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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他屈起中指,晃了晃最后剩下的食指,“那么,就只剩下有人易容化妆成了你。 既然可以把凶手装扮成你,自然也就可以把某个人装扮成‘余二郎’,然后别有居心地接近赵杰。甚至于还有可能,那个凶手与余二郎就是一个人。 你看,假设他早就选定了赵杰这颗棋子,先用余二郎的身份出现在赵杰身边,获得他的信任,再抓住对方性格弱点煽风点火,逐渐把他对你的厌恶值拉到最高,等到你们在小世子的宴会上见面时,你猜会发生什么?” 年深:………… “剩下的,就是在天香楼再当着大家的面顺水推舟的演一场戏,杀掉棋子。” 顾念横过拇指,做了个抹喉的动作,年深眸色陡然转利,“如此处心积虑,恐怕不单单是冲着我,更是我背后的镇西军。” “当然以上都只是我的猜测,还要看证据才能确认。”顾念见年深又要释放绝对零度的结界,怂得忙把话头往回收了收,“不过,他既然能在桃花阁出入数次而不留下任何线索,足以说明他骨子里是个心思缜密的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留下文牒这么明显的破绽,最大的可能就是──假的。” 明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桃花阁,还敢继续用余二郎的身份上门,也说这人极其自信,自信到有些自负的程度。 “你觉得是假的为什么不早说?”刚进门的杜泠抬手作势要敲顾念的幞头。 “所以我才让你先歇会儿嘛。”顾念连忙捂住自己的脑袋,“但到底是不是假的,也还是要验证后才知道。” 根据杜泠带回来的那份文牒记录,余二郎的住址在就在平康坊隔壁的宣阳坊。虽然知道很可能是假地址,或者说跟现在的状况差不多,有些人虽然见过他,但其实对他的身份背景一无所知,但他们也不得不去一趟。毕竟查案这种事情,要找的就是对方的疏漏之处。一旦找到,就离破案不远了。 “算了,今天的时辰的确也晚了,大家都休息吧,明天一早,把杜岭和所有线索都交接给万年县,然后先去趟宣阳坊,再去通义坊那边跟五郎会和。”年深一槌定音。 四郎那边根据目前的线索以及楚娘的客户名单,可以圈定一个大致的范围,万年县只要在这个范围内逐个排查一圈所有的,谁身边有那个身高六尺以上,耳廓带伤的人,谁就是他们要缉捕的对象。 余二郎这边就相对要复杂一些,目前都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而且那边属于长安县,只能等到了通义坊看过现场后再做定夺。 第二天早晨,窗外还是黑的,沉迷在温床软枕中的顾念就被震山响的拍门动静给吵醒了,打开门便看见杜泠精神饱满的脸庞。 “快点起来用饭,坊门马上就开了。” “少卿呢?” 顾念揉了揉依旧困得有些睁不开眼睛,白净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就像光滑的糯米团子,看起来既柔软又无害。 “少卿早就上朝去了。” 顾念:………… 年深该不会昨晚根本没睡觉吧?怎么当个大唐公务员比在广告公司实习还累? “快点,我在楼下等你。”杜泠笑眯眯地掐了一把他的小脸,潇洒地转身下楼。他有种预感,跟五郎的打赌,自己赢定了。 捂着脸颊在原地呆站了两秒,顾念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被调戏了。 顾念也不知道没有洗衣机和烘干机的年代柔娘是如何处理的,反正他起床的时候,就拿到了墨迹已经清洗干净的外袍。 窗外的积雪约么有半寸来深,温柔的白色压住了飞扬跋扈的红,一夜之间,长安城仿佛变成了冰肌玉骨,少了几分热烈,却多了几分神仙宫阙般的清冷仙气。 把证人杜岭和昨晚整理出来的线索都交给万年县的人之后,顾念跟杜泠便离开桃花阁,直奔南边的坊门。 宣阳坊就在平康坊南面,两者仅有一街之隔。 比起歌舞升平风格奢华的平康坊,宣阳坊的气氛安静了不少,房屋也更趋向稳重和大气。 “今天早上我跟桃花阁那些与婉儿相熟的小丫头打听了一圈,她们都说婉儿那晚在天香楼根本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就不明白了,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姓余的为什么急着追到孙家灭口?反正她见到咱们也说不出什么东西,不是吗?”杜泠跟顾念提起自己今天早晨毫无结果的问话,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听了他的话,顾念心思一动,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些凶手的破绽,是她见到咱们后才知道的?” “见到咱们才知道?”杜泠怔了怔,猛然醒悟,“你是说,凶手跟麾下可能有什么外表上的明显差别?” “可能是外表,也可能是声音,总之,应该是她见到少卿本尊之后,能够明显意识到与当日在天香楼见到的假年深完全不一样的地方。”顾念也是听到杜泠刚才的话,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对方的伪装很可能有什么明显的破绽。 “既然如此,赵杰为什么看不出?他不是见过麾下的么?” “可能他当时醉得厉害,真的看不出,也可能,他也知道面前的人是假冒的。” “知道?那他为什么不说?你是说他们是串通好的?” 顾念点了点头,“不无可能,比如,得知赵杰能直接上天香楼的三楼之后,余二郎作为‘朋友’,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出气计划,找人假冒年深,让他可以借着天香楼点灯的机会,当着众人的面把年深‘踩’在自己脚下羞辱,既能自己过过干瘾又能抹黑年深的名声。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的命同样也只是人家计划中拿来陷害年深的一部分。” 杜泠懒洋洋地空甩了一下马鞭,“他怎么能确定找人假冒麾下的事情不会被拆穿,那天可是上元节,万一麾下也去了平康坊,甚至天香楼呢?” 顾念微微歪过头,看向杜泠,“少卿不胜酒力的事情有多少人知道?” 杜泠噎了噎,这在先锋营中好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长安城这边可能也有许多人知道? “事先在酒席上把一个不胜酒力甚至酒精过敏的人灌倒,一个满身红疹的人,你猜他还有心思来平康坊的几率还有多大?” 杜泠沉默片刻,卷着马鞭道,“这个余二郎真的如此深谋远虑?” 真正深谋远虑的,恐怕是他背后的陆溪。顾念在心底默默啧了一声,“以上只是我不负责任的猜想,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得咱们抓到凶手以后才能知道。” “至少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杜泠叹气道,“昨晚又被他抢先一步!” “或许咱们还有机会。”顾念蓦地想起柔娘给自己的那份在三楼投壶的名单,他原本是想查查赵杰能上四楼是不是作弊了,现在仔细想想,那些人在当天应该同样见过假年深。 “快把名单给我,我来安排人去查。”听他说完名单的事情,杜泠立刻来了精神。 两人边聊边走,很快来到文牒上录写的地址,那里的确有座宅院,五间七架的气派格局,比起顾家被烧的那间府邸也毫不逊色。 绕过门屛,只见院门大开,两个仆妇正在院内忙碌地清扫着积雪。 根据仆妇所说,这座宅子半年前赁给一户姓余的人家,昨日对方已经退了租,主家安排他们今日过来打扫。 顾念他们以想继续赁下的名义在宅子里细细转了两圈,却毫无收获,这座宅院就像后世的样板房似的,虽然装饰得光鲜亮丽,一应物品齐全,却基本没有什么生活的痕迹,显然鲜少有人居住。 出了门,杜泠悻悻地一甩袍角,翻身上马,“狡兔三窟,看来他在长安还有别的居所。” “有别的居所还好,就怕他离开长安。”只要还在长安,还要继续为陆溪办事,总会露出马脚。 “你说得对,只要确定他还在,回头咱们专门派一队人,在长安挖地三尺地找,不信揪不出来。” 那啥,也别这么自信,顾念默默在心里吐槽,在原书里,你家老大可是三年之后才抓住人的。 两人打马直奔东边,这边没有发现,只能再去通义坊的孙家看看。 跑过条坊道,刚转了个角,街面上突然出现了排熙熙攘攘的‘人墙’。怕撞到人,他们连忙勒住了马缰。 那些人大多都是仆役小厮的打扮,顺着黑压压的队伍往前,可以看到‘人墙’拐了个弯,一直排到旁边坊道的一座宅子里,那种门庭若市的感觉,丝毫不亚于西市里的店铺。 大清早的这是在干嘛?怎么会这么多人?眼前宛如游乐园网红项目的排队场景让顾念分外疑惑。 他忍不住俯下腰身跟路边排队的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打听,“那座宅子到底是什么地方?” “回禀小郎君,那是墨青的宅子,咱们都是代主人排队递名刺求见的。”小厮看见他们的衣着打扮,便知身份不低,回话客客气气的。 “墨青?”顾念怔了怔,才想起琉璃似乎提过这个名字,那个光手工费就能要人家将近一万文的奢侈品工匠! “嗯,就是那个长安第一工匠大家墨青,据说他打造的横刀能破十三层甲,傀儡兽不吃不喝日行五十里,金蝶可以在空中翩翩起舞,说是天下第一也不为过。”见顾念像是不知道,小厮便满脸神往地解释了几句。 听起来似乎是这个时代的机械大师,姓墨,难道是墨家的传人?顾念回想了一遍,自己在原书中好像没有看到过这个名字。 小厮叹了口气,又道,“就是讲究太大,且排着吧,就算排到了也未必会见,见到也未必会接单子。” 排几个月的队什么的,居然不是虚指,顾念看着那条长长的队伍忍不住咂舌。 两人借道穿过队伍,继续赶往宣阳坊的东门,跑出坊门的那刻,顾念蓦地想起件事。 按照琉璃和那个小厮的说法,普通人排几个月也未必能见墨青一面,让他接单更是不易。楚娘因为贵客多了收入丰厚,心情变好添置首饰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她是如何做到让墨青爽快接单甚至迅速出货的? 难道她在墨青那里是特殊的? 等等,这位长安第一工匠多大,该不会他才是楚娘的那位神秘男友吧? 作者有话说: 顾念:年深肯定是个工作狂! 备注:1、更衣室:厕所被称为更衣室的说法,据说起源自石崇。《世说新语》中写过一个关于他的故事:"石崇厕,常有十余婢侍列,皆丽服藻饰。置甲煎粉、沉香汁之属,无不毕备。又与新衣箸令出,客多羞不能如厕。" 第25章 顾念回头看着身后的坊门,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掉头去墨家看看。 “不看路想什么呢?”杜泠的马鞭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说墨青有没有可能是那个四郎?”顾念说出自己的疑问。让半个长安城趋之若鹜的工匠大家,五千缗什么的,对他来说自然不是问题,他这样的身家,能雇佣高手随侍保护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就是动机尚不清楚。 “可是他并不在楚娘的客户名单里。” “但楚娘在他的客户名单里。”他们昨晚光想着楚娘的生活轨迹固定,除了客人和桃花阁的人似乎接触不到其它人,却忘了楚娘本身也是个‘消费者’。 被他这么一说,杜泠也怔了下,“按照刚才那列长队的架势,咱们就算回去也见不到他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顾念立刻歇了回去的念头,对啊,有什么可纠结的,回去也未必能见得到。这会儿还是先去通义坊,晚点积雪可能就要融化了,至于墨青,只能去完那边再想办法了。 孙家纸坊坐落在通义坊东边,紧靠水渠,由三座相邻的大宅打通而成。每座宅子都有东西跨院,就是‘横’着走,也有‘九’进,占地极大。 前面两座宅院都是纸坊的‘地盘’,最后一座才是孙家用作自宅居住的地方。 孙家的纸坊生意显然做得不小,光是沤浸原料的池子就有数十个,每排池边插着不同图案的竹牌,似乎是针对不同纸张准备的不同用料。 他们到达时,纸坊的工匠们早已开工,有的在往池子里倒树皮,有的在打浆,有的在捞浆,各自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两人跟着孙家的小厮穿过纸坊区,径直奔向最后那座宅子里婉儿出事的廊屋。 等在屋外的,除了萧云铠,还有一个中等身材的青年,看到他额上的红色胎斑,顾念便知道他就是那位喜欢婉儿的孙家郎君,孙昭。 孙昭今年二十五岁,小时候就喜欢混在工匠里调弄纸浆,三年前由‘幕后’走到‘台前’,开始逐步接管自家纸坊的生意。他的长相还算端正,文质彬彬的,身上几乎没有商人那种市侩的气息,单看外表,与其说是个经营纸坊的商人不如说更像是个书生。 他的眼睛里有不少红血丝,看样子昨晚很可能因为婉儿的死一夜没睡。 萧云铠和孙昭边带着他们两个进屋,边把昨晚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其中细节跟罗起说的基本没有区别。 房间不大,布置得却很舒适,梳妆台、螺钿柜、独坐榻一应俱全,挂帘用的都是女子喜欢的配色,桌案上甚至还细心地插了几枝嫩黄的迎春花,看来孙昭对待婉儿还是很上心的。 可惜了,原本也算佳偶天成,顾念暗暗叹了口气。 绕过五连美人屏就是床榻,婉儿的尸身基本全被丝被盖住了,只露出乌黑的头发。 一把短刀隔着丝被插进了她的胸膛,鲜血顺着刀口洇开一团,干涸的印迹得就像朵枯萎的玫瑰,昭示着被底下的人已经香消玉殒。 从现场来看,凶手应该是先用被子捂住了婉儿的口鼻,防止她出声,然后一刀扎进了她的胸膛。 两排带着泥迹的鞋印大剌剌地留在地板上,标示着凶手来去的路径。 “这次现场保护得不错吧?”萧云铠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Nice!”顾念立刻朝他竖起大拇指。 萧云铠挠了挠头,“耐什么撕?” “胡人的话,就是‘做得特别好’的意思!”反应过来的顾念连忙解释了句。 听见没?萧云铠满脸得意的朝杜泠挑了挑眉,习惯性地摸出根肉干放到嘴里。对方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他这边,在屋内打量了一圈,便走出门纵身跃上屋顶查脚印去了。 萧云铠:……………… 为了尽可能为之后接手的长安县保存现场状况,顾念没有没有把刀拔出来,只是蹲在床边,仔细打量。 作为凶器的短刀装饰得十分华丽,白玉卷尾环式的金镶玉刀头与如意样式的金镶玉刀格遥相呼应,刀柄部分的四个金环各自宽度仅在三毫米左右,抛光完美,一看就价值不菲。 顾念歪着脑袋在那几个金环上看了许久,都没能‘提取’出什么有用的指纹特征,那几个金环实在是太窄了。 刀身一侧,靠近刀格的部位有团尾指指甲大小的图案,细看的话应该是几枚竹叶,像是徽记。 “那是墨家的徽记。”见他盯着那个图案看,孙昭便主动开口。显然昨晚他也详细地观察过这把凶器。 “你是说墨青?”刚从宣阳坊过来的顾念对这个姓氏十分敏感。他跟孙昭借了纸笔和尺,开始在纸上描画短刀。 “不是墨青亲手打造的,不过,肯定是在他们墨家坊买的。” 经过孙昭的解释,顾念才知道,墨家出品的东西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墨青亲手打造的。 墨青这人手上功夫着实了得,奈何脾气太过古怪,而且有的规矩。 已经做过的东西不接,无趣的材料不接。 很多人好不容易见到了人,却被这两条规矩又挡了回来。 也就是说,墨青亲手打造的东西,不论大小,都是世上仅此一件的限量款。听到这里,顾念不禁在心里感叹,看来这位仁兄不但手艺不错,搞营销也是把好手。 他耳听八卦,手上的动作也没停毛笔画起来不太顺手,他画起来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客人排了许多时日的队,自然不想空手而归,这个时候,客人可以退而求其次选择第二种方式,由墨家坊的匠头制作自己想要做的东西。 以上两类都属于按需定制的类型,价格昂贵且不说,关键是排队的时间太长。 如果实在等不及,也可以去墨家铺子里买出售的现成品,那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墨青和匠头们亲手所制,却也绝对真材实料的由墨家匠坊的匠人们按照固定图纸精工细作而成。 据说在墨家购买的所有器物,均会录入购买者的信息和购买时间,若有材质开裂、嵌石脱落、鎏金驼色等问题,随时均可以免费拿回去修复。 顾念:………… 还带终身售后服务,理念果然先进。 敢给出这样的承诺,墨家匠坊的东西,质量和工艺自然足以秒杀市面上大部分工坊,当然,价格也是。 即便如此,照旧一物难求。 近几年里,长安城有不少人把能用上墨家的东西当成一种财力和身份地位的象征,其中最受欢迎的三样东西,就是可以挂在腰间的银香囊、折扇和短刀。至于横刀,墨家的横刀都是只供朝廷的,根本不卖。 所有在墨家铺子里出售的物件,都会打上这种竹叶图案。 萧云铠不解,“规矩也太多了吧,他一个小小匠人,长安城的达官显贵怎么可能乖乖听话?” “自然是惹不起,”孙昭指了指皇城的方向,“当今圣人的生母淑贵妃,是墨青的亲阿姐。” 墨青的姐姐是小皇帝的母亲?难怪架子这么大。萧云铠不禁倒抽了口冷气。 “那墨青亲手打造的物件,是不是也有徽记?”顾念把话题带回到凶器这边,作为‘外来人口’,他对皇权的敬畏感还是很稀薄的。 “他亲手打造的东西,竹叶底下会多个‘月’字,匠头们打造的,竹叶外边会多个圆环。” 顾念眉峰微扬,得,市场人才没跑了,不但深谙消费心理,连品牌商标和高中低端产品线都设计得头头是道。 孙昭这边说完,他纸上的短刀也终于画好了。 “不好意思,能不能找个人把这张纸送去桃花阁给柔娘,让她看看认不认识。”顾念把画好那张纸交给孙昭。如果这把刀是能彰显身份的配件,出入桃花阁的时候,余二郎应该曾经在腰带上挂过才对。 这也太像了吧?孙昭看看那张纸,又看看那把短刀,愣了半天才接过去。 孙昭去安排小厮的功夫,顾念又拿着尺转向地上的穿鞋足迹。 那排足迹是很有特色的人字型针脚,整齐匀称,疏密有间,顾念量了下,八寸半多一点,凶手身高应该接近六尺,跟柔娘之前说的余二郎身高相符。 杜泠从屋顶跳了下来,信步走进房内,“从上面留下的脚印看,凶手应该先去了主屋、内书房,然后才来的这边。” 顾念用竹尺撑在地上,跟他对视一眼,凶手不知道婉儿的具体位置,看来孙家人的嫌疑已经基本可以排除了。 见他正在研究地板上的印迹,杜泠随口问道,“你要去屋顶看看吗?” 回想起昨晚的个人限定版跳楼机经历,顾念白皙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事实是他错估了杜泠的打算,对方直接请孙家的人搬了梯子过来。 印在积雪里的足迹比屋内的更清晰,也比旁边杜泠的足迹以及昨天桃花阁屋顶的那些足迹更深,毫无疑问,杀死婉儿的凶手,轻功比杜泠和杀死楚娘的凶手逊色许多。 “看样子,他是从那边绕过来,杀了人之后,直接从这边逃走的。”杜泠指着屋顶的那些鞋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应该是这样,萧云铠赞同地点了点头。 凶手离开的足迹一直延伸到屋顶侧边,消失在院墙的边际。顾念盯着那条院外的水渠看了看,转头问萧云铠,“能找到人手么?” “你要人手干嘛?” “翻那条水渠。”顾念指了指飘满散冰的水面。 萧云铠:??? “凶手没拿走凶器,剩下的刀鞘多半也会丢掉。屋子里到处都没找到,很可能扔在离开的路上。”从刀把上的设计来看,刀鞘上很可能也有抛光的黄金饰片,如果能比刀把上的金环宽些,说不定会留下凶手的指纹。 “你要刀鞘干嘛?”萧云铠不解。 “让你找就找,哪那么多问题。”杜泠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走了。 一炷香之后,孙昭派去桃花阁的小厮也带回了那张图和柔娘的口信,的确有次在余二郎腰间见过这种款式的白玉短刀,但昨晚他带没带着,没太注意。 年深下朝过来,就看到顾念他们和几个孙家的小厮在满是碎冰的水渠边忙碌的情形。 见只有他们几个,年深脸色微沉,英俊的长眉微微皱起,“命案的事情没有报长安县衙么?” 就像桃花阁的案子一样,通义坊的这桩命案实际上应该归属长安县负责。他们恰巧在现场,主动帮忙调查是一回事,对方不闻不问就有些失职了。 “报了。坊门一开就派人过去了。”孙昭局促地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纸坊那边出了点问题,他刚处理到半途,听闻大理寺少卿亲自过来,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五更三刻开的坊门,现在都退朝了,还不见长安县那些人的影子。 年深闻言,不禁面沉似水,四周的空气一时有些凝滞。 这种压迫感十足的气氛,别说孙昭,就连顾念都心惊胆颤的,直想往杜泠背后躲。 “我再去催催。”关键时刻,萧云铠主动领命。 这次长安县的人倒是来得很快,半炷香左右,县令王执就带着一堆人赶到了孙家。 “年少卿,衙里事情太多,来迟了,见谅见谅。”一身浅红官袍的王执走到年深面前,满脸堆笑,歉意地行礼。他的年纪约莫四十出头,身材矮胖,圆滚滚的肚子似乎随时都有把腰带崩断的危险。 杜泠等人也朝他行了个礼。长安县令属正五品上,在场的除了年深,都比他低出数级。 萧云铠和杜泠忙着把命案的线索及相关状况都交接给长安县衙的人,至于顾念这个现场除了衙役之外职级最低的人,根本轮不到开口。于是,他的位置被越挤越往后。 三件案子的线索交织在一起,把顾念脑子都快撑爆了,他便抱着休息下的心态索性直接出了门。 门外的坐阑上,孙昭正在摆弄着几张略显粗糙的纸。他不敢离开,可是现场其实也暂时没他什么事,便缩在屋外等着。 顾念好奇地坐过去,抓住孙昭随便聊了两句。原来最近从蜀地流行过来种彩笺,图案精美,用墨流畅,价格昂贵销路极好,孙家便想着自己也研制下,可惜做出来的东西始终不对,所以十分苦恼。 彩笺?顾念愣了下,要说书画史上登峰造极的澄心堂纸,做法的确是失传了,但隋唐时期出现的蜡笺纸似乎很像孙昭口中的彩笺,不但图案精美多变,而且兼具粉纸和蜡纸的优点,一直到清朝都备受文人墨客的推崇。 他记得几年前为一个非遗项目取材的时候,就跟着项目组去拍摄过一位专做纸笺加工技艺的文化传承人。那位大叔耗费大半辈子心血才复原出粉蜡笺,其中有几种五色描金银蜡笺成品简直堪称艺术品。 他们一开始去取材的时候还有些顾虑,就怕有些‘不传之秘’什么的,不过大叔却很豁达,直说希望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别让这种手艺再消失。 “我之前正好遇到过一位蜀地来的客商,他家里以前好像就是做纸的,他提过种蜡笺纸很像你说的彩笺。” “蜡笺?”孙昭皱了皱眉,用蜡? “当时喝酒聊到兴起时,他还提过制作流程。” “你知道怎么做?” 孙昭不禁有些激动,他们困在这东西上面许久了。 “也不算知道,其实我是听不太懂的。”顾念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位大叔曾经对着他们的镜头详细的讲过一遍整套制作流程,一共有十几个步骤,但他记忆最深的就是染色、施矾、涂粉、施蜡这几步了。 于是他挑着把自己记得的部分复述给了孙昭。 “这样的么?”孙昭听完皱起了眉头,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后就抬手叫小厮找来了纸坊的两个工匠,几个人捏着那几张纸讨论过后,工匠们便大步走出了小院。 “谢过司直指点,如果真能做成彩笺,孙某必有重谢。”孙昭郑重地朝顾念施礼,“还有那位客商,不知他家住何处,如若事成,孙家也不能白拿他家的技法,自当备上份厚礼。” 住在苏杭市,就是时间线平行错后了一千多年。顾念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当时也是客居长安,现在已经离开了。不过料想他应该不太会在乎的,毕竟当时我们也只是萍水相逢,喝酒聊天而已。” 萧大叔做蜡笺纸的技术是从古籍里分析解读出来的,现在兜个圈,以另一个形式传回平行线的古代,如果真的能做出来,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按照他的心愿发扬光大了。 “天下居然有如此豁达之人,是孙某偏狭了。司直可知道他的名姓?” “我只记得他姓萧。” 他们这边正聊着天,就见年深、王执等人呼啦啦的从屋内走出来,显然是‘交接’完毕。 有了长安县衙的人加入,帮忙分段搜索沟渠的人手立刻宽裕起来。 那天下午,通义坊的不少居民都围观到了大理寺‘颐指气使’地指挥孙家纸坊和长安县衙的人在大冷天埋头‘清理’水渠的情形。 年深顾念等人几乎都是一夜未眠,硬撑着等到午后,遗憾的是水渠那边依旧毫无收获,寻找刀鞘和和相关线索的事情,也就只能请长安县衙这边后续再继续进行了。 折腾了一天一夜,终于熬到散衙的时辰,顾念跟着杜泠和萧云铠又蹭了年深一顿晚饭。怕他没有鱼符进不了门,杜泠拽着萧云铠一直把他送进义宁坊 和杜萧二人告别后,迫不及待地打马回家,明天是休沐日,他都计划好了,今天回去就洗澡,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后继续去西市考察市场、给阿舅和井生他们买礼物。 他骑着马刚转进药肆所在的坊道,守在门口的井生就开心地迎了过来,“小郎君,你可算回来了。” “不用担心,就是跟老板出个一夜的短差。”顾念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井生。都这个时辰了,他也懒得再去大理寺,不如后天去上班的时候再去还马。 老板,短差?井生现在对自家小郎君嘴里时不时冒出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胡人词语‘已经习惯了,连猜带蒙的也能大致明白。 “小郎君,今日上课么?”井生期待地看着顾念。 糟糕,把这事儿忘了,顾念不好意思地摸了下耳朵,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上,你们先去准备,等我去夫人房间报个平安。” 井生欢快地应了下来。 屋内熏香袅袅,顾夫人正在案前虔诚地抄写一份佛经,见他进门,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笔,“可算回来了,让阿娘看看瘦没瘦。” 顾念展示性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跟着少卿吃得好着呢,肯定瘦不了。” “你受伤了?”他额上的青痕浅了许多,却还是被顾夫人发现了。 “我说了阿娘不准笑。” 顾夫人:??? “这是我想事情太认真,自己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了。” 顾夫人忍俊不禁,戳了戳他的额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多大也是阿娘的孩子啊。”撒娇什么的,顾念可是熟练得不得了,哄得顾夫人安了心,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虽然他这个老师翘课一天,那几个学生却都非常自觉,上课的时候把两天的课业都交了上来。 一个时辰的课程结束,顾念迫不及待的让井生去准备洗澡水。 沐浴过后通体舒泰,抹好了柔娘送的活血化瘀膏,井生正帮着他擦头发,青梅就把做好的枕头送了过来。 “这么快?”顾念还以为至少得等一段时间呢。 “只做好了枕头。”青梅笑意盈盈地把那个枕头递给他,“正好隔壁李家有些洗晒好准备做外氅的鹅毛,奴家就直接跟他们换了些夹在丝枕中间。小郎君试试,不合适奴家再拿去改。只是一时找不到那么多鸭毛和鹅毛,还有处理也需要段时间,那个床垫还得再等些日子了。” “不急,床垫越厚越好。”顾念用手拍了拍,因为最里面夹了层鹅毛,比他预想的还要软些,试着枕了枕,不但舒服,高度也合适,还有股淡淡的香气。 “什么味道?”他皱了皱鼻子,还挺好闻的。 “秦郎君让奴家在里面塞了袋合欢花,说是有安神的效果。” “Nice!”顾念给这个枕头打十二分,比昨晚桃花阁的枕头还棒! 耐撕?撕枕头干嘛?青梅跟井生对视了眼,彼此都有些茫然。 “是胡人的话,就是特别好的意思!”顾念给两人解释,“青梅可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预感到自己的睡眠质量可以得到大幅提升,顾念笑得眉眼弯弯,满面春风。 “小郎君不是已经给过谢礼了?”青梅指了指自己头上的银簪。见他满意,青梅终于放下心来。 井生插话道,“小郎君,你要是真想谢她,不如把墙角那个奓(zhà)斗打开看看?青梅阿姐每天都惦记着呢。” “奴家没有。”青梅嗔怒地瞥了井生一眼,慌忙否认。他们原本是都不信小郎君说的什么二十文会变成五十文的话的,毕竟之前的十几年里,小郎君说话就没靠谱过。 但自从小郎君去了大理寺,似乎就变了,尤其是最近跟着小郎君上课,才发觉他懂得的东西真的很多,于是两人又开始疑惑这个奓斗里的东西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行,那就现在打开看看。”顾念爽快挥了挥手,让井生去把那个奓斗抱过来。 一般是需要半月左右的时间,但他只是实验,用的糖少,差几天也问题不大,实在不行,再封回去就是。 井生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奓斗放到桌案上,青梅也立刻围了过去。 破开封泥,底下还是团跟麻布纠结在一起的泥,顾念大剌剌地把那层泥布揭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迷你小剧场之恶名在外 卖饆饠 (bìluó)的摊子旁,几个百姓边等边闲聊。 百姓甲:听说了么,昨天大理寺的人押着孙家纸坊和长安县衙的人清理了半天水渠 。 百姓乙:作孽啊,那么冷的天下水。 百姓丙:为啥? 百姓丁:听说是通义坊的水渠太臭了,把路过的大理寺是人熏到了,当时那几个人脸色可黑了,硬抓着孙家和长安县的人清理。 百姓甲:不是吧,我怎么听说是大理寺少卿不小心把刀掉进去了? 百姓丙:那也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百姓丁:你当他们来自什么地方,大理寺!长安县令犯了事进去照样抽鞭子! 百姓乙:可不,大理寺是什么地方,鬼见愁!任你是谁进去都得抽骨扒皮,凶着哩。总之见到他们的人千万要绕着走,那可是连‘官’都惹不起的‘官’。 众人:对对对,绕着走。 长安城的另一边,正在晨练的年深,正在清理障泥的萧云铠和杜泠,将醒未醒的顾念,齐齐打了个喷嚏。 第25章 看到底下露出来的东西,井生和青梅情不自禁的同时屏住了呼吸。 奓斗里盛放的东西晶莹剔透,洁白如雪。 大约是他们放的紫砂糖量少,玳瑁找到的泥土恰好吸附能力也强,做出来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最上面的一层,已经跟顾念熟悉的白糖相差无几,底下那层还略微有些泛黄,但跟它原来的模样相比,仍然是天壤之别。 青梅捂住嘴,看看屋外的积雪,又看看面前的奓斗,满脸震惊。 东西明明是自己看着顾念放进去的,井生仍然有些不可置信,掐了一把大腿来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小郎君,这……真的是糖?” “当然是。”顾念胸有成竹地抱起双臂,“不信你们尝尝。” 井生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到舌尖尝了尝,“不是雪,果然是糖的味道!” 顾念:………… 原本也是糖啊。 “奴家立刻去告诉娘子。”回过神的青梅立刻转身跑了出去。 至于这么着急么?明天再说呗。顾念有点不太理解她的激动。 没过多久,顾夫人、忠叔还有秦染全都赶到了顾念的房间,大半夜的一屋子长辈目光炯炯地盯着,顾念莫名有种被开家庭会议‘审判’的错觉。 “青梅说你做出了雪花糖?”顾夫人率先开口。 雪花糖?顾念含糊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吧,叫白糖还是叫雪花糖,问题都不大。 “在这儿。”井生机灵地捧起桌案上的奓斗端到顾夫人和秦染的面前。 这玩意真的是糖? 奓斗里的东西洁白通透,在烛火下光华流转,仿若冰晶碎玉。 那陌生的模样着实让赶来的顾夫人和秦染等人惊讶。 青梅甚至直接拿起桌上的水洗,去廊下舀了半洗未融的积雪回来,顾夫人左看看又看看,那雪花糖的模样居然半点不输真雪,“果真是雪花糖。” “味道比石蜜还好呢。”青梅鼓动顾夫人和秦染尝尝味道。 几人尝了尝,顾夫人笑道,“甚优于石蜜。” “清新甘冽。”秦染用舌尖轻轻将糖粒在齿间抿开,回味良久。 “的确更甜。”顾忠也跟着频频点头。 众人的交口称赞让顾念有些心虚,本质上就是同一样东西,味道更好什么的,一半是因为杂质带走了一些杂味,一半就是你们在它漂亮的颜值下产生的心里作用罢了。 “这东西真的是你用那黄泥做出来的?”秦染疑惑地看向顾念。那天晚上玳瑁就哭着跑到他面前‘告状’,说顾念用泥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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