要谋杀参赞夫人!”聂嫣歇斯底里大喊。 霍钺坐着不动:“嫣姐,你得信我,轻舟是给你治病。” “这个时候,你还说这些轻巧话?我都快要死了,我信你?”聂嫣又想哭又想笑,面目狰狞。 她是被顾轻舟吓疯了。 她的头发丝一个劲在滴水,脸上也湿濡着,不是游泳池的,而是一头一脸的大汗。 聂嫣很久没出这么多汗了。 她在游泳池里挣扎的时候,那是求生般的挣扎,可见力气用得多狠;然后从后院跑出来,一路狂奔,从未跑这么快过。 “阿钺,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用这等毒计害我?”说着,聂嫣悲从心中来,面容一改,哽咽着哭了。 兰波特大使就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这位参赞个子并不高,生得却很胖,约莫五十来岁,一脸的浓胡子,蓝眼睛。 聂嫣扑到他怀里哭。 他安慰娇妻。 聂嫣的情绪一直不能平复,用法语噼里啪啦说个不停,像竹筒倒豆子,顾轻舟和霍鉞都听不懂。 兰波特大使就对霍钺道:“霍龙头,请您出去,以后我们不欢迎你。” 他的中文算是比较流畅的,口音不佳,表达却没有问题。 他虽然是法国领事,却也懂得时局,强龙不压地头蛇,霍钺这等人,掌控岳城的三教九流,最好不要太得罪他。 他们路过而已,不想结仇。 霍钺就站起身:“鄙人先告辞了。” 顾轻舟跟在霍钺身后,出了兰波特家的大门。 上了汽车之后,霍钺先跟顾轻舟道歉:“今天实在是对不起你……” “没把咱们关到巡捕房,就是看着您霍爷的面子。再说了,我做了什么,我心里没数吗?”顾轻舟笑道。 霍钺舒了口气。 “轻舟,你为什么那么做?”霍钺这时候才问道。 为什么?治病呗。 顾轻舟就把她的治病方法,告诉了霍钺。 霍钺听罢,问:“真的有效吗?” “您若是有怀疑,就等着看看嘛。”顾轻舟笑道,“最迟后天,我们就会知道结果。” 兰波特家那边,聂嫣洗了个热水澡。 壁炉烧了起来,她坐在壁炉前擦头发,脸上泪痕犹存。 她丈夫安慰她。 聂嫣却忍不住伤心。 “我真是生死里走了一遭。那个女孩子,不过十七八岁,心肠却如此狠毒。她明知道我生病,明知道我怕冷,却将我推到泳池里。”聂嫣哭道,“这不是害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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