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勾起嘴角,面上尽是得意之色。 年深眉心紧皱,“可是验毒的人也没有任何反应。” “对啊。毒性越烈,发作的时间越快。”马涼也质疑地看向徐卯,怀疑他在虚张声势,剧毒入口,立刻毒发身亡,这几乎就是常识。反过来说的话,如果毒性发作得慢,就有足够的救治机会,自然就不足为惧了。 徐卯却越发地得意,“因为此毒反其道而行之,并不会立刻发作,所以,也就无法察觉。” 众人不禁大惊失色,马涼更是直接呆住了。刚才连喝两碗水的小厮登时双腿发软,面如土色的瘫倒在地,要是吕青中毒了的话,他肯定也跟着死定了。 吕青捏着脖子,不住的干呕着。 一片慌乱中,年深拍了拍马涼,让他赶紧把派人观主叫过来。据说清凉观的观主还是懂些医术的,他们不懂药理,不如让懂的人想想办法。 “没用,没用的,” 看着吕青狼狈的模样,徐卯开心极了,拼命地嘲讽着吕青,脸上得意忘形的笑容甚至已经到了狰狞的程度,“只要喝下去,就药石无灵,只消等上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毒发身亡。哈……” 他正要再大笑几声,却突然收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喉咙。 “不对,怎么会这样?”他脸色剧变,惊疑不定地上下摸索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正要回头去找什么人,手却无力地垂落,整个人都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众人:??? 等下,徐卯自己怎么倒了?中毒的到底是谁? 马涼看看吕青,又看看倒在地上的徐卯,被这一出又一出的波折弄懵了,露出迷茫的神色。 人群之中,刚才倒水的年轻道士站在石阶上望着这一幕,唇边露出畅快的笑意。 众人呆立时,叶九思已经利落地越过椅案,就近赶到徐卯身边,蹲下身伸手探向对方的鼻底。 顾念正要也过去看看,却被那群金吾卫拦住了。 片刻后,叶九思朝年深摇了摇头,徐卯已经没有呼吸了。 死了?按照徐卯所说,中毒的不是吕青么?怎么变成他自己了? 这出人意料的反转令现场所有的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唯有年深足尖点地,迅速跃向站在人群里的那个年轻道士。顺着刚才徐卯倒下前回望的方向,正是道士所在。从那个动作足以看出来,此事必定跟那个道士有关。 只有抓住此人,才能得知背后所有的真相。 见年深扑过来,人群吓得左躲右闪,仿佛海水退潮似的,瞬间就将那个正举步退走的年轻道士露了出来。 年轻道士好像背后长了眼睛,连头都没回,疾步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悬崖边。 人群四散奔逃,将想要冲过去帮忙的顾念挤得根本挪不动步。关键时刻,幸好叶九思冲过来,将他救出了‘人海’。 “年深,给我抓活的!”众人身后传来吕青中气十足的怒吼。 衣袍翻飞的年深宛如空中疾掠而过的鹰隼,转眼就已经赶到近前,距离那人仅剩半丈之遥。 那个年轻道士跑到悬崖边突然站住了脚,崖下山雾迷蒙,寒风呼啸而上,吹得他青灰色的道袍鼓荡起来,仿若一片檐角破碎的瓦当,半身悬空,摇摇欲坠。 那惊险的场面让人群里发出了阵阵惊呼。 站在崖边的道士回头看了年深一眼,脸上露出抹决绝而古怪的笑容,毅然决然地跳了下去。 就在那个瞬间,顾念突然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刺青:唐朝民风开放,刺青文化也随之盛行,甚至出现了专门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上官婉儿据说就在额头上刺了一朵梅花遮掩疤痕。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还记载过一个小故事,说有位名叫葛清的年轻人,非常喜欢白居易的诗,于是就在身上刺了三十几首白居易的诗,不仅有诗,还配了图,被朋友知道以后,称呼他为"白舍人行诗图"。 第54章 他就是那个桃花阁里那个低调守礼粗通医术的小厮,十一郎!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谋杀徐卯?难道……震惊之余,顾念想到了一个之前完全没想到的方向。 我可太迟钝了,居然没察觉到这点!这个时候才想通一切的顾念郁闷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悬崖边,千钧一发之际,年深及时赶到,堪堪伸手抓住了那个疾速坠落的身影。 年深气沉丹田,手臂青筋鼓起,一手抓住悬崖边的石质栏杆稳住身体,一手抓紧道士的粗布腰带,正准备发力将栏杆外的人拽回来,悬在半空的道士却突然转身,猛地抬起右手。 他袖内劲风鼓荡银光闪烁,‘唰’地弹出一物,正中年深左胸。 一击得手,道士唇边露出笑意。 然而,下一秒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年深根本没有如同他想象中的那样,遇到危险吓得立刻松手,反而继续用力,硬生生将他拎了回去。 “砰!”道士被年深随手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金吾卫马上冲过来将人团团围住。马涼挥了挥手,几个人立刻压住道士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 “三郎,你没事吧?”叶九思带着顾念冲到年深旁边,看到他胸口插着根线香粗细的黑针,吓得脸色都变了,顾念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没事。”年深胸膛起伏,稳住呼吸后冲着他和顾念摇摇头,自己伸手拔下了那根黑针。 针尖儿上半点血迹都没有。 原来根本没扎进去,顾念和叶九思这才长舒口气。 “没想到纸甲真的有用。”叶九思激动地拍着顾念的肩膀,连连感叹。 “你再拍他就散架了。”年深无奈地抬手护住顾念的肩膀,叶九思收手不及,‘啪’地拍在了年深的手背上。 不就是拍个肩膀,至于吗?小世子瘪着嘴角,委委屈屈地收回了手。 “顾司直没习过武。”年深安抚性地摸了摸叶九思的发顶,又解释了一句。 “怪不得他骑马还会受伤。”叶九思恍然大悟。 顾念抗议道,“咱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这跟提壶有什么关系?” “……” 劫后余生的年深用指腹摸了摸胸口那沓纸上被黑针扎出的洞,心头泛起股寒气,又抬眸看了眼那个正跟叶九思人乱七八糟地沟通着提壶问题的人的背影,神色复杂。 这个时候,萧云铠和杜泠连同叶九思的护卫,已经联手把想趁乱逃跑的那两个徐卯的手下抓住了。 金吾卫把道士打扮的十一郎从头到脚搜了一遍,除了几个手指粗细用途不明的小瓶子,还从他手臂上摘下一个迷你型的□□。 幸好,幸好对方那个时候恰好选择攻击距离手臂最近的胸口,如果他朝他年深的脖子来一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顾念看看那个□□,又看看年深胸口被扎出来的那个小洞摇了摇头,不愧气运最旺的男主。 不过后来他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十一郎大概当时只是想求击中目标,毕竟人的身体相对于脖颈之类的,面积大了许多,所以下意识地选择了同为要害且击中可能性更高的胸口。 十一郎被马涼派人押走的时候,依旧死死地盯着年深的方向,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受伤。 半炷香之后,年深等人都坐在了清凉观的斋堂。 借着刚才的空档,年深已经按照原来的计划将他们发现徐卯意图刺杀,却不确定消息真假,情急之下只得先过来保护吕青的状况解释了一遍。 吕青这才明白年深之前‘疑神疑鬼’的原因,大赞他忠勇。 顾念:…… 现在又不是你骂人的时候了,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当然,吕青也同样被徐卯‘忘恩负义’的行为气得火冒三丈,要立刻审理那个道士查清原委,事情自然落到了正在现场的大理寺少卿年深头上。 于是,年深主审,顾念在旁边笔录,萧云铠与杜泠分列左右,吕青、马涼、林国公、叶九思、户部尚书梁为论,尚书左丞任道渺等人也在旁边浩浩荡荡的坐了两排,准备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念忍不住扁了扁唇角,这种满堂紫衣贵胄听审的局面,还真是难得一见。 众人坐稳,两个金吾卫便将五花大绑的道士和那两个徐卯的护卫押了进来,用力一推,三人便扑倒在地上。徐卯的尸体也被抬了上来,放在他们旁边。 十一郎冷眼扫过徐卯的尸体,努力挣扎了几下,终于半坐起来,一改之前低眉顺眼的模样,脊背挺得直直的。 徐卯那两个护卫吓得面如土色,爬起来后缩在角落头压得低低的。 顾念默默在纸上写了六个字,,暗示性地点了点。 原来是他!年深在顾念的提示下,终于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觉得这张脸眼熟了, “你叫什么名字,贯属何处。” “岳湎[miǎn],淮南道安州府山合县。”十一郎没有再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昂首挺胸地回答。 “做什么的?” 瞥了眼身边的尸体,岳湎唇角浮起丝嘲弄地冷笑,“那可就多了,少卿想问哪一个?” 年深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气定神闲,“每个都说说。” “我既是桃花阁打理花圃的小厮,也是长安暗市里的毒郎君。” 毒郎君?暗市?顾念诧异地看向堂下跪坐的那人,他就是毒郎君??? 原书里曾经有人卖给叶九思一个解毒药方,要价百金,说是出自毒郎君的百毒谱。据那人所说,百毒谱内都是极其灵验的奇药,既能杀人也能救人。 年深同样有些讶异,眉心微皱,“暗市?” “简单来说就是大家可以选择不以真面目示人,只单纯做交易的地方,”岳湎眼内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似乎并不想多提那个地方,轻描淡写敷衍了事地解释了几句,“在那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东西,也可以卖任何东西,有人销赃,有人卖消息,我既然叫毒郎君,卖的是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吧。” 这个暗市,听起来就是做见不得人的生意的,岳湎态度上的微妙转变让顾念意识到,他对暗市的心理恐怕是非常复杂的,他大概既依靠那里,却又忍不住地鄙视那里。某种程度上,他可能认为不知道那个地方的人才是比较‘干净’的吧? “暗市在什么地方?”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总不能因为自己的事情就把别人无故牵扯进来。何况暗市的所在其实与这件案子本来也关系不大。” 吕青着急地看了年深一眼,示意他赶紧先问问自己中没中毒。刚才清凉观的观主虽然给他把了脉,但他还是不能放心。 “好,那就说说有关系的,你今天为何假冒清凉观的道士?除了徐卯,你还给谁下了毒?”年深收到吕青的暗示,及时开口。 “我假冒道士,是徐卯安排的,或者说,余卯?他要我在斋醮大会上帮他毒杀镇东侯,”岳湎微微偏过头,看了眼吕青,又面色坦然地道,“但是他不知道,其实我把那份毒药留给了他自己。” 吕青深吸口气,紧握双拳,脸色铁青。 众人也纷纷露出震惊之色,这是什么情况?他既然是徐卯安排进来刺杀吕青的,为什么突然临阵倒戈? 如果他按照计划行事,现在中毒身亡的,恐怕就是镇东侯了吧? “你只给徐卯一个人下了毒?” “放心,只有他。我要是真想给其它人下毒,这会儿你们就不会坐在这里,早就都跟他一样,去地府报道了。” 众人:………… “你跟徐卯是怎么认识的?他的刺杀计划你知道多少,你为什么又改变心思转头杀了他?全部说清楚。”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放心,年某有的是耐心。” “我三岁学药,一晃就是十几年。三年前,师父去世。我只身来到长安,心高气盛却籍籍无名。阴差阳错之下,我认识了一位能人,他赏识我的才华,介绍我去了暗市。 为了打响名头,我便将自己调制出的一种奇毒放到暗市高价寄售。这种毒无色透明,寻常之法根本检验不出,是我最为骄傲的作品,我叫它清音散。” 马涼的面皮不自在地抽了抽,他就是那个用寻常银针之法验毒的人。 堂下不少人更是下意识地将身体避得离桌案上放山泉水的提壶远了一些,他们刚才都听到徐卯提到过‘清音散’,原本还以为他是在吹牛,没想到世上居然真的有这种透明无色检验不出的毒药! “那些清音散立刻就被一个匿名主顾买走了。我不但得了大笔银钱,也打响了名头,兴奋异常,就想着再做一批清音散,但是没想到,没过多久就出了大事。” 就在这时,坐在马涼下首的户部尚书梁为论突然出声,指着地上徐卯的尸体道,“你们快看!”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只见徐卯的脸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丝笑容,那诡异的模样,不禁让人心头一寒。 “一模一样,”尚书左丞任道渺不可思议地摇头,“他这个样子,就跟前年死在中书舍西厅的中书侍郎吴魁和中书舍人陈絯(hài)一模一样。” “一样也不奇怪,”岳湎泰然自若地道,“他们中的本来就应该是同一种毒。” 在座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吴魁和陈絯(hài)居然也是死于清音散? 顾念跟年深怔了怔,没想到会在此处意外听到中书舍那桩案子的消息。 年深剑眉微扬,“那么,去年三月积福寺主持了然大师的案子你知道么?” “我听说之后有去查过,”岳湎点头道,“从打听到的死状来看,他有九成可能也是死在清音散上。” 顾念心思一动,想到了一个在那两件卷宗里看过的细节,“清音散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正在听审的众人都有些惊讶,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提到毒药味道的问题。 岳湎赞赏地看了顾念一眼,“第一代的清音散,确实有些异味,所以需要用其它饮食比如酒的味道盖住。” 这就对了,顾念点了点头,了然大师喝的茶,吴魁和陈絯喝的酒,应该都是用来遮掩毒药的味道的。 众人听完,也微微放下心来,这样看来,这种毒药也并不是毫无破绽。 “你说第一代有些异味,那现在呢?”年深敏锐地追问,他在那个放泉水的执壶里,并没有闻到什么异味。 岳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现在的第二代,几乎已经可以做到无色无味。” 众人:!!! 那这种毒药岂不是防不胜防?太可怕了! “如你所说,除下毒之人以外,此毒岂不是天下无人可以察觉?” “那倒也不至于,”岳湎微微一笑,“天下之毒,相生相克,清音散虽然无色,遇到仙叶葵汁却会变为靛青色。” 顾念不禁想起了他用银针探查楚娘喉内的情形,他当时难道并不是单纯的用银针试毒,而是在针尖涂了其它东西? 斋堂两边旁听的众人,心情可谓一波三折,听到岳湎说此毒可验,才放下心来。年深也将问询的话题拉了回来,“你发现中书舍和积福寺发生的命案可能与你卖出去的清音散有关,之后呢?” “我怕事情闹大,查到自己的身上,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子。” “你不是说暗市是匿名交易的么?” 岳湎叹了口气,“我那时初入暗市,不懂规矩,在暗市留下了真名和信息,所以真有心查的话,只要给暗市一笔钱,很容易顺藤摸瓜,查到我的身份。 幸好买清音散的那人做事稳妥,没留下任何线索,之后一直风平浪静的。清音散也因此在暗市被奉为了天下至毒。 不过,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敢继续卖这种毒药,直到上个月底……” 说到这里,岳湎狠狠咬了下嘴唇,“有人透过暗市的人找到我,说想买一种天下最厉害的最好根本检验不出的毒药,无论花多少钱都可以。我当时拒绝了。” “对方透过暗市,一直加价。 我那时急需一大笔钱,就破例同意为他定制清音散。但是经过之前那件事,这次我加了一个额外条件,我需要知道购买者的身份。否则只有对方知道我的身份,太不安全了。 对方权衡之后同意了。 他就是徐卯。 从那之后,我便开始埋头赶制清音散,没想到,后来却出了意外。”岳湎瞳孔微缩,骤然闪过刻骨的恨意。 众人:??? 顾念提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往年深那边递了递。 岳湎杀徐卯是因为楚娘?看到那两个字,年深露出疑惑的神色,忍不住抬眼看向顾念。 顾念轻轻点了点头,又写了三个字,。 如果他猜得没错,岳湎就是楚娘那位神秘的男朋友。 他之前疏忽了,确定楚娘被万良所杀之后,以为这件事跟‘楚娘的客人’有关,便没有再继续追查男朋友的线索。 在现场调查时,也完全没把男朋友往十一郎这边想,现在想来,岳湎就在桃花阁,自然与楚娘日日都能相见。春花当时也说过,楚娘房间出入比较多的人里面,就有负责修剪花枝的小厮。 他当时给楚娘盖上手帕,应该就是不忍心看到爱人的死状。 岳湎说的需要一大笔钱的事情,应该就是想筹钱给楚娘赎身。 按照时间点来看,那时正是楚娘对长安心灰意冷想要离开的时候,两人很可能商量过后,就各自去筹钱了。 楚娘选择私下接那些贵人的邀约过府,后来听到徐卯的秘密,心急到甚至不惜为钱要挟徐卯,岳湎则再次动用了毒郎君的身份筹钱。 仿佛冥冥中注定一样,徐卯因为刺杀镇东侯的计划,同时‘遇到’了这对恋人。他为了保证刺杀计划的顺利实施杀楚娘灭口,却也因为害死楚娘而触动了岳湎的杀机,彻底葬送了自己筹谋良久的计划。 年深看向岳湎,“你所说的意外,是指三月初八那晚,桃花阁都知楚娘被人杀害的事么?” 为了让其它人听明白,年深特意点明了楚娘的身份。 乍然听到楚娘的名字,岳湎眸子里闪过丝悲恸之色,默默闭上了眼睛,几息过后,才平复了情绪,缓缓睁开,“楚娘和我两情相悦,她甚至不嫌弃我小厮的身份,愿意赎身之后跟我远走高飞。” “你杀徐卯,是因为他派万良杀了楚娘?” “没错,”岳湎眸色陡然转冷,“楚娘跟我提起过,她不小心在徐府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没过几天,她就被杀了。所以当时我就知道,她肯定是被徐卯派人灭了口。” 第55章 “你既然知道,当时为何不说?” “我说了有用么?你会相信一个在桃花阁种花的小厮的话么? 你会为了一个平康坊都知的死去抓捕当朝宰相么?” 岳湎的目光一一扫过马涼、梁为论、任道渺等人,几人目光飘忽,没有一个敢在那种质问中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年深身上,唇边泛起冷笑,眼底却是无尽的绝望,“看看万年县准备拉着那个偷儿屈打成招的模样就知道,我说了是什么下场。 既然你们这些当官的靠不住,那我不如就靠自己。” “你说了我不会信,但我会去查证。”满堂寂静中,年深回视他,目光坦荡,“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可能在攀咬诬陷,他也可能会说谎推脱,所以才需要衙门和大理寺。” 岳湎怔了怔,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说他是杀害楚娘的凶手,可有证据?” “我当时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也听说了楚娘是因为索要五千缗钱财才被杀,” 岳湎摇了摇头,气势上弱了一截,“我那些日子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浑浑噩噩,直到几天之后,徐卯透过暗市联系我要取货。 他突然提到个跟你之前类似的问题,既然这毒药无色透明,又不会立即发作,他如何能确认自己买到的不是假货? 另外,他也更担心我将他购买清音散的事情泄露出去,声称我如果能给他一个确保不出问题的方案,他愿意把价钱再提高两倍。 我也是那个时候才意识到,他杀楚娘,不是出不起钱,只是单纯的想要保守秘密。 而且,不光是楚娘,我把毒药给出去之后,恐怕也难逃一死。 我们两个贱籍之人的性命,在他眼里恐怕还不如蝼蚁。 从他答应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开始,在他眼里,我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岳湎眼内泛起冰冷的杀意,“我在那一刻就下定决心,就算死,也要亲手杀了他,为楚娘报仇,我要让自以为高高在上的他,也尝尝绝望的滋味。 于是,我便顺势装作肯为钱卖命的模样,告诉他此毒有种独门秘法,使用时不但可以无色透明,甚至可以做到无味。 只是这方法天下只有我一人知晓,须得我亲自动手。 他大概正在考虑拿到毒药后灭口的方法,听到我的提议便欣然同意。反正到时候消息一出,我也会知道清凉观毒杀一事是他所为,不如在杀我之前,再最后利用一下,帮他最大程度的博取毒杀行动的成功。 鉴于我才是动手的那个人,他便告诉了我计划里跟我相关的部分。 他当时早已经买通了清凉观负责后厨的清尘道人,在后厨提前安排进了一个满脸疥疮的小道,因为容貌丑陋,不爱说话,所以大家都避着他。 半个月前,清尘给那个小道士找到一包灵药‘治’好了疥疮,我就在那时顺理成章地顶替了这个小道的身份。 等到斋醮前几日有了具体的安排后,我便精心选择了这个送水的机会。 前天我特意跟他碰了一面,告诉他我的计划,他果然非常满意。然后在今天,” 岳湎脸上露出得偿所愿的畅快笑容,“我亲手把毒下到他的杯里,欣赏到了他由欣喜若狂到梦碎当场的模样。” 杜泠听到他说出清尘道人的名字,立刻转身跑出去抓人。 “楚娘,你在天有灵,也终于可以安息了。”岳湎仰头看向屋顶,眼泪汩汩而出,洇湿了身上道袍的衣领,“可惜我跳崖不成,奈何桥上,你且再等我一等。” 斋堂内的众人听完,俱都沉默了,徐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然而,谁又能想得到,他希望事情万无一失,千挑万选,却在暗市里准确地把自己的仇人挑了回来,他以为可以随手抹去的蝼蚁,却能在最后的时刻给他致命一击? 年深悬在膝前的左手紧握成拳,喉头微颤,或许他当初能把追查到底的态度摆得更明确的话,岳湎就不会如此偏激,就会有不同的选择。 顾念也暗自叹了口气,徐卯认为吕青害死了自己的父母,隐忍二十五年就为刺杀吕青。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才派人杀了楚娘,没想到却因此也为自己埋下祸根。 岳湎因为情人被杀,心如死灰,又察觉到徐卯的杀意,知道他不会放过自己,便索性放开手脚,决定为楚娘报仇,玉石俱焚。 最后徐卯所有筹谋功亏一篑,灰飞烟灭,自己也死在了岳湎的手上。这……还真是一笔糊涂账。 满堂静默中,年深皱了皱眉,提出另一个问题,“你可知道徐卯选择在清凉观动手的理由?” 既然能买通一个后厨的道士,就能买通另一个地方的人吧?为什么偏偏是清凉观? 岳湎诧异地看向年深,像是没想到他还会关心这点,他顿了顿才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跟下毒无关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跟我多说。” “你们两个,可知道什么?”年深敏锐地发现后面那两个徐卯的护卫似乎紧张得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 那两人身体抖如筛糠,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小的不知。”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萧云铠冷哼一声,将指骨捏得噼啪作响,拎住一个人的衣领,“识相的就赶紧说,省得受顿皮肉之苦!” “小的真的不知。” 马涼凉凉地道,“嘴硬的,拉下去打一顿就好了。” 两个金吾卫立刻上去拖人,眼见着就要把人拖出斋堂,金吾卫拖的那人突然一咬牙根,服毒自尽了。 萧云铠拖的那个见状也要去咬,却慢了一步,直接被萧云铠卸掉下巴,取出了毒药。 “我说,我说。”一帮他把下巴推回去,那人疼得涕泪横流,立刻崩溃大喊。 “说。”萧云铠一脚把人踹回到斋堂正中。 那人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具体为什么,小的确实不知,但小的觉得可能是因为退路。” “退路?” “相……徐卯曾经告诉我们,缥缈峰北面悬崖下方十几丈左右的地方,有一处凹进去的平台,他已经事先派人在平台上方架了一张大网。借着山间常年积聚的雾气,从崖顶根本看不到那张网。 今日之事,无论成与不成,到时候只要我们带着他从北面正中间那四根柱子的位置跳下悬崖,就可被大网安全地兜住,然后从平台那里留好的绳梯攀爬下山,逃之夭夭。” 众人:………… 跳崖诈死,倒真是个完美脱身方案。如果不是岳湎,徐卯的这个计划不说天衣无缝,至少也极其缜密了。 跳崖,岳湎刚才不也是要跳崖吗?但是好像不是正中。顾念默默回忆了下,那排栏杆少说也有百来根,岳湎刚才跳的位置在第七八根左右。 假的位置?他后背一凉,难道这就是徐卯为岳湎准备的灭口方式? “原来如此。”岳湎喃喃低语,脸上浮起丝嘲弄地笑意,倒是毫不意外的样子。 “冥冥中自有天意!” 一片安静中,尚书左丞任道渺突然捋着胡子开口, “徐卯如此苦心积虑,筹谋良久,侯爷却依然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果然是洪福齐天,洪福齐天!” 他起身离椅,朝吕青深施一礼。 “侯爷洪福齐天!”马涼和梁为论赶紧跟上,朝吕青拜服。 一群马屁精。叶九思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侯爷洪福齐天!”马涼一动,周围的金吾卫也立刻跟着拜服,哗啦啦跪了一地。 林国公跟年深对视了一眼,也不得不随众人躬身做了做样子,见叶九思还直杵杵地坐在那里,年深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叶九思瘪瘪嘴,敷衍地垂下了头。 “说得对!本侯洪福齐天!”吕青一拍桌案,哈哈大笑,心情骤然转好。 正巧这时按照时间已经到了斋醮下半场开始的时候,清凉观的观主亲自过来,向吕青‘请示’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继续,怎么不继续!走,咱们观礼去。年深,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大理寺了!”吕青对着林国公点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他一走,马涼等人立刻也跟了上去。 唯独叶九思犹豫不决地看了眼年深他们这边,如果让他选,他更愿意坐在这里听年深和顾念审案,而不是在外面听那些劳什子的老道念咒。 然而年深却‘毫不留情’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跟着林国公去斋醮现场。 叶九思轻叹口气,恋恋不舍地走了。 几息过后,刚才还满满当当的斋堂就只剩下了年深、顾念、萧云铠以及岳湎和那个护卫五个人。 “可算走了。”萧云铠长出口气,揉了揉肩膀,身形也跟着松散了两分。 万幸,顾念也悄悄松了口气,任道渺这个马屁算是正拍到了点儿上,看吕青临走前的模样,至少清凉观大部分的道士和附近那三个村庄的村民应该是保住了吧? 杜泠也在这时赶了回来,“清尘道人在斋醮开始后就不见人影,应该是早就跑了。” 年深点了点头,“待会儿我会跟马涼说,让他派人搜搜清凉山周围。” 这种状况,不管刺杀成与不成,都是大罪,清尘肯定会提前跑,但以徐卯的性格,恐怕早就为对方准备好了死路。 “渴了?”年深抬手给杜泠和自己各自倒了杯水,见岳湎抬眼看着自己,便对站在他旁边的萧云铠使了个眼色,对方麻利地也给岳湎端了一杯水过去。 岳湎也确实渴了,将萧云铠送过去的水一饮而尽。然后不解地看向年深, “你就不害怕我在其它壶里也下过毒吗?” 刚才那些人,没有一个敢碰手边的水杯的。 年深将手上半空的水杯放下,“听你所述,就知道清音散并不容易调制,想必你手上的其它毒药也是如此,应该不会把它浪费在别人身上才对。” “你错了,就在刚才,你差点就中了另一种毒。”岳湎坦然地看向年深,“我刚才射到你身上的那根银针,也淬了剧毒。” 萧云铠脸色剧变,立刻冲向年深。 没扎穿吧?顾念也吃了一惊,忍不住伸手去摸年深的胸口。 他刚隔着年深的外袍碰到那层纸甲,就被年深抓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吓了顾念一跳。 发现自己用力过猛,年深触电似地松开了手。 从顾念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年深涨红的耳根和后颈。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个状况,就像自己在当众‘非礼’年深似的,多少有点尴尬。 “麾下!”萧云铠虽然收住了脚步,却依然有些不放心。 “放心,我穿了层护甲,那根银针没有扎进去。”年深努力平稳了下自己的语调,若无其事地对着萧云铠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穿了护甲?萧云铠诧异地挠了挠头,什么时候的事情? “原来如此。”倒是岳湎露出了释然的神色,随即又道,“你们不用担心,其实那也不是毒药,我不会胡乱用毒的。” 萧云铠冷哼了声,“得了吧,说得跟你第一次杀人似的。” “我的确只亲手杀过徐卯一人。”岳湎淡然地看了萧云铠一眼,神色不卑不亢。 萧云铠刚才还有点佩服他敢作敢当,现在却觉得他在装傻,“怎么,你做了那么多毒药,卖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它们都会被用来杀人?” “我说过,天下之毒,相生相克,毒未必不是奇药。” 萧云铠觉得有些好笑,“照你这么说,清音散还能救人不成?” “自然可以。我虽给自己起名叫做毒郎君,却也只是觉得毒郎君听起来比药郎君响亮而已。 当初在清音散的说明里我清楚的标注过,取每瓶三分之一的份量服入,大约半炷香到一炷香的时间之后,人就会呼吸暂停陷入假死状态,大约三个时辰之后,即可恢复如初。” 假死药?众人都有些惊讶。 “那徐卯……” 岳湎看了旁边的徐卯一眼,眸子里闪过丝刻骨的恨意,“天下之人我都可放过,唯独除了他。” “那清音散为什么会被当作毒药?” “因为我在最后还标注了一行字,警告购买之人,千万注意用量,如果整瓶服下,会致人死亡。岳湎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眼皮, ”结果没想到,它就被完全当成了毒药去用。” 年深&顾念&萧云铠:………… “所以你刚才是在吓唬他们?”顾念可记得清清楚楚,岳湎刚才半点没提假死药的事情。 岳湎眉心微展,“我说的都是实话,只是没说这部分而已。” 顾念:………… “恕我直言,清音散是否会让服用者的情绪产生异常?”年深眉心微皱,他跟徐卯虽然不熟,却也在上下朝期间见过多次,徐卯临死前的表现并不正常,似乎有点控制不住的激动。 顾念也点了点头,徐卯看起来,有点……亢奋。 “我之前用山兔和山鸡试用时,大部分都会直接假死过去,但偶尔也会有这种状况。”岳湎点了点头。 奇怪,顾念困惑地摸了摸脖子,为什么听起来似乎有点熟悉? 岳湎踌躇了下,疑惑地看向年深,“你也跟徐卯有仇?” “没有。”年深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和气?” 岳湎怀疑地看着年深。 刚才他就感觉年深的问询态度过于温和,还派人给自己送水喝。 他可是看过万年县办案的,上来先打上十板子,把人揍老实了再说,何况还有刚才那两个护卫做对比。 可是,目前为止年深却完全没有对自己用刑的意思。 甚至于他刚才故意用‘毒’针的话试探,年深也没有什么发怒的意思,于是他确定那不是自己的错觉。 年深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虽然对你来说只是在报私怨,但从结果上来看,你其实也算救了长安城内许多百姓。所以,在法理容许的范围内,我都不会为难你。” 还有清凉观的道士和周围三个村庄的人,顾念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我救了长安城的百姓?”岳湎没有明白年深的意思。 杜泠便给他大致解释了下,如果他按照徐卯的布局,刺杀成功,长安将会如何大乱,如果他刺杀失败,就算他和徐卯能逃掉,吕青又会如何疯狂的报复清凉观和其它跟徐卯能扯上关系的人的状况。 岳湎听完,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如此深远的后果。” 说到半途,他顿了顿,醒悟似地看了眼身旁的徐卯,“那他岂不是也知道?” “他自然知道。所以他已经在动手之前,把所有自己在乎的人都提前送走了。”杜泠长叹口气,但凡他换个时间,在吕青进驻长安之前动手,或者等吕青在长安打下根基之后再动手,都不会带来如此沉重的后果。 不过,这些事情,明显不在徐卯关心的范围之内,或者说,他大概觉得利用吕青死后的混乱自己更容易脱身。从这点来看,他也确实没打算要好好当这个宰相。 岳湎听完,不禁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抬头看向年深,“没想到,长安城里居然还有一个肯为百姓着想几分的官。” “你错了,长安城里肯为百姓着想的官肯定不只一个。”年深笃定地道。 岳湎呆怔良久,最后长叹口气,“但愿你是对的。” 咕噜噜,就在这时,顾念的肚子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叫’声。 那响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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