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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到生气了,八岁的小叔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仿佛知道是他拿的。 后来,他实在受不了小叔的眼光,他哭着把东西交出来,父母狠狠教育了他一顿,从那以后,他就特别害怕小叔,小叔说东不敢往西。 “你打算把人情还清。”这是肯定,不是疑问。 徐端坐在黄花梨的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 徐思齐咽了口唾沫,“是,主要是我看她们家也挺困难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呵。” 徐思齐还想继续解释,他不是忘恩负义,他甚至连给她买工作的钱都准备好了,他真的没打算让她花一分钱。 徐端却抬手制止了,“说说看,最近都给人找了些什么工作。” “机械厂不好插手,我和我爸给她找了街道办、区图书馆、文化馆、百货商店门市部,但竞争挺激烈的,都没成,今天找的是农药厂……” 前面,徐端脸色如常,听到农药厂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不成也罢。” “可……可她假期马上就结束了,不能再拖……” 徐端看着墙上一幅青松图若有所思,“这事你别管了,好好上学。” 这意思是,小叔答应帮忙了?!徐思齐一喜,就要说谢谢的话。 谁知徐端却似笑非笑看着他,“别以为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徐思齐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叔却已经起身回他屋去了。 *** 此时的舒今越也没闲着,在建设大桥下车后,她就在那附近溜达,这一次她又换了一副打扮,一身蓝色工装外,穿着一件花棉衣,两根浅黄色的麻花辫垂在胸前,一顶雷锋帽压住眉眼,露出雪白的小脸。 看起来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跟上次的“东北少年”判若两人,一路逛过去,压根没人把她认出来。 这一次她学精了,也不到处找买家,只找个角落悄悄蹲着,观察所有人,见到看起来像文化人的,就上去小声问两句,听话听音,见对方没意向就立马撤。 一连问了四五个,都没人感兴趣,她开始迟疑,自己这副半大孩子模样确实没啥信服力,想买的人也担心她是不是偷拿家里东西出来卖,万一家长发现会扯皮,就跟上次卖野山参一样,即使有心想买的也会犹豫。 “小姑娘,你要卖旧书?”一直蹲她旁边一个大叔小声搭讪。 今越记得他是专门倒腾粮票的,地方票倒全国票,粗粮倒细粮,似乎手里很有点关系。 她点点头。 “你这么卖是出不了手的,我认识一朋友,他认识一位喜欢收集旧书和邮票的老教授。” 今越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卖自己好,静待下文。 见她神色淡定,一点也没有一般这个年纪孩子的浮躁,男人顿了顿,心说这小女同志还挺沉得住气。“我也不跟你卖关子,他帮忙牵线,你可以跟那老教授见一面,聊聊,要是合适说不定能给家里添个大件不是?” 他也知道规矩,没要求她先把东西拿出来看看,今越还真不想暴露,她想把这本古书卖给懂行的人,而不是二道手。 只有知道它价值的人,才会珍惜它。 “到时候要是成了,你给他两成就行。” 舒今越立马皱眉,“不行。” “两成是道上规矩,总不能让人白忙活,小姑娘你年纪小,不懂这些道理……” “三块钱。” “啥?” 舒今越十分冷静,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也是牵线搭桥的,他们在这里做倒爷赚一份钱,做中间人还能再赚一份,卖得出去他们有钱拿,卖不出去他们也没啥损失。 拿准了他的心态,今越愈发压价压得死死的,最后说好,只要是通过他牵线的中间人卖出去,无论多少,她都给那人五块钱的辛苦费,至于他俩怎么分,那不是她操心的事。 择日不如撞日,今越表示家里老人生病等钱救命,那倒爷于是将她载到一条胡同里,让她等着,自己去找那“朋友”,最后再由那朋友带她去医科大学门口找那位老教授。 都是公共场所,今越倒也不怕他们会使坏。 “这是医科大学的张教授,今儿来找他老人家,小丫头片子你可算是找对人喽,咱们张教授在收集古籍这一块,是这个。”中间人竖起大拇指。 舒今越观察那老头,花白头发,黑边框眼镜,洗得掉色的中山装,确实像个文化人。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万一这伙人是合起来黑吃黑呢?作阿飘那么多年,她可是看过很多电视小说的。 张教授话不多,点点头,开门见山提出要看看是什么书。 今越却不急着拿出来,反而问:“张教授您听过《妇人千金良方》吗?” 张教授点点头,“但凡通岐黄的都听过。”还把作者是谁,主要生平事迹和学术观点有什么,成书年代准确无误说出来。 今越点点头,其实这本书与家喻户晓的《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不一样,作者虽也是一位名医,但因门人弟子较少,流派传承早就断了,其著作只在小范围的中医圈子内传播,一般的中医学生还不一定知道呢。 张教授能准确说出作者生平和学术思想,言语之间还不乏推崇,倒是让舒今越意外。 不过,老头话锋一转,“可惜,我也只是幼年时期听家父提过几句,此书真本目前收藏在京市博物馆内,就是普通手抄本市面上也没了。” “是,这几年中医古籍被人打着‘破四旧’的幌子破坏了不少,就连中医从业人员也大大减少。”今越记得她曾看过一篇报道,六六年之前,全国中医从业人员有三十五万,可到了七八年只剩十四万,直接锐减三分之二!而西医从业人员则是翻了三倍之多。 这是一种令人痛心的变化,今越一直有个想法,第一步留城活下来,第二步收集整理这些遗落的“珍珠”,第三步才是发扬中医和报仇。 她的生活阅历少得可怜,想法也简单。 张教授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神色放松下来,“倒是难得,遇到你这么个小友。” 中间人立马接话,“那张教授您可得给她个公道价,他们家老人住院等着救命钱呐。” 今越脸色有点发烫,连忙掏出护了一路的《妇人千金良方》。 张教授眼睛一亮,接过去仔细翻看起来,“虽不是真本,但从纸张和讳字缺字来看,应该是清朝后人抄录的,也算得上珍贵。” 今越还真不懂这些,什么玉扣纸什么讳字缺字的,她终究不是科班出身,没有专业的医古文常识。但她知道,这本书应该是找到了真正适合它的买主了。 “我也不欺小同志,这本书要拿到市面上能卖二百五十块往上,但要遇到合适的买主需要时间,你要是急等用钱的话,我给你220,怎么样?” 他推测舒今越家里应该有人是中医界人士,不然不可能对中医这么了解,更不可能有这本手抄本。 中间人“啊”一声,掏了掏耳朵,“张教授,这这这……”这么贵! 张教师却懒得跟他解释,外行人只看到钱,对内行来说,这是无法复制的珍贵文献资料,是中医学发展史上不可或缺的一笔,没了就真的没了。 “我待会儿还有课,这样吧,我没这么多钱,你要是急用钱,我可以再给你加三十块,但需要换成奶粉票,成不?” 这年头的奶粉票是高级干部才有的待遇,普通人拿着钱也买不到,舒今越立马点头——她这具身体真的太需要营养了。 半小时后,揣着215块现金和30块的奶粉票,在中间人捶胸顿足的懊恼长叹声中,舒今越愉快地回了家。 当然,怀揣巨款,她还是绕了几圈,甚至真去医院溜达了一圈,才回到柳叶胡同。 奶粉票不算,她现在已经有370啦,这样的古书要是再来两本,她买工作的钱就能存够啦! 不过,她也知道这样的漏捡一次就已经足够好运,想要再贪心是不可能的,等工作落实下来还是得找舒老师和赵婉秋借点,顶多再借三四百,虽然啃老很惭愧,但这是关乎未来的大事,在他们能力范围内,他们应该也会帮的,至于将来,她只要一工作就会努力攒钱还给他们…… 然而,她刚迈进东厢房,就听见有人说出了她的心声—— “这钱我一定会还的,爸你就借我吧。” 第11章 残疾人 今越收住愉快的脚步,摸了摸怀里热乎乎的二百多块钱。 “都说了我们没钱,这么多年,工作结婚搬出去住,哪一样不是我们掏钱?你都快把我们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还想怎么着,啊?”舒立农压着满腔的酸楚与愤怒。 舒文晏厚着脸皮,还能笑出来,“哎呀爸,你们现在还年轻,养老钱暂时又用不上,平时生活花销这不还有老二和文韵嘛。” “文明到现在还是个临时工,他将来娶老婆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 “文韵跟刘东分了,将来婆家什么情况不知道,嫁妆多少得有两样吧?” 舒立农在炕桌上重重地拍了一把,“关键是今越,她比你们谁都困难,却一次口都没张过,你这大哥不说帮忙,还一个劲回来敲我们的骨头渣子,你脸上臊不臊?你说!” 舒文晏沉默片刻,用更小的声音说:“可是我都跟刘校长说好了,好位置不等人……主任的位子就是论资排辈也该轮到我了……马上三十五了,再上不去,您就忍心看着我一辈子低人一头,一辈子只当一个最底层的教书匠吗?” “教书匠怎么了,我这个教书匠没把你们养大,没把你们供到高中毕业?!” 舒立农气得胸口呼呼的,真恨不得掐死这大儿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唉!爸你是不知道我在单位过的啥日子,因为一直没孩子,别人都笑话我是个没卵蛋的,我要是再不争口气,以后人家还不得把我弄去看大门?”声音哽咽。 没孩子,是老大两口子的心病,也是老两口的。 舒文晏和刘慧芳结婚小十年了,一开始有聚少离多的原因在,一直没孩子,后来刘慧芳和单位协调回书城做后勤,不出车了,可一年多了依然没动静,后来中医西医看了个遍都说双方没问题,只是缘分未到,让放松心情。 舒文晏心疼少了出车补贴,干脆又让她出去跑长途,算着日子回来再“做功”,谁知这么多年依然小苦瓜都没结出一个来。 跟他们前后脚结婚的,儿子都快小学毕业了,这换谁不着急呐。 “爸,我要求不高,校长啥的我也不敢肖想,能当上主任,我这辈子就值了,没孩子我也值了,爸!”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舒文晏不愧是语文老师,知道语言的魅力。 最后,不知道舒立农说了什么,舒文晏垂头丧气出来,正好跟假装刚回来的舒今越撞上,他脸色都没调整过来。 谁知这事还没完,到了晚上,舒立农又把大家伙都叫回来开家庭会议——“今儿的议题只有一个,给今越使把力。” “既然找工作你们都帮不上忙,那凑钱总能行吧,今越买工作要钱,咱们大家想法子给凑上吧,谁也别说有困难,你们谁都得了家里的好,唯独今越,她是去代你们受苦。” 舒今越心头一酸,小老头煞费苦心。 这个办法她一开始不是没想过,可她作为家里的老幺,上头哥哥姐姐都是挨饿受冻过来的,她从小过得比他们“富足”,现在兄姐们各有各的难处,谁也不宽裕,再让大家给凑钱,她也开不了这口。 可既然父亲开口了,她就要把握住机会:“哥哥姐姐你们放心,这账我认着,将来一定会连本带利还你们。” 舒文晏扁扁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舒文明“啧”了一声。 舒文韵不知道想什么,眼神没和她对视。 赵婉秋红着眼圈。 见众人都不说话,老头顿了顿,拿出小本子上算好的账,“你们兄妹仨每人凑一百,剩下的我和你们赵阿姨拿,老大工作十多年,老二也上班八年了,文韵五年,你们除了每个月给我交五块钱生活费,工资我从没过问吧?一百块没问题吧?” 大家依然不说话,空气里是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舒文晏忍不住,“爸,偏心眼子也不带您这样偏的,外头一份工作咋说也要准备六百块,剩下三百块的窟窿您来填?这合理吗?您二老现在一月多钱,一口气掏出三百块,以后养老钱没了算谁的?” 刘慧芳拐了拐他,没拦住他的破嘴。 舒立农没说话,也没生气,而是看向老二老三。 舒文明捋了捋头发,“别看我,你要补贴谁那是你的事。” 意思是凑钱他也不反对。 舒文韵沉默着捏紧衣角,片刻后,似乎是下定某种决心:“我赞同,不管大哥二哥出多少,反正我出二百,以后也不用今越还,这是我欠她的。” 两百块,无疑是巨款! 虽然她是在城里上了几年班,但衣食住行哪一项都要花钱,她又是年轻女孩,正在处对象,额外花销也要多些,二百差不多是她积蓄的大头了。 “你不给自己攒嫁妆了?”舒文晏没想到她居然要为后妈带的拖油瓶大出血,自己这俩弟弟妹妹真傻了吧唧。 “呵,我可没你们这么傻……” “闭嘴!”舒立农发怒。 舒文晏一想到自己白天没借到钱,父亲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前途泡汤,为了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闺女却要掏心掏肺,顿时也委屈上了:“行行行,好好好,只有舒今越是你亲生的,我们仨都是垃圾堆里捡来的是吧?我就一句话,我和慧芳的工资还不够看病吃药,没钱。” 舒立农气得一张老脸通红,直喘粗气,赵婉秋连忙递来一杯温开水,又找出他常吃的降压药,先把药顺下去。 屋里再次沉默。 赵婉秋叹息一声,“我说一句吧,你们的困难我都知道,虽然不是你们亲生母亲,但在我心里,你们和今越是一样的,虽然我平时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但一码归一码,对我有意见你们可以慢慢跟我说,今越现在却是人生的转折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再受苦,这孩子……呜呜……” 她捂着嘴,眼泪从指缝滑落。 “哭什么,说实话。” “今越她,她……她现在是……是个残疾人啊!呜呜……” 平地一声雷,包括舒今越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炸得头皮发麻。 她下意识动了动发痒的脚趾头,她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发现的。说实话,重生回来,她对母亲是有点怨愤,虽然上辈子她没多久就摔断腿卧病在床,后来又中风,对远方的她有心无力,可作为孩子,怎么会不想妈妈呢? 被队长一家为难的时候,被二流子尾随的时候,被其它知青针对的时候,大学梦破碎的时候……甚至死前一刻,她都在想妈妈。 所以,带着气的她回来后并未将自己在乡下的事全盘说出,更别说残疾的事。每次洗脚都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躲在屋里,洗完立马穿上袜子,平时走路也很注意保持平衡……没想到还是瞒不过母亲的眼。 “怎……怎么回事?”舒文韵脸色苍白,她被吓傻了,一把拉住今越的手,“今越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舒今越点头,又摇头。 意外发生在下乡后第二年。一直被针对的她,被队长分配大半夜去守牲口,那是腊月里最后一个雪夜,那天她发现圈里的奶牛少了一头,那是队上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和经济来源,要是出事她吃不了都得兜着走,她吓得去找白天管理牛圈的社员问。 偏那社员是队长的二叔,跟队长一家穿一条裤子的,一口咬定交接给她的时候没少,一定是她夜里睡觉把牛弄丢了,她有嘴说不清,又怕被处分,只能自己出去找。 雪夜,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棉衣里装的是稻草,孤身的少女…… 就在那个雪夜里,害怕和雪盲交加,分不清东南西北,她走了太多的路,脚趾被冻伤也不知道,等回到生产队的时候,她的左脚小脚趾已经冻坏了。 跟小脚趾一起失去的,还有那晚痛苦的回忆。想不起来也挺好的,她时常这么安慰自己。 舒文韵连忙下炕,一把脱下她的左脚鞋袜,原本珠圆玉润,可爱又俏皮的小脚趾,已经没了。 她“哇”一声大哭出来。 今越其实不太记得那个雪夜发生的事了,只记得自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 只记得每到下雪的时候,脚趾就奇痒无比。 本来,她这也算因公致残,十级伤残按照规定可以享受残疾人待遇,每个月有津贴和粮食补助,可这些都被队长一家昧下了,一粒米没进她的嘴。 要不是趁机闹开,她这次连回来的机会都没有。 舒文明气得在炕桌上捶了一拳,“这群狗日的王八蛋,还他妈有王法吗!”难怪他上个月听人说,他们菜店另一个临时工的妹妹去了乡下,大着肚子回来,那些人就不把女知青当人看。 刘慧芳听得两眼泪汪汪,“傻孩子,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今越摇摇头,两辈子了,她不是没努力过,她尝试过写信,但那些信有没有寄出来她不知道。 赵婉秋哭得眼泪都流干了,“现在今越有困难你们愿意帮助,这恩情我们母女俩记着,等手边转过来一定会还你们。” “阿姨别这么说,是我们对不住今越。”舒文明下炕,像一只无能狂怒的小公鸡,走了两圈后一阵风似的跑回自己屋里拿了个东西,“喏,我存折,上面是上班这几年所有的积蓄,全取出来,给今越。” 舒文韵也把自己那个拿出来,“这钱该我出,是我对不住今越。” “省省吧,你还要嫁人,没嫁妆等着去婆家受气吧。” “二哥别跟我争,不然我心里难受,都怪我……” “行了行了,就你们会做好人是吧,我出一百二,以后哪年有钱哪年还。”舒文晏扭扭捏捏表完态,拉着刘慧芳就走。 第12章 差点掉坑里 要是以前,赵婉秋多少会拦一下,但她已经后悔过一次了。 赵婉秋身世可怜,五六岁时被亲生父母扔在路边,被一户赵姓人家收养,可惜收养她的人也并非真心待她,只是把她当免费保姆养育下面的弟弟。十六岁那年因为弟弟偷吃鸡蛋却赖到她身上,被养父母当着同学面责骂,气性大的赵婉秋想不开去跳河,正好被从那儿经过的女校学生救下。 而那个女校学生就是文韵生母,她不但救下小婉秋,还告诉她要好好念书,要有一技之长,将来靠自己养活自己,还资助她考上专门的护士学校,承担了她几年学费。 护校没毕业,她跟着热血同学投身革命队伍,成为一名战地护士,大江南北的辗转,与这位资助她的姐姐失去联系,一直到解放后几年,她自己也结婚生女丧夫之后,经人介绍与鳏夫舒立农相亲,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他原来就是那位姐姐的丈夫。 姐姐已经病逝,留下三个孩子,最小的才四岁,以赵婉秋当时的条件本可以选择更好的再婚对象,但她带着报恩的心思,毅然决然当了这个后妈。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前婆家抢走房子,母女俩无家可归,而舒家有两间房,能为她们遮风避雨。 小今越需要一个性格温和,真心疼爱她的爸爸,舒立农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半路夫妻嘛,也没那么多情情爱爱,相互搀扶着就行,她不后悔自己的改嫁,只是在看见今越冻掉的小脚趾后,后悔当初同意舒文韵去接班。 她是报恩了,可是她的今越怎么办? 生怕今越又像三年前那样犯傻,她拉住闺女的手,赔偿该要,两百块算啥,要真论起来,两百块都只是个零头。 舒文韵看着今越,深深地鞠了个躬,“是我对不住你,本来赵阿姨的工作合该你去接班,都是我自私,才害得你……乡下绝不能再回去,工作就去我前天找的那个,实在不行我退出,你去区医院上班,另外这三年,本该你领的工资,我一分不少退还给你。” 众人震惊,不说她退出的话,就是三年工资,也是好大一笔钱。就连一开始叫得最欢的舒文晏,也没说话。 是的,赵阿姨压根不欠他们家。 今越依然没说话,她想看看,舒文韵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刚进去的时候,拿34块5的工资,一直到第三年才涨到41块5,一共上了38个月,按理来说该补你1409元工资,但我目前手里没这么多钱,赵阿姨也看到了,我存折上就只有280块,剩下的我给你写欠条,五年之内还清,可以吗?” 舒今越大为震惊,她怀疑自己的耳朵。 下一秒,她怀疑舒文韵在玩以退为进,可她的神情又不像。 她看起来是那么认真,那么诚恳,这么细致的数目肯定不是张口就来,而是刚才看见她脚趾的时候就想好了。 不仅老大老二,就连舒老师也被惊到了,这么大一笔钱,她居然主动认下了! “今越先别拒绝,按照市面上的算法,我该分你一半工资,但你这三年受的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另一半工资你不要的话,我没办法原谅自己……钱可以再挣,但你的脚趾却是……呜呜……” 再也长不出来了。 一家子悲从中来。 是啊,再也长不出来了。舒文晏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忽然觉得自己和弟弟妹妹不是个东西。 舒老师把孩子们的神情看在眼里,既悲伤又欣慰,一拍炕桌,“对,该谁的,就是谁的,你们赵阿姨和今越压根不欠老舒家,更不欠你舒文韵!” 今越心头震动,她上辈子直到死也没让家人知道自己是个残疾人的事,这次母亲知道了,然后当众戳破,她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就体会到了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看来,她上辈子真是个小草包,死得不冤。 而她也第一次意识到,三姐这个人很矛盾,她身上似乎也有秘密? 不急,她会慢慢搞清楚的,欠条嘛,当然要收,傻子才跟钱过不去呢! 舒文韵把存折上的钱凑个整数300,抹掉零头,承诺剩下的1100在五年内还清,这可是巨款中的巨款! 舒老师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松下,根据孩子们的存款和个人意愿,最终拍板定下:老大借120,老二借150,舒文韵出300不用还,他们老两口再出200,凑到770块,要是还不够,剩下的今越也不愿让他们出了。 反正她手里还有370,本来就是为此准备的。 舒立农经过这一晚仿佛老了十岁,叹口气,“我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咱们就去刚你姐说的国营饭店,当服务员也不错。” “探亲假到了也无妨,乡下可以暂时先不回去,刚你大哥走的时候说,他在医院和街道办都认识人,你的脚趾可以办个病情证明,先把假期延长几天。” 舒今越还真没想到这茬,这几天忙着工作的事,也是没往请病假上想。上辈子没办,是因为一下火车介绍信就被偷了,知青办天天上门撵人。 她刚躺进被窝就发现,脚的位置暖洋洋的,原来是舒文韵默默用医院装输液盐水的玻璃瓶给她灌了两个“暖水袋”。 这一夜,她睡了重生以来第一个踏实的大觉,舒文韵却睁眼到天明,无声的流了一晚的泪,第二天早上起来,枕头是湿的。 不过,她悄无声息的,今越也不知道。 今越一想到就要有工作了,整个人就容光焕发,赵婉秋的眼睛虽然肿得像两个大核桃,但精神状态也非常不错,把八百块钱点了又点,再三确认一分不少,揣进买菜的提兜里,用一个洋葱两个土豆和一颗大白菜压上,这才出门。 舒文韵今天的班错不开,提前把同学家地址给了她们,母女俩照着找过去。 一路上,赵婉秋都在演练说辞,首要的就是客气、礼貌,为了表示诚意,她原本还打算买两斤鸡蛋带上呢,被今越拦住了。 本来这就是单纯的交易关系,有那鸡蛋自家吃不香吗,干嘛送人。 “咱们胡同3号院的牛大妈你还记得不,她家闺女就是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可把她牛的,以后咱今越也当服务员,哼!” “你好好干,争取一个月内把大师傅的拿手好菜学到手,半年后你也升个大师傅当当,明年这时候说不定就能当经理了。” 舒今越满头黑线,她妈这人,除了脾气爆,还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别不当回事,我现在就特后悔,那些年但凡有点上进心,也不至于这次一个能帮上忙的人脉都没有。” “啊对对对,以妈的上进心,现在怎么着也是个副院长。” 赵婉秋脸一垮,“臭丫头你故意的吧?” 正说着,门开了,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后,“你们就是我闺女同学的妹妹吧?” “黄阿姨您好,叫我小舒就行。” 黄阿姨脸色黄黄的,整个人透着疲惫和防备,左眼整个眼圈成青黑色,仿佛大熊猫的眼睛。 “阿姨您怎么了?” 黄阿姨摸了摸脸上,神色闪过一丝不自在,“昨晚没睡好,你们确定要这工作吗?” “要要要,妹子我们要,你就当帮个忙,可怜可怜我这闺女。”赵婉秋瞅着周围没人,就想把提兜塞过去。 今越却没说话,她觉得不对劲。 黄阿姨的熊猫眼可不是什么没睡好导致的,很像是被人揍的,她眼尖,看见她脖子和手腕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青紫,这样的伤痕她在乡下见过,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出现在已婚妇女的身上。 刚开始,她还天真热情,情绪激愤的劝人离婚,可没几天小两口一和好,她反倒成了罪人,所以她并不打算多管黄阿姨的闲事。 “你们真要的话,就一口价,九百块吧。”黄阿姨回头看了屋里一眼,小声说,“现在就能带你们去食堂办。” 赵婉秋大惊,“不是说好八百吗,咋变九百了?!” 一百块,是多少人家一年的收入,这姓黄的一家说话不算话! 舒今越一把挽住还想理论的赵婉秋,“妈,咱先回家跟爸商量商量吧。” 赵婉秋犹豫,现在走了,万一人家转头卖给别人了怎么办,像农药厂那边,他们只是去晚一会儿就被人抢了先……可九百块,当真是天价。 举全家之力才凑出八百块,九百已经超出他们能力范围太多。 “八百五,八百五成了吧,赶紧的,现在就能去交接。”见今越不愿,黄阿姨似乎是更着急了。 赵婉秋一听有戏啊,这要是再磨磨,说不定还能再砍点,她刚想说话,今越就捏了捏她的胳膊。 赵婉秋立马也警醒过来,一口气能让五十块,她刚被冲昏了头脑还高兴,可反过来想,能让她让这么多的原因是什么?谁会傻了吧唧跟钱过不去? “对对,我们先回去跟老头子商量商量。” 眼看她们转头就走,黄阿姨着急,“那八百就八百,走,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好吧,赵婉秋的脚又不会动了。 今越更觉得有猫腻,几乎是拽着她就跑。直到跑出去三百米,赵婉秋还在惋惜,“这工作肯定多的是人盯着,咱们现在一走,会不会就……” “既然盯的人太多,她这价格还能一让再让,妈不觉得可疑吗?” 赵婉秋想不通有啥可疑的,这么大的事还能像跟农民买菜似的砍砍价,这多大的便宜啊。 舒今越不知道原因,但肯定不会轻易把钱拿出去,把赵婉秋送回家,让舒老师盯着她别乱跑,自己直奔区医院,她得找舒文韵再问问。 虽说姐妹俩小心思不少,但她相信,舒文韵昨晚的愧疚是真心的,不至于前脚刚把自己所有积蓄拿出来补偿她,后脚就给她挖个坑。 现在的区医院还没细化分科,只笼统的分为内外两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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