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蹲在地上捏着其中的一片查看。 见顾念进来,他便起身拿着那块残渣迎了上来,顺手递给顾念,“好像是炼丹炉的碎片。” 闻着周围浓重的硫磺味,顾念扫了眼手上的碎片,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炼丹的道士呢?” “他也是运气好,大概是出去如厕来着,回到这边还没进去就出事了,我来的时候他躺在院子里被半块门板砸晕了,现在已经抬到前面去诊治。估计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没办法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念:………… 还能发生了什么,这个现场一看就是有个倒霉蛋道士炼丹炸炉了。 “其它人呢?” “道观里有二十几个人受了伤,外面还有几个飞出去的碎石砸伤的。”年深指了指道观后墙上被炸出的洞口。 唯一令人庆幸的就是出事时大部分人离得较远,受伤也大多是皮外伤,暂时没有人在这场爆炸中丧生。 “最好能找人看着那个昏过去的道士,等他醒来好好问问。”顾念环顾四周,拽着年深的袖子,小声地道。 他还是想弄清楚,这个道士对于‘炸炉’问题的认知和看法。 安番侯那边还在春浅楼等着,现场暂时也没有更多需要查看的,年深跟其中一个金吾卫交代了几句,便跟顾念赶回了春浅楼。 顾念在楼梯口下了肩舆,年深让人准备了抬凳,正要带他上楼,有人出声喊住了他们。 两人回头一看,居然是墨家的管事。 管事朝两人施了一礼,将怀里抱着的锦缎包袱递给顾念,“顾司直,家主听说你回来了,嘱我将此物送到药肆,秦掌柜说你来春浅楼赴安番侯之宴,我就又追过来了。” 显然他追到春浅楼之后,听说顾念又去了发出巨响的地方,再次扑空。幸亏他跟春浅楼的掌柜熟识,打听到安番侯还在楼上,便守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对不住。”顾念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地接过包袱。从里面鼓凸的线条就能看出来,锦缎里是两个长方形的竹盒,顾念扫了眼尺寸,心里立刻对包袱里的东西有了底,应该是望远镜!为了赶上请张闯他们带东西回去,他上次跟墨青说过,先做望远镜,显微镜可以慢一步。结果没想到最后反而是他自己耽误了功夫,去洛阳转了一大圈。 幸好安番侯还在,东西还是能带回去。 “家主还让我带句话,‘另外一事也有些进展,近几日田假,顾司直有空的时候,还请过府一叙。’”管事的笑眯眯地道。 “烦请转告墨家主,我得了空就立刻过去。”顾念点了点头。 告别墨家管事,顾念和年深才转身上楼。 年深怕他不方便,便主动接过了那个锦缎包袱。 “小心点,那里面可有一半是你的。”顾念微微侧过脑袋,神秘兮兮地朝年深扬起眉梢。 年深原本以为又是顾念托墨青打造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物件,就跟他那个‘工具箱’里的东西似的,万万没想到,其中居然有一个是自己的。 他忍不住拎起那个包袱看了看,墨色的眸子里闪过丝好奇和疑惑,正要细问,顾念已经哼着小调示意那两个小厮用抬凳带他上楼了。 凳上的人神气活现地昂着脑袋,就像一只欢快骄傲的小雀鸟。 两人推门进如房间的时候,叶九思正眉飞色舞地跟安番侯讲述这几日沿途烧蝗的见闻,用玉骨扇模拟着蝗虫飞向火堆的情形。 乍然见到他们两个,叶九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登时站了起来,“三郎,师父,你们没事吧?” “没事。” 年深先扶着顾念走到凳边,两人朝安番侯又道了个歉才落座。 听说出事的现场没有人受重伤,叶九思和安番侯也放下心来。 “差点忘了正事。”安番侯挥挥手,副将从屏风后面搬出三个嵌螺钿的匣子,分别放到顾念年深和叶九思的面前。 安番侯看着几人,面上浮起丝笑意,“我是个粗人,在大漠和草原待了大半辈子,对长安也不甚熟悉,更摸不准你们这些小郎君的喜好。 救命之恩,只能用俗物来表示,还望几位不要嫌弃。” 顾念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是满满一匣拇指指腹大小的珍珠,圆润光滑,流彩生辉,品相极为完美。 年深和叶九思的匣子里也是珍珠,不过比起他这盒来说,珠子的尺寸略微小了一些。 顾念正要推辞,安番侯眉峰微动,眸色中冷光微露,“顾小郎君可是嫌少?” “没,只是想谢谢侯爷。”顾念立刻按着匣子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他们这些上过战场的人,眼睛一瞪就杀气十足的,太吓人了。 “却之不恭。”年深朝安番侯叉手行礼,将那匣珍珠收了下来。 叶九思见他们都收了,便也跟着谢了安番侯,安番侯轮廓硬朗的脸色又重新露出笑意。 菜肴上桌,众人席间又重新谈起了叶九思说到一半的烧蝗。 “没想到镇西军的军资如此充足,居然还有闲钱用来做这些事情。”安番侯似笑非笑地看着年深,眸间闪过丝晦暗不明的光亮。 “怎么可能,镇西军若是军资充足,就不会用纸甲了。”叶九思心直口快地道。 “纸甲?”安番侯疑惑地看向年深。 顾念也怔了怔,年深已经给镇西军安排纸甲了么? 看看骤然安静的四周,叶九思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以纸作甲,既能节省军资,又轻便易动。”既然叶九思已经说出来了,年深索性按照顾念当初的说法,将以纸作甲的诸多好处跟安番侯讲述了一遍,听得安番侯和他身边的副将都一脸惊愕。 “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纸甲一事,还是顾司直给我的建议。”年深推出‘幕后英雄‘。 安番侯登时看向顾念,“顾小郎君有此良策,怎么没跟你阿兄说一声?” 顾念:??? 我倒是想说,顾言他最近也没回来啊? “……最近没见到阿兄。”顾念无辜地摸了摸耳朵。 “你阿兄是我安番军不可多得的良将,责任重大,平时是比较忙,但你若有事与他商量,可以多通书信。”安番侯循循善诱。 顾念:………… 一封信走大半个月那种?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现在侯爷总知道我这烧蝗的钱是从哪里省出来的了吧?而且,我们从洛阳回来,一路见蝗虫有甚多于往年的势头……”年深及时把话题拉回到烧蝗上,‘解救‘顾念。也顺便解释了他们担心蝗灾的原因。 “哼,镇东、镇西、镇南三家果真交情深厚,可惜你为吕青着想,他却未必领情。”安番侯冷哼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侯爷此言差矣,我做此事并非为他,而是为了长安城内城外的百姓。”年深放在桌案上的右手微微握成拳状。 安番侯的目光从他手上闪着金色光芒的手套掠过,眸中闪动过一丝异色,“此物可是年兄当初戴的那件?” 提到年云起,他的语气都柔和了些。 “正是父亲遗物。”年深指节凸起,拳头又紧了两分。 顾念眨了眨眼睛,那只手套居然是年云起的遗物吗? “年少卿,借一步说话。”安番侯忽然起身,示意年深跟他去隔壁聊聊。 两人出去之后,顾念、叶九思和副将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只得开始互相敬酒,又聊起了闲话,从这两天的天气说到席间菜色,从大漠风沙讲到洛阳的牡丹花。 几人天南海北的扯了一大圈,话题正要说完再次陷入沉默的时候,叶九思突然瞄到了顾念旁边放着的那个锦缎包袱。 墨家的东西他太熟悉,瞥了一眼就知道那是打哪里来的。 “师父,你又让墨青做了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看看。” 顾念用手指隔着那层锦缎敲了敲里面的竹盒,“这是送给年深和我阿兄的,你要看,得等侯爷和年深回来。” “什么东西得等我们回来?”他话音未落,安番侯和年深就推门走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念觉得再次进来的安番侯就像打开了一层透明而坚硬的外壳似的,笑容都亲切了几分。 “是送给年少卿和我阿兄的礼物。”顾念打开那个锦缎包袱,露出里面那两个狭长的竹盒。 打磨光滑的盒子上清晰地烙着墨家匠坊的徽记,正中则分别刻了一个‘顾‘和一个’年‘字。 顾念把刻着‘年‘字的那个盒子交给年深,又把刻着’顾‘字的那个递给安番侯,“烦请侯爷务必将此物带到我阿兄手上。” “那是自然。”安番侯摇了摇头,打量着那个竹盒唇边浮笑,“听你这语气,莫不是还怕我私吞了不成?” 顾念摸了摸鼻子,可不就是怕你待会儿太喜欢了想要私吞么? “三郎,快打开看看。”叶九思按捺不住好奇,催促年深。 年深抽开竹盒的盖子,发现里面放着个小小的铜质圆筒,长度大约半尺,精致漂亮的花纹中间同样錾刻着一个‘年’字。 年深完全看不出这是个什么东西,疑惑地看向顾念。 顾念伸手把那个圆筒拿出来,握住两边抻开,那个金色的铜质圆筒就延展开来,瞬间变成了原来的三倍长。 众人这才发现那个圆筒并不是真正的柱形,而是一头略大大,一头略小,隐隐呈锥筒状,两头光华闪烁,镶着两块漂亮通透的宝石。 顾念闭起左眼,把小的那头凑在自己右眼前面,对着窗户外外边左右拧动了两下,然后笑眯眯地放到年深的面前,示意他看看。 年深学着他的模样闭上一只眼睛,透过那个圆筒看向窗外。 他的呼吸瞬间一滞,豁然起身,拿着那个圆筒直奔窗口,然后又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顾念。 “就是你想的那样,”顾念指了指屋顶,“还可以去更高的地方试试,那里应该效果更好。” 顾念话音未落,年深就已经从窗口跃了出去,留下安番侯等人一脸惊讶。 年深身上扛着镇西军的担子,人前向来冷静自持,很少有这么急切的时候。 安番侯不禁把目光再次投向了自己面前那个刻着‘顾’的竹盒,询问顾念,“本侯可以看看吗?” “当然,之后还得麻烦侯爷教我阿兄使用的方法。”顾念侧身挪到年深的位置上,拿过那个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个与年深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金色圆筒。 顾念照旧把那个圆筒抻开,延展成三节,然后对着窗户外面左右拧动了几下前后那两块宝石的位置,调好之后递给了安番侯。 安番侯同样学着他的模样,闭上一只眼睛,用右眼凑到那个圆筒近前看向窗外。 他不禁往后退了一下,惊讶地看向顾念,“这是?” “此物名叫望远镜,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大约可以让三里到四里外的人近在眼前。”顾念解释道。 此言一出,不仅安番侯,就连叶九思和那个副将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能让三四里之外的人近在眼前,那行军打仗的时候用此物来观察敌军动静,岂不是有如神器? 安番侯忍不住站起身,激动地拿着那个望远镜走到窗边,左右看了起来。 叶九思和那个副将不由自主的也都跟了过去,又不敢从安番侯手上抢东西,在后面急得团团转。 “师父,为什么没有我的?”叶九思怨念地看着顾念。 “下次再遇到合适的石头就给你做。”顾念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谁让那块绿柱石就那么大,你又不带兵打仗呢! 幸好这个时候年深从屋顶下来了。 “三郎,借我看看。”叶九思立刻伸手要去抢他手里的望远镜。 年深拿着望远镜的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条件反射地避开了他的手。 叶九思:??? 看清楚是叶九思,年深才犹豫地递了过去,边递边叮嘱道,“小心些,别弄坏了。” 望远镜让屋内的几人都爱不释手,足足看了将近盏茶的时间,才能回到位置落座。 将东西放回竹盒,安番侯爱惜地抚摸着盒盖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答应得那么快了。 “侯爷,你答应过我的。”顾念清了清嗓子,小声地提醒他。 “本侯说话,自然算数。”安番侯‘怒’瞪了他一眼,把盒子交给副将,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不过,你也要答应本侯,”安番侯一把拽住顾念的手腕,瞥了眼年深,“今后有什么好东西也想着点你阿兄,想着点安番军,万不可再厚此薄彼了。” 年深:………… 顾念连忙点头称是。 宴席既罢,安番侯直接与席上众人道别,他在长安停留这么多天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今晚就要动身返回安番军。 临别之前,他又深深地看了眼年深的右手,“今日所言,望少卿谨记。” “必不敢忘。”年深用左手握住了右手手背,“诚如年家家训。” 顾念微微歪过头,碰了碰叶九思的手肘,悄声问道,“年家家训是什么?” 叶九思还在怨念自己没有望远镜的事情,但又生不起顾念的气来,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唇道,“死守国门,生护天下。” 这八个字也未免太沉重了吧?顾念心内巨震。 他简直不敢想象十三岁的年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丧父之痛下扛下这副担子的。年深身上那种超乎年龄的冷静,就是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凝练而成的么? 死守国门,生护天下。简单的八个字,却重逾千斤,刻在年家每个人的肩膀上。 枕戈待旦,铁骨忠魂,大漠的风沙无情埋葬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肉和年华,筑就出今日世人眼中的铁血将门。 送走安番侯,叶九思正要拽住顾念好好说说望远镜的事情,一个金吾卫快马飞奔而来,告诉年深他们,那个道士醒了。 年深和顾念只得再次赶到道观。 看到那张被炸得乌漆麻黑的脸,顾念不禁有些意外,他居然见过这个道士。就是之前遇到过两次,那个老说他有血光之灾的落魄道士。 见到顾念,那个道士也怔了怔,“小郎君双颧发黑,印堂冲煞,今日定有血光之灾,要不要卜上一卦?” 顾念:………… 就你现在这个倒霉模样,还好意思说今天有血光之灾的是我? 第93章 “我卜卦很灵的。”道士努力推销自己。 都第三回 了,还没放弃么?顾念无力地叹了口气,“不用了,你还是先顾你自己吧。” “咦?”那个道士露出疑惑的神色,往顾念面前凑了凑,正要再说些什么,年深怕他碰到顾念的伤脚,伸手将他推开了一尺左右的距离,“说话就说话,不用凑那么近。” 青年道士转头看向年深,正要抗议,却忽然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又往年深跟前迈了一步,“帝星?你居然是帝星之相?” 他随即又有些混乱地抱住自己的脑袋,“不对啊,圣人不是个中年阿叔吗?怎么会这么年轻?” 这个道士怎么疯疯癫癫的?难道刚才伤到脑子了?旁边的几个金吾卫都有些无语。 唯有知道年深未来状况的顾念心内无比震惊,不会吧?难道这个道士并不是胡说八道,而是真的能看出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可还记得今日发生了什么?”年深让人给那个道士倒了杯水,等他稳了稳情绪,才开口询问。 “在下法号初一,俗名夏初。”道士顶着那张乌漆麻黑的脸和满头乱发,神色认真地跟年深抱拳行礼,看在其它人眼里,却滑稽得很。 顾念无奈地将自己的布帕递过去,示意他擦擦脸。 年轻道士这才反应过来其它人在笑什么,连忙奔到观内养荷花的水缸边照了照。 看他行动灵活的模样,身体至少应该没什么大碍。 “你可还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 等他囫囵擦净脸颊,顾念耐心的又问了一遍。 “记得。”夏初点了点头,习以为常地拍打了两下道袍上沾到的尘土,“我炼丹的时候又炸炉了。” 众人面面相觑,等等,‘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今天闹出的动静好像有点大。”他顿了顿,脸上露出有些苦恼的神色。 顾念:………… 你最好回四海观的后院去看看,那只是‘有点’的程度吗?一排炼丹房毁了六间,还不算坏掉的院墙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炼丹的时候也经常炸炉?”年深扫了几个金吾卫一眼,那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以前没听说过四海道观有类似的事情。 “嗯,在青城山的时候就经常炸,所以观主后来把我赶出来了。我在路上走了差不多半年,才来到长安。” 经常炸?回想了下后院的惨烈状况,众人不禁有些无语,这换谁都会把你赶出来的好吧。 唯有顾念略微放心了些,听这话的意思,夏初暂时对‘炸药’的事情还没什么意识。 “炸炉时你是不是离开了炼丹房?” “嗯。我早上卜过一卦,卦上说,未初遇水,逢凶化吉。观里离丹房最近的有水的位置就是院内那两个莲花缸,我就在未初的时候过去了。” 众人:………………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卜得出来? “那你起炉炼丹的时候怎么不算算?”一个金吾卫不信他说的,出言调侃。 “我算过了啊,”夏初一脸无辜地道,“每次起炉的时间我都精心卜算过的,每日一过子时也会立刻再卜一卦当日的吉凶。” 众人:………… 你说他卜的卦灵吧,能出这么大的事情,炸得小半个长安都人心惶惶。 你说他不灵吧,他‘炸炉’的时候还真的完美挑中了炼丹房周围几乎无人的那个时刻,甚至本该守在炉前的他自己都能避到最安全的位置,安然无恙。 除了夏初,他们也问询了道观内其余的人。 事情起于四海观的观主想炼制金丹献给吕青,但观内有自制金丹丹方的只有三人,一个是云游在外的老观主,一个是现任观主,再一个就是一个多月前才来到观里的夏初。 找不到老观主,为了多一份保障,现任观主才决定让夏初和他分别炼制一份金丹。 他开始也不放心,但问起丹药配方,打造丹炉,查炉观火之事,对方都对答如流,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设计的丹炉也精巧细致,甚至比他自己设计的还要略胜一筹,才算是放下心来。 夏初的丹炉打造得比观主的快,材料也先一步凑齐了,便卜算过吉时在七天之前开了炉,结果…… 总结下来,此事应该确系是意外。 而且更为神奇的是,虽然伤者众多,却大多都是皮外伤,甚至最严重的一个也不如顾念需要休养的时间长。 这又让那个神神叨叨的年轻道士的卦术增添了不少亦真亦假的神秘色彩。 既然只是意外,伤者也自由道观去处理善后,年深等人便没再插手,金吾卫那边做好记录后,他们便离开了。 临走之前顾念给夏初留了个条子,如果日后身体不适,可以来义宁坊的秦家药肆,让他阿舅帮忙看看。 一方面顾念想跟此人保持些联系,以便能知道他对‘炸药’的意识是否冒头,另一方面也担心他有些内出血之类的伤,暂时没有检查出来。 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听四海观观主的语气,肯定是不会再留他了,万一他到时身无分文又冒出伤来,到秦家药肆的话,至少可以尽力保他一命。 酉初时分,安番侯带着贴身副将和两百人马在许多明里暗里的视线中告别金光门,直奔大漠而去。随着他的马蹄声,参加登基大典的宾客全部尽数离去,长安城似乎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回到药肆,顾念被顾夫人‘揪’着,泪眼婆娑地狠狠念叨了一通,等她‘发泄’完了,顾念拿出自己在洛阳给她买的新镯子,总算把人哄得破涕为笑。 顾夫人当初当掉的那个镯子已经赎回来了,但是在洛阳看到这个金镯的时候,顾念觉得应该是她会喜欢的款式,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现在看来,果然是喜欢的。 顾念又把叶九思送来的那些衣料托付给顾夫人处理,看着合适的给家人都安排身新衣,再给孙家兄妹送两匹过去。安番侯给的那匣珍珠,他也交给了顾夫人,让她去换成金锭。 见到那匣珍珠,顾夫人便拉住顾念,商量起了重新整修宅院或者买个新铺子专做云霞饮的打算。 这些日子,云霞饮的生意俨然已经上了正轨,加上上次顾念卖印泥方子带回来的,雪花糖的,孙家那边的寒门纸、醒酒固定的日常分成,填补上药肆的窟窿之后,家里已经有了不少余钱,这还没算上墨家那边的生意。 今天又看到这匣珍珠,顾夫人便动了置办产业的心思。 顾念自然是不愿意的,在他的视角里,长安是已经进入倒计时的即将崩盘的市场,赶着赚最后一笔钱可以,但是修整宅院或者买铺子这种固定资产类的投资,那百分百的是亏本买卖,到时候付之一炬,得不偿失。 要在长安买宅院什么的,至少也要在年深平定天下之后。 现在真的要置办产业,倒不如去凉州,那里才是未来十数年的兵祸里可以安然栖身之处。 他不好直接反对顾夫人,便说让自己找人参详一下,然后再做考虑。 等他回到房间,秦染早就准备好了活血化瘀的外敷药在等他。 确定不是用来喝的,顾念悄悄松了口气,不是内服的就好。 敷药的时候,秦染兴致勃勃地跟顾念谈起了岳湎。 拿到年深的条子之后,秦染就找时间去大理寺监狱探望了岳湎,两人谈起药理之事分外投机,相见恨晚。秦染一直感叹,自己回来后颇有受益良多的感觉。 “他不是被大赦免去了死罪吗?为什么却没有被放出来?”秦染惦记着跟岳湎多交流一些心得体会,便跟顾念打听消息。 “这个事情吧,有点复杂。”顾念的眉眼皱成一团,重重叹了口气,把从年深那边听来的状况跟秦染大致解释了下。 “那我可以再去探望他吗?”秦染不死心地道。 “等田假结束,我再去问问年少卿。”听年深上次的意思,只要岳湎不离开监狱,应该就没人会管。只是去探望,讨论下医术什么的,应该没问题吧? 惦记着墨青说的回回炮的事情,第二天睡醒,顾念便雇了辆牛车赶到墨家。 进到那个熟悉的房间,他就看到了墨青拿在手上正在检查的望远镜。 顾念不禁有些讶异,“你又做了一个?” “还不都是你做的好事?”墨青丹凤眼斜睨,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既然不是给小世子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到他面前去炫耀? 昨天下午他跑到我这里足足抱怨了半个时辰,说我们都不把他当回事,那么好的东西却没有他的份儿。” 顾念噎了噎,天地良心,他当时真的没考虑那么多,就想着安番侯和年深正好都在,完全没有特意拿到叶九思面前炫耀的意思,顶多……顶多就是想逗逗年深来着。 “你一个晚上就弄出来了?” 叶九思又不是急用,根本用不着这么拼吧?顾念见墨青眼圈发黑,眼底泛着红色的血丝,明显是又熬夜了。 “怎么可能,本来就多给他准备了一份,打算晚点弄好再说的,现在只能熬夜加急赶工给他做完。”墨青满脸无奈。 “你有类似的宝石?”顾念瞪大了眼睛。 “你当我这么多年的材料是白收集的?”墨青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我就知道你鼓捣的这个稀奇东西他会喜欢,当初给你磨石头的时候,就去库里翻了一块类似的出来,顺手让他们一块磨了。” “那你还有吗?”顾念殷切地看着墨青。 “没了,”墨青果断转头,摆手道,“一共两块,一块磨了做眼镜了,一块给小世子做了望远镜。” 顾念:………… 两人讨论起回回炮的事情,便忘了时辰。顾念的脚也不方便折腾,反正田假还有十几天,他们一商量,索性让人回药肆送了消息,顾念直接在墨家住了下来。 弄到日落时分,叶九思上门来取望远镜。 看到做好的成品,叶九思立刻笑得满面春风,左看右看,拿住就不肯撒手,连被墨青嫌碍事撵出门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阿青,师父,那你们先忙,我过几天再来。”叶九思站在院子里又喊了一句,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墨青对着关上的门板默默摇头,眉梢却浸染着笑意。 “我看家主倒是很乐在其中。”顾念半托着下巴,打趣墨青。 “彼此彼此。” 顾念:??? 接下来的时日,顾念悠然自得的住在墨家养伤,墨青遇到问题就会过来跟他讨论,没事情的时候,他静养无聊,就给墨青画其它的图纸。 田假就这样一下子过去了大半,这天下午,两人讨论完一些细节,正在吃茶点,叶九思又来了。 “子安刚从蜀州运来的荔枝,我带了两篮给你们尝尝。”叶九思挥挥手,身后的两个护卫便将东西送了上来。 “阿青,你和师父到底在研究什么,弄好了快给我看看吧?”叶九思好奇地瞄了眼墨青桌案上的图纸。他腰间又多了个锦袋,一看凸出的圆角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望远镜,跟随着他身体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分外惹眼。 “哪那么容易,还早着呢。”墨青抬抬手把他往旁边赶,示意他别碍事。见叶九思不肯,只得合上那卷画册,把人一同拽回了吃茶的桌案边。 “师父……”叶九思转向顾念。 顾念爱莫能助地摊开双手,“我也就是个打杂的。” 叶九思:………… “还随身带上了?”顾念发现了叶九思腰间新增加的‘配件’。 “当然要随身带着啊。”叶九思骄傲的一扬下巴,“整个京城就只有我和三郎有,千金难买。” 顾念打趣他,“哟,这么喜欢啊~” “谁会不喜欢啊,别说我了,听说三郎拿到的第一个晚上,在屋顶几乎待了整整一夜呢,这些天忙烧蝗的事情也一直随身带着。” 顾念:??? 不会吧,难道年深更喜欢望远镜?顾念突然有点担心起自己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呦,真那么喜欢啊~”墨青掰开颗荔枝,学着顾念之前的语气促狭地插话。 “可不是么!”叶九思笑道。 顾念:……………… “这几天可有什么新鲜事么?”顾念装模作样的清了清嗓子,刻意转移话题。 “大家都在休田假,忙农耕,哪有什么事。”叶九思靠在高背椅上,无聊地拍了拍扶手。有新鲜事他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洛阳呢,秋浓渡那边怎么样了?”顾念也掰开颗荔枝丢进嘴里,甜美的滋味立刻溢满口内。 “哦!”叶九思兴奋地坐了起来,“说起这个,倒真有件新鲜事,师父,你还记得陆昊为曲二娘写的那个故事吗?” 当然记得,顾念点了点头。 “当时为了让那些船工们有兴趣了解那些驱除‘恶气’的办法和忌讳,我就让人手抄了一些陆昊的那篇文章,然后在后面带上了关于恶气的事情。 也没想着赚钱,就按照纸墨费用卖了个差不多成本价,没想到居然很受欢迎,许多船上的账房都争着抢着要。他那个‘鹿鸣苑舍人’的名字现在可是在洛阳人尽皆知红极一时呢。” 鹿鸣苑舍人,是陆昊在曲二娘的那篇故事后随手戏闹似的写下的‘笔名’。顾念倒是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意外的展开。 叶九思说得口渴,夺过墨青的杯子喝了口茶,“秋浓渡的掌柜前两天还跟我传消息诉苦,现在雇人都抄不过来了。” “抄也太累了,不如改成印吧,速度快,还能避免抄错的问题,尤其是那些驱除碳毒的办法和忌讳,有的时候错一个字,意思可能就变了。”顾念提议。他倒是能理解那个册子受欢迎的原因,跑船途中大多都是枯燥无聊的,估计被那些识些字的人当成话本小说在看了吧。 “好,我让他们找人雕些板子出来印,这样也能轻松点。” “也可以考虑雕成活字的,之后可以一直用,换内容的话只要重新排版就好。”顾念道。 “活字?”叶九思露出疑惑的神色。 顾念便给他和墨青解释了一下活字印刷术的事情,说到半途,他又想起了利用活字印刷术的印刷机,用印刷机才是最快最省力的做法。 顾念转头看看桌案后的某人,有这位大师级的人物在,还单独弄什么活字啊,不如一步到位,既能加快速度,保证准确度,又能节省人力物力,降低书籍的成本,以后想大面积推广书籍普及基础教育就容易了。 想来想去,应该还是古登堡印刷机最合适,顾念回忆着当初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台古董印刷机,迅速在台案一角勾勒出了草图。 墨青仿佛对图纸有着什么天然的感知能力,一看到顾念动笔,就立刻凑了过去。 有些细节顾念记得不那么清楚了,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字模排版、刷墨以及压印功能的实现。现在的墨汁不行,需要稍微改良一下,变成不易晕染的油墨,不过这对顾念来说也不算什么难事,毕竟比印泥简单多了。 听完顾念的讲解,叶九思立刻抚掌道,“妙啊,这样来说的话,我们可以让陆昊再编个关于预防蝗灾的故事,等曲二娘的事情宣传得差不多了,就再印蝗灾的故事。还有师父你一直说的洗手戴口罩预防疫病什么的,都可以让陆昊编在故事里印出来卖!” 顾念:………… 你给陆昊安排这么多‘工作’,他本人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陆昊:人在家中坐,活儿从天上来。 备注:1、田假:《新唐书·选举志上》载:“每岁五月有田假,九月有授衣假。”,《太平御览》卷535所引唐代假宁令称:“诸内外官,五月给田假,九月给受(授)衣假,为两番,各十五日。”田假和授衣假,一般都是十五天。 2、古登堡印刷机: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大约三百年后,德国发明家约翰·古登堡发明出的印刷机,将活字的材料改良为金属,改进了油墨,制造出世界上第一台机械可移动式金属活字印刷机。 第94章 叶九思带着规划好的编故事的大业兴冲冲地要去‘骚扰’陆昊,顾念看到他腰间晃悠的新锦袋,忍不住拽住他叮嘱了几句,望远镜他自己在国公府玩玩也就算了,在外面的时候还是不要拿出来。尤其不要在镇西军这一派系之外的人面前展示,这东西不比其它吃的玩的,太招摇了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师父放心,我碰都不舍得让人碰呢,他们顶多就知道个名字。”叶九思点了点头,抓了两颗荔枝跑了。 墨青也找来金字号和木字号的匠头,紧锣密鼓地研究起印刷机的事情。 唯有顾念翘着那只伤脚,无所事事地抱着半篮子荔枝吃了起来。有一些靠谱给力的队友简直太好了,莫名让他有种坐享其成的错觉。 说起来,唯一让他疑惑的就是墨青的千步神弩和回回炮到底是在研究阶段还是在制作实验阶段。 他们两人这些日子讨论的重点话题就是千步神弩和回回炮,尤其是千步神弩,墨青问出的很多问题都让他觉得应该是制作中遇到的障碍。 但是,在墨家住了这么多天,他完全没有见过任何疑似千步神弩的东西。按照道理,以千步神弩的那个尺寸,他进出木字号那边的院子时不可能看不到。 虽说墨青之前的态度就是这类的东西要严格保密,但这保密工作未免做得也太好了吧? 难道是先在做模型?顾念歪着脑袋看了看对面架子上的那些木头模型,这些大型物件毕竟不像滑板车望远镜之类的东西,占地大用材费,不但惹眼,而且一旦做错,损耗太大,稳妥点的话的确需要先打几个小的模型进行各种实验,既低调又方便调整。 如果墨青真的做出来了,他至少也会是除了工匠们之外第一批见到的实物的人吧?顾念默默的想着。 吧嗒,他手上剥到一半的荔枝飞落到地上,咕噜噜滚到椅脚。为避免踩得一脚黏糊糊的,顾念只得翘着伤脚艰难地弯腰去捡,指尖碰触到椅脚那颗荔枝的时候,他蓦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不会吧?应该不是那样吧??? 五月将尽,眨眼就到了田假的最后一天。 午饭过后,管事的送上来两盘宝石样殷红的樱桃,让人食欲大动。顾念抱着自己那盘,正打算吃完就坐墨家的马车回药肆,他的脚虽然还没完全好,但日常走路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跟墨青吃到一半,叶九思跟年深登门拜访。 年深的眼底带着血丝,隐隐露出丝疲惫之色,他不像顾念和叶九思这么悠闲,田假这些日子完全没有歇息,在城外各县奔走一圈,督促着各地烧蝗的进展,今天上午才回到长安。 年深的脸颊明显瘦了。顾念摸了摸自己这些天窝在墨家养脚伤吃得胖了一圈的脸,莫名地有种仿佛偷懒了的心虚感,连忙殷勤地把怀里那盘还剩一半的樱桃放到了年深的手边,又翻出个新茶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叶九思表示自己已经摆平陆昊,定下之后三个故事的‘工期’,年深则带来了墨紫和薛综母子两人的消息。 “她们两人已经于昨日启程前往凉州,你上次托给我的眼镜,也已经交到薛综手上。”年深捻起颗樱桃,淡淡地扫了两眼气色红润的顾念,转头跟墨青抛出两个消息。 顾念这才知道,墨青的眼镜居然是给他那个前小皇帝的侄子做的。难怪他当初听眼镜的事情听得那么认真。 “你怎么知道他需要的眼镜片度数的?”不验光的话,眼镜做了也是白做啊。 “不是你告诉我的么,可以事先用水晶磨制一套厚度不同的‘镜片’,试戴之后就能确定出适用于人的
相关推荐:
白素浪荡史
孽障(H)
《觊觎(女S男M,np)》
大佬们的玩物
性转日记:成为魅魔的日子
一手抚大(H)
青山水泠 新生训练之温裕篇(H,NP)
哥哥快肏我
火速让女生怀孕吧
再世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