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小洞,用来存她的钱和票,回来的时候她全给带走了,嗯,也不多。 今越也想到这茬了,五角星和小月亮,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对,我还记得,那个小洞里还放着我的照片,一张小学毕业的,一张中学,还有一张全家福。” 全家福是知道她犟着要下乡后,舒老师着急忙慌召集全家,请照相师傅上门照的,后面还写了字,她当作最宝贵的财富,藏了三年……可惜啊,她没能再回去,这些东西要么已经被人掏出来扔了,要么已经被耗子咬成了碎片。 忽然,徐端动了动,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包,“送你的新年礼物。” 舒今越好笑,正伤感呢,送啥礼物,真当她是小孩子啊,得到礼物就能立马止哭吗? 打开他包得方方正正的手帕,里面躺着三张泛黄潮软的黑白照片,第一张上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大眼睛黑白分明,嘴角绷得紧紧的,眼神里满是紧张和无措。 这是小女孩长那么大第一次照相,紧张得不得了,师傅让笑一笑,可她压根笑不出来,后面排队的人正在催,让她这个小草包快点,别浪费大家时间。 于是,“咔嚓”一声,她人生中第一次上相就是这副样子。 第二次照相是初中三年级,那时候的中学都是四年制,为了给玩得好的同学留念,她又去拍照了。 这一次,她专门模仿姐姐,梳了两个麻花辫,绑上红色的毛线,可惜头发太少,发质枯黄,发缝宽到能划船,在同学的嘲弄下,她哭花了偷擦姐姐雪花膏的脸。 于是,“咔嚓”一声,她留下了一个气鼓鼓核桃眼和小花猫的形象。 …… 舒今越眼眶湿润,不用看了,她知道,最后一张肯定是她的全家福,上面父母愁眉苦脸,只有她笑得像个小傻子,戴着绣着红五星的帽子,挺着胸膛,穿着海魂衫,她觉得自己就要去大有作为了,就要改变人生了! 虽然知道不用看了,但她还是翻到最后一张的背面,那里是舒立农一手刚硬有力的钢笔字:致吾儿,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右下角是他和赵婉秋的名字。 他们拦不住铁了心要下乡的她,只能用这句诗勉励她,希望她像伟人那样,做一个勇敢、坚强、有伟大抱负的人,去践行她的伟大理想。 当然不需要她多伟大,只需要她将来回想起来不后悔就行,看,这个年轻人在十六岁的时候,去过祖国最艰苦的地方,种出了满山的洋芋,养出了肥壮的牛羊,还治好了千千万万穷苦的边疆百姓。 “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她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三年前跟他无意间提起一句,说过就没放心上了,谁知他居然就帮她拿回来了。 徐端用粗糙的手指帮她抹泪,却越抹越多,最后干脆将那颗脑袋按进自己怀里,他不能再看她的眼睛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前几天,还没来得及帮你上塑。” 不仅要上塑,他还想要是以后条件好了,能复印的话,想多给她复印几份留念。 毕竟,那是她的十二岁、十五岁和十六岁。 那是他们没遇见之前,她的样子。 “才不要,丑死了,每一张都拍到最不好看的角度,我要重新拍。” 徐端笑起来,将那颗脑袋再次搂进自己怀里,“好看。” “好看个屁,我要重拍,明天就去拍,我要好好的洗头,弄蓬松一些,还要化妆,穿新衣服。”那时候真的傻,真的笨呀,走了那么多弯路,被人笑话那么多年。 徐端低头,看着她的眼睛,那里的小星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月亮。 他见过她刻在窗棱上的小月亮,跟那颗一样亮,能照亮她孤独、饥饿又寒冷的三年的小月亮。 他摸过那两颗小月亮,都是她用指甲一天一天,一点一点抠出来的。 他时常后悔,要是能早点找到她就好了,时而又感慨那么多苦难没有打倒她,反而让她更坚强,更勇敢,更优秀,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于是,那句话就脱口而出:“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能跟你出现在一张照片上?” 舒今越一愣,这年头正经男女除非是血缘关系,不然谁会合照啊,除非是…… “你是在向我求婚吗?” 男人温柔的笑,“对。” 这一瞬间,今越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就知道,她爱他,他爱她,没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幸福的事了! “好,我同……唔唔……”她又尝到了甜甜的香香的酒味。 “你的酒比我的甜。”他哑着声音,小声说,明明一桌人喝的是一样的酒,但她的似乎跟他的不一样。 舒今越嘿嘿支乐,“巧了,我也这么觉得。” 说着她将他一把推倒,直接骑他腰上,“我也要尝尝。” 俩人恋爱也谈几年了,悄咪咪亲亲这种事也没少干,但她主动却是第一次,徐端整个人被一种异常的兴奋和喜悦给包绕着,晕晕乎乎,稀里糊涂。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俩人已经衣衫不整,他的手正放在一个柔软而细腻的小丘上,像蓬松的白馒头,又像甜蜜多汁的水蜜桃。 他瞬间清醒过来,恋恋不舍地把手拿出来,将她衣服整理好,“我们聊聊天吧。”别擦枪走火了。 舒今越眼神迷离,她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手还在……在……嗯……嘿嘿。 她连忙把那双发烫的贼手放在毛巾被外面,让它们再不争气,哼! “我们还没结婚,别传出去不好的名声。”他解释道。 今越冷哼一声,她才不在乎呢。 “况且,我没准备好,不能让你怀孕,你还没毕业。” 什么安全期,反正只要是不戴,一律视为备孕。今越陡然一惊,也清醒过来,最开始这几年大学生是可以结婚怀孕的,但她自己也确实没准备好要孩子。 因为李玉兰这位已婚大姐经常跟她吐槽怀孕有多累多辛苦,她也没少刷到某书上那些后悔生娃的帖子,所以她目前一点也没想要孩子。 等自己心智再成熟一些,能够负担小生命的时候再打无准备的架吧。 唉,哪个好人会平白无故随时带着小雨伞呐,是吧? 俩人沉默片刻,屋里的气温终于回归正常,徐端端起她喝过的水杯灌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我现在没有稳定的工作和经济收入,也没有独立的住房,要委屈你两年,最多两年。” 徐家的房子目前只归还金鱼胡同那一套,剩下的早在徐老爷活着的时候就卖的卖,交的交,现在过去二十来年,产权都变更好几次了。 而徐端也有自己的想法,那位生物学上的父亲并不喜欢他,他也不想要他留下的房子,甚至大哥为他规划好的路,他也不想走。 今越乐了,“我有房子啊,你来我这里住吧,省得我还要搬出去。”她居然没想起来自己在金鱼胡同也有两套。 徐端点头,“那到时候我们就在家里吃,给爸妈交伙食费。” “去去去,谁是你爸妈,证还没领呢。” 徐端笑笑,也不争辩,其实刚才在酒桌上,喝醉的舒老师已经跟赵阿姨说“给咱女婿添饭”了,大家神色都很坦然,他就知道,大家长这一关他是过了。 *** 第二天,等所有人都醒酒之后,今越跟父母提出自己想跟徐端领证结婚的事,老两口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想好了吗?” “要不再想想,你还小,不着急。” 今越笑起来,点点头。 看见她心意已决,舒老师说不上哪里不得劲,反正就是不太舒服的样子,饭好了叫他来吃,他也是食不下咽。 反倒是赵婉秋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还跟平常一样说起院里的八卦,“昨晚你们喝醉了不知道,我听见后面李大妈家又吵架了。” 徐文丽连忙凑过来,“我我我!我也听见了,但不是吵架,好像是小李和媳妇儿带着孩子回来陪她过年,吃到一半,李屠户家人来了,说是什么弟弟晕倒,送医院去了。” 舒今越心头一跳,是李向阳晕倒了吗? “不过不严重,我听见小李媳妇说,是他自己不吃东西,然后饿到低血糖。” 哦,原来是这样,这小子咋回事? “今越还没想出来他的病根吗?”赵婉秋有点担忧地问,“最近西医那边有啥说法没?” “没,只说是嗅神经麻痹。” 赵婉秋叹气,“嗅神经麻痹,这个病可不多见,我上一次遇见还是刚解放那年,有个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士,因为亲眼见到自己的战友被鬼子烧死,从那以后鼻子就坏了,闻啥都是一股烤肉味。” 虽然说的是烤肉,可赵婉秋的眼圈却是红的。 “说是喝水、吃饭、吃苹果、吃什么肉都是一股烤肉味,当时我们科有个刚参加工作的小护士还笑话他是不是馋得狠了,想吃肉了……”现在想来,是多么残忍啊。 今越心里也不好受,这是战争创伤造成的嗅幻觉,也属于嗅神经麻痹的一种,李向阳没有嗅幻觉,他是直接没有任何嗅觉了。 诶等等,会不会他也是这种情况,他也是创伤后遗症的一种? 第86章 真有病&“为你好”&莫医生的小师妹 想到这个可能, 今越再也坐不住,骑上车就直奔李屠户家。 也是赶巧,她刚到门口, 就遇见李向东要出门。 大年初一, 到处都是穿着新衣裳的小孩嘻嘻哈哈的,跑跑跳跳, 他还穿着一身警服, 脸上两个大黑眼圈,“李公安这就要去上班了吗?” “没,我刚下班, 准备去医院看看向阳。”李向东停下脚步, 跟她说起昨晚发生的事。 跟徐文丽听到和推断的差不多,临近过年, 李向阳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 忽然开始闹绝食, 以前一天还能吃上一顿, 现在直接两天没吃了。 “平时闹也就罢了, 昨晚大年三十的, 我爸也是被气狠了,偏要去把他拉出房门, 结果一起来, 人就晕倒了。” 李屠户虽然凶悍一些, 但也是真心疼爱孩子的,连忙七手八脚叫人将孩子送去医院,他亲自在病床旁守了一晚。 “医生说就是低血糖, 打上针水后就好了,我想去看看, 今早他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今越点点头,推着自行车,打算跟他去看看,李家这么多年没少给他们补贴各种肉联厂的东西,二哥出事人家听说后也主动上门问需不需要帮忙,这份情今越记着,哪怕李向阳本人不愿意配合治疗,但她还是想主动去看看。 “我有个猜测,你家李向阳去年,就是在发病前后半个月内,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李向东拿不准这是指的哪方面。 “就是对他刺激比较大,或者震动比较大的事,主要是会带给他负面情绪的特殊事件。”今越也不是专业做心理学的,不确定用词是否恰当。 李向东仔细回想,“他是三月份感冒的,那几天正是我们工作忙的时候,我想想……” 他苦笑两声,“其实我们也想过会不会是他心里有不高兴的事憋着……你知道的,他性格内向,有什么也不跟我们说,我说不行就带他去看心理医生,我爸一开始不同意,一来是怀疑他没事找事,装的,二来也怕街坊传出他不好的名声。” 看吧,在李屠户看来,对于自己不懂的事,他宁愿相信儿子是装病,也不相信他是真的生了怪病。 “对了,他身上倒是没发生什么,但他师姐好像就是那几天去世的。”怕舒今越不知道,李解释道,“就是一直对他很好那位师姐,那天还是我同事去出的警,那个女同志名叫向丽华。” 那是一个雨夜,向丽华下夜班之后,推着自行车往家走,走到大桥上的时候,看见有人跳河,她当即什么也顾不上,扔下自行车,脱掉外套跳下去救人。 “向丽华从小长得壮实,老家又是江边的,水性很好,却不知道那名轻生女子在求生状态下会死死拉住她的衣服,最终那名女子活下来了,向丽华自己却……直到两天后才在江水下游打捞起来。” 这倒是个见义勇为的好女孩,可惜了,舒今越有点郁闷。 “好像从那以后,向阳就不怎么说话了,有时候会静静地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感冒后也不好好吃药,等我们发现他鼻子闻不见气味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后来,全家带着他去看过很多医生,当成鼻炎治疗了很长时间都没用,大家也就放弃了,直到年前不久,他因为犯错要被开除,小李嫂才想起去找舒今越。 为什么一开始没找她呢,是因为李家人觉得,李向阳好好个大小伙子整天泡在胭脂水粉里,娘里娘气的,李屠户不想让他继续干那份工作了,觉得不行就让他回家接他的班,多杀两头猪胆子就练出来了。 闻不到那些香味,说不定他自己就会放弃那份工作了。 老一辈这种简单粗暴的自以为是对他“好”,却生生让他的病拖到现在。 舒今越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向东叹气,“我也不赞成我爸的想法,可我们那时候看向阳能吃能睡,一切正常,所以就觉得不严重,忽略了他,这也是我们的疏忽。” 舒今越听到这里,隐约有个猜测,“那位向丽华同志跟李向阳关系很好吧?” “对,向丽华比他大五岁,很照顾他,以前向阳吃住都在师傅家,向丽华能回家,每次回去都会把她自己舍不得吃的东西带来给他,带着他玩,教他知识,就像一位知心大姐姐。” 舒今越却笑不出来,这愈发证实了她的猜测。 “丽华师姐结婚没?” “嗐,别提了,她本来是订了婚的,结果结婚前一个月,她未婚夫病死了,过了几年又订了一个,也是婚前半个月被车撞死,厂里都说她是克夫命扫把星,后来就一直单着,没找到对象。” 可这样一个女孩,她却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她给小师弟送吃送喝,维护小师弟,还不顾自身安危见义勇为……这样的好女孩,值得世间最好的温柔。 今越又问了一些向丽华生前的情况和他们家的情况,跟自己料想的差不多,向丽华出生于一个多女一子的家庭,从小就是家里爹不疼娘不爱的“中间老四”,非常会照顾人,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母亲带着她和几个姐姐改嫁,生下唯一的弟弟。 几个姐姐也早早的嫁人补贴家用,她为了不像姐姐们一样随便被继父嫁出去换彩礼,按着父亲生前的交情找到日化厂老师傅那里学调香,她其实没什么天赋,但她足够努力,什么脏活累活都抢着干,老师傅心想就当多个小丫鬟吧,省得厂里还要另外开工资给他找打杂的。 说到这里,李向东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向阳的病是受他师姐去世的刺激?” 他忽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去年知道向丽华被水冲走之后,我们局里出动人手去找了两天,向阳一直跟着我找到下游去,有人发现向丽华的遗体飘在水上,当时我忙着过去辨认,没注意到他,后来回来后他整天闷着不说话,我们都以为他是悲伤过度,没有打扰他,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就说鼻子闻不见气味了。” 而一个去世的人被泡在水里两天,已经呈现巨人观,是非常恐怖非常令活人不适的,那种视觉冲击,今越在很多小说和影视作品里都见过描述。 对普通人尚且冲击如此之大,那么素来胆小怯懦、沉默寡言,又对师姐暗生情愫的小师弟呢? 他当时应该是又悲又惊又恐,却又无处诉说,只能自己憋着,所以…… 俩人来到医院,李屠户一家正站在病房门口,小声的商量着什么。 李向东问:“爸,你们怎么不进病房?” 李屠户唉声叹气,“他把我们撵出来,说要是我们进去他就不打针不吃药,这熊孩子,等他病好,老子非抽死他不可!” 他本来就人高马大,一张脸黑红黑红的,这一吼,今越感觉走廊上的玻璃都跟着震动。 可以想见,平时李向阳不生病的时候,在家被他吼是多么常见的事。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今越忽然问。 李屠户毫不犹豫,“当然能,你直接进去就是,他一大小伙子又不是大姑娘,还怕害羞不成。” 舒今越叹气,李屠户的教育方式,真的太“独断专行”了,一点也不尊重孩子,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尊重孩子隐私这是最基本的,男孩女孩都一样。 但舒今越目前没时间教育他,先敲敲门,“李向阳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舒医生,你介不介意我进去一下?” 回答她的是沉默。 “你没睡对吧,你要不说话我就当你不介意,进去了啊?” 依然沉默。 今越还真就推门进去了。 平时省医院的病房很紧张,但今天是大年初一,除非特别严重特别紧急的疾病,不然没人会挑这样的日子住在医院里。她刚推开门,就见李向阳靠坐在床头,人更瘦了,眼窝深陷,听见关门声看了她一眼,依然是不说话。 “现在好点没?” 李向阳:沉默。 “我不是来给你看病,是想来跟你聊聊天,聊聊丽华师姐,可以吗?” 李向阳的眼睛“倏”的一动,终于出现生机,但他只是看着她的方向,像透过她看另一个女孩子。 “丽华师姐对你好吗?” “好。”他终于说了生病以来的第一句话,沙哑,粗噶,像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了。 今越心头松口气,愿意说话,那就是找对方向了,“她的去世你是不是很伤心?” 李向阳没说话,他又不想说了。 今越想象出一个画面,长得白白净净秀秀气气的小少年,专心致志的调着香,其他几个比他先进门的师兄嘲笑他娘娘腔,嫌弃他不说话,又嫉妒他天赋过人,准备欺负他,正好被忙碌的干着师门最底层工作的向丽华看见,狠狠地教育了他们一顿。 “丽华师姐帮你教训了欺负你的人,那他们报复她没有?” 李向阳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厌恶,“嗯,他们故意在师姐的凳子上泼红墨水,故意在她鞋子里放钉子,他们坏,但师姐说不要告诉师傅,她不想被赶回家嫁人。” “为什么,师傅不会为你们主持公道吗?” 李向阳眼里更是厌恶,“他不会,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工资,供养他那不学无术的儿子,而那些人都是厂里领导的孩子,他们不需要干活,只要在那里点个卯,就能拿正式工的工资。” “你和师姐干了最多最累的活,却只能拿学徒工的工资,甚至连工资都到不了你们的手,还要孝敬师傅,对吗?” 李向阳点头,他胸膛里有一股汹涌澎湃的恨意,恨这个世界的不公,恨师傅做睁眼瞎,恨厂领导养出这么多废物还把废物塞进厂里,恨……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胆小,我应该上去打死他们,彻底打死他们!” 舒今越见他情绪波动有点大,也怕刺激出问题来,没敢继续聊这个,等他冷静之后换个安全一点的话题,“丽华师姐因为见义勇为牺牲了,她是个非常勇敢,非常善良的女孩子,对吗?” 李向阳留下两行泪水。 “这样好的女孩子,你喜欢她吗?” 李向阳一愣,微微有点羞涩,但因为家人不在身边,他轻轻点了点头。 舒今越心痛不已,真的猜对了! 李向阳其实一直默默喜欢着向丽华,但可能出于性格、年龄、家境等因素,他一直没勇气表白,而向丽华喜不喜欢他,这就不知道了,或许她只是在家习惯当大姐姐,习惯性的照顾这个小师弟而已。 “丽华师姐要是看见你现在因为她变成这个样子,肯定会很伤心的,你舍得让她伤心吗?” 李向阳摇头。 “所以啊,你要好好活着,替她看看世界。” 李向阳不说话,似乎这句话打动不了他。 今越咬咬牙,“刚才你不是还恨你师傅恨你师兄和厂领导恨得咬牙切齿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你就不想帮你师姐实现梦想吗?” 他有点迷糊,终究是个很单纯的男孩子,他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这么辛苦的学习,宁愿干脏活累活打杂,宁愿受委屈也不回家,你说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学到真正的手艺,自己当调香师,而不是调香员,她想要像师傅那样有自己的工作间和办公室。” 今越心说,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啊,她的理想是多么纯粹,为什么老天就是那么不长眼,居然要带走她。 “那你看,她的目标那么远大,目前却只走了一个开头,你难道就要让她的梦想破灭吗?她要是知道自己到死都实现不了这样的梦想,她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苦,这不白吃苦了吗,还不如一开始就听从继父安排,随便嫁个人,也不必耽误到二十八岁,被人嘲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不,不会的,她的梦想一定会实现,一定。” 李向阳看着窗外,眼里迸射出一道灼热而坚毅的光芒。 舒今越松口气,病看到这里完成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就看自己的药效——李向阳不是李屠户以为的装病,也不是李向东认为的心理疾病,他是真的生理有病。 此时,小李嫂和李向东也进来了,他们担心弟弟出事,李屠户也想进来来着,被他们拦住了。 两双眼睛就这么齐刷刷的看向舒今越。 今越脸上神色淡定,坐下,伸出手,李向阳怔了怔,乖乖伸出手腕,让她搭上去。 “脉象怎么样?”小李嫂激动地问,她看见弟弟的状态明显不一样了,肯定是今越说了什么,对他有用了。 “跟上次一样。” 脉象还是沉,尤其是肺脉,说明他的病根确实没错,就是在肺。 而今越的诊断还得结合他的经历:“去年你正在感冒期间,肺气虚的时候,就像一道篱笆门是开着的,忽然听闻丽华师姐去世的消息,悲伤不已。” 李向阳点头,是的,最开始确实是源于一场感冒。 “而中医理论有一个很基础的概念叫‘悲则气消’,你的过度悲伤使得肺气抑郁、意志消沉,从而耗伤肺气。要是这个时候给与及时的心理疏导,或者补益肺气、疏肝解郁的药物,或许什么问题都没了。” 可他不仅没得到心理和药物的治疗,还在两天后亲眼看见亲爱的师姐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以前那么鲜活那么熟悉的五官被泡的肿大变形,那么温柔的师姐,变成了狰狞可怖的一具尸体,那种巨大的惊恐胜过了悲伤。 “而中医又有一个理念叫‘惊则气乱’,过度惊恐导致心肾受损,心气紊乱,肾气不固,从而出现沉脉,六脉皆沉,肺脉为最。” 因为他整个人身体内部五脏六腑的气机已经完全逆乱了,又乱又封闭,找不到出口,堵塞了七窍中的鼻窍,鼻子就彻底丧失嗅觉。 “当然,即使鼻子不出问题,他也有可能突然爆发耳聋、失语、舌头僵直或者其它官窍出现堵塞、功能丧失的情况,因为那股逆乱的气机在横冲直撞,这些类似于人体‘门户’的地方,是最先受累的。” 李家兄妹俩听得连连点头,什么悲则气消、惊则气乱他们听不懂,但解释成白话,再结合李向阳的病程进展,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我们忽略了他的感受,要是当时我们能拦住他,或许就……” 舒今越知道,李家兄妹几个其实很团结,感情也很好,是李向阳自己太过腼腆,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心事,谁又知道他对向丽华的情义呢? 毕竟他们的差距确实有点大,大家没往那方面想也正常。 今越提笔,很快开出一个疏导气机、补益正气,同时又能鼓邪外出的方子,用药也主要是辛夷花、苍耳子这类通鼻窍的感冒药。 李向东接过方子,左看右看,每个字他都认识,但凑一起就不认识了:“我听说有些中药需要配合药引子,舒医生这个方子要配什么药引子?” “大葱的葱白,要三大根,药出锅前五分钟下进去。” “大葱?!” “对,就是大葱。” 李向东舌头都快打结了,这这这……大葱还能治病? 小李嫂倒是想起来,“前年我怀孕的时候,感冒鼻塞得难受,今越就是教我用几根大葱头煮水喝,那是真的有效。” 好吧,亲妹妹亲自现身说法,李向东自然是信了,但他又有下一个疑问——“就只开一副药?他这么严重,又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要不多开几副吧,没事的,你不用为我们考虑经济负担问题,这点治病的钱我爸有。” 今越笑笑,“一副就够了。” “啥意思?” 今越被他那双牛眼看着,明明自己没做啥亏心事,但还是有点点慌,眼睛太大了啊,整个李家都是巨大眼,李屠户和李向东眼睛一瞪就像老虎,李向阳的也很大,但他气质温柔,人畜无害,反倒像是只温顺的小麋鹿。 “哎呀哥你干嘛像爸一样瞪人,好好说话,今越的意思是一副药就能有效果。” “对,他的病,知道病因、打开心结是三分之一,目前只需要吃一副药就能闻见气味,但要想彻底治愈,还剩另外三分之一。” “我需要和李叔叔谈谈。” 兄妹俩不傻,短短半小时,今越能用几句话就让李向阳愿意开口说话,愿意接受治疗,她的能耐可不仅仅是用药上,还很擅长心情调理。 “你的意思是,我爸对向阳的态度,也是他生病的原因……之一?” “对。” 今越看向小李嫂,他们兄妹仨只有李向东的性格刚硬,像李屠户,估计在家也是能跟李屠户叫板的人,而小李嫂和李向阳则生来就性格柔软一些,更像他们的母亲,成为被李屠户压制的一方。 小李嫂的软弱大家有目共睹,当年在柳叶胡同16号院都被李大妈欺负成啥样了! 但她听李屠户的话,最后把小李哥带回来倒插门了,所以她现在过得如鱼得水,李向阳则是既软弱,又有逆反心理,不愿听强权家长的话,又无力反抗,所以过得压抑又痛苦。 *** 这场谈话,舒今越只是一个时不时解释两句的说客,真正出力的是李家兄妹俩,他们用自己多年的成长经历来说服李屠户相信,他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同时又用李向阳的性命警告李屠户,要是再不改变对向阳的态度,他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嗅觉,还有可能是生命。 谈话持续了两个小时,说到最后,父子(女)三人都哭了,李屠户红着眼圈,冲今越深深地鞠了一躬,一切尽在不言中。 舒今越回到柳叶胡同,看见穿着新衣服蹦跶的孩子们,每个大院门口挂着的红灯笼提醒她,今天还是大年初一呢。 完了,今越苦着脸——又要吃剩菜啦! 昨晚晚餐太过丰盛,没一个是吃完的,现在好了,全变成剩菜,一个新鲜的都吃不上。 “瞧你那样,跟逼你吃毒.药似的,沾小徐和青青的光,这顿吃新鲜的。” 徐端和姚青青今天依然在舒家吃,反正他们回家也没人,青青问她这么早去哪儿,今越把李向阳的病说了,众人感慨不已。 “这个师姐真是个好人,她要是活着该多好啊,或者跟李向阳能成一对。”这是致力于把人凑一对的徐文丽。 徐端却摇头,“或许她对李向阳只是姐弟情谊。” 师姐已经去世了,这也将成为一个不解之谜。 “李屠户也是,孩子不喜欢当屠户就别勉强了,他爱干嘛就干嘛吧,哪怕没工作也没什么,现在多少人都没工作。” “就是不知道你开的药效果怎么样?”这是赵婉秋,她很有学习精神,让今越把方子给她说一下,自己一味药一味药的研究,看它们在方子中发挥怎样的功效,又有什么样的配伍关系。 *** 第二天中午,徐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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