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顾念正想对年深的家谱继续进行深入调查,有人敲了敲门,提醒他们到楚娘的表演时间了。 除了年深兴趣缺缺的没有动作,其余几人都聚到了二楼的扶栏边,只见舞台上早已放好琴案,琴案后不是椅凳,而是长长的秋千。秋千两侧的红绫由屋顶垂坠而下,颜色鲜艳亮眼。 一个杏眼桃腮身着血色罗裙的美女款款走上舞台。 她梳着双鬟望仙髻,画着妩媚的酒晕妆,额心妆点华贵的金箔花钿,就像一朵正在盛放的牡丹,华贵而艳丽,让在场的其它姑娘黯然失色。 台下有人呼喊起楚娘的名字,场面热情的程度堪比二十一世纪的明星见面会。 有美女都不看?顾念回头看了看身后,年深居然已经单手支着下巴,闭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在闭目养神还是真的要小憩一会儿。 楚娘朝台下翩然施礼,在琴案后缓缓坐下,她信手拨弄了下琴弦,琴音便如水般的流淌开来,桃花阁里霎时安静。 两侧合奏的丝竹声逐渐汇入,琴音却始终都是主角。 顾念不懂琴曲,但也觉得悠扬悦耳。 众人正沉浸在乐声中,楚娘突然双足点地,身下的秋千蓦地离地而起。 她站在秋千上蹁跹而动,姿态婉转婀娜,衣袂飘扬,裙裾如云,钗佩玲玲作响。 纵然有屋内那两位姑娘的提醒,萧云铠等人依然被眼前的表演惊艳不已。 琴声虽停,两旁伴奏的其它乐声却未停止,曲调越来越激昂。 楚娘脚下的秋千也越荡越高,动作越来越飞逸,甚至时不时会放开双手,仅靠足尖勾住红绫,身体迎风舒展,在空中凝定曼妙的弧度,宛若灵鸟扶摇而过穿越花海,又似神女在霞间缥缈起舞,惊鸿流芳。 危险又美丽的画面让围观表演的人们心神激荡,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一曲既罢,楚娘翩然退场,众人却依旧沦陷在刚才的舞蹈里,久久无法回神。 半盏茶过后,楚娘迟迟没有再露面,站在顾念右边的那位红衣客人扶着围栏引颈而望,“这就完了?” 他身边的粉衣姑娘轻笑道,“放心,她只是回三楼的房间重新梳洗一下,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随后,又用芊芊玉指指向楼下那几个抱着玻璃釉玉春瓶走动的少女,“想再见楚娘的话,就要看投签的结果了。” 众人顿时醒悟,今天是暗签盲标的模式,只通知最后的胜利者,于参与者失败也不伤脸面。 萧云铠连忙转身,准备回房间去叫年深,毕竟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要见楚娘,也就请柔娘安排在开签前的这段时间最为合适。 就在这时,楼顶突然传出声惊恐的尖叫,紧随其后的,便是杯盏金器之类的东西砸落在地的声响。 一个梳着双环髻的侍女跌跌撞撞地跑到三楼的扶栏边,朝底下大喊,“快来人啊,楚娘被人杀了!!!” 作者有话说: 备注:1、饮子的种类部分引自《大业拾遗记》、《食经》以及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 “有筹禅师仁寿间在内供养,造五色饮,以扶芳叶为青饮,拔楔根为赤饮,酪浆为白饮,乌梅浆为玄饮,江笙为黄饮。”“又作五香饮:第一沉香饮,次丁香饮,次檀香饮,次泽兰香饮,次甘香松饮,皆有别法,以香为主。”--《大业拾遗记》 “春有扶芳饮桂饮江笙饮荠花饮桃花饮 夏有酪饮乌梅饮加蜜沙塘饮姜饮加蜜谷叶饮李饮麻饮麦饮 秋有莲房饮瓜饮香茅饮加沙塘饮麦门冬饮葛花饮槟榔饮 冬有茶饮白草饮枸杞饮人参饮茗饮鱼饮苏子饮并加朱佩。”--《食经》隋·谢讽 犀角人参饮子出自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 2、酥山:文中的桃花酥山是根据章怀太子墓壁画里的插着花朵的酥山再进行的想象和加工。关于酥山,唐代诗人王泠然在《苏合山赋》中的描写可供参考,“味兼金房之蜜,勢盡美人之情,素手淋瀝而象起,元冬涸沍而體成。足同夫露結霜凝,不異乎水積冰生,盤根趾於一器,擬崖崿於四明。”“隨玉箸而必進,非固非吝;觸皓齒而便消,是津是潤。” 3、唐代的酥、酪、醍醐分别是什么,多年来很多种说法一直在争论。文内设定认同酥是奶油,醍醐是黄油、酪是酸奶或奶酪的说法。 第85章 顾念眉心微压,他们才要找楚娘问话,人就出事了,有没有这么巧?刚要往楼梯那边跑,萧云铠和杜泠已经‘嗖’‘嗖’跳出扶栏。 杜泠仿佛电影里的江湖侠客,身姿轻盈,直接飞扑向三楼。 相形之下,萧云铠的速度略慢了些,在中间飞阁的扶栏上借了三脚力才抓到对面的扶栏。 即便如此,速度也足够甩下那些跑上去的人一大截。 顾念:………… 这确定不是本武侠书? 他正在怔忪间,年深也衣袂带风的从房里快步走出,眉宇间还带着丝疲惫的神色,“怎么回事?” “楚娘好像被杀了。”顾念指了指斜对面脸色惨白地跌坐在扶栏边的那个小侍女。 她身后那个疑似属于楚娘的房间,此刻门扉大敞,杜泠和萧云铠一前一后冲了进去,几个小侍女胆小地围在门口朝里张望。 “她不是在表演么?” “结束了,刚回房间大概半盏茶的功夫。” 年深皱眉看了眼楼下越聚越多的人群,单手撑过扶栏,兔起鹘落,直接跃上三楼。 顾念:……………… 你们是不认识楼梯么? 等顾念顺楼梯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上,房间外边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乱成一片,有心想叫他们保持现场,也已经来不及了。 萧云铠倒是站在门口,但里三层外三层的隔着不少人,顾念试了两次,根本挤不进去。 他正在发愁,恰好柔娘带着几个小厮赶到,那几个小厮开道,人群终于给柔娘让了条路,顾念也跟在了后面。 萧云铠和桃花阁的两个小厮守在门口,将后面想跟着挤进去看热闹的人通通挡在了门外。 楚娘的房间非常开阔,比起他们刚才待的房间大了三四倍,用现代的眼光来看,就是一室两厅的格局。 最外面是客厅,墙上挂着花鸟图,周围是书架、桌案、琴架等物,从装饰用的摆件到日常用的笔山、镇纸、香炉,尽是鎏金、白玉、琥珀、玛瑙、细瓷之类的材质,用料考究,雅致中尽显华贵。 绕过屏风再往里走,第二个厅内摆着梳妆台、衣架、箱柜、双人榻等物件,明显是梳洗打扮和休闲小憩的区域,最里面则是卧室,年深举着半截蜡烛,正蹲在卧室角落查看着地上的痕迹。 此刻梳洗打扮的区域一片狼藉,楚娘一动不动地躺在团花地毯上,像断线木偶似的,满头珠翠的脑袋以奇怪的姿态扭向了窗口那边,像是被人拧断了脖颈。她身上的衣服丝毫未动,还是刚才表演时穿的那套,看样子是刚回来就遭遇毒手。 晃动的烛火映着她身上的血色罗裙和不自然的姿势,更添几分惊悚之意。 眼前的情形诡异地跟顾念梦里自己被年深拧断脖颈的画面重合在一起,他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尸体,柔娘不禁脸色煞白,带着个黑衣小厮冲到楚娘身边,正要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年深却头也不抬地道,“人已经死了。” 柔娘的身体晃了晃,仿佛瞬间就卸掉了所有力气,差点摔倒,小厮连忙把她扶到旁边的榻上坐下。 “不用管我,你再去仔细看看楚娘的尸体,看看……是怎么下的手。”柔娘挥挥手,失魂落魄地扶住额头,示意黑衣小厮让自己静静。 小厮依言走回到尸体旁边,沉默安静地开始细细查看。 打开的窗户灌进冷风和细雪,吹得顾念的脖颈也凉飕飕的。见有人检查尸体的状况,为避免再回忆起噩梦里的痛苦,他也刻意走远了几步。 楚娘身边是翻倒的月牙凳,再往前就是梳妆台,红罗丝帕、各色胭脂、钗钿首饰宛如落花,萎靡地扑落一地,其中一根金镶玉的步摇和臂钏直接被踩扁了。 地上痕迹杂乱,屏风和梳妆台之间的位置还有个绿衣小姑娘,跌坐在一摊碎瓷旁边,呆呆地看着楚娘的方向,像是被吓傻了,之前在他们房间下棋的那个叫秋月的姑娘,正抱着她轻声安慰。 屏风边歪着个提梁银罐,里面的水大半都洒在了地上。 顾念绕到另外一侧,在窗框附近发现几处重叠的残缺脚印。 外面都是夯土路,桃花阁里的温度又高,如果有人冒雪从屋外进来,鞋底的雪水融化再干涸后,很容易留下痕迹。 可惜的是屋内有些地方铺着地毯,烛火光线昏暗,足迹混杂在地毯的花纹里原本就很难察觉,这会儿就更不用说了。 叠摞的箱柜最上面那个箱盖翻开,里面的衣服被翻得乱七八糟,卧床上的被褥也有被翻动的迹象。 转了一圈,都没看到杜泠,顾念从屏风边探出头,询问门口的萧云铠,“杜泠呢?” “看到窗边的脚印,顺着屋顶追出去了。”萧云铠粗声粗气地道。外边乱糟糟的,他的音量也跟着不自觉的大了两级。 行吧,顾念看了窗外的屋檐,如履平地什么的说的就是杜泠这种轻功高手吧? 不过,说起来,凶手应该的确没跑太远。毕竟从楚娘回房到那些小侍女惊叫,也不过就三五分钟的时间。 萧云铠话音未落,卧室的年深突然起身,左脚轻点床架,翩若惊鸿般地就势跃上了房梁。 会功夫可真方便。顾念仰望着他潇洒飘曳的衣角,默默摸了摸鼻子。 年深蹲在梁上查看的时候,柔娘已经勉强整理好情绪,走到门外去处理兵荒马乱的局面,得空的萧云铠就势退回到屋内。 “可惜现场都被破坏了。”萧云铠刚进来,就听到顾念对着满地散乱脚印小声叹气。 他脸色一红,尴尬地挠了挠头,进来的时候太匆忙,忘记小白脸之前在天香楼说的那个什么‘保护现场’了。 “有什么发现?其实一开始我就检查过了,头发衣衫都很整齐,身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伤痕。甚至连指甲都很干净。”见那个黑衣小厮在查验尸体,萧云铠逃避性的绕了个弯,从顾念身边走向小厮。 “没有中毒。”小厮把探进楚娘喉口的细针拔出来,垂头看着光亮如新的针尖回道。 一看就知道人是被拧断脖子死的,看中不中毒干嘛?浪费时间,萧云铠无语。可以说,从现场来看,凶手下手干净利落,楚娘几乎半点反抗的时间都没有。 小厮查验完毕,才发现柔娘不在房内。他拾起地上的红罗丝帕盖住楚娘的脸颊,起身出门去找柔娘交待验尸的状况。 “你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这些东西是不是就这样?”顾念指着大敞的衣箱和床上凌乱的被褥询问萧云铠。 “没错,当时就是乱的。”萧云铠肯定的点头,他环顾四周,忍不住猜测道,“依我看,就是有人想偷东西,结果运气不好,翻箱倒柜的时候被回来的楚娘撞个正着,杀人灭口。” 顾念提出质疑,“那楚娘为什么没有喊人呢?” 楚娘倒在梳妆台附近,从位置来看,衣箱在梳洗空间靠内的一侧,被褥在更里面的卧室,两者距离甚远,如果是回来的时候撞破窃贼,楚娘完全有机会喊人。换句话说,窃贼也完全有机会逃跑,没必要杀人。 “还有,梳妆台这边摆着的金银首饰也不少,求财的话为什么不拿走?” “没机会呗,可能听到了外边来人的脚步声?”萧云铠还想再说什么,恰好年深从梁上跳了下来。 “麾下,有什么发现吗?” 年深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梁上曾经藏过一个人。” 萧云铠恍然大悟,指着地上延伸到窗边的脚印,“这么说,凶手不是为钱财来的,他趁着楚娘表演的时候从外面溜进屋里,藏到房梁上,然后等她回来就杀了她?” “那么,他是想从楚娘这边找一件东西?”顾念皱眉指着翻开的衣箱和被褥,“他为什么不让楚娘先把东西拿出来再动手?” “你怎么知道他没拿到东西,可能就是拿完了才杀的。”萧云铠模拟着被人制住的样子走到箱柜边,“凶手挟持着楚娘,逼她到这里和床铺边拿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顾念看看尸体的方向,又看看萧云铠站的位置,“这样说来的话,楚娘的尸体岂不是应该在衣箱或者床铺附近?为什么倒在了这边?” “嗐,这有什么难理解的,”萧云铠几大步就横跨过二厅,走到了楚娘的尸体旁边,“那就是凶手挟持着楚娘走了三个地方,后来又到这边才拿到东西,之后就杀人灭口。” 杀人灭口?顾念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猛地划过,等一下,他们是来找楚娘问话的,这个凶手到底是单纯跟楚娘有别的恩怨纠葛,还是陆溪那边派来灭口的? 如果对方真的是陆溪那边派来灭口的,那肯定就是收到消息,知道他们重新开始调查上元节天香楼的案子了。 想到这里,顾念脸色突变,焦急地看向年深,“糟糕,婉儿!” 楚娘在天香楼的案子里并没有什么重量性的证词,待在案发现场的,是她的侍女婉儿! 如果对方的目的是为天香楼的案子杀人灭口,那婉儿必定也有危险! 第19章 他们并不认识婉儿,情急之下,只得去找旁边正在安抚那个小侍女的秋月。萧云铠大步走过去,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腕,“婉儿在什么地方?” “谁?”秋月被萧云铠吓了一跳,一边护着身边的小侍女一边用力挣扎起来。小侍女被眼前的状况吓得浑身发抖。 这功夫,顾念和年深也跟了过去,收到年深的目光,萧云铠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过于粗鲁,连忙放开秋月的手腕。 顾念则在旁边温和地补充,“楚娘的贴身侍女,婉儿。” “你们找楚娘的侍女做什么?”秋月揉着手腕,警觉地将小侍女搂到怀里,瞪眼看着他们。 萧云铠理直气壮地道,“大理寺办案。” “大理寺?”秋月露出怀疑的神色。 顾念跟着点头,却尴尬地发现自己连个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他左右看了看,没敢碰年深,伸手拎起萧云铠腰间挂着的银鱼袋朝姑娘晃了晃,以作证明。 秋月认真盯着那银鱼袋看了几眼,似乎才信了, “婉儿不在。” “不在?”顾念疑惑地打量着她怀里的小侍女。 “不要误会,这是霜儿,外面那个是莲儿。”秋月知道他怀疑自己身边的就是婉儿,便解释了句,然后又搂住小侍女低声询问了几句,抬起头又道,“婉儿今日生辰,前天通义坊的孙郎君就跟柔娘和楚娘告了假,言说今日要带婉儿出去。她走之前不放心,临时让霜儿晚上看顾下楚娘的吃食和洗沐。” 顾念垂头看向霜儿脚边的那堆碎瓷片,里面混杂的东西,似乎是燕窝。 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那堆燕窝,秋月又叹了口气,“为了保证秋千舞的表演状态,楚娘上台前都会禁水禁食,表演后再吃东西,她当上都知后,柔娘就吩咐帮她准备了燕窝补身体。” 前天就定下的事情,那应该跟咱们查案的事情无关吧?萧云铠跟顾念和年深交换了个眼神。 年深摇了摇头,还是见到人才能确定,“那个孙郎君是什么人?” “孙昭,他家在通义坊开了家纸坊,也算是小有名气。”秋月摸着霜儿的发顶,有些感喟,“说起来也是缘分,婉儿左额有块铜钱大小的红色胎斑,平时总用额发遮着,偏巧那孙郎君额上也有。两个月前,他本来是跟朋友过来捧楚娘的场,结果看到婉儿眼睛就直了,还说过几个月攒够钱要替她赎身呢。” “楚娘可有什么仇家?” “仇家?”秋月怔了怔,随即露出个惨淡的笑容,“若说眼红嫉妒她这个都知位置的,奴家确实知道很多,但闹到要杀人的地步的,还真不知道。” 她站起身,“几位若是暂时没问题了的话,容奴家先带霜儿回去换身衣服。” 秋月离开房间不过几息时间,杜泠便从窗户翻回了屋内。 “没追到。”杜泠迎着屋内几人的目光摇了摇头,“半条街外,屋顶就没了踪迹,地上的脚印太杂乱,我试着找了几个方向,都没有发现。” “那人该不会是奔着通义坊的方向去找婉儿了吧?”萧云铠听后不禁有些担忧,主动请缨,“要不我去通义坊的孙家纸坊看看?” 杜泠闻言也道,“我和你一块去。”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先见到人最稳妥。 没等年深答话,门外的嘈杂声又大了起来,几人走到门口,只见楼下冲进来十几个身着黑色皮甲的人,扇面状排开,严严实实地堵住了桃花阁的正门。 顾念正觉得那些人的打扮跟之前那些在义宁坊救火的人有些相似,旁边有人小声惊呼,“谁把武侯铺的金吾卫叫来了?” 武侯铺?顾念努力在原主的记忆里搜索了下,再结合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才大致明白,武侯铺是按坊设置的‘治安’机构,职能大抵相当于现代的派出所+消防队+城管。 站在最前面的卫官横挎长刀,板着脸扫了眼纷乱的人群,“谁是管事的?出来回话。” 柔娘匆匆应声,从三楼下去,低声把楚娘的情况讲了一遍。 来这里的人,一大半都是冲着楚娘来的,如今美人香消玉殒,还是被害死的,众人不禁神色各异,议论纷纷。 “让外边的人守好,你们两个,跟我过去看看。”带头的卫官示意其它人看住门口,自己带着两个人上楼查看尸体。 看到这个状况,杜泠不禁有些头疼,看样子想要偷偷溜出去是不太可能了。 卫官跟着柔娘往楼上走,许多好事的又跟在他们后面,呼啦啦地再度涌上三楼。 看到房内的年深等人,卫官张口正要说话,瞥见他绯色的袍衫和腰间的金带銙,又把话咽了回去。 看完楚娘的尸体,卫官走到门口,对着四周的客人和桃花阁的众人道,“今天晚上,恐怕要麻烦各位待在这里了,明早等万年县差人过来查验问话过后,方能离去。” 虽然众人大多原本就打算要在此处过夜,但乍然听闻要被扣在此处,依旧难免心生不满,其中更不乏达官贵客,岂是一个小小的八品金吾卫和万年县县衙能压得住的? 柔娘连忙站出来安抚,表示今夜的夜宿全由桃花阁承担。 纷纷攘攘之际,突然有人扬声道,“何必如此麻烦,既然有大理寺的人在此,不如请他们帮忙查查?也好早日解了这桩烦忧。” 附:每天更新最新最全的小说:旺尼小说网(WNWEN.COM) 有大理寺的人在?大厅里的声音顿时小了不少。 书生意有所指地望向顾念他们所在的位置,他身旁的秋月急得直跺脚。不用想,肯定是她跟书生说了刚才的事情。 接收到书生怨怼的目光,顾念怔了怔,这人似乎有点眼熟? 他‘翻’遍原主的记忆,才找到张面目模糊的脸。似乎、好像是原主曾经在书院揍过的‘同学’。 顾念:……………… 居然是冲着我来的? “年某正是新任大理寺少卿。”年深上前一步,挡在顾念身前,冷冷地看向书生和秋月。 秋月心虚地避开了视线,书生梗了梗脖子,最终还是垂下头去。 大理寺少卿? 他姓年? 周围陡然安静。 年这个姓氏并不多见,在京城能排得上名号的,只有掌管镇西军的年氏一脉。家纪严明,接连数代从军为将,镇守国门,民间都悄悄地称呼年家为铁血将门,久而久之,这个姓氏仿佛也染上了杀气,提起来便能令人神色乍凛。 如今掌权的镇东侯,素来与镇西军一脉交好。左右这桩命案也跟自己没关系,眼前人既是新任大理寺少卿又是年家的人,那还是不要掠其锋芒的好。想到此处,那些原本自恃有些身份的人纷纷敛声收色,安静下来。 压住场子后,年深把那个金吾卫卫官叫到房内询问了下,平康坊的武侯铺是大铺,有三十个金吾卫,卫官之前正带着十四个人巡逻到桃花阁附近,接到报信便立刻赶了过来。 接着年深又询问关闭坊门之后是否有人出坊,卫官说有四个,前两个都是熟面孔,平素就贪图杯中物,经常喝到误了时辰才离开。巡街的金吾卫经常拿对方好处,对这种睁一眼闭一眼的也就放出去了。 另外两个都是按规矩登录了文牒的,一个叫余沉,一个叫韩柠,但都是亥初前就离开的,那个时候,楚娘还活得好好的。 年深雷厉风行的让卫官把人分为三组,第一组四人,挑两个身手敏捷的,跟杜泠一起再去趟房顶,查看脚印的主要特征和线索,另外两个再加四个桃花阁的小厮,守在大厅维护秩序,万一哪里有动静,随时支援。 第二组和第三组各五人,分别由萧云铠和卫官带队搜查,一队在桃花阁内,一队去桃花阁外。等杜泠带回鞋印的尺寸和特征,就立刻开始搜查,但凡鞋底有湿痕,符合尺寸和纹路特征的,全部带回到桃花阁的大厅,到时候他们再过去问话。 年深和顾念这边则趁这段时间先跟柔娘和几个熟悉楚娘的姑娘聊聊,了解下楚娘这边更具体的状况。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就像卫官之前判断的那样,这种级别的案子应该是万年县负责,根本不够直接交到大理寺手上。但既然有人挑衅,年深自然不会回避。更何况,这案子或许还跟他们正在追查的那件有关,左右他们就在现场,不如索性掌控主动权,先查证一番,明早再交给万年县处理。 “楚娘的贴身侍女还在通义坊,不如一并接回来盘问。”年深吩咐完三组人,背对众人的顾念飞快地接了一句,同时用力朝年深眨了眨眼睛。 婉儿是贴身侍女,肯定知道很多楚娘的私密事情,以这个借口把人顺理成章地带回来,既能放心,也有助于解决楚娘的案子。 某人那抽筋儿似的动作让年深难得地愣了下,不过他很快就领悟到了顾念的意思,略微思忖过后,便将萧云铠那队分成两拨,萧云铠带一个金吾卫去通义坊接人,剩下的四人继续在阁内比对搜查符合脚印特征的可疑人物。 方便起见,年深在取舍过后,索性直接在楚娘房间最外面的客厅用屏风隔出块角落,搬了两张桌案当作临时的落脚点。 将所有人有条不紊地按调度完毕,年深回过头,发现顾念正偏过身子拿着纸笔,比比画画的跟杜泠小声地说着什么。 桌案上放着另外两张纸,他扫了眼,只见左边那张标着,底下逐一写着、、、、、、、、。 八卦???年深皱眉看着那两个字,觉得它肯定不是自己原本知道的那个意思。 右边那张纸上标注着,前面同样是、、、、,后面则变成了、、、、、、。 年深的目光停在那两张纸上,看起来,这都是顾念刚才趁着他安排的时候拟出来的问询条目。既认真又有条理,完全不像传说中那个混日子的纨绔子弟会做的事。 那边的杜泠跟顾念交流完毕,动作迅速地带人从窗户上了屋顶。顾念回身看到年深正在看桌案上的东西,便主动往老板那边递了递,“少卿请过目。” “如果对方是凶手呢?”年深面色不动地点了点标着的那张纸,表示那边的问题还是缺了些要点。 凶手?顾念迟疑地看着年深,“桃花阁大部分都是女人,没办法一下拧断楚娘的脖颈吧?” 年深朝门口的方向挑了挑眉,窗纸上映着守在门口的小厮的身影。桃花阁不仅有女人,也有男人。 顾念:………… 年深屈指轻叩桌案,意味深长,“另外也不要小看女子,拧断人脖颈这种事情,女子未必做不到。” 被他一提醒,顾念才反应过来,柔娘说过,阁里有擅长舞剑的姑娘,“你是说,桃花阁里可能有人会武功?” 年深点了点头,“不是可能,是肯定。比如,柔娘就会。” 柔娘会武?顾念捏着笔,诧异地看向年深。 作者有话说: 萧云铠[拽着杜泠小声嘀咕]:七郎,我咋觉得刚才麾下是在护着那个小白脸? 杜泠[瞄了眼面无表情的麾下]:你想多了,麾下护的是大理寺。 萧云铠:不是,你不觉得…… 杜泠[果断地打断他]:不觉得。(明早不想加练就赶紧闭嘴。) 备注:1、金銙带:“以紫为三品之服,金玉带銙十三;绯为四品之服,金带銙十一;浅绯为五品之服,金带銙十;深绿为六品之服,浅绿为七品之服,皆银带銙九;深青为八品之服,浅青为九品之服,皆鍮石带銙八;黄为流外官及庶人之服,铜铁带銙七。——《新唐书·车服志》” 第20章 “她手上这几个位置有茧印,这是常年握刀剑之类的东西训练留下的痕迹。”年深朝顾念摊开手掌,点指着自己指腹和掌心的几处位置,掌心隔着金丝手套看不太清楚,但指腹处那些半透明的薄茧清晰可见。 “是我先入为主了。” 杀人的常见动机无外乎几种,为情,为钱,为名利,灭口,报复,冲动误杀,顾念敲了敲脑袋,开始琢磨着往里加问题,随后重新将那张纸‘呈’给年深审阅。 柔娘忙着带人安排客人们的住宿,霜儿的状态还不太稳定,最先被请进来问话的是跟霜儿一同进门的那个小侍女,莲儿。 年深面沉似水,小侍女害怕得要命,一开始连月牙凳都不敢坐。顾念安抚了好几遍,才半靠着凳子虚坐下来,磕磕巴巴的,好不容易才说清楚基本信息。 她两年前才来桃花阁,跟楚娘时间不如婉儿久,只能算作是个粗使丫鬟,楚娘这边没事的时候还要去后院的园圃干活。 楚娘表演完要净面换装,她今天也是掐着时辰去后院提热水的,正巧碰到霜儿在给楚娘炖燕窝。两人结伴上的楼,绕过屏风一掀开帘子,就看到楚娘瞪着双眼倒在地上,她吓得扔掉东西就跑了出去。 顾念让她看看屋内是否有丢失的东西,小姑娘战战兢兢地跟着他们走到梳妆台前,看了两眼就吓得闭上眼睛,连连摇头说这种事情婉儿比较清楚,她看不出来。 见她这边实在问不出什么,顾念无奈,只得暂时让她先出去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之前在他们房间的春花。 案发前到案发时她始终都在顾念的视线范围内,没有作案的可能。但顾念还是认真的先将她的基本状况记录了下来。 “奴家是两年前来桃花阁的,与楚娘、琉璃这种自小在桃花阁长大的姑娘不算熟悉,所以平日里说话不多。”春花抠着手里团扇的手柄,同样显得有些紧张和局促,但比起之前的小姑娘,说话就有条理多了。 “听说过有谁跟楚娘结仇么?” “没有。”春花摇了摇头,“阁里姑娘们虽然时常也会拌嘴吵架,但楚娘现在毕竟是如日中天的都知,身价高到王侯宰相都会出数十缗钱请她过府,谁还敢惹她。” 年深淡淡地道,“你之前不是说,她最近常跟柔娘吵架吗?” 春花急忙解释,“楚娘最近常常不按规矩,私自接受邀约过府,柔娘管束几句也是应该的吧,而且,楚娘是阁里的摇钱树,柔娘怎么可能会杀她呢?” 在楼里的时候是摇钱树,走了就未必了。顾念在记录的纸上画了个问号。 “除了柔娘,她还跟谁吵过架吗?” 春花摇头。 “那你最近还有看过或者听说过什么关于楚娘其它传闻么?”顾念又问。 年深垂下眼皮,默默看了纸上的两字一眼,所以,八卦是传闻的意思? “没有了。” “楚娘跟阁里的谁关系比较好?” “不太清楚。” 春花再度摇头,似乎想快点结束这场问话。 顾念却没打算让她糊弄过去,他刚才特意去看过三楼各个房间的大概位置,“确定?你住的房间,就在斜对面,平日里楚娘房间里这边出入频繁的人,或多或少都能看到吧?” 春花被顾念问得怔了怔,像是没想到他会知道这点,垂头想了会儿才道,“若说出入这个房间,除了她自己和那两个小侍女,最多的就是琉璃,其它的就是日常负责洒扫和修剪花枝的仆妇小厮了。” “楚娘死后,桃花阁的都知会是谁?”下任都知,理论上来说也是楚娘死亡的获利者之一。 “都知要每年五月芍药开后才开始评选,前三名才能当得起这个名号,况且共同参选的还有平康坊其它各家的姑娘,下次获选的都知可未必出自桃花阁。”春花用团扇半掩住脸轻笑了下,连都知这个名号怎么来的都不知道,眼前的小书生简直生涩纯洁得就像坯绸,平素肯定很少来平康坊。 顾念尴尬地正了正自己的幞头,修正了下问题,“楚娘死后,桃花阁内的头牌会变成谁?” “那应该是月娘。她是柔娘的徒弟,除了楚娘的秋千舞,她的剑器舞也非常受欢迎。” 所以她很可能也有能力拧断别人的脖颈,顾念把月娘的名字圈了起来。 “楚娘可有……” 顾念顿了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男朋友的意思,卡了几秒才道,“情投意合的人?” “郎君是想说相好的?”春花又笑了下,“为她豪掷千金的贵客倒挺多的,上到王爷宰相,下到那些富豪商贾,但相好的,奴家倒真没听说过。” 春花这边实在问不出什么之后,顾念请她帮忙去把琉璃叫过来。 她前脚刚走,杜泠后脚就带着两张纸从窗户外动作轻巧地翻了进来。 “上面只发现两种靴印,比对过后其中一种是我的,剩下的那种就是这个。另外还发现了两个不太全的手印。”杜泠将手上的纸张递给正在打哈欠的顾念。 看着那两张抽象画样的鞋印和手印,顾念唇角抽了抽,杜泠的画功,真是不敢恭维。 “你让他画这个做什么?” 年深微微侧头,瞄了眼顾念手上的纸,这玩意能看出什么? “脚印可以给出很多信息的,举例来说,比如根据脚印的长度可以推断对方的身高,根据间距和重心位置可以判断大致年龄。如果有已知数据做对比,还可以根据脚印的深浅对比推测出对方的体重……”提起这个顾念就不困了,回忆着自己从小姑的痕迹检验书里看到的内容,说起来滔滔不绝。 可惜的是没有精细的测量工具,也没办法亲眼去看,他哀怨地看了眼屋顶,满脸遗憾。 那种表情实在太明显了,想忽略都难。年深斜睨了他一眼,“想上去?” “想是想……”但我不是你们啊,个个都能飞檐走壁。 话还没说完,顾念就觉得腰间的蹀躞带一紧,然后他就被年深‘拎’了起来。 顾念:!!! 没等某人喊出声,他们就落在了窗外的飞檐上。 寒风和细雪糊了满脸,顾念正想拍拍胸口安抚自己受惊的灵魂,年深又拎着他再度往上一跃,单人跳楼机般的超重感让他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身边那人的腰。 两人都没披软裘,隔着几层衣料,顾念能清楚地感觉到年深腰间肌肉倏然绷紧,隐约好像还听见了声闷哼。但求生的欲望让他管不了那么多,仍旧八爪鱼样抱紧了对方。 开玩笑,这可是三层楼十几米的高度,无着无落,年深要是松手,他摔下去最轻也得是个脑震荡。 顾念正胡思乱想,突然有人硬生生拽开了他的手,他这才发现,自己和年深已经安然无恙地站上了屋顶。 顾念尴尬的清了清嗓子,收回放在年深腰间的手,站直身体。 放眼望去,屋脊重重,到处都是杂乱的脚印。 你们是在屋顶开了个party吗?顾念看着层层叠叠的脚印有些头大。 “那人的脚印在这边。”杜泠拎着灯笼蹲在前面不远处招呼他们。 幸好还有能看的。顾念长出口气,朝杜泠那边走去。 单纯屋顶这个高度顾念倒是不怕,想当初他也是驰骋过高山雪道的,只是这种人字形的屋顶再加上瓦片上细雪湿滑,靴底又摩擦力不够,实在难走。 他笨拙地挥舞着手臂,每步都像踩在钢琴键上似的,‘哎’出了高低不同的音调。 作者(旺尼小说网)P.S 喜欢小说的欢迎访问: WNWEN.COM 看不下去的年深只得再次伸手去扶他,顾念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胳膊。 年深的眉心抽搐了下。 “你受伤了?”顾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嗯。” “怎么弄的?” 顾念这人原本就话多且密,紧张状态下更是忍不住总想张嘴,靠着说话分散注意力。 “别人打的。”年深脚下稳如磐石。 “不会吧,谁啊?”年深可是书里武力值数一数二的人物,谁还能打得过他。 年深轻描淡写的吐出两个字,“狱卒。” 狱卒?在刑房被打的?那不就是原主逼供的时候让那些狱卒打的? 罪魁祸首=原主=自己 某人脑子里迅速写出这行等式。 顾念:………… 我还是闭嘴吧。 “对不起。”沉默几秒后,顾念蔫头耷脑地道。他既然现在是顾司直,这个锅自然只能他来背。 “不必道歉,当日我既已答应,此事便算是揭过去了。”年深的眉目隐在月光的阴影里,声音随着风雪时缓时重,“更何况,最初我也没打算放过你,你是凭自己的本事扛下来的。” 顾念:………… 大哥,你不用这么坦诚的。 好不容易走到杜泠那边,顾念落荒而逃般地松开了年深的手臂。 杜泠带人再次上来前,顾念曾经叮嘱过他要尽量保存好疑犯的脚印区域,
相关推荐:
欢也零星(1v1校园伪骨科)
白莲皮,绿茶馅 (np)
《觊觎(女S男M,np)》
欧阳公子(H)
限定室友(1v2)
大佬们的玩物
H爽文流
错欢(1v1)
做模特要全裸吗
李少的滛乱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