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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后合的某人,“我小时候丢脸的事情还多着呢。” “比如呢比如呢?”顾念露出兴致勃勃地表情。 “我三岁就开始练武,五六岁的时候不懂得控制力气,常常砍坏木桩,我怕师父生气,就用私房钱买了许多木桩,每次弄坏,就连忙让府里的兵丁把坏的换掉。大半年之后的某一天,我才反应过来,新木桩上毫无痕迹,一眼就能看出问题,师父肯定早就知道我换木桩的事情了。” “你力气也太大了吧?”顾念听得瞠目结舌,五六岁而已,就能砍断木桩,你是天生神力吧! “我幼时喜武不喜文,轮到读书写字的时候,常常迟到,文师父就罚我抄写文章。我嫌麻烦,便教身边的兵丁帮忙一起抄写。因为字迹不同,很快就被发现了,师父便去父亲那里告状。” “你小时候也这么皮啊?”顾念忍俊不禁,“你父亲打你了?” 年深摇了摇头,“他罚我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反省,又罚我将那篇文章抄了一百遍。” “没打你就是万幸。” “他怕他下手太重,我受不住。” 顾念:………… 也是,你五六岁就能砍坏木桩,你爸估计更厉害。 “我七岁的时候为了练习箭术,把后院厨房养的鸡、兔、羊全都放出来了,它们在府里到处乱跑,吃了我阿婆养的牡丹,咬坏了我阿娘绣的衣服,兵丁们捉了两个时辰才把所有的家畜都抓回去。后来我又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你小时候也这么不靠谱。”顾念笑到捧腹。 “以后我会尽量靠谱的,”年深见顾念笑得肆意,眼底也浮起淡淡地笑意,“为了让你过得开心。” “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因为有你在。顾念探头在年深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以后你想他们的时候,想故乡的时候,都可以跟我说。”年深紧紧抱住他。 “谢谢。”顾念也回抱住年深。 “你……”年深迟疑了下,最后依旧问出了口,“你想回去吗?” “以前是很想的,但是现在舍不得了。”顾念的脸颊在年深肩膀上蹭了蹭,“‘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现在才明白这句词的含义。” 年深皱了皱眉,语气微酸,“这句词该不会是那个苏东坡写的吧?” 作者有话说: 备注:1、鱼符:唐代官员使用的鱼形符契。一般长约5、宽约2厘米。分左、右两半,中间有“同”字形榫卯可相契合。鱼符,这种身份证正式使用时间在唐代,是唐高祖李渊的一项发明。鱼符分左右,使用方法是,左符放在内庭,作为“底根”;右符由持有人随身带着,作为身份的证明。其第一功能起初并非是表明身份,而是“权力凭证”,可用于调动军队、任免官员。有些鱼符还在底侧中缝加刻“合同”2字,以资合符时查验之用。 2、宋 苏轼《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第178章 “对,这是他写的词,你想听听吗?” 顾念没有察觉出年深语气里的异常,仍旧本着之前分享后世信息的姿态,热情的向年深安利着自己的前偶像。 “…好。” “这阙词的词牌叫《定风波》,”顾念端正的坐直身体,表情认真的给年深背诵起来,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怎么样?” 背完之后,顾念期待地看向年深。 年深故作平静地点了点头,“凤采鸾章。” “我跟你说,他写词真的特别绝,他还有另一首《定风波》,也特别棒!” 得到肯定之后,顾念立刻又雀跃地跟年深推荐,没等年深表态就兴冲冲地背诵起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珠零锦粲。”年深长吸口气,硬着头皮又夸了一句。 “对吧,”顾念意兴盎然的扬起眉梢,话匣子有些关不住,“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他写的那首《水调歌头》,豪放肆意,读来仿佛身临其境。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 …… 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年深沉默了半息,在顾念灼热的目光里不得不给出评价,“………云霞满纸。” “还有,”顾念意犹未尽,正要继续给年深安利下一首,却被年深打断了,“想不想吃烤兔腿?” 顾念还没说话,刚才听他念词听得昏昏欲睡的白老虎和黑鹰已经抬起了头。 “想。”在精神食粮和物质食粮之间略微挣扎了下,顾念最后还是屈从了口腹之欲,刚才明明吃了三只螃蟹和一堆核桃松子什么的,但这会儿突然听年深提起烤兔腿,依旧馋得要命。 总算不用再听那家伙写的东西了。年深也默默松了口气,站起身来,朝顾念伸出手,“走,一起去。” 年深原本想带着顾念下城墙去抓兔子的,但白老虎不干,闹着非要也跟下去。他衡量了一下,没带绳索,能把白老虎背下去,却没办法带着它再上来。最后他们只得留下来陪顾良,让年羽去林子里晃悠了一圈,抓了几只兔子和野鸡回来给大家做夜宵。 星斗满天,两人一虎一鹰,吃鸡啃兔,其乐融融。 之后两人又杂七杂八地‘交换’了许多各自年少时的经历,不知不觉就已经天边泛白,聊到了破晓时分。 旭日初升,彩云融金,霞光万丈。两人望楼屋顶看了日出,才启程返回渝关。 回去之后略微洗漱了下,顾念抱着白老虎倒头就睡,直到晚霞满天,才被外面嘈杂的动静吵醒。 “外面在干嘛?”顾念坐起身来,睡眼惺忪。 “秋浓渡的那几艘货船从南边回来了,除了粮食还带回了不少好东西,正往城主府里搬呢。”守在外间的井生立刻收起手上雕的小物件,掀帘子进来了。 冬天渝关城没什么商贩路过,饮子铺那边只开半天,他闲暇时便会雕些东西。 “你有什么想要的么?”顾念打了哈欠,这趟船应该是开春前秋浓渡跑的最后一趟,估计还带了不少年货才对。 井生麻利地取下衣架上的衣袍,先在铜炉上熏去了寒气,才帮他往身上套。听到顾念的问话,井生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犹豫再三才道,“我听说南边织的丝绸特别好看,要是有绿色的织纹漂亮的,我想要一匹。” “你有喜欢的姑娘了?”顾念惊讶地看向井生。 “嗯,”井生有些窘迫,却还是点了点头,“她答应要嫁给我的。” “我认识吗?”都谈婚论嫁了? “嗯。”井生挠了挠头,露出个傻气又幸福的笑容。 “谁啊?”顾念面露疑惑。渝关城阳盛阴衰,将近九成都是男性,跟井生年纪相当的女性自然更少,他想了一圈,都猜不出井生的心上人是谁。 “春梅。”井生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你和春梅?”顾念怔了怔,井生跟着自己跑到北地已经好几年了,也就是说,他跟春梅互相喜欢应该是更早之前就发生的事情。 “是我耽搁你们了。”顾念有些愧疚地拍了拍井生的肩膀,如果不是陪着他来这边的话,你们说不定早就能结婚了。 “小郎君说哪里的话,我和春梅都不急的。而且就算结婚了,也想继续伺候小郎君和夫人。” “放心,你要的布料就算这次没有,以后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弄到,然后送回凉州去。”顾念跟他郑重承诺。 说到这里,顾念不禁又想起了年深,井生都惦记着给春梅买衣料呢,自己也得好好琢磨下定情信物的事情。 他们两个同为男子,按照这个时代比较流行的方式,就是做对发簪或者玉佩。但顾念想弄个独一无二的。 也不知道是井生的运气好还是顾念的运气好,等顾念穿戴整齐,跑去叶九思那边一打听,还真有两匹绿色的绸缎料子,顾念挑了个花纹比较年轻的,给井生拿了回去。 倒是他自己的那样东西,想来想去,一直拿不定主意。 最后顾念决定还是俗气点,按照后世的习惯,做对戒指。 不过这次他没打算麻烦墨青,而是决定跟匠器铺的匠头学下手艺,自己亲自打磨来做。 以前无聊在网上刷视频的时候,他经常刷到那种亲手给恋人打造戒指的视频,莫名的觉得这种亲手做出来的东西更具诚意,现在事情轮到自己头上,正好可以实践一下。 过几天那些‘买’大豆的人回来,就差不多要开始腌酸菜了,这个活儿他现在已经可以全权托付给方天忠他们,正好偷懒弄这个。 他画了几版,都不满意,特意拽着井生跑到城内的首饰铺去逛了逛,寻找灵感。 这个时代的戒指仍旧被称为指环,样式很少,汉人似乎不太习惯戴,少有的几款都是何鞍书戴的那种镶嵌满五颜六色宝石的胡人款式。 最后顾念在扳指和一种常常被人收在锦袋里做印鉴的指环找到了灵感,决定合二为一,做个霸气的印鉴扳指,这样既能当作信物,也能做个城主私章什么的,一举两得。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的是,腌酸菜之类的事情虽然推出去了,但刚画好印鉴扳指的草图,就被墨青拽过去研究上次说的那几件医疗器械了。 产钳的部分问题不大,听诊器和输血器材就比较麻烦了,没有橡胶,做不成软管是最大的障碍,他们让人用牛筋、羊角、纸浆等多种材料试了一圈,结果都不甚理想。 顾念隐约记得有些植物可以替代橡胶,但具体的他不太记得了,而且此刻已经接近隆冬时节,他们就算想遍寻百草来做实验,也没机会。 听诊器暂时做了个纸筒式的简易版本,输血器材的部分,则以弯角针头的方式来适应上面的硬管,至于软管的部分,只能暂时搁置下来。 这个冬季其实并不如想象中的悠闲,最起码对顾念他们一众人来说完全不是。 顾念和墨青忙着弄这些医疗器材的时候,夏初、方天忠以及韩啸等人正在忙着带领城内的百姓腌制酸菜,将做好的山果罐头入库,酒铺、纸铺等作坊的日常管理,盐田冬天产出较差,便暂时放了假,正好将那部分人手调到油坊这边用新进库的大豆榨油,最后再汇报到墨青那边,仓库以及一众作坊的日常管理,被几人安排得井井有条。 秦染一面在坐镇药肆,一面在编纂《防病培训手册》,他原本只想写些关于防治天花和种牛痘的内容,后来又综合着跟顾念探讨的内容,加入了日常洗手消毒以及一些遇到常见传染病的防范措施。考虑到这本册子的受众都是百姓,为了让内容浅显易懂,他尽量减少了不必要的文字描述,又空下篇幅,准备让顾念配画大量插图。 莫寒礼、井生以及秋浓渡的掌柜负责盘点核算城内各作坊铺子的账目,尤其要特别理清海盐这一年的具体收入,另外,他们还要负责对来年各项需要贩售的货物种类、数量以及需要从外面采买的各种日常物资做好规划。 年深和叶九思、杜泠等人也没闲着,轮值之余,都在讨论后续的攻城计划以及兵力部署问题。 为了迎接来年,整个渝关城,就如同一台上了发条的巨大机器,各个部分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等顾念这边医疗器械暂时告一段落,秦染需要他画插图的那本册子就送了过来。他马不停蹄地画完,年深又带着他和叶九思等人研究好的攻城计划找他和墨青‘开会’。 顾念对打仗的部分并不太擅长,甚至还有些头疼。老实说,要不是涉及到后勤保障以及武器制备供给等问题,他甚至更愿意帮叶九思的如意楼多研究两个推广豆油的菜色,而不是研究沙盘。 年深他们商量下来,初步决定明年春天和安番军联合,一个由斯州向东取丰录,一个由渝关向西取灰州,一举拿下沿燕山北面的一脉。这样的话,就能打通从斯州到渝关城的通路,让镇西军可以畅通无阻的经由安番军的地盘进入北地,一直以来困扰他们的兵力不足的问题就可以顺利解决。 接下来,年深计划在四月下旬挥师北上,一鼓作气速战速决,拿下岚城、锦州、烈坛等地,吞掉方曜月九成以上的地盘,方曜星两成的地盘,将他们两兄弟都往更北边方耀日的地盘赶。 这样的规划,一方面是为了尽快将战线往北推进,将可以产盐的海岸线全部收入囊中,来年大量发展晒盐的‘事业’,另一方面,也是希望尽量不要影响百姓们的春耕,毕竟大豆也关系着他们来年的另一项‘事业’,榨油。 “这样步子会不会太快了?”顾念见年深转眼就在北边圈了一大片地出来,有些担心战线铺开会守不住。 “放心,这次之后,方曜月应该会被彻底击垮,不足为惧,我们到时候只要专心防守方曜星就可以。”年深会给顾念一个安心的眼神。 错觉吗?墨青狐疑地皱了皱眉,这两人的眼神怎么好像更‘粘’了? “契丹人南下怎么办?” “让安番军去吃他们的地盘。”年深手指顺着斯州丰录往东北契丹人的地盘画了道弧线,胸有成竹的道,“我们扛镇北军,他们扛契丹人。” “这么说来,要是早走灰州和丰录这步棋,咱们岂不是早就可以北上了?” “那也需要机会,现在能顺上,其一是咱们已经站稳了脚跟,其二是前些日子收到消息,安番军今年连番大败突厥,将他们赶去了草原更北边,所以来年有余力派兵来斯州这边,其三,凉州那边这几年也发展得不错,能分一部分兵力供给我们,”年深屈指在地图上敲了敲,“其四,鹤圣人搅浑水,破坏了方曜月和契丹人的联盟。” “需要我们做什么?”墨青眉峰微抬。 “首先是守城的军备武器,尤其是火燧炮、千步弩、回回炮。到时候最北线的四个城池都可能面对方曜星的疯狂反扑。距离明年春天还有五个月时间,我们必须抓紧这些日子,作出够四个城池防守的武器。”年深修长的手指在锦州等位置一一点过,“其次是粮草,兵力扩充后,咱们立刻就会遇到粮食供给的问题。 春耕到秋收至少有半年时间,我初步算过,以渝关目前的粮食储存,大概可以支撑三个半左右,灰州和其它城池的粮食储备不明,暂时不计,所以开春之后,秋浓渡那边需要立刻南下采买粮食,同时再从凉州运一批过来救急。今年的收成如果好,粮食的问题才能暂时解决。否则采买粮食会一直是咱们的头等大事。” “放心,这个问题应该还好,只要有了地,番薯绝对会给我们惊喜。”顾念信心十足地道。番薯这玩意可是解救饥荒的利器,不但兵卒,北地的百姓们以后也绝对不会再饿肚子了。 几人正在内堂关门讨论着,门口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谁?”叶九思不悦地扬声问道。 “井生。”门外的井生应了一声。 “进来。”叶九思抬手用红纱盖上了地图。 井生推门走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封拜帖,递到顾念面前,“小郎君,北城门的门口来了个道士,带着两名侍从,自称是‘鹤圣人’,想要拜见您。” 作者有话说: 迷你小番外之过敏 叶九思:这是最近准备轮调到城主府执勤的兵卒名单。 年深[淡淡地扫了一眼]:把那个苏海换掉。 叶九思:他怎么了? 年深:他没怎么,但是城主对姓苏的过敏。 叶九思:??? 备注:1、《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2、《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 》落日绣帘卷,亭下水连空。知君为我新作,窗户湿青红。长记平山堂上,欹枕江南烟雨,杳杳没孤鸿。认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一千顷,都镜净,倒碧峰。忽然浪起,掀舞一叶白头翁。堪笑兰台公子,未解庄生天籁,刚道有雌雄。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第179章 鹤圣人? 他来做什么? 在场的人闻言不禁全都皱起了眉。 他们都听顾念说起过当初在灰州城的遭遇,自然也都知道这位鹤圣人暧昧不明的立场以及扑朔迷离的手段。 端着茶杯的墨青凤眼微眯,眸子里的嫌弃显而易见, “这种人一肚子坏水,还是别见为好。” “见,当然得见,不然岂不是显得咱们怕了他。”叶九思不屑地道,“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能卖些什么药?” 顾念跟年深对视了眼,“多半逃不过两件事,要么想摸咱们的底,要么就是带着什么‘圈套’来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位在大半个北地呼风唤雨的神秘人物,往常想知道他的行迹都难,现在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么难得的机会他们岂能放过? “他想来试探咱们,咱们未必不能反过来试探他。” 年深眉峰微展,气势凛然。 “对,还指不定谁摸谁的底呢?”叶九思高高扬起下巴, “再说了,摸咱们的底?知道了吓死他!” “你们两个还是不要露面为好。”墨青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看叶九思,又看看年深。既然鹤圣人有可能跟陆溪那边有所牵扯,估计对他们两个了解也不少,要是被人认出来,那他们的底就相当于曝光了。 叶九思摸了摸下巴,“这还不简单,像师父他们往常出门那样,戴个假胡子什么的化妆下不就好了?” “初一道长说过,观人最准是看骨相而不是皮相,鹤圣人纵横北地,手上自然还是有些真本事的,用这种粗劣的装扮未必遮掩得过去,稳妥起见,还是别露面。” 叶九思不禁啧了声,面露憾色,“我还挺想见见这个家伙的。” 墨青轻轻一笑,唇角翘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只是不让他见你们,又没说不让你们见他。” 井生赶到渝关城北门接人的时候,鹤圣人乘坐的马车正安静地停在城门口。 他在长安城见过的马车也算不少了,大街上车来车往,也无非就是那么几种,常见的比如油壁车,普通的如孙家纸坊当初那样基本毫无装饰,低调的如墨家那样纹饰简单却用料考究,华丽高调的如胡人的车马那般,错金纹银,堆满五色宝石,奢华的如小世子的马车,从造型到纹饰到用料无一不精,单是车窗边缀的一颗珠子都抵常人半年的收入。 但他却从没见过这样的马车。 眼前的马车车厢,上有飞檐,下有丹柱,整个造型宛若一座缩小的道观宫殿,殿脊两端原本鸱吻的位置立着两只振翅欲飞的白鹤。窗帘和门帘上则用金线绣满了符箓样图案,阳光下飞火流金,闪烁夺目。 马车两边站着两个穿鹤羽大氅的侍从,氅上羽毛也仿照真正的仙鹤的羽毛排布,上下为黑色,中间洁白如雪。两人按照左右站位,脸上各自戴着鹤左翅和鹤右翅造型的面具,只露出嘴唇和下巴的位置,明显就是传说中的左右鹤童。 井生清了清嗓子,朝马车的方向深施一礼,按照之前顾念的吩咐说道,“圣人久等了,我家城主现下正在会客,嘱我先带圣人进城,吃些餐点小憩片刻,他那边结束之后会立刻赶来相见。” “有劳。” 马车内传出的声音温和清越,听不出年纪。 井生又对那两个鹤童客气地行了个礼,然后转身给他们带路,朝渝关城东面走去。 那两个鹤童架着马车,跟在井生后面进了城。 入眼就是城内的水泥大道。 这种东西比寻常土砖结实许多,又抗风雨,方曜月治下的好多座城池都用它来加固城墙,抵御外敌,他们自然也是常常见到。 只是,他们见过黄土黑泥夯实的大道,见过青砖铺就的石道,见过竹木架起的木道,甚至见过贵戚府内用铜钱铺就的防雨甬道,却从未见过用水泥来铺路的。 眼前的大道干净清爽,完全没有寻常土道上飞扬的烟尘。 昨日大雪初晴,他们一路行来,马蹄和车轮沾满了雪泥,此刻进入城内,便在水泥路上留下了斑驳的泥蹄和两道轮印。 恰好路口那家铺子的小厮看见了,立刻拎了半桶尚未完全化开的雪水过来,开始冲刷他们留下的泥印。 驾车的左鹤童不禁有些羞赧地抓紧了缰绳,他们跟着鹤圣人行走北地,向来都有高人一等的感觉,眼下却莫名觉得矮了一截。 两人赶着马车,跟在井生后面沿着城墙底下的绕城道缓步慢行,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发现不但城墙明显比别处高了许多,城内的坊墙、所有的店铺房屋也都比其他城池高,放眼望去,最矮的也是二层楼,最高的居然有五六层,鳞次栉比,满目繁华。 更让人吃惊的是,许多店铺房屋的窗户上都奢侈的镶嵌着大块琉璃。那琉璃晶莹剔透宝光四溢,是绝对的上品,在别处恐怕会被示若珍宝,眼下却大剌剌的镶在了窗框上。 井生带他们去的是东边墨家的宅院,这边其实只修建好了一半,好在院墙高大,根本看不到那些还未完工的部分。 到了院门口,墨家管事迎了出来,鹤圣人也终于下了马车。 他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眉目清俊,温文儒雅,头戴白玉鹤羽冠,穿着件青灰色的道袍,再配上手里的麈尾,鹤骨松姿,飘然若仙,乍看上去,倒是跟莫寒礼有几分相似。 左鹤童帮他披上件纯白色的鹤氅,随后又从车内捧出把长剑,右鹤童则背了个小包袱,又抱上个怀炉,两人依次在他身边站定。 “圣人里边请。”墨家管事恭恭敬敬地朝他施了个礼,将三人引进门。 一行人沿着回廊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东边的一座跨院。这里的窗户上镶嵌的琉璃更加漂亮通透,站在院内便能看清内堂大半的模样。 屋内燃着暖炉,热气袭人,已经准备了一桌酒席。 管事请他们慢用,便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正中挂着副大字,两侧是满墙通天立地的架子,摆着各种木器摆件,从模型到人偶,琳琅满目。 鹤圣人打量了眼墙上那幅写着的大字,待鹤童帮他除去外氅,淡定落座。 半个时辰之后,几人用完餐食。 “城主回来了,圣人这边请。”管事过来,殷勤地将他们带到了隔壁院落的内堂。 这次的房间与刚才那间极为相似,同样是两侧木架的格局,堂上挂着《千机》两个大字,笔法遒劲有力,显然与之前的那幅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屋内也同样摆着桌酒席,只是乐声悠扬,堂下多了四个乐伎,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一人拍板,一人击钹。 主位上坐着个身材瘦削的青年,他的样貌看起来极为年轻,两眉俊朗如峰,黑眸璀璨含星,再配上身上那身浅青色的长袍,整个人温和淡雅,清俊如竹。 见他们走到门口,青年淡淡一笑,仿若春日暖阳,望过来时眼角眉梢都带着暖人的笑意。 鹤圣人心内暗自有些惊讶,这人眼神清澈,气质温润,不但完全没有城主的架子,身上更没有征战沙场染上的那种血腥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指挥若定,轻松击退方曜月数次的人。 “这位就是我们渝关城的顾城主。”管事介绍道。 “刚才多有怠慢,还望圣人海涵。”顾念起身相迎,将鹤圣人迎接入座。 经过那几个乐伎身边时,鹤圣人才赫然发现那竟然不是真人,而是四个栩栩如生的傀儡偶人正在弹奏。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却不动声色的将它压了下去。 “顾城主这里的乐伎倒是别致。”鹤圣人轻摇了两下手里的麈尾,看似随意地开口。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顾念拎起执壶,给他和自己的蕉叶银杯里各倒了杯琥珀光。 其实他刚才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墨青做的这几个木偶,不但能像真的乐伎那样接连演奏四五首曲子,甚至眼神还能配合弹奏的动作变换,表情动作都惟妙惟肖,内部构造的复杂程度已经堪称是机械计算机了。 鹤圣人翩然落座,两个鹤童也依次站在他背后。顾念特意关注了下左边那个鹤童的手腕,可惜宽大的袍袖将他整个手都遮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鹤圣人笑眯眯地伸出手,右鹤童便从包袱里掏出个黑里透绿的长方形墨玉匣子,放到他手上。 “这是在下手写的《千念文》,今日贸然到访,初次拜见城主,略备薄礼,还望笑纳。” “圣人太客气了,早就听闻圣人手写的符文含有圣力,更能驱晦辟邪,今日能得此文,实乃荣幸。” 顾念面露欣喜,将那个盒子收下之后,举起杯子道,“天寒地冻,不知鹤圣人到访渝关,所为何事?” “此事在下本有些难以开口,既然城主问起,也只得勉强说了。”鹤圣人拿起酒杯跟顾念碰了下杯壁,露出丝为难的神色,“实不相瞒,在下此次前来,其实是受方将军所托。” “圣人口中的方将军,不知道是方家三兄弟中的哪一位?”顾念明知故问,做了个请的手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方家的二郎,方曜月。” 鹤圣人也跟着将杯中的酒喝了,微微展眉道,“琥珀光果然名不虚传。” “圣人若是喜欢,待走时送你两坛,”顾念提起执壶,又将两人的杯子满上,“不知方二将军有什么事,需要请圣人在中间传话?” 鹤圣人再度伸出手,右鹤童掏出个帖子放在他手上,他将那个帖子放在桌案上,往顾念这边推了推,“明年三月初一,方将军想邀请顾城主在锦月城一同参加斗宝大会。” “恕在下愚昧,不知这斗宝大会是什么意思?” “其实北地向来就有开斗宝大会的传统,最开始只是商贩组织而成,两年一次,互相交流手上的奇珍异宝。 后来有年北地大旱,契丹和镇北军这边因为一座小城有所纷争,却都无力举兵,便学着那些商贩来了一次斗宝大会,议定由双方各出一样宝贝比斗,胜者不但可以拿走对方比试的宝贝,还可以拥有那座小城。 后来,这个算是文斗的习惯就保留了下来,每当灾年北地有所纷争之时,便互相轮流做庄出题,以斗宝裁决纷争。 方将军的意思,便是这次想通过跟您斗宝,决定渝关城的归属。” 说到这里,鹤圣人忍不住又看了那几个乐伎一眼,这几个木偶居然跟活人似的,现在已经演奏到第三曲了。 想得倒是美,打不过就来文斗了?顾念垂眸看了桌上的帖子一眼,“我没记错的话,锦月城好像是契丹人的地盘吧?” 方曜月敢将地点定在那边,难道已经把上次的事情摆平了? “正是。方将军怕地点定在镇北军这边,顾城主有所顾忌,所以索性将地点选在契丹人那边,这样至少对你们两方都算公平。” 公平个大头鬼!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私底下跟契丹人牵扯不清?顾念心里暗自吐槽,朝着鹤圣人淡淡一笑,“此事对顾某来说,事关重大,一时之间没办法决断,可否请圣人在城内小住两日,也容我考虑清楚。” 鹤圣人长舒口气,拱手道,“顾城主肯考虑已是气度过人,在下焉敢不从?”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顾念便召管事的进门,将鹤圣人等人带到安排好的院落去休息。 几人走之后没多久,两侧墙壁的木架便悄无声息地滑开,年深、墨青、叶九思等人都从木架后面的暗室走了出来。为了避免鹤圣人察觉他们在暗中观察,墨青才特意安排了两间极为相似的房间,又放了木傀儡吸引他的注意。 “你们怎么看?斗还是不斗?”顾念把那个帖子递向年深。 作者有话说: 顾念: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备注:1、《列子·汤问》中记载了一位叫偃师工匠,据说他就善于制造能歌善舞的人偶。 周穆王西巡狩,越昆仑,不至弇山①。反还,未及中国,道有献工人名偃师②。穆王荐之,问曰:“若有何能?”偃师曰:“臣唯命所试。然臣已有所造,愿王先观之。”穆王曰:“日以俱来,吾与若俱观之。”翌日偃师谒见王。王荐之,曰:“若与偕来者何人邪?”对曰:“臣之所造能倡③者。”穆王惊视之,趋步俯仰,信人④也。巧夫!领⑤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人也,与盛姬⑥内御并观之。技将终,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立欲诛偃师。偃师大慑,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会革、木、胶、漆、白、黑、丹、青⑦之所为。王谛料之⑧,内则肝胆、心肺、脾肾、肠胃,外则筋骨、支节、皮毛、齿发,皆假物也,而无不毕具者。合会复如初见。王试废其心,则口不能言;废其肝,则目不能视;废其肾,则足不能步。穆王始悦而叹曰:“人之巧乃可与造化者同功乎?”诏贰车⑨载之以归。 2、近代也有类似的作品。85世纪雅克德罗以机械玩偶闻名,早在1773年,雅克德罗就制作出精妙的自动玩偶,这三件著名的“作家”、“画家”和“音乐家”,今天看也相当震撼超前。其中“作家”手拿鹅毛笔,会在启动开关后蘸取墨水,书写出任意一种拉丁语系语言的词句段落,视线也随着文字移动,还边写边眨眼点头。“画家”能亲笔完成四幅图画,还能宛如真人般张嘴吹气,把画上笔屑吹走。“音乐家”则会按动琴键,在管风琴上弹奏出五首旋律不同的音乐,演奏时胸腔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目光也追随手部动作,上身摇摆的样子俨然一位真正的演奏者。 惟妙惟肖的样子,仿佛高科技编程的AI机器人一般,但这一切都是靠复杂精密的机械设定完成的,像是“作家”动偶就由多达5000个零件组成。当时这些作品在欧洲展出,吸引了众多王室贵族和钟表爱好者前来观赏,法国国王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也亲眼目睹,被它们精妙的结构以及近乎真人的动作神态所折服。 第850章 年深拆开帖子放在桌子上,众人围在左右共同看了一遍。 斗宝大会定在明年三月初一,地点并不在锦月城内,而是距离锦月城二十里左右的映月湖。 参加者也不只他们和方曜月两方,还有契丹人。 很明显,因为契丹人并不是真正无关的第三方,才没有把斗宝的地点放在锦月城内。 斗宝的过程分为三轮,主题分别为‘天’、‘地’、‘人’。 第一轮为契丹与方曜月斗宝,主题及压彩在十二月初五前由斗宝双方商议择定。 第二轮为方曜月与渝关斗宝,主题及压彩同样十二月初五前由斗宝双方商议择定。按照鹤圣人之前的说法,方曜月期望的压彩肯定就是渝关城的归属无疑了。 第三轮为三方共同参与,主题及压彩议定的方式与前两轮相同,只是需要三方同意。这轮的压彩方曜月倒是明确在帖子里写了出来,岁贡。 斗宝失败的两方,来年需要向胜利的那方分别进献价值两百万文的银钱或物品。 按照帖子上附注的规则,只要当轮的参与者同意,同一参与方可以在参加的轮次里选择相同的主题,但不可使用同样宝物。比如顾念他们在第二轮和第三轮都可以选用‘天’字主题的宝物参与斗宝,但不能一件宝物使用两次,也不能做两件同款或者类似的宝物。 简而言之,同类宝物禁止使用两次。 斗宝的评判方式也比较简单,前两轮由当轮未参加角逐的第三方作为评判者,裁定胜方。最后一轮由三方各自‘投票’,票高者胜。 叶九思半托着下巴道,白皙的指尖将颊侧戳得微微凹陷下去,“你们说,方曜月这是什么意思?” “空手套白狼。”墨青不紧不慢地拎起放饮子的执壶给自己倒了大半杯,“胜了可以不费一兵一卒的从咱们这边拿回渝关,败了也就是一件宝贝的事情。” “恐怕还不止,” 顾念拿起桌上的糖炒栗子剥皮,“按照咱们之前知道的消息,契丹南枢密使的儿子死在鹤圣人手上,幸存的那位徐恺跟灰州县县令逃去了契丹,这个事情方曜月明显已经盖不住了。现在鹤圣人非但没有被交到契丹人那边,反而代表方曜月来咱们这里送斗宝大会的帖子,这说明什么?” 叶九思眸色微亮,“难道这个斗宝大会其实是方曜月找出来的跟契丹人‘求和’的方式?让对方开出满意的价码做彩头,自己再借着斗宝输掉的机会,把彩头拱手相让,这样既补偿了对方,也不算太失面子。” 墨青皱了皱眉,“那他非得把咱们扯进去做什么?” “找个冤大头跟他一起赔。”顾念啃了半口栗子,指着写着第一轮和第三轮的那两行,“我估计,契丹那边的价码早就开出来了,他想保下鹤圣人,却没这么多钱,就把主意打到咱们头上了。 站在方曜月的角度来看,咱们跟他是争夺渝关城的‘仇家’,跟契丹人没什么瓜葛,他只要第一轮故意出很差的宝物,不论咱们是出于公平的角度,还是处于‘仇家’的感情因素,基本都会把胜利判给契丹那边,这是他的第一个目的。 再者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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