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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怎么都觉得颜恺才是她的未婚夫。 “走吧。”颜恺不顾面颊疼痛,转身对陈素商道。 陈素商看了眼他。 颜恺说:“素商,咱们走吧?” “好。”陈素商道。 他们俩刚下台阶,后面就传来苏曼洛带着哭腔的声音:“颜恺,你给我站住!你要是敢走,我今天就死给你看。” 颜恺头也不回。 他想,缘分到此,就算结束了。 不是因为那一巴掌,而是因为态度。无可挽回的过去,真的只是过去了。 故而他回苏曼洛:“那你去死吧!” 说罢,他带着陈素商,上了酒店替他们租好的汽车,往半山豪宅去了。 陈素商伸手,轻轻摸了下他的面颊:“疼不疼?” “还好,不重。”颜恺道。 其实挺疼的,他牙齿都有点发酸。 陈素商却笑道:“你说说你这是什么运道?以前为了她,我打过你的;如今为了我,她也打了你。” 颜恺被她逗笑。 “我很惨了,你还取笑我?”他很无奈。 陈素商还是忍不住笑了。 颜恺原本心情不太好,此刻也被陈素商逗乐。 他也愿意说话了:“两巴掌,有不同的……” “哪里不同?” 第1820章 袁家的阴谋 哪里不同? “一个算是开始,一个是真正的结束。”颜恺笑道。 陈素商:“……” 她很想无动于衷,可心头照进来些许阳光,在冬日的香港那样温暖。 颜恺的话,她是相信的,他不屑于玩暧昧、说谎言。 他想要得到女人,实在太容易,故而在这方面,他很坦诚。 “你和她,就算是结束了?”陈素商问,“假如她不幸福……” “不是算,是真正结束了。”颜恺道,“她订婚的时候,我都感觉亏欠了她的。当初谈恋爱,是我没好好对待她。此刻,终于没了亏欠感。” 陈素商道:“你本就不欠她的,是你自己多心了。” “以前没人教我,现在我懂了。” 陈素商唇角微动,有了个浅浅的弧度。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汽车一路往上,回到了半山的陈宅。 客厅里坐了四个人,是叶惟叔侄三和长青道长,他们个个面色凝重。 袁雪尧看到了颜恺,他脸色一沉。 陈素商上前几步,走到了她师父跟前:“师父……” 长青道长摆摆手,让她坐下。 他抬眸看了眼颜恺,努力挤出一个和煦的微笑:“颜少,这段日子辛苦你照顾阿梨。你先上楼休息,我们有点事要谈。” 颜恺点头。 他没觉得被冷落,毕竟术士之间的事情,他搞不懂。 颜恺路过他们,往二楼的楼梯走去,道长却突然又喊住了他:“等一下,你不知道楼上哪个是客房,而且也没打扫。你先到我的书房,我回头叫人收拾。” 说罢,他亲自带着颜恺上去了。 他这种不正常的热情,让众人一头雾水,包括颜恺自己。 颜恺既然来了,也不好挑三拣四,只得随了道长去书房。 道长书房里有张很贵的真皮沙发,沙发里还有毯子,可以坐也可以躺。 “道长,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颜恺开门见山。 道长态度仍是很诡异的温柔:“颜少,上次那块玉佩,你是不是又带了过来?” “对,它有用吗?”颜恺从贴身口袋里掏了出来。 玉佩被他的体温烘得暖暖的,触手温润。 他初一从新加坡离开,特意去找他姑姑拿的,也是以防万一。 他只是记得,上次道长对这块玉佩的态度不同寻常。 “我也不知道,你先给我。”道长摊开了手。 颜恺恭恭敬敬放到了他掌心。 道长拿起来,左看看、右看看,也是一副不确定的样子。 此刻他有种老谋深算。 颜恺没打扰他。 道长默默看了半晌,把玉佩随意往裤子口袋里一塞,指了指沙发:“你先休息一会儿。” 他下楼时,正好听到雪竺在跟陈素商诉苦。 雪竺这段日子隐身在一家西餐厅的后厨,做整理杂货的事情,既累又苦,还要受人欺负。 “普通人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雪竺感叹,“任由旁人欺负吗?” 袁家深居湘西,可雪竺是嫡出的小姐,从小培养的术士。 她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至少物质上是。 对于生活的艰苦,她反而不如陈素商看得通透。 “习惯了,麻木了。”陈素商道,“人是最有韧性的。” 道长走下来,雪竺的诉苦就被打断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陈素商不知道。 “师父,事情到底如何了,找到杀胡先生的凶手了吗?”陈素商问。 道长看了眼叶惟。 陈素商心中咯噔了下。 这一眼是什么意思? 叶惟表情扭曲了下,清了清嗓子:“是袁家的人,杀了胡凌生。不是因为胡凌生的家族,而是因为胡凌生发现了他的秘密。” “什么秘密?” “你最近,是不是也发现了罗盘不对劲?”叶惟问。 陈素商连忙点头。 她有满腹的问题,都不知哪个更重要。 “胡凌生发现的秘密,应该跟这个有关,只是我们不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叶惟道。 陈素商有点糊涂了。 她师父一直把袁家这几个人放在眼皮底下。对雪竺,他若即若离,既不肯狠心拒绝她,又不接受她;另一方面,他极力撺掇袁雪尧爱上陈素商。 他一边和他们做朋友,一边又利用感情拴住他们。 陈素商觉得他这样很缺德。 既然这么缺德的事都做了,怎么事情还在失控? “你们袁家,也分派别吗?”陈素商问。 袁雪尧抢着回答:“是。” “既然你们三个人在香港了,怎么还派了其他人来?”陈素商又问。 雪竺很信任陈素商和长青道长,当即道:“不知道。素商,我们家时常会接一点生意,有时候的生意大到你不敢想象。 这次,我们到香港来,就是为了破坏香港的护脉。这条护脉一破,很多人的气数就会改变,也可以重组华夏的龙脉。” “破是为了立。”叶惟也道,“先打破现在的,再去重新寻找新的。” 陈素商急忙去看她师父。 这件事的严重性,比她想象中更甚。 长青道长却在发呆,手里的烟烧了很长一截烟灰,他半晌没动了。 “袁家不放心你们?”陈素商问。 雪竺快人快语,把他们的猜测说了出来:“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可能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 “骗局?” “对,针对我、大哥和六叔的。”雪竺道,“我很不安。” 陈素商这次是听懂了。 他们猜测,袁家把他们派出来,并不是为了什么护脉,而是想要把他们三个人排挤出袁家。 袁家的权力,可能正在更替。 “……爷爷最器重的人,不是我那些叔叔们,而是六叔。”雪竺又道。 六叔叶惟,其实是六姑爷,但是老爷子说他有经营的头脑。 袁家的家主,不单单是需要术法,还需要会钻营,会权术。 他比较看重叶惟。 “我大哥是嫡长子,我们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爷爷若是有个万一,家主自然是大哥的;大哥不成,也是六叔的。 我从小是六姑姑和六叔养大,我自然站在六叔这边;而我大哥要做家主,我也会站在他那边。除此之外,我是谁也不服。”雪竺又道。 所以,想要事情顺利,六叔得走、雪尧也得走,甚至雪竺也要走。 “所以,你觉得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诡计?”陈素商问。 第1821章 颜少奶奶 陈素商听了他们各自的说辞,也有点糊涂了。 假如真是袁家内斗,那就跟她和师父没什么关系的;可他们走得这么近,必定脱不了干系。 不管是六叔、袁雪尧还是雪竺,恳求陈素商帮忙,陈素商都会帮的。 他们,是她的朋友。 不管做朋友的初衷是什么。 “你们先回家。”沉默很久的长青道长,把烟蒂按灭,“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叶惟站起来走了。 雪竺和袁雪尧都太不想走。 他们一个想跟陈素商说说话,大半个月不见面了;一个想和道长说说自己的担忧。 而道长,用眼睛一个个看过去。 袁家兄妹识趣,只得跟着六叔离开了。 走下了台阶,雪竺就对袁雪尧说:“不好,素商怕是会跟那个颜少好。她这段日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 袁雪尧眉头紧蹙。 他狠狠剐了眼雪竺。 他不能冲动。上次冲动,被陈素商冷落了很久。 想要得到陈素商,就要用公平的方式。 袁雪尧深吸一口气,回家去了。 他们一走,道长拿出玉佩,仔细把玩。 陈素商瞧见这玉佩:“这是颜恺那块吗?” “对。” “他送给您了?”陈素商又问。 “没有,借用几天。” 陈素商挪到了她师父身边,用很轻的声音,和师父耳语。 “方才雪竺他们说了那么多,他们说得对吗?” 道长反应淡淡:“有可能啊。想要破坏华夏的龙脉,强行改变即将到来的天道,直接对龙脉下手即可。 以袁家的术法,没必要这么迂回。可他们是老爷子亲自派到香港来的,若说让他们来香港是害了他们,也不太可能。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离开之后,袁家内部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甚至可能老太爷去世了,导致新一轮家主的争夺。” 陈素商:“……” 她师父用这么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样惨绝人寰的消息。 她打了个寒战。 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袁雪尧他们到了香港,要等天象。上次巨门星得令,他们是可以得手的,只是太过于轻率,雪竺又爱表现。 那个阵法没有成功,他们也不恼火,只是蛰伏下来,等第二次的飞星得令。 他们求稳。 不成想,还没有半年,事情变化如此之快。 “师父,咱们跟他们走得近,袁家会把我们视为障碍吗?”陈素商又问。 “傻孩子,不是我们跟他们走得近就是障碍。在袁家人眼里,非我族人,都有可能是威胁。”道长说。 陈素商一想这话,深以为然。 她舒了口气,站起身对师父道:“家里没佣人?” “下午再去雇。”道长说。 陈素商道:“那叫上颜恺,我们先去雇人,再去吃饭。等我们吃完饭回来,家里估计打扫干净了。” 道长点点头。 陈素商上楼去叫颜恺。 颜恺一个人在道长的书房里,正在翻看一本兵器图谱,看得津津有味。 这边的藏书,都是道长收集的。除了晦涩难懂的术法手抄,其他都是趣味性很大的。 “你们聊好了?”颜恺问。 “聊好了。走,我们去吃饭。” 颜恺把书放回了原位。 他们三个人出门去,到了牙行,先交了钱,把钥匙给了他们,然后去了一家很不错的餐厅。 晚上回家时,家里果然干干净净了。 还有两个厨子。 陈素商想起上次那个厨子打算害她,心有余悸,对师父说:“咱们不要厨子了,干脆去叶家蹭饭,或者出去吃。” 颜恺听到了这话,心里有点堵。 道长很疼徒弟,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能让则让:“行,明天先把厨子们辞了,多招几个佣人。也可以招个司机,不想出去吃饭,或者不想蹭饭,就让司机开车下山去买。” “这个主意不错。”陈素商笑道。 他们俩议论起生计。 颜恺旁听了片刻,觉得他们俩都不像是认真过日子的。 简直像两个没老婆管的光棍汉。 闲聊了片刻,陈素商带着颜恺上楼,把他安排到了她的隔壁房间。 房间里有一部电话。 颜恺想了想,给新加坡打了个电话。 接下来的几天,颜恺都在陈宅,跟着道长和陈素商或到处走走、或找好的餐厅。 他也去霍家小坐。 灵儿问他:“宁安最近好不好?我上次给他写信,他还没有回我。” “挺好的,可能是没看到。他家信多,副官拿混淆了吧。”颜恺道。 灵儿点点头。 她对颜恺道:“恺哥哥,我过了年要去新加坡念书。” 颜恺微讶:“怎么去新加坡?” 何微正好进来,解释道:“她想要学独立。女孩子独立,肯定要离开父母一段时间。去英国,我们不甚放心……” “……所以我要去新加坡,念完两年的中学,再考英国的大学。”灵儿道。 颜恺笑道:“那还不错。我姑姑对孩子的教育很重视,而且得法。灵儿去了,你们不用担心她娇惯孩子。” “我也是这么想。”何微道。 颜恺跟灵儿聊得起劲,霍家的电话响了。 何微去接,继而笑着喊颜恺:“陈小姐的电话。” 灵儿抿唇笑。 颜恺被她们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甜蜜,起身去接了电话。 “来了个人,说是你让他来的。”陈素商声音有点低,“你回来瞧瞧。” “我是叫人来了,你让他接电话。” 陈素商看了眼眼前的中年男人,把电话递给了他。 中年男人叫了声少爷,然后就恭恭敬敬回答问题。 片刻之后,他挂了电话,对陈素商道:“少爷马上就回来。” 颜恺十分钟后到了陈宅。 长青道长和陈素商都看着他。 他就跟他们介绍:“这位是老钟,我母亲的徒弟之一,他会做很好吃的南京菜。素商,你不是担心厨子下毒吗?用咱们自家的人,比较放心。” 陈素商:“……” 颜恺又对老钟道:“以后你在这边照顾少奶奶,多尽心。” “少爷放心。”老钟道。 颜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去厨房看看,等会儿有人安顿你。” 老钟道是。 佣人把他往后厨领。 陈素商脸上不怎么表露,心中是很高兴的。 颜恺处处仔细。 “你费心了。”长青道长怕徒弟说话不中听,抢先开口,“我们正缺个手艺好的厨子。” “是的。”陈素商也道,“那就不用再出去吃饭了,少爷真周到,谢谢少爷。” “不用客气,少奶奶。”颜恺听出了她的调侃,也回应了句。 陈素商忍不住笑起来。 第1822章 亲口表白 颜恺在香港呆了十几天,想着也该回趟马尼拉了。 过完年,今年新的计划要做安排。他在马尼拉不仅有雇佣兵团,还有糖果厂。 糖果厂是遮掩,这块遮羞布无论如何不能丢,故而也需要经营。 糖果厂有经理,雇佣兵团有乔四,他不需要时时刻刻都在,也不需要事事亲力亲为,可新年的安排总要做。 他一想到离开,竟是格外舍不得。 就好像要离开温暖的屋子,去冰天雪地里,这种滋味是很痛苦的。 颜恺想着再拖拖,乔四的电话打到了陈宅。 “少爷,今年的总教头定了谁?没定下来,我这边不好做事。”乔四说。 苏鹏辞去了教头,回到了司家的陆军里,颜恺那边就需要从自己人里选出一名得力干将。 “我过几天回去。”颜恺道。 挂了电话,他问陈素商,“快到元宵节了,你要不要回去祭拜你母亲?” 陈素商正要答应说好,道长立马说:“要去。百善孝为先嘛。我也要去,给陈太太上柱香。” 他不信鬼神。 他总说,所谓鬼神,无非是天地间一团煞气,什么也做不了,跟普通的气体一样。 他如此积极,不同寻常。 陈素商看了眼他,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走吧,今天就动身,我也要去新加坡吃喝玩乐。”道长说。 陈素商:“……” 她仍觉得师父不安好心。 然而他想要做什么,陈素商总是猜不到。 “我去跟雪尧和六叔说一声。”陈素商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正月十七。” 陈素商点点头,往坡上的叶宅去了。 袁雪尧和雪竺都不在家,他们俩出去办事了。 叶惟接待了陈素商。 “你们一路平安。”叶惟道。 袁雪尧这几天都没有去看陈素商,因为颜恺在。他不想重复上次苏曼洛的事,惹得陈素商生气。 可一见面,他忍不住想要杀人。 故而他下山去做什么了,他也没跟陈素商说一声。 陈素商简单收拾行李,也替她师父收拾了几天的换洗衣裳,跟着颜恺回新加坡了。 出发之前,她看了看镜子,觉得头发好像长了点。 “我要不要剪剪头发?”她问师父。 她师父说:“留长点,也挺好看的,你现在又不是女学生了,总留个学生头做什么?” 颜恺则道:“我觉得你的短发,比较有气质。” “什么是气质?” “就是觉得你稳重。”颜恺笑道。 陈素商听出来了,忍不住想要揍他:“你说我老?” 颜恺哈哈大笑:“我真没这个意思,你自己瞎琢磨的,我是真觉得你短头发很好看。” 后来,陈素商就不再念叨着剪头发。 她念书的时候,学校有统一的规定,头发的长度,裙子的长度,都有个标准。 如今她毕业了,根本不需要再照那个标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长头发是什么样子。 应该不会很惊艳,却也可能会多点淑女气。 飞机到了香港,接上了他们。 陈素商一上飞机就打盹。 颜恺则和道长并排坐,两个人不时闲聊。 他有个问题,总想问。 扭头看到后排的陈素商已经睡着了,颜恺低声问道长:“素商跟叶先生……就是那位袁先生,他们进展如何?” 道长看了眼他:“你知道他不姓叶?” “素商告诉我的,我不会告诉其他人。”颜恺忙道。 道长颔首:“不要多说,袁家的事很复杂。素商没有和他确定关系。男人和女人,相处久了,若是有感情,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他们相处这么久,素商还是不肯接受他,你不用多猜,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颜恺表情微松。 道长凑近了点。 要不是飞机上的安全带勒住他,他能把脖子伸到颜恺跟前:“你问这些,是爱上了我家阿梨?” 颜恺脸上闪过一抹赧色。 他想要遮掩,道长立马道:“你想好了再说。你说‘不是’,我会如实转告阿梨。” 颜恺:“……” 他听说道长坑,没想到他逮住谁都坑。 “我……”颜恺沉吟良久,“我爱上了她。” 坐在后面的陈素商,手指缓缓收紧。 她的眼角用力阖着,呼吸刻意轻了不少,一大口气闷在心里。 道长笑了起来:“好,果然很诚实。既然你这么说了,欢迎你来追求我的阿梨。袁雪尧一个符咒就能拍死你,你知道吗?” 颜恺:“……” “你觉得你很厉害。南洋你们家的势力庞大,你自己又有个雇佣团。可是在术士面前,你就是蝼蚁。”道长又说,“要是害怕,趁早改了心意,别表露出来,让阿梨受伤。” 颜恺明白道长的心思。 “我不会伤害她。”颜恺道。 他说完这句,想起大婚当天,他差点丢下陈素商,略有点汗颜,“以后,不会。” 陈素商换了个姿势,把头偏向另一边,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再后来,道长又跟颜恺聊了几句,就各自打盹去了。 飞机很快就到了新加坡。 陈素商用帕子擦了擦脸,若无其事跟着颜恺和师父下了飞机。 他们住到了颜恺的公寓里。 “休息一会儿,我们再出去吃饭。”颜恺道。 陈素商说好。 她到了客房,耳边响起颜恺在飞机上说的话,似有海啸,翻腾而过。 洗脸的时候、化妆的时候,心里都是热烘烘的,就连掌心也是热的。 她有点像在发烧。 后来她只涂抹了个口红,懒得仔细化妆,下楼去了。 道长则说很累了,不想跟他们去吃饭。 颜恺和陈素商单独去了。 “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先去看看我妈,再回家。到了十五当天,我们再买了祭品去。”陈素商道。 颜恺说好:“今天带束花。这附近就有很好的花店,等会儿我带你去看。” 陈素商点点头。 这家餐厅,是徐歧贞的产业,主营金陵菜,也做了很多的改良,毕竟要适应新加坡的环境。 陈素商打算问颜恺,什么菜比较好吃,突然有人走到了他们这桌,笑着对颜恺道:“姐夫,好久不见你了。” 她身上有一种很淡的花香,是最昂贵的香水营造出来的,类似天然体香。 陈素商不用看到她的脸,也知道是陈皓月。 陈皓月像个玉人一样,白皙剔透,眉目如画,比苏曼洛还要漂亮。 颜恺看着她,想起陈素商说过的种种,心里起了点厌烦:“你是谁?” 第1823章 故人相遇 陈皓月有点尴尬。 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她几乎在新加坡遇不到颜恺的,偶然看到了,她表面上很平静,内心深处却按捺不住激动。 她和几个朋友出来吃饭,一抬眸正好看到了颜恺。 她跟朋友说:“那位是我姐夫。” 所有人都知道,她姐姐嫁给了颜家的少爷。 新加坡颜家,是仅次于司家的大豪门,女伴们都露出了艳羡神色,想要和颜恺搭话。 故而陈皓月先过来。 不成想,吃了这样的闭门羹。 她旋即又想到,颜恺对面还坐着一位女郎,看衣着打扮,既时髦又漂亮,估计是他的新欢。 他不愿意在新欢面前见到妻妹,这也是很正常的。 陈皓月低声道:“抱歉,我……” 她转头,想跟颜恺的女伴说句打扰了,自己认错了人。 不成想,她一回头,看到陈素商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看着她。 陈素商是很讨厌陈定的,包括他在外面生的那些孩子。 她一想到这些,就替她母亲不值得。 陈皓月整个人僵住。 陈素商冷冷瞥向她:“谁是你姐夫?那是我的丈夫,你难道认为我是你姐姐吗?对不起陈大小姐,我高攀不上。” 陈皓月脸色发白。 陈素商又低声警告她:“赶紧滚,否则我就大声嚷嚷。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陈皓月在气恼之余,眼底也有了恐惧。 陈素商什么都不怕,陈皓月可不想被当众打脸。她父亲逃到了新加坡,是个政治犯,她什么资本也没有,除了颜家的姻亲关系。 她还想靠着这层关系,给自己涂抹金粉,将来能嫁入豪门。 因此,她在陈素商面前,只能低声下气:“对不起,打扰了。” 她退回来,同桌的女伴们早已察觉不对劲,纷纷询问她到底是怎么了。 陈皓月眼底有泪,又怒又惊,这件事必须遮掩过去,否则她今后要被这些女伴们嘲笑。 她们都是很刻薄的。 “没什么,是我姐姐和姐夫,他们俩正在吵架,被我打扰了,姐姐冲我撒气。”陈皓月道。 她把自己塑造成无辜的小妹妹。 大概只有亲近的小妹妹,才能做姐姐的出气筒。 女伴们没看到陈素商发火,却也纷纷瞎了似的,安慰陈皓月几句。 大家都是人精,暗中察觉出了陈氏姊妹不和睦,却也没点破——谁家非同胞的姊妹真正和睦,无非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颜恺则问陈素商:“要不要换个地方吃饭?免得破坏了你的心情。” “我没有。”陈素商笑了笑,一改之前的冰冷,“就是看不惯她。” “看不惯就不看。”颜恺笑道,“陈大术士,凡人都是蝼蚁,你可以碾死她。” 陈素商禁不住笑出声。 颜恺看到她笑,也跟着笑了。 陈皓月那桌,只能看到陈素商耸动的肩膀,以及颜恺满面的笑容,心想人家夫妻根本没吵架,就是不喜欢陈皓月而已。 看来,陈皓月一直在拔高自己。 陈素商和颜恺的好心情,并未因此而受到打扰。 等他们吃完的时候,陈皓月那桌已经结账走人了。 陈素商待人,时刻自省,不会太过于刻薄。唯独对陈皓月兄妹,她总要露出她的獠牙。 他们的存在,羞辱了她母亲。 任何私生子女,都是正妻的屈辱。 吃了饭,陈素商买了一束白菊,去给她母亲上坟。 母亲的墓碑,总是干干净净,常有祭品和鲜花。 徐歧贞时常来看望陈太太。 “……国内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正和平。”陈素商叹息,“等仗打完,我想把母亲带回南京的老宅去安葬。” “快了。”颜恺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听人说,国内的局势已经逐渐明朗,也许很快就会结束战争。” “袁家还在捣乱。”陈素商道,“他们想要改变天道,估计是收了很多的钱。” 颜恺不知该接什么。 每次她说术法,他都感觉自己与她的距离很远,有点追不上她的脚步了。 “他们不会得逞的。”好半晌,他才如此安慰她。 “但愿。”陈素商道。 他们俩在墓地里没有多待。 陈素商有很多话想跟母亲说,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颜恺在场,她有点不好开口。 回到颜恺的公寓,佣人说道长出去了。 陈素商嘀咕:“他干嘛去了?” 颜恺失笑:“道长又不是小孩子,你还怕他走丢?” “不是怕他走丢,是怕他闯祸。”陈素商道。 颜恺:“……” 还真是把道长当小孩子了。 颜恺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笑着对她说:“你总是很想见见我姑姑,每次都错过了。这次直接去她家,好不好?” “不好吧,多不礼貌?”陈素商笑道。 颜恺说无妨。 他立马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佣人则说太太跟先生出海去了,估计要很晚才到家。 “……我姑姑要晚上才回来,要不我们明天去。”颜恺问。 陈素商摇摇头:“我有点紧张,还是算了,下次有空,遇到了就见见。再说,你姑姑知道我和你的事,贸然去见了,人家不知拿什么态度对我,也挺尴尬。” 颜恺心中闪过几分暗淡。 黄昏的时候,司行霈跟顾轻舟下了船,身后跟着他们的三个儿子。 顾轻舟看到远处有家餐厅:“吃点饭再回家。” “我要吃龙虾。”老二雀舫道。 司行霈瞥了眼他:“家里短了你的龙虾?” “外面的比较好吃,俗话说……”司雀舫咬了下舌头,把后面的话打住了。 司行霈问:“俗话怎么说?” 雀舫很想说,家花不如野花香,但这话不是形容吃饭的,说出来要挨打,所以临时打住。 “不怎么说,我不卖弄。”司雀舫做了个鬼脸,率先进了餐厅。 这是一家很不错的海鲜餐厅。 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司行霈负责点餐,顾轻舟和孩子们等着吃。 司雀舫突然对他母亲说:“姆妈,你看后面那个男的,头发老长了,居然不丑。” 顾轻舟失笑:“你偷看别人,很不礼貌。” “真的嘛。”司雀舫好奇极了。 司行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也好奇。 顾轻舟被这些人弄得很无语,真是一点也不优雅。 司行霈看完了,表情微怔,然后推了推顾轻舟:“轻舟……” “什么?” “是宁先生。”司行霈的脸色有点奇怪。 “谁是宁先生?”孩子们都看过去。 顾轻舟也瞧了过去。 然后,她也愣住。 第1824章 二十年前吗? 顾轻舟的脸色,和司行霈一样,有点凝重,也有点难以置信。 她回头又看了两眼。 长子开阊细心:“姆妈,怎么了?那位宁先生,是您和父亲的仇人吗?” “不是。”顾轻舟道,“不是仇人,也不算是朋友,勉强认识。” 几个孩子都不解。 他们的母亲很少在孩子们面前露出这样有点惊悚的表情。 “那为什么……” “我和你阿爸,以前在太原府的时候见过他。”顾轻舟道。 “以前?多久之前?” “快二十年了。”顾轻舟叹道。 几个孩子齐刷刷抬头,再次看向了宁先生。 宁先生有一头乌黑长发,很自然披散着,穿着一件花哨的衬衫和短裤,像个普通的新加坡纨绔。 男人留长头发,是不常见的。 大多数留长头发的男人,都不算好看,甚至会很油腻。 但宁先生不同。 他的头发,给他添了点飘逸,却又不会让他男女莫辨。 正面看到他,就知道他是个有点英俊的年轻男人,不会产生性别困扰。 “他看上去只比我们大几岁,估计是宁先生的儿子。”最小的司宁安说。 顾轻舟不是很确定。 一个人,不可能二十年如一日。她自己很注重保养,可做了外婆,眼角也有了抹不去的细纹。 但那个人,不管是外貌还是举止、神态,都像极了宁先生。 “许是个老妖怪。”司行霈无所谓说。 顾轻舟看了眼他。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怎么就不能有妖怪?你以为妖怪都想要吃了你?也许,在妖怪看来,人类的肉根本不好吃,你们人类自作多情罢了。”司行霈又道。 顾轻舟:“……” 三个儿子忍不住偷笑。 他们想看到阿爸孩子气的一面,只需要姆妈在场即可。 他真是毫不顾忌形象。 司行霈不是爱琢磨的人,故而他站起身:“我去问问。” 顾轻舟还没有来得及阻拦,那边宁先生也站了起来,率先朝他们走过来了。 司行霈就停住了脚步。 宁先生走到了司行霈跟前,打量了他几眼:“司先生,几年不见,你见老了。” 司行霈笑道:“不是几年,是快二十年了。宁先生倒是一点也不老。” “有那么多年了吗?”宁先生态度随意而慵懒,“我都过糊涂了。” 顾轻舟这时候就确定,真是当年那位宁先生。 他那时候想要带走二宝。 顾轻舟没同意。 人要是能预知后事,要是知道二宝后来那么惨,她就应该把二宝交给这位宁先生了。 顾轻舟眼睛有点发涩。 “司太太,您倒是美貌不减当年。”宁先生对顾轻舟道。 顾轻舟也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好些年不见了。你是怎么保养的?” “我是神仙。”宁先生说。 顾轻舟:“……” 她一直以为,司行霈那样的算臭不要脸,不成想一山更有一山高。 宁先生又夸顾轻舟的孩子们个个玉树临风,将来都是栋梁之才。 寒暄了片刻,顾轻舟邀请宁先生一起坐。 “不了,我还有朋友,改日再约。”宁先生道。 顾轻舟点点头。 宁先生寒暄了几句,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看到长青道长还在吃个不停。 他就说道长:“长青啊,术士要戒口腹之欲。” “我又不想像你一样。”长青道长丝毫不肯亏待自己,“您考虑得如何?” “不考虑。”宁先生道,“你们自己的事,我不想搀和。我最近有了点眉目,要在马来半岛逗留一段时间。” 长青道长恳求道:“您帮帮忙,这次真的很棘手,给我几样法器也行。” 宁先生很无语看向了他:“你真是不思进取!有什么可棘手的?你们遭遇的,是洛书大阵。” “洛书大阵?”长青道长一愣。 “对,就是我发明的那个洛书大阵。”宁先生道,“这次,你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吧?自己去处理,我还要找人。” 宁先生对外说,他要找一个开了天眼的女人的转世,他也自称活了千百年,找了千百年,一无所获。 也许,那个人魂飞魄散,再也进入不了轮回了。 “好了,不要再来烦我, 也不要总是找我。”宁先生说。 他虽然这么说着,还是给了长青道长几样法器。 道长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解决了香港的困境,心情大好。 回去的时候,路过一家蛋糕店,特意给他的小徒弟带了点甜点做宵夜。 陈素商担心了他大半天,见他精神饱满的回来了,有点生气:“您去了哪里?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你们去约会了,还抽空来管我?怎么,约会不顺利?”道长问。 陈素商顿时哑口无言。 道长最有办法对付陈素商了。 他把蛋糕拿出来,让佣人煮些奶茶来配:“我去见了个朋友,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宁先生。” “宁先生?”一旁的颜恺为了缓解道长和陈素商之间的气氛,刻意把话题往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引,“谁是宁先生?” “我的一位老朋友。”长青道长说,“我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见过他一次。他对我说,我们道观珍藏的术法古籍,都是很珍贵的,不是胡说八道。 于是,我开始潜心研读,后来果然术法有了点成就。要说起来,他指点了我,算是开蒙之师吧。” “他也是术士?” “不,他是神仙。”道长说。 颜恺:“……” 他终于体会到了素商长年累月想要欺师灭祖的心情了。 陈素商把蛋糕递给了同病相怜的颜恺,默默吃了起来。 道长又说:“宁先生指点了我,我知道香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陈素商有点惊喜:“真的?” “真的。”道长说,“这下你放心了吧?” 陈素商点点头,现在又不想叛出师门了。 她的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到了正月十五,她特意带着祭品,跟颜恺和道长一起,去给她母亲扫墓。 他们摆上了鲜花、果品,烧了纸钱。 陈素商默默给陈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妈,等和平了,我就接您回家。” 她要站起身时,颜恺扶了她一把。 远处有几个人,也拎了东西,过来祭拜陈太太。 为首的,是两个穿着风氅的女人。 陈素商认识其中一个,是颜太太徐歧贞。另一位,温柔娴静,看不大出年纪,说三十岁有可能,说四十岁也有可能,总之是保养得极好。 她没见过,就多看了几眼。 颜恺笑起来,低声对陈素商道:“素商,我姑姑来了……” 第1825章 相认 陈素商莫名有点紧张。 她一直听颜恺说他姑姑,自己也打听过司太太的丰功伟绩,对她很是仰慕。 怕自己不能入眼,受人轻视。 她想往后站,徐歧贞已经瞧见了她,并且冲她微笑。 “大哥。”跟在徐歧贞身后的颜棋,远远打了招呼,“陈……” 她话说到了一半,想起苏曼洛打听她哥哥的婚姻,当即改了口:“大嫂。” 陈素商无处可躲,含笑上前几步。 她的目光,没落在司太太身上,只是含笑对徐歧贞道:“辛苦您来看我妈。” “应该的,我们以前是好姊妹,如今也是亲家。”徐歧贞笑道。 她说着,把身边的顾轻舟介绍给陈素商,“素商,这位是姑母。” 她和颜棋都知道颜恺的心思,也盼望陈素商能回心转意,故而话里话外,还当她是颜家的媳妇。 毕竟那离婚书只是颜老手写的,虽然颜家没打算赖账,却也不算是真正的。 陈素商这才转眸去看司太太。 顾轻舟一错不错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几乎静止。 她有点错愕,也有点震惊。 陈素商对她这表情很惶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轻舟握住徐歧贞的手有点紧,徐歧贞察觉到了:“怎么了?” “你……”顾轻舟素来伶俐,此刻却不知该说哪句话合适,故而顿了下,笑着对陈素商道,“你就是素商?我初次见你。” “是。”陈素商心中狐惑。 司太太不是讨厌她,而是很意外的样子。 陈素商不知缘故,余光却瞥见顾轻舟在瞧她,故而她转过脸去,对着她笑了笑。 顾轻舟也微笑。 徐歧贞等人祭拜了陈太太,一起离开了墓地。 难得约好了,众人就说一块儿去咖啡厅坐坐,然后等着吃午饭。 颜恺积极张罗。 顾轻舟却突然对颜恺道:“阿恺,我坐你们的汽车。我跟素商还不认识,正好彼此了解。” 颜恺有点糊涂。 他姑母为人虽然很好,却持重端庄,不是这种热情过度的。 徐歧贞和颜棋也是一头雾水。 顾轻舟方才脸色就不太对。 陈素商没察觉到顾轻舟的敌意,反而是看出了她的紧张和好奇,心里也是奇怪,没反对和她同坐。 她们俩坐在后座。 顾轻舟言谈娴雅,不会咄咄逼人,陈素商和她聊了起来。 提到南京,她也说了仰慕之情,还说当初也在南京玩过些日子。 “素商,这个名字很有意思,是什么含义?”顾轻舟问。 陈素商如实告诉了她。 就是仲秋之令的意思。 “那你有小名吗?”顾轻舟又问。 陈素商还没有回答,颜恺笑着替她说了:“有一个,叫阿梨。是不是阿梨?” 顾轻舟的拳头轻轻握了起来。 她虽然极力压抑着,可陈素商感受到了她一瞬间的颤栗。 陈素商有点紧张了。 但很快,顾轻舟又恢复了平静,笑道:“阿梨,也是个好名字,陈太太很有诗意。” 颜恺又抢答:“阿梨不是岳母取的,是师父长青道长取的。阿梨小时候跟家里人走散了,师父捡到了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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