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真出了事情,得不偿失。”顾念明白秦染的遗憾,但案例什么的,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秦染叹了口气,明白年深是考虑到他和顾念不会武功。可惜他没有年深那身功夫,否则什么时候离开不行? “阿舅,你要是实在放不下,等咱们跑到安全地带,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回去把徐恺‘偷’出来。”顾念安抚秦染道。 根据他们来时探查到的状况,再往前十里,就是灰州驻军的兵营。等过了那边再往前跑个五十里左右,他们就算是离开灰州的掌控范围了。 如果能把徐恺带出来,耶律海的事情方曜月就盖不住了,只能被迫在契丹人和鹤圣人之间做选择。 “你们说鹤圣人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秦染突然想到另一个问题,转头看向年深和顾念。 “搅乱局势,消耗镇北军的力量。” “他就不怕方曜月真的把他交到契丹人那边吗?” “他没想到徐恺会活下来吧,”顾念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飘忽,时断时续。 “又或者,他手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跟契丹人做交换,料定自己最后可以全身而退。” “他倒是算盘打得好。”秦染再度叹气。 等他们跑过兵营那边,光线也越来越暗,眼看着就到落日时分,估计他们今晚要在野外露宿一晚了。 “等待会儿到了河边,先停下来歇会儿吧。”顾念见白老虎跑得有些累了,便跟年深商量。 年深正要点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回头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 “有人追过来了。”年深皱眉打量了下,这个阵势,至少有二三百骑。 难道是兵营那边得到消息,过来追击他们?顾念心里不禁一紧。 “怎么办?”秦染看到身后的阵势,有些不知所措。 年深打量了下追过来的人马,勒住跨下骏马,对着顾念和秦染道,“你们两个继续往东边跑。” “你一个人留下来拦住他们?” 那岂不是死路一条?秦染愕然。 顾念跟着勒住了马,调转马头跑到年深旁边,“不行,要跑一起跑,谁都别留下。” “放心,我只是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年深气定神闲地挑了挑眉,示意顾念往身后看。 顾念转过头,只见远处雾霾蓝的天空下,东边淡黄色的烟尘宛若潮水,一字型排开,朝着他们这边滚滚而来! 隐隐约约的,还能看见红色的兽牙旗,那是他们渝关城的骑兵! 作者有话说: 顾念:谁来得这么是时候? 第170章 顾念心头微动,猛地想到之前年羽送出去的那张字条,原来是去搬救兵的! 不对啊,以渝关跟灰州之间的距离,年羽这功夫都未必能飞到地方,渝关城那边的救援怎么可能赶得到? 除非…… “你早就在城外布置了人手?”顾念恍然了悟。 “嗯,不过,为了避免被发现,安排得略微远了些。”年深示意顾念和秦染带着白老虎躲到旁边那个土坡下面,省得待会儿万一对方射冷箭,伤到他们。 这个时候,灰州的追兵已经看得到人了,为首带队的,正是县丞和李达,后面跟着两百多个穿黑色皮甲的骑兵,正是镇北军的‘标配’打扮。 “哪里跑!”远远看到顾念他们三个都停下了,县丞以为他们发现逃不掉,绝望放弃了,不禁大喜,又狠狠地抽了跨下的黑马一鞭子,恨不得立刻就扑过去把人抓住。 作者有话说:书友们,请记住最新最全的小说网站,旺尼小说网 等到再往前跑段距离,看清人影,两人自然也看到了年深背后那片飞速靠近的烟尘。 “这是哪里来的人马?”县丞不禁大惊。对面来的人,比他们这边只多不少,看起来胜算似乎不大。 李达谨慎地勒住了马。 一方面他深知对面那个叫吴穷的独眼大汉的身手,另一方面突然出现这么多骑兵,以对方现在勒马以待好整以暇的态度来看,明显是救兵。 他这才明白,人家不是放弃,而是救兵到了! 眨眼之间,形势陡然逆转,他们由追击方变成了马上要一头扎进对方陷阱的‘傻子’。 附近能跟他们镇北军作对的,只有渝关城那边的人马了。 想到这里,李达不禁脸色微变。能请得动渝关城的人马,医术又如此出神入化,难道那位顾掌柜其实并不是商贩,而是神医莫寒礼假扮的? 早就听说莫神医喜欢游走北地各城救助病患,又投靠了渝关城的城主,现在看来,恐怕果真如此。 “对面来的那批人身份不明,咱们还是先撤吧,现在后退还来得及,回到兵营那边就安全了。”李达越想越觉得心惊,忍不住开口建议县丞。 听说渝关城的兵卒骁勇善战,以一当百,就他们这点人,肯定不是人家的对手。他不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努力说得委婉了些。 东营这边驻扎着一千兵卒,对方要救的人也救到了,应该不会再追过去整个鱼死网破吧? “怕什么,咱们在这里拖他们一会儿就可以了。”县丞误会了李达的意思,以为只要人数上占了优势就能取胜,那还回去做什么,直接派人回去召集人马,将对面那些人一网打尽不就结了? “听我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李达劝道。他们能借这两百骑兵已经是明府的面子,想调动整个兵营的兵力,别说他们,明府也做不到啊。 “少废话,要不是你当时放走他们,咱们现在哪还用得着追出来!”县丞怒斥了他一句。 “上!”县丞意气风发的一甩鞭子,催马朝前跑去。县衙跟着他们出来的十几个人也纵马跟了上去。 李达绝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县丞带着县衙的人一马当先地往前跑了,骑兵带队的校尉却纹丝没动,他斜睨了李达一眼,“出来的时候说好只是帮你们抓几个逃犯,可没说要打仗。” 他带出来两百人是给明府抓人撑场面的,断没有帮他们拼命的道理。 培养骑兵不容易,东营一共只有三百五十个骑兵,要是把这么多人折在这里,别说他,他们东营掌营的赵将军也交代不起。 李达:…… “恕不奉陪!”那个校尉朝李达拱了拱手,带转马头,挥了挥手道,“撤。” 其它的骑兵得到号令,立刻跟着调转马头,眨眼之间,就退得干干净净。 县丞直跑到了距离年深七八十步远的地方,才带住跨下黑马,“徐恺伤势未愈,几位为何走得如此着急?” “先前已经跟李县尉说过,主家家里有人生了急病。” 年深坐在马上,腰背宛若旗杆,挺得笔直。 县丞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徐恺的命是几位救回来的,如果你们就这么走了,岂不等于再次杀了他?” “如果县丞不放心,不如将徐恺交给我们带走?”残阳如珀,映在年深没戴眼罩的那只眸子里,泛起淡淡的金红色光芒。 县丞被年深噎得面皮抽搐了下,皮笑肉不笑地道,“伤患岂能轻易移动,还是诸位随我们回去的好。” 年深眉峰微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恕难从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县丞气势十足地挥了挥手,“上!” 十来个官差立刻如狼似虎的骑马冲了上去。 年深抽出腰间横刀,霎那间与那些官差站到一处。 有两个官差当初跟着李达与年深交过手吃过亏的,下意识地动作慢了几步,想等着后面骑兵冲的时候再浑水摸鱼的跟着往前去,结果身后却没有动静,两人回头一看,哪还有什么骑兵?只有李达一个人正骑马赶上来。 怎么才上去这么两个人?县丞也觉得不对劲儿,转过头去,这才发现身后空荡荡的,只剩下李达和两三个官差。 “人呢!”县丞不禁大惊失色,看向李达。 李达无奈地道,“人家说只帮忙抓逃犯,不打仗,回营去了。” 县丞:………… 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那边冲上去围攻年深的官差就已经有两个落马,县丞眼见着败局已定,调转马头,落荒而逃。 现在走哪里还走得掉?李达摇了摇头。 下一刻,一支白羽长箭破空而来,穿透了县丞的脖子。 “嗬!”县丞双手抓住那支穿出脖颈的羽箭,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响声,身形歪倒,掉落到马下,气绝身亡。 等李达再转头看向年深那边,那几个上去动手的官差已经有半数被那个叫吴穷的随扈扫落马下。 对面的骑兵也已经高举大旗跑到了近前,杀声震天。为首那人身材精瘦,正将手上的长弓收回背后,显然,杀死县丞的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这人李达不认识,土坡下的顾念和秦染却熟悉无比,正是杜泠。 几息之间,杜泠就冲到了年深身边,利落地从马鞍边拎起两支长枪,将其中一只拋给了年深。 两道银光横扫而过,剩余的几个官差顿时被砸落马下。 “全都绑起来!”杜泠吩咐道。见对面还有两三个官差,他正要拍马上前,年深却朝他使了个眼色。 杜泠会意,杀气腾腾地用枪尖指向李达,“识相的,就快点下马束手就擒!趁着我心情好,还能饶你们一命。” 李达心思一动,跟那两个官差对视了下,主动跳下了马。几个兵卒过去将他们都绑了起来。 被那些兵卒押着走过年深马下的时候,李达突然抬头,“你们掌柜到底是什么人?” 最新最全的小说尽在旺尼小说网:WNWEN.COM 年深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麾下觉得那个县尉可用?”等兵卒们把李达和那十几个官差押到远处,杜泠才开口。 “如果他没有别的心思,确实可用。”顾念带马过来,正好听到杜泠的问题。 李达算是他在北地各城见过的最负责的一个县尉了,两次出现命案的时候,都是及时赶到现场,迅速查访,单就这个执行力,就已经比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尉不知道强出多少。 年深也点了点头,李达在灰州生活多年,对城内的环境极为熟悉,如果能化为己用,一方面说不定可以补全他们缺少的那部分情报,另一方面,未来对他们尽快掌控灰州城也会有诸多用处。 “谢杜将军对我们的救命之恩。”顾念熟稔地拍了拍杜泠的肩膀,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道。杜泠在城外带人蹲守了几天,也是够辛苦的,也幸亏有他在,现在才能有惊无险。 “真感谢的话,不如以身相许?”杜泠也就势开起顾念的玩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年深一眼。 “想得美!”顾念伸手勾着杜泠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扳’到自己这边,郑重其事地宣告,“你们麾下已经许给我了!” 杜泠:………… 不是,你这理解能力偏到哪里去了?娶麾下?他想都不敢想好吗? 未免夜长梦多,众人没有休息,而是星夜兼程,赶回了渝关。 天亮赶到地方,顾念囫囵洗了个澡,倒头就睡,等到醒来已经是日暮时分。 叶九思、墨青夏初等人早就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们。众人边吃边听顾念和年深他们讲起了这一路的见闻,没想到,短短十来天的时间,居然被他们过得这么曲折起伏。 “那个鹤圣人到底什么来路。”叶九思皱眉道。他原以为渝关才是北地现在风口浪尖般的存在,却没想到,方家兄弟和契丹那边也是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若不是这次顾念和年深意外的经历,他们还真是小觑了这位鹤圣人的能力。 顾念摇了摇头,“目前只能知道,他绝对不是站在镇北军那边的。” “那我们不妨把他争取过来?”萧云铠道。不是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么? “未必可行。”年深眉峰微沉。他曾经怀疑鹤圣人跟叶九思当初被刺杀的事情有关,现在依旧没有办法排除对方的嫌疑。更何况,渝关城在明处,那位鹤圣人若是想与他们合作,再简单不过。如今却从没有过半点动静,显然他们并不是对方想要接触的对象。 要么,鹤圣人‘看不上’他们这点微末的势力,要么,就是不愿意在他们面前露面。 杜泠也跟着点头,总之,他们还是让各地的眼线尽可能的多收集点关于鹤圣人的消息,之后再做判断。 就在众人各自沉思,饭厅里一片安静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阵咯啦啦的响动,顾念诧异地道,“什么声音?” “没什么,应该就是在往城墙上运东西。”叶九思随口答道。 “你又弄出了新武器?”顾念诧异地看向墨青。 “不是,是墙车。”墨青表示顾念猜错了方向。 墙车?顾念好奇地跑到院子里,不禁怔了怔。只见朝南的那片城墙上,用转盘和吊索架起了数个吊斗,正在上上下下,搞得跟过山车似的。这玩意明显就是墨青根据当初飞来谷的吊索改良的吊传装置。 “前几日往下搬番薯的时候太不方便,我就用吊索改了改。以后不论往城墙上搬运物资,还是往下运红薯,都轻便些。” 墨青云淡风轻地道。 “北边怎么没有?”墨青这个法子想得好,能节省不少人力。 墨青凤眼微扬,瞥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装。” 顾念:………… 这是嫌我回来太快的意思吗? 之后没过几天,线报传来灰州城那边的消息,灰州县令在某天晚上突然消失了,跟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个徐恺。 “他带着徐恺一起走的?”顾念看完线报上的内容,又看向年深。 年深屈指轻叩桌案,“看样子,他可能被徐恺说服,选择了投靠契丹保命。” 他也是走投无路了吧?顾念长叹口气,有些唏嘘。 之后的时间,顾念便跟墨青一头扎入了榨油机的研发之中。城市基建什么的,太费钱了,等他们拿下灰州,重建和加固城防就是一笔不小的投入。在那之前,他必须得搞定榨油机,多多赚钱才行。 “轰!” 这天顾念跟墨青又为榨油机熬了个通宵,正打着哈欠,头重脚轻梦游般的顺着廊庑往自己的房间走,打算回去睡个大头觉,东北方向突然传出声巨响,震耳欲聋。 脚下的地面传来微微的震颤,让顾念刹那间睡意全无,等等,这该死的似曾相识的感觉,该不会是夏初又炸炉了吧? 第150章 再往东北方向看,果然有股灰黑色的浓烟正在缓缓升起。 顾念不禁脸色微黑,连忙快跑几步去卧室里拿了滑板,迅速往冒烟的方向赶。 不对啊,夏初哪里来的丹炉? 城内现在能打造丹炉的也就只有墨家的那些工匠了,而且因为他这边不停的有类似留声机、榨油机之类的新东西的‘插队’,那边的许多工作都在不停的往后延,最晚的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应该没空做丹炉吧? 而且造丹炉的材料和炼丹需要的各种丹料也种类纷繁,价格昂贵不说,寻找起来也极为不易。 难道夏初是去墨青的材料库里挑的? 但墨青那个‘宝库’,自己能进去的挑东西的时候都屈指可数,夏初应该还没这么大面子吧? 顾念满腹疑惑,踩着滑板刚到青云路,就迎面遇到了同样闻声而来的年深。 看见顾念,年深脚下略微缓了缓,迁就着滑板的速度,一同赶往城东。 “你觉得这个声音像不像炸炉?”顾念跟年深求证。 “嗯。”炸炉就意味着很可能有人员伤亡,年深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不过感觉比上次的规模小?”顾念屈膝下蹲,后脚发力,一个豚跳,熟练轻巧地带着滑板越过街边的踏跺。 长安那次,炸得他头晕眼花,恍若地震,这次的声音虽然也挺响,但却并没有那么强烈的冲击感。 还有种可能就是这次他离炸炉的位置比较远。但渝关城的面积就摆在这里,就算城主府跟炸炉的地方呈对角线,也不会远出太多。 “嗯。”年深示意顾念转弯,从小巷子抄近路过去。 “但是他哪来的丹炉?”顾念扭腰带脚,一晃板尾,袍角游刃有余地甩出道圆弧,转向年深指的小巷。 “去墨青那边找的材料,我给他打的招呼。” 小巷子路口的那户人家门前堆着两个竹筐,顾念正要跳过去,闻言不禁分了神,一个趔趄,差点从滑板上摔下来! 年深立刻伸手去接,顾念却已经先一步跳到地面稳住了身体。 “你?”顾念站在地上,诧异地看向年深,滑板也在他上扬的尾音里‘砰’地撞上了竹筐。 “之前夏初来找我说想要做个丹炉,但是还缺些钱,我就给了。”年深收回接空的手,解释了句。 “你就不怕他炸炉,伤己伤人?”顾念叹了口气,愈发担心那边的现场状况。 年深有些心虚地垂下眼皮,“他答应会小心,而且之前帮了我的忙,实在不好拒绝。” “他帮你什么忙……”说到半途,顾念想起了自己身上的那个护身符,以及前段时间给年风勇和孙芷兰的宝宝送过去的那个护身符。 好吧,如果按照鹤圣人那个抄经都 ‘耗损圣力’的理论,夏初不但帮他们卜过许多次卦,还做过两个护身符,‘耗损’的应该更多,确实算是帮过不少。顾念摸了摸鼻子,用脚勾过旁边的滑板,重新踏了上去,“算了,咱们还是赶紧过去看看。” 发生爆炸的地方是划给墨青的匠器铺,叶九思和萧云铠比他们两个先一步赶到,正在指挥人手清理。 震感虽然似乎不如长安那次,但现场的惨烈状况,却远远超出了上次。 发生爆炸的院子,墙壁和院墙几乎大半碎成了齑粉,连带左右两个偏院,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到处都是断瓦碎框,焦黑一片,残缺不全的门板和梁檩噼里啪啦的燃烧着,空气中飘荡的焦糊味道里,隐隐还夹杂着血腥的气息。 现场乱糟糟的,兵卒们忙着将伤势较重的伤者抬到旁边的空地上给赶过来的医师诊治,伤者疼痛的呻吟和哀叫连绵不绝。 “多少人受伤?”顾念愈发焦急,一直跑到叶九思和萧云铠身边才停住。 “现在粗略估算下来,大约有近百人。”叶九思的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会这么多?” “外面路过的百姓和旁边院子的工匠,很多都被崩飞的砖石和椽子砸伤了,前面那条街正在盖房子,好几根梁柱被震倒了,砸伤了不少人,还有几个正在高竹架上搭建的工匠,被巨响吓得从上面掉下来了。” 顾念连忙挽起袖子,一并加入了急救的队伍,年深跟叶九思也过去帮着兵卒抬人。小半个时辰后,现场才逐渐平稳下来,伤势较轻的直接就在现场进行了伤口的消毒和包扎,伤势严重的,都被送去了医馆。 顾念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估计夏初这次还是卜算过时辰的,否则以现场的损毁情况,如果有人正面接受炸炉的冲击,肯定当场就会死亡。 “城主!” 顾念帮最后一个头被砸破的百姓包好伤口,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一回头,就看到两个满头乱发的道士朝他和年深这边跑了过来。 那两人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不但全是土尘,而且布满了大大小小边缘焦黑的破洞。左边那位,衣服肩膀上还刮破了一块儿,随着跑动的动作拖在风里一颤一颤的飘动着。 愣了半秒,顾念才认出来那是夏初和莫寒礼。渝关城里面常日穿道袍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对不起。”夏初愧疚地看了看顾念,局促地搓着掌心被担架棒磨出的水泡,他跟莫寒礼刚才也在帮忙抬受伤的人。 “你要道歉的不是我,是他们。”顾念指了指旁边那些受伤的人,却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夏初和莫寒礼身上,见两人身上都是皮外伤,才放下心来。 “此事我也要付一半责任。”年深也赶了过来,扫了眼周围的伤者,“伤者后续的赔偿费用,我来承担。” “我真的没想到这次会伤这么多人。” 听到年深的话,夏初的头垂得更低了。 “是我们考虑不周。”莫寒礼也面露愧色。 这边其实是墨青宅邸的预选位置,因为顾念总是弄些新东西出来‘插队’,搞得这边的工程进度缓慢,这个角落都是原本没来得及拆的旧宅子。因为墨青说反正以后要拆的,坏了也没关系,他们才放开了手脚,可惜还是预估不足,没想到那些碎木瓦片的伤害力会这么大。 “其实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夏初搓着手指,小声的道,“我们弄出来了一样好东西。” “别告诉我你们炼出长生不老丹了。”这功夫叶九思也过来了,听到夏初说好东西,没好气的接了句。 “长生不老丹哪有那么容易炼,我们发现的是另一个好东西。”夏初弱弱地解释。 “什么好东西?” “我们叫它□□。此物单独点燃,只有零星火光,可杀虫辟湿,但放在丹炉内点燃后,火光冲天,响声震天,炸房塌屋,威力巨大。”莫寒礼指着旁边那片废墟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顾念默默捂住了额头。 “不行,这种爆炸的威力完全无法控制,太容易伤人了。”迟来一步的墨青看着现场的状况摇了摇头。 “经过这次的失败,我已经知道了问题所在,后续应该大致可以根据填装的药量控制最后的爆炸范围和威力。”夏初解释。 “真的?” “我也觉得可以,让我们再试几次,应该可以成功。”莫寒礼也道。 “真能控制的话,咱们开矿的时候是不是可以用此物炸山开路?”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唯有顾念揉着额角,神色有些黯然。 察觉到顾念的异常,年深没有参与讨论,退后半步站了过来,“怎么了?” “没,昨晚熬了个大夜,刚才又怕出事急着跑过来,现在脑袋有点疼。”顾念半真半假地道。 “暂时没事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年深弯腰帮他拿起了滑板。 跟其余几人打了个招呼,年深便陪着顾念回去了。 朝阳初起,照在渝关的水泥城墙上,粗粝冷硬的灰色似乎也跟阳光明媚了几分。顾念跟年深顺着城墙底下的环道往城主府的方向走,一路默默无言。 “如果你面前放着个上锁的箱子,里面装着把极其厉害的魔刀,拿出这把刀,攻城拔寨就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同时,这把刀的威力也极大,一个不好便会尸横遍野,生灵涂炭,你是会打开箱子,还是会再加一道锁?” 走到半途,顾念突然忧心忡忡皱着眉心开口。 年深眼皮微垂,沉默了一会才道,“以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可能会选择打开。 蝗灾、瘟疫、苛政、各地连绵的战祸,即便没有这把魔刀,世上也到处是能让饿殍满地,尸横遍野的灾祸,只有尽快扫平四方,才能专心救助天下。 更何况,刀只是刀,能伤人的从来都不是刀,而是用刀的人。” 顾念闻言,沉默了会儿,最终眉心微展,长舒口气,拍了拍年深的肩膀,“你说得对,刀只是刀。” 待会起床,先安排下今天所有伤者的安抚和赔偿,然后再跟墨青一起在城外找块远离人群和建筑的地方,给夏初和莫寒礼建个‘火药试验区’,顺便再给他们弄两身防护服,尽可能帮他们做好一切安全防护措施,减小受伤几率。 一个月后,北地下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顾念和墨青研究的半自动机械式榨油机终于成功,这种榨油机靠水力就可以驱动,一个人负责开关、填豆、换油桶,可以同时照料四到八台机器,大大提高了榨油生产效率。 几天后,挑了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兵卒们将四台榨油机并排推到南二街的水渠边,半城的百姓都好奇的跑过来看热闹。 旁边就是叶九思开的那家新食肆,如意楼,顾念等人专门跑到四楼视角最好的房间,一同围观底下的状况。 负责演示的工匠将蒸好的热气腾腾的黄豆分别倒入进料口,又在出油口各自摆上木桶,而后,工匠逐一打开了榨油机上的木阀,水车轮叶下沉,探入水渠里。 在流水的冲击下,四台榨油机带动齿轮飞快的运转起来。 众人看着那四台怪模怪样的东西都分外疑惑,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放大豆?这玩意是做豆浆还是磨豆腐的? 就在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有人突然指着出油口喊了一声,“是油!” 围观的人们循声望去,只见澄澈光亮的黄色油液正顺着那个斗状的出口倾泄而出。 大豆还能榨油?众人全都呆住了。 更令人惊讶的是,仅靠那名工匠一人,就可以轻松操控这四台机器,眼见着那工匠游走填装,盏茶之间,四大盆豆子就都用光了,变成一桶黄澄澄亮晶晶的油。 “这个油好像还挺香。”有人用力吸了吸鼻子,闻着空气中的油味。 “这东西名叫豆油,城主说今日榨油机初产,凡是城内的住户,每户都可以免费领一勺尝尝味道。往后城内的官家坊开业,每逢初一,大家也都可以去油坊台凭户契领一勺免费的豆油。”工匠按照顾念的指示,从旁边捞起个竹杯状的油勺,宣布道。 送油?人群静了静,立刻炸锅似的各自朝自家的方向跑去。 “师父,人家城主都是施粥什么的,你倒好,施油。”窗边的叶九思看着抱着油坛回来的百姓们乐呵呵的在旁边排起长队,忍不住调侃顾念。 “这叫举城同乐。”顾念拍了拍他的肩膀。 比起白麻油,豆油闻起来其实略微有些腥气,他担心没吃过的人不能适应,所以决定先在城内推广一下,试试效果。虽然根据后世的经验,光是价格低廉这点,应该就足以打败目前市面上所有的其它植物油了,但能够尽快推广起步,在市场上大面积铺开打开销路才是最好的。 一方面,豆油被广泛接受之后可以为渝关城带来可观的收入,另一方面,豆油的营养价值也高,能为北地这些生活困苦平日里的百姓提供一些补充营养的机会。 他也打算好了,以后渝关城的官家坊里,油、盐、酒、番薯之类的都可以作为官方出售的主打产品,既能作为销售渠道,也能作为给城内百姓发放福利的地方。 这天晚上,整座渝关城都飘荡着豆油的香气,城主府这边也不例外。 香酥鱼,油焖大虾,糖醋排骨,炒四鲜,炸丸子,红烧鸡块,油焖茄子,韭菜炒蛋,虾仁跑蛋,城主府的厨师在顾念的指导下做了一大桌的油炸和炒菜,再配上琥珀光,众人吃得津津有味,大快朵颐。 酒酽‘冬’浓,众人边吃边喝,直到明月高悬。 “我决定了,以后如意楼的菜单就主打豆油炒的菜,味美价廉,那些南来北往,经过渝关城的商贩,都让他们开开眼界。”叶九思喝得眉眼微红,意犹未尽的吃了口虾仁跑蛋,借着酒意宣布道。 顾念也喝得微醺,闻言点了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用美食推广豆油,打开市场,也是个路子,就是小世子眼里的味美价廉,味美可以确定,价廉就值得商榷了。 “仓库里的大豆剩得不多了。”夏初不得不提醒他们。豆油虽然很好吃,可惜今年仓库里的大豆买少了。毕竟今年以前,备粮的时候,大豆只是作为稍带着买点的副产品。 “放心,明年咱们可以跟灰州附近地薄的农户们都签好合同,让他们种大豆。” “不够不够,平州这边的农户也可以找黎墙去发动一下。” 众人正热烈的讨论之间,顾念腹下一股热意,便离席出来上厕所。走在廊庑下,被外面的冷风一吹,顾念不禁有些酒意上头,眼花耳温,胸口也有些燥热。 他随手扯开了亵衣的衣领,却不小心将那个白玉八卦护身符扯断了,径自飞进了仆役们扫堆的积雪堆里。 顾念踉踉跄跄地迈过栏杆,拎着灯笼奔过去,蹲在雪堆边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自己的护身符,他拎起来正要带上,突然发现手上那块牌子又小又薄,而且没有绳子,又在旁边找了找,居然真的还有一片。 将两片东西对到一起,他才发现,那片小的,是白玉八卦里摔出来的‘芯’,按照缺口插回去,严丝合缝。 这玩意为什么还要藏个芯?顾念奇怪的举起那片芯,对着灯笼看了看,上面似乎刻了些小字,但是光线昏暗,字又小,实在是看不太清楚。 他想了想,将那片玉芯放到旁边沾了些融雪下的泥土,然后用袖口轻轻擦拭了下,玉芯上的字迹沾上泥土,赫然显现出来。 看清玉芯上刻着的那几行字,顾念不禁睁大了眼睛,顿时后背一凉,酒醒了大半。 作者有话说: 顾念:请叫我施油大亨~ 第172章 灯光下,玉芯的右边是八个涂黑的小字,左边对称的位置上刻着另外八个字,。 顾念虽然不太懂,但从格式也大致能猜得出来,这应该是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他在原主的记忆里找了找,很快就确认了,左边那八个字正是原主的生辰八字! 他对卜卦算命之类的事情一窍不通,但他知道八字是古人批命看运的重要‘信息’来源,这个八卦护身符的玉芯里写他的生辰八字还算正常,写两个人的生辰八字就有些诡异了。 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儿。 而且,右边的八字是谁的? 这东西当初是年深送的,难道是他的八字? 顾念眉心紧皱,继续打量着那个小小的玉芯,十六个楷体字的周围还刻着符箓样奇怪的纹案,乍一看像是扭曲的花纹,仔细看却又像是变形的文字,将左右两侧的两列生辰八字圈在其中。 翻过来看,背后倒是光洁如板,没有半分纹样。 他厕所都没去,就直接跑去了书房,翻出工具箱里的放大镜,仔细研究了下外边的那圈花纹,这东西设计得很是精巧,一方面位置在那个八卦的正上方,不容易掉落,另一方面雕琢得也好,塞回去之后与八卦外圈的纹路浑然一体,完全看不出破绽。 可惜忙和了半天,他依旧认不出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 既然这个护身符是夏初做的,找他问准没错,顾念放下放大镜之后便拿定了主意。他没有再把护身符挂回脖子上,而是小心地放到了腰间的一个锦袋里,然后火急火燎地赶去了厕所。 等他回到饭厅那边,话题已然已经转变为争论刚出锅的雕胡饭和刚烤好的胡麻饼到底哪个更好吃。 “不然让我师父说,哪个更好吃?”见顾念回来,小世子立刻把他拽入战局。 一群人霎时静下来,全都目光殷切地看着顾念。 原本要过去找夏初的顾念摸了摸鼻子,抛出第三个答案,“我觉得,刚烙好的糖油饼最好吃。” 众人:??? 于是,原本酒足饭饱的众人愣是被某人安利了红糖馅儿的油烙饼,当场招呼厨房的人过来听顾念‘指导’了一番,立刻回去现学现做,直到吃到顾念口中外酥内软香甜可口红糖流心的糖油饼才罢休。 “师父,我要在这个饼外面烙上‘如意’两字,当作如意楼的招牌。”小世子尝过之后,立刻再次宣布。 “随你随你。”顾念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这个时候在座的众人都没想到,后来这种红糖流心的如意饼,真的成为了如意楼的招牌,红遍大江南北,长盛不衰。 许多人来到渝关的时候,都会专程去如意楼尝尝正宗如意饼的味道不说,还会打包带走,作为馈赠友人的礼物。 吃完糖饼,众人又聊起了凉州那边,算算时间,孙芷兰那边应该差不多要生了。秦染便随口提到渝关这边也有两户人家近日要生产,其中一户,正是他们之前还提起的黎墙。 这几年,渝关城内外都知道了秦染的医术,虽然秦染在产接保胎方面不太擅长,但为求安心,大家依旧会请他帮忙过去看看孕妇本身的身体状况。 “生在冬季的孩子好,福缘深。”莫寒礼乐呵呵地道。 众人在讨论福缘之中意犹未尽地散了场,顾念走到夏初身边,用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跟我来趟书房。” “不去不去。”夏初也喝得有些上头,脚步不稳,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 夏初摇摇晃晃地对顾念摆了摆手指,“你的书房在西北方向,我今天早晨卜算过,西北方,不吉。” 顾念:………… 你不会真的这都算得出吧? “那就去我东边的客堂。”顾念眼珠微转,换汤不换药地道。 东边的客堂,好像没问题。夏初醉眼迷离地想了会儿,点头道,“那还可以。” 两人迈入客堂,小厮们送过来壶热茶便被在顾念的示意下退了下去。夏初在客堂的独坐榻上坐下,喝了两口浓茶才想起来问顾念,“找我卜卦?” “不,是找你问件事情。” 夏初:??? “这是你做的吧?”顾念从锦袋里摸出那个羊脂白玉的八卦护身符,在夏初眼前晃了晃。 “当然。”夏初眉眼微阖,肯定地点了点头,长出口气,“还是这种玉符好,以前每个月做法事烧纸符,累死我了。” 每个月烧纸符?什么意思?顾念皱了皱眉,“护身符要每月烧纸符?” “这哪是护身符……”夏初随口应了句,哂笑着摇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瞪眼看向顾念,话到半途,戛然而止。 “不是护身符,那是什么?”顾念笑眯眯地看着他。 “不,是,是护身符,我喝醉了,刚才瞎说的。”夏初额头冒出冷汗,酒意都吓没了,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最后实在没办法,装作喝茶的模样逃避性地拿起茶碗大灌了一口。 “哦,”顾念点了点头,又从锦袋里摸出那片只有指甲大小的玉芯,“那麻烦你帮我解释解释这个。” 看到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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