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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风勇和陆昊商量过之后,已经准备将新城里的房子,全部都换成这种新式的琉璃窗。 石炭矿的产量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新城那边已经按照当初的规划,按部就班的开始挖地基,烧造石砖和一些陶瓷管道。 铁矿的产量也在陆续增加,墨青来之前,高炉炼钢已经初具成效,很快就能量产第一批武器了。 督建新城之余,陆昊还在编纂启蒙类的书籍,打算未来印制一大批出来,给新城内不识字的百姓和孩童做基础的开蒙教育。 叶九思的伤早就好了,成天就想着找机会到平州来,都被大家劝住了。现在每天就跑到镇西军的兵营里去,一门心思地跟着年风勇他们埋头苦练武艺。 墨青这次能‘偷跑’,也是趁着叶九思去兵营练武的机会。 除了平板琉璃的部分之外,最不顺利的就是棉花的种植。 去年凉州那边第一次种棉花,虽然地准备得够多,但是种子少,叶九思后来还派秋浓渡的人将江南各地的种子也全都搜刮回来了,依然不够用。最后大半以上的地不得不暂时拿去种了别的。 顾念嚼着核桃仁苦笑了下,也是,以往被当作观赏植物的,就算买光长安、洛阳和江南,又能有多少种子呢。总得种过几茬儿,才能有足够的种子。 棉花纺布这个部分倒是进行得还算不错,毕竟去年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按照顾念给的思路,摸索研究着用羊毛纺线,积累了一些经验。棉花比羊毛处理起来更为方便,所以几乎没遇到太大的困难,就织成了第一匹棉布。 用棉花絮芯的棉被和轻袍就更不用说了,轻便保暖,还没有异味。大家试过之后,都热切地盼着明年的棉花能多产一些。 这个冬天,有了石炭火炉和棉被,凉州城的半数人都过上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墨青说的事情,都是顾念早就写在规划书里的事情,他听起来自然不会有什么惊讶的,对年深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跟年风勇的通信多以一些军情要事为主,甚少提及这些,顾念也没想起来说。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凉州仿佛就已经不再是那个他曾经熟悉的凉州了。 年深面色平淡的给顾念捏着核桃,心里却隐隐有些感动,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顾念居然还帮镇西军和凉州的百姓做了这么多事情,甚至在来平州找他之前,还留下了一份详细的规划书。 说完凉州,墨青又谈起了这一路以来的见闻。冰天雪地的,其实除了辛苦就是辛苦。唯一有价值的消息,就是他们过来这一路上,遇到好几拨收军粮的。 顾念跟年深对视了一眼,看起来,方曜月似乎是真的打算开春要攻打平州了。 当天晚上,顾念抱着小老虎睡得正香,突然连人带虎都被人捞到了怀里。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年深的耳语,“谢谢。” “谢什么?”顾念困得睁不开眼睛,放开小老虎,迷茫的循着声音把头转向年深的方向。 年深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发顶,“谢你为凉州做的一切。” “不客气。”顾念半闭着眼睛,摸索着找到年深的脸颊,搂着他的脖颈吧唧亲了一口,“都是你嫁到顾家的聘礼。” 年深紧紧搂住他,胸膛震动,无声地笑了。 将飞来谷的事情托付给墨青,顾念跟年深就踏上了出谷的道路。 他们此行是去探听消息,所以只带上了吴鸣一个人。 自从被收养之后,小老虎还从来没有跟两人分开过,它挣脱了井生的手,在下山的吊索后面奋力追赶了许久,后来眼看着追不上,凄惨的长吼了一声,奶气的声音啸动山林。 顾念垂下眼睫,心里也颇为不是滋味。 下次,下次一定带你一起。听着小家伙的吼声,顾念在心里默默跟它道歉。 要想去渝关,就得先去平州,出了平州再往东北边走一百七十里,才是渝关。 顾念重新贴上了那套络腮胡,继续他的商贩身份,吴鸣和年深都扮作了他的保镖。吴鸣没什么需要弄的,年深则按照拿到的过所,散下侧发,编了半头小辫子,还在左眼戴了个眼罩,化妆成一个独眼刀客。 一行三人在城外相熟的农户家住了一晚,取回寄养在那边的马匹,第二天早晨迎着寒风进了平州城。 刚刚化冻,春耕还远不到时候,平州城的百姓依旧沉浸在过年的余韵之中。他们进来得早,寒风萧瑟,街面上的大半店铺都关着,人也稀稀落落的。 三人找了间客栈投宿,放下行李之后便出去找食肆吃饭。 他们这次准备以收购珍珠的名义前往北方,所以没打算在平州多做停留,住上一晚,跟镇西军的人接个头,交换些消息,明天就走。 逛了大半条街,才到找间生意还不错食肆,顾念喝了碗杂米粥,又就着羊肉汤吃了半块饼,才觉得吹了半天寒风的身体暖和起来。 等到他们吃完饭,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天气暖和了不少,街面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几人顺着街面往客栈的方向溜达,就看到许多人往城西的方向赶。打听了两句才知道,都是赶去看百戏表演的。 顾念以往都没怎么仔细看过百戏,现在正好有空,就拽着两人陪他过去看了看。 百戏在这个时代其实包含的内容很多,既有歌舞俳优,连笑伎戏,也有鱼龙曼衍,杂技幻术之类,大抵是将所有带有表演性质的,都囊括其中。 而在平州城表演的这支百戏队伍,号称在长安表演的时候也很受欢迎,以幻术和杂技为主,诸如高絙,跳剑,吞刀,寻橦之类的,应有尽有,惊险有趣。 高絙就是走索,看着那两个表演的人走在两丈多高的绳索上如履平地的景象,顾念不禁叹为观止,跟着周围的百姓一起用力鼓掌,还从钱袋里摸出了一把铜钱做打赏。 “不愧是在长安表演过的,太厉害了。”顾念意犹未尽,回去的路上还在连连感叹。 “对吧?”他转头看看自己身侧的那两位,试图寻求观后感上的共鸣。听说下午还有一场,他打算吃完饭就过去占位置。 “切~”吴鸣不屑地吹了吹额前斜着的小辫子,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换做是他,再高一丈,绳索再细一半,也轻松得跟玩似的。 “不厉害么?”顾念转向年深。 “……还行。”年深顿了顿,矜持的选了个比较委婉的词。对他和吴鸣来说,这种表演实在是称不上厉害。 顾念:………… 这样的表演还不精彩?你们两个真是要求太高了。 回到房间,他们收到了镇上的眼线留的条子,说是大约酉初的时候过来。 午饭过后歇了会儿,顾念又赶去看下半场表演,吴鸣嫌没意思,躲在客栈里睡觉。年深不放心,虽然觉得无聊,还是陪着他一块儿去了。 下午场的观众比上午场还要多,足足围了四五层的人,在平州这样的小城也演出了万人空巷的架势。 天色擦黑,眼瞅着到了跟镇西军的人约定的时间,顾念才依依不舍的跟年深回去了。 时间有些迟了,年深跟顾念便依着白天的记忆打算穿过两条小巷,节省点时间。 他们刚转过第二条巷子,对面也匆匆穿出来两个人,两边都走得急,差点撞到了一起。 “不好意思。”顾念连忙道歉。 “也是奴走得急了,差点冲撞郎君。”对面走在前面的是个穿着单薄的妇人,见差点撞到人,面上不禁也有些慌乱。 她怀里抱着个小孩儿,大约只有一两岁,包在羊皮毯里,眉清目秀,带着漂亮的美人尖,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见顾念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妇人露出个羞怯的笑容,将翻开的毯子尖又重新盖了回去,遮住孩子的小脸。 “你女儿长得真可爱。”顾念夸了一句。 “快走吧,还得带嫣儿看医师去呢。”妇人后面的中年汉子推了她一把,表示他们还在赶时间。 妇人应了声,正要走,面前的顾念却突然伸手拦住了她。年深也状似无意的站到了另外一边。 “让开!”汉子劈手就要去推顾念,却被年深抓住了手腕,他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不禁面色微变,诧异地打量了面前的独眼刀客一眼。 “你们这是何意?” 年深将汉子的手甩了回去,顾念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没什么,就是想请教两个问题。” “什么问题?”汉子抱起双臂,面色不善地道。 夜色愈浓,寒风骤起,吹得人起了身鸡皮疙瘩,顾念紧了紧身上的薄裘,“两位可是夫妻?” “当然。” “这么说来,她怀里抱着的,是你们两个的孩子?” “这还用问么?”汉子不耐烦的用鼻孔哼了声,“两个问题问完了,可以让路了吧?” 顾念摇了摇头,“抱歉,这路我恐怕让不了了。” 汉子身后的妇人满脸急色,忍不住开口,“郎君这是何意?” 顾念面色微凛,脸上的笑意倏然消失,“因为这孩子不是你们两个的。” 妇人怔了怔,强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郎君莫要开玩笑。” 妇人话音未落,突然翻手朝顾念和年深洒出了一把东西,白色的粉末宛若烟尘,直扑两人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年深仿佛早有防备似的,脱下自己的薄裘一甩,利落的将那股烟尘拍回妇人和那中年汉子的方向。 妇人急忙侧身闪避,汉子从腰后抽出把短刀,恶狠狠地刺向年深。 “当啷!”短刀被年深一脚踹飞。 妇人见她们根本不是年深的对手,将手里包着孩子的羊毛毯往他们这边一砸,拽着汉子纵身跃上旁边的坊墙跑了。 年深长臂一身,海里捞月般的接住了那个孩子,他想了想,怕顾念这边一个人带着孩子出事,便没有去追。 “你也觉得他们两个有问题?”顾念揭开羊毛毯子看了看,小家伙一脸无知,也不知道是被下了药,还是原本就困,这番折腾都没有睁开眼睛。 “嗯,”年深点了点头,“这条毯子,可以买十几套他们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们两个用得起的。” 顾念恍然大悟。 “你呢,为什么觉得他们不对劲儿?”年深将薄裘披回自己身上。 “因为这个。”顾念指了指小孩儿额頂的美人尖,“那两人的额发都是平的,生不出带美人尖的孩子。” 正常来说,美人尖可是显性遗传。 还有这事?年深诧异地挑了挑眉。 正巧附近有间药肆,两人抱着孩子过去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孩子真正的父母,正是住在隔壁街的一家富户。 顾念皱了皱眉,觉得他们撞到的,肯定就是传说中那伙绑架孩子的惯犯。 不过,他们眼下也没时间为此事多做停留,把孩子还给家人,便匆忙赶回了客栈与镇西军的眼线接头。 第二天清晨便离开平州,匆匆骑马踏上了前往渝关的路途。 三人骑马整整跑了一天,天色擦黑时,才赶到一处村落,找了家农户投宿。 户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名叫黎墙,热情好客,特意宰了两只鸡,拿出坛自酿的土酒招待他们。 顾念自然不会白吃他的,从行李里摸出了一串铜钱留给他做宿资。 众人推杯换盏,边吃边聊,也算十分尽兴,顾念便跟黎墙打听最近的‘新闻’。 黎墙很是健谈,席间说起了不少事情。 比如他们村有半数的村民,过年前的某天早晨起来,都在门口发现了纸包,里面放着两百文钱。黎墙也是收到钱的人之一,大家都不知道是谁给的,但这笔钱却让他们好好的过了个年。 比如渝关的守将叫何灿,跟黎墙同样是三十岁,用一把长槊,平日里最喜欢喝烈酒。 比如听说最近镇北军正在抓壮丁修城墙。 比如这里虽然靠海,但珍珠最好的产地却在建州附近的鸭绿江。 比如听说最近渝关管得很严,很多人都不让进。 一顿晚饭过后,除了年深,其余三人都已酒意微醺。 次日早晨,顾念还没有睁开眼睛,就听到外面的院门被拍得震天响。 他迷迷糊糊地披上衣服,年深和吴鸣已经打开了房门。 寒风透过半开的屋门吹进来,顾念不禁打了个冷战,立刻就清醒过来,只见院子里有四个兵丁,其中两人抓着黎墙胳膊,正推推搡搡的从正屋里走出来。 “放开,你们放开我。”黎墙奋力挣扎着。 其中一个兵丁抬脚踹在他腰上,“放开?告诉你,能帮渝关修城墙,那是你的福气。” 另外两个兵丁听见房门响动,瞥见站在门口的年深和吴鸣,立刻冲了过来,“这边还有。” 顾念:??? 作者有话说: 顾念:此时此刻,特别想背一首石壕吏。╮(╯3╰)╭ 备注:1、鸭绿江:古称浿水,汉朝称为马訾水,唐朝始称鸭绿江。 第127章 等等,他们不是遇到黎墙昨晚说的抓壮丁了吧? 八卦变成现实,回忆着昨晚席间听到的事情,顾念有一瞬间的恍惚。 冲在最前面的兵丁已经跑到了门口,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间依稀还有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他用手里的枪杆杵了杵地面,右手手指划过年深吴鸣和还在炕上的顾念,“你们几个,快点穿好衣服出来。” “干嘛?”屋内的三人装作不明白的模样,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以年深和吴鸣的身手,要撂倒眼前的人逃走倒是不难,但听几个兵丁刚才所说,这次抓壮丁是要去修渝关的城墙,他们昨晚还在愁怎么混进渝关,现在这不是现成的机会吗? “干~嘛,借你们点力气,一起为守护渝关出力。”一个留着短须的男人单手扶在刀柄上,大大咧咧地跨进了院子,恰好听到他们的问话,斜睨了年深一眼,随口答道。 “兵爷,我们主家体弱,你看我们两个去行么?”吴鸣摸出腰间的钱袋,塞给最后走进来的短须男人,一看气势,就知道他是几人中的小头目。 男人用手掂了掂钱袋,揣进怀里,摸了摸唇边的短须,看向屋内的顾念,“你多大?” 顾念下意识的就想回答十九,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的假身份,连忙改口,“二十七。” “何将军有命,方圆三十里之内,但凡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男丁,都要为修建渝关出力。”短须男人一本正经地朝北面的方向拱了拱手,而后对着门口的两个兵丁挥手,“都带走。” 顾念:………… 得,这钱算是白给了。 “兵爷,这不行啊……” “求您放了我们吧。” 吴鸣和年深装模作样地挣扎了两下,顾念趁着这点时间胡乱套上了外袍。 等他们走到村口,就看到那边已经零零落落地站了十来个人。他们背后,晨雾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燕山山脉巍峨的影子。 黎墙站在最边上,看到顾念等人,一脸愧疚,“对不住,早知道昨天就不留你们了。” 他的衣服撕破了块,脸上也有红肿的痕迹,估计是因为刚才不配合的事情,被教训了一顿。 “没事。”顾念拍了拍他的肩膀。无论他们昨晚投宿在谁家,结果都是差不多的。 “阿嚏!”没等转过身,顾念就被晨风吹得打了个喷嚏,连忙裹紧外袍。年深默默站到上风口的位置,用身体帮他挡风。 众人在村口吹了小半个时辰的冷风,那些兵丁才将全村所有的男丁全揪出来。 顾念扫了眼,人确实不多,全村抓出来的,算上他们三个也就三十人。 那些兵丁押着他们赶往渝关,众人都是步行,速度自然跟骑马没办法比,直到日头西斜,双腿发直,才看到渝关城的影子。 海浪声声,空气中传来咸腥的味道。 顾念深吸口气,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指,打量着不远处的渝关城。 渝关主城的面积并不大,大约也就比他们最早路过的那座小城丰录大了一圈。 但它与长安城那种方方正正孤零零的城池状态完全不同,渝关城的城墙,如同鸟翅一样,顺着燕山一路绵延而上,延展数十里,根本看不到尽头。 正因为左靠燕山,右临渤海,这得天独厚的地势,才造就了后世的天下第一关。 无论是契丹的铁骑想要南下,还是镇东军想要攻打镇北军,不拿下这个关口,都寸步难行。 之前去平洲的时候,顾念也曾经路过这里。只不过那个时候平洲已经近在咫尺,他心心念念惦记着年深的安全,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完全没意识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就是赫赫有名的山海关。 渝关城之前的守将叫王契,在契丹人南下的时候偷偷开关让路,本想着在契丹占领中原之后继续混个位置。没想到,一路势如破竹的契丹人居然倒在了长安城下,七万大军全军覆没。王契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人也被重新缓过气的方曜月杀了。 王契死后,方曜月才派何灿过来执掌渝关。 其实说起来,方曜月能动心思再打平洲,至少有一半是仗着有这座城池做靠山,对他来说,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退回到渝关而已,他有信心,镇东军绝对无法攻克渝关。 顾念估计,何灿也是担心方曜月打平洲失利,会将战火引到渝关,这会儿才会抢着时间抓壮丁加固城墙。 穿过两层拒马布置的简易岗哨,再走近几步,众人就看到了一些挖土挑担的身影,很明显,修筑城墙的工程,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开始了。 这里的督造似乎是按照片区的,每隔不远就站了个拿鞭子的兵卒,横眉立目,凶神恶煞的。不过这些人年纪明显比抓他们的那些大了不少,许多人头发都白了。 年深迅速扫了几眼四周,习惯性的确定了几个岗哨的站位和人数。 “你们几个,去那边。”短须男人推搡了几下,将顾念年深等人连通黎墙,都带到了一个大土坑前面。 土坑边有个人正在和泥,旁边还有两个草棚,几个临时堆出的土灶,上面的大陶罐里似乎煮着米汤,白乎乎。 “别说我没照顾你们。”短须男人拍了拍怀里的钱袋子,朝他们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顾念:??? 很快的,他就明白了短须男人的意思。 这个时代修筑城墙,是用热的糯米汤浇土和泥,而后再夯筑成型,做成泥砖。 流程主要分为挖土,挑土,和泥,夯筑,砌墙等数个环节,其中最为轻松的活儿,就是和泥。 短须男人收了他们的钱,就顺手帮他们安排了这份最省力的工作。 负责他们这个区域的同样是个老兵卒,皮肤黧黑,额头和眼角堆着深深的皱纹。他不像别的片区的督造兵卒那么凶,也不太说话,见顾念他们几个互相认识,便示意他们自己分配一下,把活干好就行。 最后,顾念和吴鸣负责看灶填柴,往土里浇注热汤,年深和黎墙负责帮忙搅拌和泥,按部就班的行动起来。 一直忙和到小半夜,灶上罐子里熬出的糯米汤已经清得接近白水,他们第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修城墙是供饭的,老兵卒拎来个篮子,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块巴掌大的干饼。 那饼干得直划嗓子,黎墙等人皱着眉头生咽,顾念却受不住,最后用陶罐烧了半罐热水,就着碗热水,才勉强能吃下去。 见顾念恨恨的咬着干饼,一脸郁闷,年深默默垂下了眼皮。他转身走到老兵卒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老兵卒摆摆手,便让他走了。 没过多大功夫,年深就拎着一串麻雀回来了。 吴鸣见到,不禁眼睛一亮,立刻也转身跑向树林。老兵卒掀起眼皮看了眼,没有做声。 年深将那堆麻雀放到灶坑里烤得焦熟,香味很快就飘散出来,顾念被香味吸引过去,蹲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 年深把火候烤得最好的两只留给了顾念,剩下的给周围一起和泥的几个人分了,给老兵卒也送了一只。 顾念第一次吃麻雀,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饿,反正他觉得焦香焦香的,比起烤乳鸽也不遑多让。 麻雀个头小,自然是没多少肉的,只能添个荤腥味,解点儿馋。年深分完一圈,顾念已经狼吞虎咽的把两只麻雀都吃完了,正恋恋不舍意犹未尽地舔着手指上最后那点儿油花。 年深笑了笑,把自己那只麻雀递给他,正要再去捉几只,吴鸣又拎着两串麻雀回来了。 五只麻雀就着烤脆的饼子下肚,顾念终于满足了。 “你说这渝关的城墙到底有多长?”吴鸣嚼着麻雀腿,打量着远山上绵延不绝的黑影。 “那看你怎么算了,全算上的话,应该有上万里了吧。”不然怎么叫万里长城呢。顾念捧着破陶碗,慢悠悠地喝了口碗里已经发凉的水。 等等,万里长城? 顾念后知后觉地拍了拍额头,这么说来,自己现在也算是在修长城? “有没有什么故事?”吴鸣踢了踢顾念的鞋跟,表示自己有些无聊,想听故事。 “必须有。”顾念点了点头,此情此景,那必须得讲一个应景而家喻户晓的爱情故事了,没错,就是孟姜女哭长城。 他们的住处,就在旁边的草棚里,铺着稻草,四处漏风,能清楚地听到潮起潮落的声音。幸好他们这边还有几个土灶,余火还能给众人带来丝热气。 年深把自己的外袍脱给顾念披着,跟吴鸣主动包揽了晚上再去捡圈柴火的工作。顾念知道他们是要找机会去探探四周,便拉着老兵卒和黎墙等人聊天,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其实凭心而论,他被分配到的这个活儿确实不累,反而是白天步行的那几个小时更累一些。 后半夜的时候,顾念抱着年深的衣服,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起来,年深已经将灶火填旺了。 怎么样?他凑过去,抬眼看着年深。 年深轻轻颌首,示意他一切顺利。 次日众人又忙和了一天,发完饼子,年深和吴鸣正要再去林子里抓些麻雀回来给众人加餐,老兵卒却勾了勾手,示意众人不要大声,摸黑带着他们走向海边。 正好是退潮时分,露出的礁石上头灰突突的一片,全是海蛎子。 老兵卒掏出腰间的小刀,用刀背轻轻敲了敲,“现在这个好时候,吃它正好。” 顾念:………… 老兵卒熟门熟路用刀往下撬海蛎子,又指挥他们用树枝在沙滩上挖蛤蜊。 顾念一开始并没有对那片沙滩抱什么期待,结果不一会就挖了一堆,容易得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除了挖到的蛤蜊,年深甚至还捡到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海螺。 这个时候的贝类味道十分鲜美,众人挖了十几个蛤蜊煮了罐汤,剩下的海蛎和海螺都丢在火堆里烤熟,扒出来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年深和吴鸣照旧借着捡柴的机会离开了。 第三天晚上‘收工’,众人立刻又期待地看向老兵卒。 老兵卒却摇头道,“今天不行。” “不是每天都能挖的吗?”顾念略微有些失望。 “每日落潮的时辰都会比前一天晚,”老兵卒眯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海面,“今天落潮还得有小半个时辰呢。” “没事,那我等等。”听说不是没有,只是时间要晚点,顾念立刻表态。 其余几人也纷纷表示,为了加餐,可以晚些睡。 于是,半夜的时候,老兵卒又带着他们偷偷去赶了次海。 因为活儿不算累,老兵卒待他们又和善,手上的鞭子从没打过人。晚上时辰合适他们就去赶海,时辰太晚就由年深和吴鸣去抓麻雀加餐,顾念做劳工的日子倒是不太难熬。 转眼十几天过去,年深和吴鸣每晚出去,已经将渝关城各处的岗哨和兵力摸得七七八八,三人商量下,打算再着重观察下轮岗的状况和兵器库,等全部看完,再偷偷撤离。 这天早晨,顾念正在像往常那样生火,准备用糯米煮和泥用的热汤,远处的城门大开,一队骑兵跑了出来。最前头的男人身着皮甲,气势盈然,冷冷扫了眼四周,在场所有负责督建的兵丁立刻面色肃然的站直了身体,“何将军!” 何灿?顾念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位渝关城的现任守将,皮肤略黑,浓眉大眼,高大魁梧,颌下一蓬浓密的黑胡,煞气十足。 何灿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一个副将便骑马奔向了新建的城墙。 渝关城原本的城墙并没有坏,何灿这次只是想将原本的城墙加固,说白了,就是在外面再加厚一层。 其实他这个思路也是没错,后世的山海关,城墙高度超过了十四米,厚度更是厚达七米,靠着这样厚实高大的城墙,无论是投石机还是攻城锤,在这里都束手无策。 “喀啦啦!”那个副将用手中的长枪朝新垒好的那层新墙一扎,顿时碎了一大片。 旁边一个兵卒吓得面如土色,登时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顾念还没意识到问题,年深突然抬手罩住了他的眼睛。 下一秒,求饶声戛然而止。 半秒之后,顾念才反应过来,那个求饶的人被杀了。何灿这是派那个副将在检验城墙的‘质量’,质量不合格的,负责督造的人就难逃一死。 副将催马往这边跑了十来步,抬枪再扎,墙砖又喀啦啦地碎掉了。 负责督建那个片区的兵卒双腿一软,也跪了下去。 就这样,两三分钟的功夫,已经接连杀了两个负责督造的兵卒 。 转眼之间,那个副将就拎着还在滴血的长枪,跑到了顾念他们这片城墙跟前。 老兵卒攥紧双拳,紧张得双腿都在微微发抖。 副将拎起长枪,毫不犹豫的朝墙砖刺去。 那一刻,顾念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感觉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喀啦啦,泥砖应击而碎。 老兵卒面如死灰地跪了下去。 年深跟吴鸣对视一眼,握紧了拳头。顾念也紧张到不行,老兵卒待他们很好,他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但是现在何灿带着一堆人在,年深和现在动手的话,势必要带上他和老兵卒这两个累赘,到时可就未必能全身而退了。 正在焦急之间,顾念的目光落到炉灶边那堆蛤蜊壳上,脑子里乍然闪过个念头。 副将杀气腾腾地抬起长枪,正要对着老兵卒动手,年深手臂肌肉绷紧,现场一触即发,顾念突然开口,“等等,我有办法能将城墙修造得更加结实。” 作者有话说: 顾念:万里长城永不倒~ 备注:北宋《太平御览》记载了南北朝时大夏国君赫连勃勃营建都城一个故事:“赫连勃勃以叱干阿利领将作大匠,乃蒸土筑城。以锥刺入,锥入一寸,即杀作者;不入,即杀行锥者。” 第125章 何灿嫌弃他们修的城墙不结实,那换个办法修结实不就可以了么? 情急之下,顾念喊得极为大声,大半个修造区域的人都听见了。 副将的枪尖顿了顿,诧异地看向顾念,像是没有想到有‘壮丁’敢在这个时候开口。 现场极度安静,大部分人都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副将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忍不住兜转马头,看向何灿的方向。 何灿双腿夹紧马肚,催动跨下的黑马朝这边跑了过来,他一动,那队骑兵也全都跟着跑了过来。 年深立刻跨步站到了顾念身边。 “咴~”黑马在距离顾念不到两米的地方高高扬起前蹄,扬起两股淡黄色的尘土。 “你刚才说什么?” 何灿捏着马鞭,居高临下地看着顾念。 “城砖易碎,不是大家做工偷懒,而是做砖的方法有问题。我有办法将城墙修造得更加结实,只要你放了他。”顾念指着跪在地上的老兵卒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何灿用鞭子轻轻敲打着掌心,打量着顾念和他身边高大的独眼男人。 顾念沉默了半秒,而后又挺起胸膛道,“继续用现在的方法做,做出来的东西肯定还是一样的。你何不试试我的方法?也就是多等二十几天的事情,到时候如果不行,你可以连我一块杀。” 他此刻一心想救老兵卒,努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 “多等二十几天,你说得倒是轻松,”何灿露出不屑的神色,“到时候要是同样不行,贻误军机,岂是你一条小命担待得起的?” 顾念噎了噎,何灿明显是在为方曜月攻打平洲的事情做后手准备,按照日子算,方曜月很可能在下个月就要出兵,到时候如果再出问题,对何灿来说,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毕竟剩下的时间肯定不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顾念旁边的年深突然身形一晃,跃身而起,顾念甚至没看清楚年深的动作,等他落地,才发现他手上已经多了一张角弓和一支白羽箭。 何灿身后的一个骑兵大惊失色,那张弓就是从他身上拽下来的。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年深已经搭弦引箭,对准了城墙。 箭矢急如流星,直奔墙垛上的旗杆而去。 “咔嚓。” 下一秒,旗杆便应声而断,红色的军旗长空直坠,砸在城墙底下,激起一片尘烟。 骑兵们大骇,纷纷拿下自己身上的角弓,张弦搭箭,对准了年深。 “好俊的箭法。”何灿倒是脸色未变,淡定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亲兵收起弓箭,看向年深的眼神却隐隐带着欣赏,“足下这是何意?” 年深反挽角弓,朝何灿叉手行礼,“我家主家的方法若是无用,在下愿做将军的马前卒,以身为墙,替将军抵御敌袭。” 何灿挑眉,语气轻慢,“就凭你一个人?” “将军若是不信,可以找人来试试吴某的功夫。”年深的假过所上,用的依旧是吴穷的名字。 何灿兜转马缰,让开地方,朝旁边那个持长枪的副将偏了偏头,“七郎,你去会会他。” 副将跃马上前,年深将顾念朝吴鸣那边推了推,随手拾起灶台旁边的那根烧火棍。 就这功夫,副将的枪尖已经破空而来,直刺年深的面门。年深利落地偏身闪过,双手持棍,轻描淡写的一绞一带,便将副将手里的长枪拽脱了手。 他顺势接住长枪,枪尖化作一道银光,在空中划过犀利的弧度,堪堪停在了副将的脖颈前。 副将明显有些不服气,正准备抽出腰刀再战,何灿从身后亲兵那边夺了杆长枪,斜刺里伸过去,准确的戳在他的手臂上,将他手上半出鞘的刀推了回去。 “你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会会他。”何灿夹紧马肚,提枪朝年深冲了过去。 年深面上毫无惧色,抖枪迎上。 顾念忍不住抓紧了衣角,千金易得,一将难求。眼下这个状况,赌的就是何灿对兵将的需求。 “不用担心。”吴鸣轻声地道。对于年深来说,这些都是小场面而已。 顾念眉心纠结的皱在一起,怎么能不担心呢?这场比试,年深只能输不能赢,而且还不能输得太容易,必须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刀剑无眼,万一‘输’的时候被何灿刺伤怎么办? 年深跟何灿两人来回战了大约十几个回合,年深找到机会,卖了个破绽,被何灿挑掉长枪。 顾念放开衣角,轻轻松了口气,幸好没受伤。 “将军武艺超群,是在下输了。”年深垂头朝何灿行礼。 “不必过谦,以你的身手,在我渝关城中足以排到前五的位置。”何灿哈哈大笑,将手中长枪扔给亲兵,对副将道,“待会儿把他们带到城里,中午我要跟这位两位兄弟喝杯酒。再好好谈谈修城墙的事情。” 转眼之间,顾念他们三人就从修城墙的壮丁变成了何灿的座上宾。 边城物资匮乏,何灿招待人的席面也并不豪奢,不过荤菜倒是不缺。 烧鸡,炖鸭,酱烧鱼肉,炒鸡蛋之类的,满满摆了一桌子,菜色的做法也没长安那么多花式,分量倒是十足。 几人风餐露宿多日,能吃顿‘正餐’已是庆幸,自然不会挑剔其它的。 除了肉之外,顾念甚至还意外的发现那两道用来下酒的小菜,油煎豆腐和炒黄豆,卖相虽然一般,味道却出乎意料的好吃。 席间何灿自然问起了他们的身份。 顾念便介绍说‘吴穷’和吴鸣都是自己的保镖,把自己打算去鸭绿江收些珍珠,结果遇到抓壮丁修城墙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位吴兄弟身手也不错?”何灿感兴趣地看向吴鸣。 “我比不得阿穷,只是粗通些拳脚而已。”吴鸣刻意露出自己的手心。他以轻功擅长,兵器也不是常见的刀剑,手上自然没有寻常练武之人容易磨出的那种厚茧。很容易被误认为练习的时间不够,技艺有限。 果不其然,何灿瞥见他的手便没再多说什么又转向年深,“吴兄弟这么好的身手,当初想打发我的那几个手下很容易吧,不知为何甘愿来做苦力?” 年深摆出副大大咧咧的模样,往嘴里丢了颗炒豆子,“跑自是能跑,但如此一来,主家去鸭绿江的计划岂不是要落空?天寒地冻,我们走这一路到渝关也不容易。与其如此,不如先帮将军修了城墙,到时候再讨一张过所出关。” “跟我讨过所那么容易吗?”何灿晃了晃手上的酒杯,眸中似有酒意,晦暗不明。 “总比结仇强吧。更何况我们一路行来,百姓们都说何将军是个赏罚分明,做事爽快的好人。”顾念笑眯眯地接过话头,结合这些日子以来打探到的消息,按照何灿的脾性给他戴了顶高帽,“再说了,就算拿不到过所,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我们在此地多耽搁了些日子,跟直接逃跑相比,也没多损失太多。” 何灿勾起唇角,瞥了顾念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我们这些商贩,出门在外,难免碰到各种事情,讲究的是和气生财,多个朋友多条路。”顾念端起酒杯敬了何灿一杯,一饮而尽。 何灿也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净,示意旁边的副将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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