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青找不到地道的半点痕迹。” 顾念不赞同地道,“你烧掉冷宫,到时候里面找不到你阿姐和薛综的尸体,那岂不就是告诉吕青,人是你救走的?” 年深也点了点头,跟找不找得到地道没有关系,只要她们母子一失踪,吕青第一个怀疑的肯定就是墨家。 “我知道,”墨青眉梢一抬,表示自己并没有那么傻,“所以准备了‘尸体’。 吕青昨天发脾气,赐死了七个宫女,我已经托人找了其中与我阿姐和阿综身形最接近的两具尸体留下来。 等明天把人接进地道,再把那两具尸体放到冷宫,在万国大宴结束前一把火烧了,就是神仙也认不出来。 因为时间紧迫,地道有一大段路是从含元殿前的广场穿行过去的。 明天新皇大宴群臣和外国使节,到时候势必会有许多助兴的‘节目’要在广场上举行。 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明天他们沿着这段地道往外走的时候会出什么意外。毕竟那时候有很多武功高手都在场,如果被他们发觉地下的奇怪动静,就功亏一篑了。” 顾念摸了摸鼻子,“我得提醒你,这个计划的漏洞不止在广场那段,其实人到底是烧死的还是毒死的,很好区分。” 年深也道,“男尸还是女尸就更好区分了。” 墨青怔了怔,瞪眼看向他们两个,“真的?” “嗯,你也说了,吕青不会轻易放过她们母子,即使有尸体,肯定也会详细检查,你现在准备的这两具尸体,破绽太多了。”顾念熟练的从袋子里掏出纸笔,“你阿姐和阿综的身高和体态各自是什么样的,她们有没有什么特别容易辨别的身体特征,比如特别大的疤痕,陈年旧伤,六指之类的……” 墨青:………… “而且,把她们两个救出来之后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母子两个?吕青肯定会派人盯住你,随时准备发难,放在墨家不但容易走漏风声,而且危险。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送走,越远越好。” 墨青:………………………… 你们两个到底是专门查案的还是专门犯案的? 现在谈论的可是跟那位马上就要登基的新皇对抗,从皇宫里往外‘偷人’,不但没有半丝害怕甚至还异常淡定,这轻车熟路的模样,就像已经做过千百回了似的。 顾念和年深一直把墨青送到皇宫外,三人才算商量完毕。 墨青就继续负责地道的部分。 由年深安排人连夜去城外乱葬岗按照墨青提供的身材特征找两具尸体,天亮之后再想办法弄进城。 顾念再请秦染帮忙‘加工’一下烧死的特征部分,到时候送到墨家,由地道送进去,换上那母子两个的衣物和饰品,之后基本就没人查得出来了。另外,还要安排人监视,除非送毒酒的人提前到达,否则放火最好等到人已经安全离开皇宫再进行,最后再把地道填上。 如果地道能提前挖通,趁着万国大宴开始,赶在明天关城门前将人带出去就是最安全的。实在不行,就得等到第二天早晨,到时候检查势必会严上许多。送人出去也不能用墨家的马车,得找一辆不起眼的。 出城五里之后,就会有人接应。至于去处,自然就是有镇西军坐镇的凉州。 顾念一拿出从年深那里求来的探监岳湎的条子,秦染二话不说就答应帮忙,甚至还给他们提供一个送人出城的主意。 这个时候,发现有疫病死亡的人,为避免感染,就会送到城外僻静处掩埋,守门的卫士怕沾染疫病,对这种情况是查得最松的。 他们完全可以借送尸体出城的机会将人送出去。 顾念觉得秦染的主意特别好,到时候可以让人跟墨青的阿姐假扮成夫妻,然后将薛综画成天花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加上那个小宫女的尸体,到时候就算后面追查起来,也是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尸体,跟母子完全对不上号儿。 等到他们把一切商量完毕安排妥当,再磕磕绊绊的在秦染和井生的帮助下穿好那身复杂到让人焦躁的朝服,就已经差不多到了他跟年深约好的碰头时间。 凌晨三点的义宁坊,黑漆漆的,他穿着簇新的乌舄[xì],打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坊门。守门的还是之前那两位,今天是新皇登基的大日子,再见他一身穿戴整齐的绛纱朝服,两人立刻明白是去参加登基大典的,登记过后,麻利地帮他打开了坊门。 更深露重,顾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突然发现远处三盏灯笼扑腾在半空,跟鬼火似的,等听到萧云铠打招呼的声音,才发现是年深他们。 他们身上俱是跟顾念差不多的黑边绛纱大袖单衣,只不过身上的那些啰嗦的配件更多了,愈显华丽,挂上水苍玉抱着玉首剑的萧云铠,都压下常日里的浮躁之气,多了分庄重感。 三人之中最显眼的自然还是年深,夜色和大袖袍圆润的线条柔化了他身上冷冽的武将之气,剑眉星目之间意气风发,冠带风流。 “顾司直?”萧云铠把手在顾念面前挥了挥,顾念才回过神。 “哦,快走,快走,时间要来不及了。”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虽然穿朝服的老板特别好看,但是看呆了也未免有点太丢脸了。 “怎么样?”年深带着两个常服小厮靠到他近前,询问他那边的状况。 等顾念把秦染那边给的建议和自己的想法交代完,几人差不多就已经转到了大明官前,年深吩咐了几句,那两个小厮就转身朝两个方向飞奔而去。 远远看到宫门口排了条长长的队伍,顾念还以为是宫门没开,结果是排队‘安检‘的。 由于二月的那次大洗牌,朝廷各个部门都人员大动荡,空缺良多,许多官吏跟顾念一样,是初次入宫,所以属于初次官员的那条登记队伍特别长。 这个时代你说它观念落后吧,它还比顾念想象得先进些,不但会对顾念他们这种初次入宫的官员详细登记造册,记录姓名品级官职之类的资料,甚至还要记下个人的体貌特征。 你说它先进吧,这种文字描述的体貌特征,着实太过抽象。 比如顾念,那个登记的人帮他标注的体貌特征就是 回头看看队伍,除了他身后那个体型壮硕的,顾念觉得自己这十三个字的体貌特征至少适合其中百分之四十的人。 经过‘安检’,顾念刚要往前走,后面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顾念回过头,发现是刚才站在他后面的那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大汉,看打扮明显是个武将。 “你是?”顾念把手上的灯笼往上拎了拎,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这张脸。 “俺叫张闯,是安番侯手下的定远将军,跟侯爷一块儿回来参加大典的。”那人乐呵呵地挠了挠头,“你是顾言顾将军的阿弟吧?” “正是。”一听顾言的名字,顾念就习惯性的肝颤了一下,连忙跟对方端正地行了个礼。 他想想也就明白了,刚才‘安检’的时候需要报一大堆信息,这位刚好站在他后面,估计全听到了,能认出他也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本来还想着等参加完大典,明天再去义宁坊找你,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就碰到了。” 顾念迅速反应过来,“我阿兄可是有书信托将军带回来?” “正是。”张闯伸手探入怀中,却摸了个空,他怔了怔,面上现出赧色,尴尬地看向顾念,“俺好像把东西忘在客舍里了。” “不碍事,如若将军不嫌弃,明日正好可来家中做客,我替阿兄招待将军一顿薄酒。” “那敢情好,对了,你们家那个肉酱和方便面能多准备点么?”张闯期待地搓了搓手,“上次你阿兄带回去那点儿,根本就不够营里的兄弟们分,这次回来之前,大家都嘱咐我让你多给你阿兄做点……” 张闯的直白让顾念愣了下,随后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 比起京城这些八百个心眼儿的家伙,顾念觉得张闯这种想什么说什么的直白异常‘可爱’。 等两人寒暄完毕,顾念再去找其它人,年深早已不见踪影,门口只剩下杜泠和萧云铠在等他。 进门就是片视野开阔大气磅礴的巨型广场,晨曦未明,依稀可以看到远处云奔山横,宫殿高耸,四周列戟如林。 眼前的广场异常宽阔,顾念粗略估计了下,纵深至少超过六百米。 怎么说呢,就算皇帝真的是条龙,眼前这个广场的尺寸也够它打滚撒欢的了。 正对广场的就是史书里大名鼎鼎的含元殿,巍峨壮阔,立于三层高台之上。两侧阙楼仿佛凤展双翼,龙腾云海,轮廓跌宕起伏,气势恢宏。一眼望上去,便能让人胸中荡起层层豪迈之气,依稀可以想象出当年‘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的盛世华景。 龙尾道上人影憧憧,顾念跟在杜泠后面,沿着步道缓步而行,等走到殿前,早就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想想也就明白年深为什么不等他们了,以年深的官阶等级,跟他们这些平常都不用上朝的小吏,站位根本不可能在同一片区域。 他们站得太远,想看见中间穿龙袍的那位都难,与其说是上朝,还不如说是出早操罚站。 周围那些陌生的脸孔表情大多是忐忑或麻木,眼神枯槁,几乎没有几个人带着欣喜之色,这样死气沉沉的队伍,完全不像参加新皇的登基大典,反而更像是送别旧朝的葬礼。 好不容易站到所有人到齐,人群却开始朝外移动,等听到里面的人说要去跟新皇祭祀天地,顾念不禁眼前一黑,陆昊他们这些家伙,做事到底有没有点规划? 既然要先去皇城那边祭拜,为什么还要大老远地绕路跑到大明宫来集合? 走了小半个时辰,大部队才艰难地移动到位,吕青在遥远的前方祭祀天地,熬了一夜的顾念站在大后方,在礼乐钟鼓声中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泠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他该跟着众人走了。 顾念怅然惊醒,抬头看了眼天色,有些担心墨青他们那边的进度。没有手机真的太不方便了,也不知道阿舅和墨青那边都各自进行得如何。 走了大半天,顾念却发现他们又绕回了含元殿! 顾念:……………… 这个流程到底是哪个变态设计的? 酷日当头,他们又晒了大半天,终于等到了百官朝拜环节。 宦官宣读的登基诏书听得顾念头大,最后只记住国号被改为了‘乾’。 从这个时刻开始,大梁正式成为了过去式。 看着含元殿背后壮阔的远山流云,顾念有那么一瞬间的唏嘘和感慨,仿佛感觉到历史的车轮正在从自己脸上碾过,滚滚而去。 数百年后,时间终会将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压扁在书页之间,变成几笔轻描淡写的背景,微末而无声。 宫门大开,各国使节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涌进来,轮流朝贺。 顾念他们就跟烘托环境的人形立牌似的,没有任何跟那些使节接触的必要,却完全不许离开,只能僵硬地站在两边,旁观着万国来朝的盛况。 他不禁有些庆幸自己之前就已经开始锻炼身体,否则这登基大典真不是一般身体素质受得起的,万一当着各国使节的面昏倒,那可就太丢脸了。 好容易熬到日薄西山,终于到了晚宴时分。 顾念正在后排茫茫坐席中寻找自己的座位,叶九思派人过来将他领走了。借着今晚万国大宴掌席的‘需要’,小世子堂而皇之的将他安排到了自己后方的席位上。 “这里位置好。”小世子对顾念做口型,眨了眨眼睛。他前面,就是申国公。从顾念的角度,只能看到国公挺直的腰背和华丽的顶冠。 顾念知道这是叶九思的好意,轻手轻脚地坐了下来。 一坐下,他酸疼的腿脚就立刻发出了抗议,顾念默默揉着大腿安抚自己的身体,再坚持一下,等今晚结束就带你去泡温泉。 这个位置的视角比顾念原本的简直好了上百倍,甚至还能俯视到底下大半天没见的年深。 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目光交汇之间,顾念惦记着墨青的状况,连忙用眼神‘询问’。 年深微微颌首,没有比出成功的手势,却也示意他‘不必担心’。 也就是说,那对母子暂时还在这座皇宫里。顾念眼皮微垂,深吸口气,紧张地看向脚下,但愿待会儿一切顺利。 鼓乐声起,百花宴精致的菜色被侍女们流水般地端了上来,这场折腾了他们将近一个星期的万国大宴,终于缓缓拉开帷幕。 作者有话说: 顾念[默念]:一切顺利一切顺利一切顺利~ 备注:1、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隔仗炉光出,浮霜烟气翻。飘飘萦内殿,漠漠澹前轩。圣日开如捧,卿云近欲浑。轮囷洒宫阙,萧索散乾坤。愿倚天风便,披香奉至尊。-----唐崔立之 《南至隔仗望含元殿香炉》 第80章 顾念正在担心间,殿内戛玉鸣金的曲声稍歇,广场那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 他心头一颤,抬眼望去,只见马蹄纷沓,七八百匹高头骏马,披挂着绚丽华美的璎珞和漂亮的战甲,昂首扬尾地走进了殿前那片辽阔的广场。 骏马旁边皆是披坚执锐腰挎千牛刀的锦衣华卫,俨然是一队华丽的骑兵仪仗队,气势卓然。 如果说后世绣春刀随着锦衣卫一起盛名远扬,那在这个时代,千牛卫手中脱胎自皇帝随身御刀的千牛刀便是独领风骚的存在。 鼓乐声响,现场奏起气势恢宏的破阵乐。 铿锵的鼓点间,千牛卫翻身上马,长刀出鞘,锋刃如雪,战马愤蹄嘶鸣。 霎时间,眼前仿佛就化作了战场,千蹄纷沓,声震如雷,杀气盈然。顾念他们身下的含元殿,仿佛都跟着他们冲阵厮杀的动作微微震颤起来。 根据昨天墨青所说的冷宫位置,在那里和宣阳坊的墨家之间连一条直线,顾念便猜测出了墨家地道在广场上通过的大概方位。 他不禁握紧了双拳,来回紧盯着那一线斜穿而过的区域,生怕哪匹马一个不小就踏在墨家工匠挖的地道上,将地面跺出个窟窿,那一切就都完了。 他正在紧张之间,有人拍了拍他的手臂,轻声安抚道,“不用怕,花拳绣腿的表演而已。” 顾念转过头,这才发现旁边离他不远坐着的就是张闯。 显然,对方以为他这个文官被广场上千马齐嘶战意昂然的情形吓到了。 顾念也不好解释,点点头,感谢了对方的善意。 既然他在这里……顾念下意识地往张闯那排最前面看了看,那个坐在最前面正举杯与申国公对饮的中年男子,肯定就是安番侯了。 大梁原本的六方军侯,如果按照目前的实力强弱排序,大致就是镇东侯、镇北侯、镇西侯、镇南侯、安平侯、安番侯。 镇西、镇东、镇南三方军侯相互交好,在朝堂大事上一向也都是站在统一立场。 镇西侯的驻地在西北一带,原本是六方军侯中实力最强的,但自从六年前年云起战死沙场之后,镇西军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自此不说一落千丈,至少也是军心士气和元气大伤,再加上年深年纪尚幼小,爵位空悬,年风勇对林安心中有气,在许多事情上针锋相对,镇西军能得到粮草和各种资源也逐步锐减,实力也被削弱了不少,一下跌到了第三。 位于东边的镇东军,位置得天独厚,背靠东边海岸线的天然屏障,能来‘对线’的外敌极其有限,因而在六方军侯之中的压力最小,发展迅速。 镇西侯去世后,镇东军在此期间则逐渐积蓄实力,偶有小股海寇,也都被镇东侯系数剿灭,隐隐占据了六方军侯之中最强的位置。 镇北军在后世的东北一带,从地理位置来说,大本营的位置距离长安最远,原本是六方军侯中实力最差的那个,但由于之前得到林安的大力扶持,一跃而起,占据了第二的位置。 镇南军在后世的江浙一带,物产丰饶,镇南侯也没什么太大野心,稳扎稳打,不争不抢,一直跟在两个大哥后面埋头经营自己的小天地,稳稳坐在第四。 安平军在后世云南一带的位置,与镇北军斜线相对,距离长安同样路途遥远,十数年前起,就基本处于半失控状态。 安番军负责的区域在北边,处在镇西军和镇北军之间,占据的面积虽然看起来和别人差不多大,但大多是地广人稀的草原和沙漠,资源匮乏。原本还能仗着骑兵的优势士气彪悍压镇北军一头,但由于向来只埋头打突厥,懒得参与朝堂之上的争端,自然也得不到什么资源上的优待,现在反而落在了六方军侯里实力最弱的位置。 对于吕青的登基,六方军侯也态度各异。 顾忌着年深还在长安,镇西军那边明面上是支持镇东侯吕青登基的,但并没再派人过来,而是由年深全权代表。 镇南侯一直以镇东侯和镇西侯的意见为主,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因此是新皇支持派。 镇北侯与林安勾结,向来与镇东镇西镇南三边不和,二月长安兵变之后,便自称病重,闭门谢客,对于吕青登基称帝的事情不置可否。 安平侯是六方之中唯一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反对意见的,拒不承认吕青为帝,甚至还在十几天前兴兵,意欲讨伐。 距离最近的镇南侯就被派去阻挡安平侯,由于双方战火胶着,镇南侯坐镇西南无法脱身,便只能派使者携贺礼来长安朝贺新皇。 唯有安番侯,居然出人意料的现身长安,亲自从草原回来参加吕青的登基大典,个中意图,着实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安番侯此次回京城到底是真的只关心打突厥,对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太在意,还是明面上支持吕青,实则回来探听虚实另有图谋,各方耳目都异常关注。 原书顾念只读到一半,从他已读的部分来看,安番侯后期似乎还是流露出了想逐鹿中原的野心的,他手下曾有一支队伍与年深缠斗良久,着实令年深头疼了一番。 顾念现在也很头疼。 因为安番侯是他大哥的老板。 上次顾言回来虽然甚少提及军中的事情,但从言谈之中所透露出的状态来看,安番侯对顾言是极为信任与看重的,顾言也对安番侯很是敬慕。 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以后如果安番侯跟年深为敌,那岂不就是他大哥要与年深为敌? 在顾言心里,突厥与顾家是死仇,不灭不休的那种,劝他离开安番侯那边的可能性几乎约等于零。 顾念正在为顾言与年深目前几乎无解的局面而头痛,周围的乐声突然转为欢快的节奏,千牛卫翻身下马,广场上奔腾的肃杀气息也随之收敛,战马恍如听得懂乐曲般,开始随着音乐节拍踏动,一时间璎珞唰唰颤响,近千匹骏马随着乐曲整齐地摇首摆尾,仿佛在舞蹈,场面极为震撼。 众人惊讶间,数十个穿金带玉的侍者,抬着个彩绦装饰的巨大板床,放在了广场中央。 领头的那匹骏马倏然跃上,朝大殿当中的吕青作出臣服叩拜的姿态。 侍者们抬着板床送至阶下,高声齐贺:“恭祝陛下,辉耀日月,圣祚无疆!” 吕青哈哈大笑,当场命人赐酒,板床上的骏马伶俐地衔起酒杯,一饮而尽。 舞马衔杯?顾念长吸口气,当初在博物馆里看到舞马衔杯银壶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亲眼目睹到这一幕。 在舞马之后,上百名宫女在悠扬的曲声之中款款进殿,跳起了霓裳羽衣舞。 和缓舒适的节拍里,宴会上的气氛逐渐松弛,众人也开始推杯换盏。 对于安番侯的现身,吕青还是极为开心的,一方面安番侯毕竟实力最弱,目前还没有与他争抢王座的实力,构不成威胁,另一方面来说,不用管安番侯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他能亲自出现在长安,明面上就已经是目前最支持吕青的一派了,对吕青登基后壮大声势颇有推波助澜的效果。 所以他的第二杯酒就赐给了安番侯。 顾念惦记着地下那边的进度,不时朝年深那边张望,吃得心不在焉。 酒过三巡,一个汉化流利的胡人使节突然站了起来,言说听闻大亁勇士马球技术了得,他特意带了国内最好的一队球者,要与大亁的勇士比试一番,给大家助兴。 顾念挑了挑眉,无论哪个时代,总有这种用挑衅的方式在大家面前刷存在感的客人。 马球本就是骑兵中盛行的竞技项目,吕青也对自己的手下颇有信心,立即点了一队千牛卫出去,让他们陪客人玩玩。 此时天色已经暗,宫人们训练有素的在广场上燃起一圈巨烛,用障屏在三面架起‘矮墙’,圈出马球场地。 顾念原本也是看热闹的心态,但当他看到大亁这边用作球门的龙头柱被安置到了墨家地道途径的区域附近时,顿时涌起了不妙的预感。 然而,这时双方已经牵马步入球场,什么都来不及了。 线香点燃,欢呼声起,球手们拎起月杖,飞身上马,上半场比赛正式开始。 也不知道是由于对方有备而来,还是那队千牛卫徒有虚名,没过多久,大亁这边就被连进两球,接下来的时间,双方也一直在大亁的球门前纠缠不休。 胡人使节洋洋自得,吕青脸上的笑容却快要挂不住了。 顾念盯着那些在球门前争抢的球手,担心不是球,而是地下的那条通道。 突然,有个胡人与千牛卫抢球,两人双双摔倒,掉下马来。 席间有人忍不住发出惊呼,打马球落马可是非常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被马蹄踩踏致伤,甚至有人被踩踏丧命的。 幸好那两人都是身手利落之辈,就地翻滚了几圈,避开了马蹄的范围。 此时恰好线香燃尽,上半场比赛结束。 千牛卫和胡人球手们各自围住了自己落马的队友询问状况。 上半场结束,胡人以两球的优势遥遥领先,而且以刚才的大亁这边被全面压制的状态来看,下半场得胜绝不是问题。 那个胡人使节愈发得意,频频夸赞起自家球手,吕青面色阴沉,今天这种时候,如果大亁输了,面子可就丢大了。 发现那个摔下来的胡人球手指着自己滚过的地方跟队友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顾念不禁有些着急,他该不会刚才在地上滚过的时候听到了地下什么奇怪的声音吧? 他担忧地看向年深那边,却见年深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站起身来,对着吕青躬身行礼,“圣上,马球看来的确很有意思,在下也想下场去为大家助助酒宴之兴。” 叶九思蠢蠢欲动的想要跟上,却被申国公一个眼神阻止了。 “圣上,在下也愿同去。”陆昊和马涼也接连站了起来。 见他们三人主动请缨,吕青大喜过望,摸着颌下钢针似的短须连连点头,“准了。” 那个胡人使节显然对大亁的文化了解颇深,一看年深是文官打扮,面色便颇为不屑,再看另外两人之中居然还有那个接待他们的鸿胪寺少卿,愈发放心,大亁换上去的三人里有两人都是文官,那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圣人确定要派文官上场?”那胡人使节看看年深,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 文官?大亁这边的满朝文武俱是无语地看着那人,你待会儿就知道这个‘文官’有多可怕了。 年深长眉微扬,俊美无俦的脸上露出丝淡淡地笑意,“今日乃大吉之日,不亦斗气太浓,文官足矣。” 顾念:………… 奸诈!但是我喜欢。 年深、陆昊和马涼换了衣装,下半场立即开打。 几息之间,那些胡人球手便感觉到了新换上场这三人带来的强烈压迫感,场上局面陡然逆转。 半盏茶不到,年深跟马涼便已经长驱直入各进一球,迅速扳平了分数。 席上的胡人使节大惊失色。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正在惊愕间,年深扬起月杖,潇洒的一记长击,将球传到球门边的陆昊手里。 胡人使节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平日里总跟他们笑若春风的鸿胪寺少卿一勾一带,灵活避过他们的球手,将那颗彩球送入门中。 三比二,大亁反超,殿内殿外立刻同时响起了欢呼声。 顾念也松了口气,自从年深上场开始,就牢牢将人压制在对方的球门附近,地道这边的危机总算是接触了。 他低头喝口汤润嗓的功夫,年深又再进一球,比分瞬间变成了四比二。 接下来大约十分钟的时间里,顾念总算明白当初萧云铠为什么说年深最厉害的是马球了。 他跟陆昊和马涼配合无间,势如破竹,上半场还风头正劲的胡人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头都抬不起来。 线香燃尽,香灰飘落的最后一瞬,年深挥动长杖,流星追月般的击出最后一球,彩球划过众人头顶,在空中留下道漂亮的弧线,正入球门,将比分最后定格在九比二。 大获全胜,殿内殿外欢声雷动,千牛卫们高兴地将年深、陆昊和马涼三人英雄般的抛举起来。 夜风拂过,年深额间带着汗色,遥遥看向殿上的顾念。 人群之中,顾念也高高举起右手的大拇指作为回应,随后又调皮地张开五指,隔空做了个要与年深击掌的动作。 年深:………… 众人兴高采烈的庆贺中,胡人使节带着那队球手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就到了顾念他们精心准备的那道大菜登场的时刻。 乐音缥缈,一座巨大的‘花山’被推到了大殿上,山上的姹紫嫣红,百芳争春,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众人正盯着那座制作精美的花山打量,啧啧称奇。 花山内突然传出声音,“听闻人间有新皇登基大喜,我等小仙特来朝贺。” 声音未落,花山四周忽地腾起白色的‘云雾’,白雾越来越浓,云雾飘渺之间,十个衣袂飘飘,粉面朱唇的艳丽美人在花山间悄然现身,巧笑倩兮,顾盼生姿。 殿内端坐的宾客全都惊了一下,居然没看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出来的。 就连已经见过那些糖像的吕青都怔了怔。 须臾之间,白雾渐收,众人再定睛细看,才发现花山上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座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因为脚下带着滑轨,才有了‘飘忽若神’的效果。 只见那些美人有的吹笛,有的献舞,有的捧着如意,有的拎着仙酿,有的端着云霞,还有的手展长卷,身姿绰约,婉丽动人。 “芙蓉花神献琼花。”侍女从雕像手上提走花篮,送到吕青面前,吕青笑眯眯地接了。 “玫瑰花神奉如意……” 滑轨轮动,每位花神站到花山正中的位置,一道道菜品便从她们手上流水般地送到诸位宾客的桌面上,等到海棠如同施法般地‘展开’太平画卷的时候,林国公都忍不住点了点头,“妙,实在是妙。” 等到仙酿和云霞糕入口,从未尝过的神奇味道更是震住了在座的宾客。 “餐云饮霞,神仙滋味,”对面的一人连连赞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对申国公和吕青道,“申国公该不会是为了恭贺陛下,真的请道人拿来了仙家妙方吧?” 吕青听罢,不禁面色大悦,哈哈大笑。 叶九思回过头,朝顾念比了个大拇指,师父,厉害! 最终呈现效果的确完美,顾念也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过真正厉害的是墨青,没有他和那些工匠们的巧手,恐怕三分之一的效果都达不到。 因为吕青嗜辣,宴席最后一道菜,是御厨原本就准备好的四味汤羹,有酸、甜、咸、辣四种调料。 据说四种都放,会有一种特别神奇的味道。 那不就是胡辣汤?将四种调料都往滚烫汤碗里加了点,顾念心不在焉地搅动着。 眼见着宴席接近尾声,墨青那边却依然没有消息,顾念脸上的笑意散去,越来越担心。墨青,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阿嚏,今天的茱萸粉似乎特别辣,闻到味道就让顾念打了个喷嚏。 “嗬嗬!”坐在申国公身边的安番侯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喉咙,打翻汤碗,滚倒在地。 “侯爷!”张闯和几个副将起身围了过去。 难道有人下毒?眼见着安番侯痛苦翻滚,大殿内众人不禁都大吃一惊,下意识地将手上的汤碗推远了些。 “侯爷!侯爷!”张闯跪在安番侯身边,急得手足无措,只得抬头向四周求救,“你们谁懂医术?” 他常年在外打仗,京城之中根本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慌乱之中看到顾念,便想起了他家是开药肆的,一把将顾念拽了过去,“你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顾念被他拽得踉跄跌坐在安番侯身边。 地上的安番侯双手痛苦地捂住喉咙,脸色已经憋到紫涨,但却明显没有秦染说的毒物那种黑紫的感觉。 顾念心念电闪,猛然想起件事。 “快!帮我打开他的嘴巴。”顾念语速急促地对赶到身边的年深和叶九思交代,同时着急地在腰间摸索,想找到件趁手的工具。 叶九思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听话地压住了安番侯的手,年深则捏住下巴,强迫他张开了嘴巴。 “放开侯爷!”安番侯那几个副将觉得不对,纷纷围上来想要阻止。 年深示意叶九思继续捏住安番侯的嘴巴,起身护在顾念身后,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与此同时,顾念已经一把拽下张闯冠上那根尖利的簪子,用力戳进了安番侯的喉咙。 众人:!!!!! 作者有话说: 备注:千牛卫:正式名称为“左右千牛卫”。在唐代,“左右千牛卫”是大唐南衙“十六卫”中的两“卫”,不领府兵,专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是皇帝内围贴身卫兵。前身为千牛备身。左右千牛备身掌执御刀宿卫侍从。皆以高荫子弟年少姿容美丽者补之,花钿绣服,衣绿执象,为贵胄起家之良选。 第81章 “噗!” 一股血水自安番侯喉间疾射而出,喷了顾念一脸,艳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发生了什么?张闯和叶九思震惊地看着顾念,似乎没有办法理解眼前的状况。 这人居然在万国大宴上当殿刺杀安番侯?简直胆大包天!血喷溅出来的时候,含元殿上的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吕青也没有反应过来。 “护驾!快护驾!”站在吕青身边的宦官脸色煞白,吓得连连挥袖呼喝着。 两队金吾卫“哗啦啦”护在了吕青的帝座前面。 自恃武功高强的,或者像林国公申国公这种身边有护卫的,见过大风大浪的,还能基本保持镇静,有些胆子小的,一见血喷出来就吓得瘫坐了下去,带得椅歪案斜,盘翻碗洒,连带着撞到案角或者被热汤烫到的哀叫,含元殿内顿时乱糟糟的,各种杂响一时间不绝于耳。 “我要你给侯爷偿命!”两个副将红着眼睛挥起拳头就朝顾念冲了过来,年深横步侧挡,拳脚生风,利落地将两人双双拦了出去。 背后的事情顾念根本没时间分神,连脸上的血污都来不及抹,着急地俯身看向安番侯的喉间。 “咳咳!”安番侯咳嗽了几声,叶九思还死心眼儿地捏着他的下巴不敢松手,顾念急忙拍了拍他的手臂,得到示意的叶九思这才放开。 安番侯侧头吐出半口血沫,胸膛急促地起伏着。 见他恢复呼吸,顾念右手一松,一直紧抓在手上的簪子‘当啷’掉落在地板上,人也长出口气,脚软地坐了下去。 成了! 刚才看到安番侯喉间鼓起的那个巨大血泡,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常常听家人提起的一种恶疾,‘飞扬喉’。 当年外婆就曾经在邮轮上遇到过类似这样的事情,一个年轻姑娘因为吃了特别辣的食物,喉咙突然间冒出血泡,数秒之间就鼓胀到极大,压迫气管和食道,濒临窒息。外婆想起在书上看过的案例,急中生智,摘下胸针刺破女子喉间的血泡,放出血水,救了她一命,那个姑娘的哥哥为了感激外婆,‘以身相许’,成为了顾念的外公。 这个故事顾念从小到大听了许多遍,记忆深刻。所以看到那个血泡的瞬间就想了起来,再回想其它情况,基本也与外婆当初的描述完全对得上,才决定赌一把救人。 “侯爷!”张闯见安番侯有了动静,连忙伸手要去抱他。 “先别碰,等他稍微缓缓。”顾念摆了摆手,阻止张闯。 张闯僵在半途,将信将疑地看向安番侯,见他虽然闭着双眼,但呼吸已经逐渐顺畅,脸色也确实比之前好了些,才略略安下心来。 “师父,你没事吧?”叶九思见顾念满脸血污,别着脚坐在地上,手还在微微发抖,急忙过去扶他,又匆匆掏出帕子给他擦脸。两个国公府的护卫赶过来,护在了他们身边。 顾念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没事,就是有点丢脸的后怕和脚软而已。 听到周围交手的声音,张闯猛地回过神,抬头对着那些还梗着脖子攻击年深的同袍吼道,“还不快住手,他们是在救侯爷!” 他的大嗓门震得整个含元殿嗡嗡作响,全都跟着静了一静。 那几个副将怔了怔,这才发现安番侯并没有死,虽然还躺在地上,但痛苦的表情已经平缓下来,脸色也不再紫涨。 “侯爷!”那几人立刻围了上来。见他们已经没有攻击顾念的意思,年深自然也就不再阻拦。 刚借着叶九思的帮忙站起身的顾念连忙阻止他们,“别过来,他现在需要一个空旷一点的地方慢慢呼吸。” “对对对,都听顾司直的,你们都离远点。”张闯现在对顾念简直是言听计从,立刻喝止住那些人。 “敢问顾司直,俺现在能否将侯爷扶下去休息?”张闯小心翼翼地请教顾念。 顾念正要开口,背侧的年深突然轻咳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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