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手表的。今越装作感兴趣的样子,看了一圈,操着东北口音,又打听几句鬼市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平时都能买点啥,打办会不会来抓人之类的。 溜达到倒数第二根桥墩底下,眼见着前面走过来一个戴眼镜的斯文中年人,她观察过,这人应该是买家,于是凑上去小声问:“哥,要人参不?野生的。” 中年人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走开。 接连问了俩人,人都不感兴趣,舒今越失望。 大嫂给的人参她仔细看过,确实是长白山里头的野生人参,是顶好的东西。估摸着那东北老乡嫌它小,只有小手指粗,也以为是年份浅的,可今越脑海里有很多药材鉴定的理论知识和图片——老乡看走眼了。 但这种东西也不像米面粮油紧俏,她又待了半个小时依然没卖出去。 舒家几个孩子脑袋都很灵光,唯独今越是个例外,小时候拿两毛钱让她打半斤酱油回来,她抱着壶蹦蹦跳跳走到商店,一拍脑袋,哎哟!忘记是让她打醋还是打酱油喽! 为了不挨骂,那就各打一点吧,哭着求阿姨装一个壶里,人还没回到家,“舒家老闺女把醋和酱油装一起”的笑话就传到家里,气得赵婉秋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偏偏她还运气贼好,学校捡个铅笔橡皮,马路上捡五分钱,胡同里的小孩知道她笨,就把她捡到的东西哄过去,事后大人知道,都气得骂她怎么是个草包。 就这样的性格,赵婉秋还真不敢让她去医院接班,她绝对能干出病人瞳孔散大她请眼科会诊的事来。 想到以前的“光荣事迹”,舒今越也觉得自己这外号来得不冤。 桥下寒风瑟瑟,棉袄里头都是多年的旧棉花,不怎么保暖,不知道是不错觉,舒今越总感觉有人在看她。 她回头,黑暗里偶尔有星星点点,无论买家还是卖家都满眼警惕,环顾一周,好像又没人注意她。 可刚走两步,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来了,想起在乡下被队长一家的针对和盯梢,这种感觉实在不妙,舒今越加快脚步,又在离家远的胡同里兜了两圈,摘掉帽子脱掉衣服,把两根黄黄的麻花辫放下来,变成女孩才走回柳叶胡同。 “今越这么晚上哪儿去了?”舒文韵刚洗完澡,擦着头发。 “出去找同学。” “哪个同学?” 今越随便掰扯一个名字,她俩不同级,舒文韵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号人。 “刚才妈说了,明天去人民公园,你要不穿我那套,去年过年新做的,我只穿过三次。”这年头,兄弟姐妹凑不出一套完整衣服的人家多的是,遇到相亲等重要场合借衣服穿是很常见的事。 那是一件很时兴的列宁服,里头搭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好看是好看,气质是气质,可……上辈子她就是穿着这么一身,又长又宽的外套增加了邋遢感,黑色的高领毛衣松垮垮堆在脖颈上,显得一张脸寡白寡白的,一看就很不健康的样子。 舒今越拒绝了她的“好意”。 “徐家以前是大资本家,你知道吗?”舒文韵小声提醒。 来了来了,上辈子她就是这么“好心”提醒她的,今越跟着那群初中同学横冲直撞,喊打喊杀,是众所周知的小草包,乍一听徐思齐的背景这么“黑”,还没见面就对他没了好感,难怪会说伤人的话。 “没事,反正咱们家够红够专,我会带领他弃暗投明。” “再说了,能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肯定是组织替我考察过的,我相信组织。” 舒文韵被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 得知她压根没买新衣服,舒立农和赵婉秋恨铁不成钢,急得嘴角冒火星子。 舒今越担心的却是怎么卖人参的事,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至少短期内她不敢再去鬼市冒头。可正规医院和药材公司她问过,没遇到识货的人,又卖不上价钱。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哪里有心思买新衣服。 好在最后是大嫂听说后,给她送来一套她去年刚做的新衣服。 刘慧芳个头比她高的不多,人也瘦,还是商场里买的黑色羊毛大衣,今越只需要在里头随便搭一件就行,不拘什么颜色什么款式,再配上刘慧芳提供的黑皮鞋,倒也捯饬出两分人样。 关键是合身,精神。 就连舒文明,也去借了赵家的自行车,亲自把她载到人民公园,“好好表现,要能嫁出去,以后我就不叫你小草包了。” 舒今越:“……” “看见没,那边那个,穿皮鞋那个就是徐思齐,这家伙还挺上道。” 徐思齐一米八的个子,浓眉大眼,皮肤略白,看头发也是认真捯饬过的,他们提前五分钟到达,谁知他居然已经等着了,也不知道提前来了多久。 单这个态度,舒家人还是满意的。 男主角就是男主角,舒今越到现在还记得很多他的事迹,譬如他听从其小叔建议,大学毕业后留校,在省工业大学专心从事教学工作,因为理论知识丰富,专业技术过硬,改开后被海城机械厂高薪聘请过去当工程师,后来又在其小叔支持下停薪留职,与一家外资机械厂合作,以技术入股的形式成为老板之一……然而,他的顺风顺水不仅止步于此,完成资本的进一步积累后,他那位好小叔又鼓励他出来单干,专门做技术研发,成为龙国史上最大的私人汽车制造厂商。 直到舒今越重生前,他已经声名赫赫,不仅是行业内有名的技术大佬,还是国内家喻户晓的富豪。 与那个年代乍富的部分男人不一样,徐思齐的心思仍然停留在专业上,沉迷于研发工作,股份和工资全交给老婆管,身边没有莺莺燕燕,给足了舒文韵安全感。 拒绝了这样正直、专一的潜力股,难怪读者评价她是个有眼无珠的草包。 此刻,死过一次的舒今越只想活下去,她必须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更别说,这个相亲机会,还是生父用命换来的。 第5章 小叔&小舒 “舒同志吗?你好,我是徐思齐。”男人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有点没料到,自己的相亲对象居然是这么瘦小一个“半大孩子”,打招呼都不敢确定。 今越大大方方回应,“你好,徐同志,我是舒今越。” 正巧梧桐树下的条凳空出一个,俩人分别坐在凳子一东一西最远端,按部就班的聊起天来。 男女相亲也讲究眼缘,很明显,今越没长在他的审美点上,他看她的眼神纯洁得就像白开水,语言中也没有这年代相亲男女的羞涩,说起各自学习、生活经历的时候,就像在跟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甚至,她总觉得,徐思齐眼神里有一丢丢隐藏得很好的不乐意——估摸着自己的草包之名远扬了。 舒今越叹口气,虽然她也不是一定要把人“抢”回来,但很明显,结婚留城是没戏了。她不确定“苏立民的遗孤”在徐家人心目中的地位,能不能让他们压着徐思齐的头娶她,即使能,她也不愿。 虽然对爱情谈不上渴望,但她也不想和一个看不上自己的人凑活。 看来,只能启用备用计划了—— “徐同志,你知道这次相亲的原因吗?” 她的声音很清脆,不是一般年轻女孩的软糯,仿佛一股清澈的河水汩汩流动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徐思齐顿了顿,“知道,我们家很感激你父亲的……这些年一直自顾不暇,最近状况好些,才终于找到你们……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你母亲的。” 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今越不去细究,但凡只要有一分是真的,那她的备用计划就有可能实施。 她沉默着,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心里把上辈子在乡下的艰难、饥寒、欺辱、惨死回忆了一遍。 于是,男人看见的就是她晶莹剔透的眼泪,含在红红的眼眶里打转,似乎是为了不让他看见,她微微侧身,忍耐很久,依然没忍住,眼泪顺着洁白的面庞滑落。 这一刻,男人心里的愧疚加重了两分,他暗骂自己真不是人,怎么能因为几句谣言就嫌弃她呢。 “我……对不住,我不该提这些。” 今越摇摇头,咬着嘴唇,似乎是想把哭声咽下去,“没事,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 这是实话,随母改嫁的时候她太小了,压根记不清以前的事,舒立农对她又很好,她只有在某些特殊的日子才会想起生父。 可听在徐思齐的耳朵里,就是她在欲盖弥彰,明明已经伤心欲绝,却还在强忍眼泪,哪个孩子会不想爸爸呢?尤其是她还这么小。 一冲动,话赶话:“你放心,我爸私底下说了,你要是看不上我也没关系,他再给你介绍更好的男同志,一定会给你把好关。” 本以为女孩会高兴,谁知她的肩膀却抖得愈发厉害,本就瘦削的人,显得更加薄,今越知道,她现在表演的叫“破碎感”。 果然,徐思齐的愧疚再次加重两分,那句话即将冲口而出。 但这怎么够呢? 舒今越没给他机会,捂着嘴,起身走了两步,似乎是想找个无人的角落放声大哭,却又顾忌着他还在,硬生生忍住,“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就是……呜呜……” 徐思齐像个犯错的大孩子,垂着头,一直等到她哭完,平静下来,才去公园门口买了一瓶热牛奶,“喝点牛奶,别难过了。” 今越小心翼翼接过来,半是好奇,半是羡慕,似乎连怎么开盖都不知道,开了先小小的尝一口,然后慢慢的,小口小口的抿着喝。 热热的牛奶喝进胃里,全身暖到脚趾。 “快点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的本意是好的,可今越却红着脸,小声说:“我,我舍不得一次喝完,我从来没喝过牛奶,只是刚下乡那年在生产队见过,但那是要交到牛奶厂的,我有一次想要偷偷尝一口,我真的只是想尝一小口,一点也不多的,结果却……” 徐思齐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结果怎样?刚挤出来的牛奶腥味很重,应该不好喝吧。” 似乎是回想到什么,今越脸色发白,捧着牛奶瓶的手指也一根根发紧,泛白。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我不想家里人担心,就算被举报被批……我都可以忍,只要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他们居然逼着我嫁给队长家儿子,他都,都快三十了,有人见过他用拳头打死一头驴,听说他前头那个媳妇就是被他打死的……”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徐思齐又不傻,他父亲在牛棚那些年的经历,也在他心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他父亲是心智成熟、身体健康的成年人,尚且差点被逼疯,而舒今越那年才十六岁,还是个瘦弱的孩子……就要被逼着嫁给打死人的老鳏夫。 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长长的叹口气,似乎是下定某种决心,“小舒同志,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我不能再欺骗你。” 今越心里一笑,果然没猜错,他正直,也善良。 “我这次来相亲,是家里人的安排,我其实已经有心仪的女同志了,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家里说,今天来也想跟你说清楚……但你放心,我会帮你,乡下你是不能再回去了。” 今越装作很失望很失望的样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可,可是……” “那个地方太苦了,你年纪太小,不能再回去。” “可是城里没法接收我的户口,我还能怎么办呢?” “只要有工作就行,单位会接收。” “可我们家已经没有工作岗位了,我二哥至今还在菜店当临时工。”这些徐家人早就知道,但徐家人还愿意来相亲,说明对苏立民确实是有两分真情实感的。 “我来帮你想法子。”话一出口,徐思齐就发现自己冲动了。 他只是一个学生,又是那样的背景,能有什么法子,横竖还不是得找父亲?可父亲刚恢复工作,还处于考察期,以前的关系都不在了,很多人正在观望,厂里上头有书记压着,下头有三位副厂长虎视眈眈,贸贸然安排一个没有技术专长的知青进去,就是授人以柄。 在这个年代,这样的错处被人捏住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前几年的经历还历历在目,他不能给家里帮上忙就算了,怎么还拖后腿呢?真是不应该。 舒今越表面在伤怀,其实暗中观察着他的神色,连忙说:“相亲不成,那徐同志我可以叫你一声哥吗?” “哥哥”她实在叫不出口。 “自然可以,我就叫你小舒吧。” “徐哥,这么多年你们还能找到我和我妈,我们已经很感激了,安排工作的事我不能再强人所难,但我又确实需要留下,要不你帮我问问,附近有没有需要人接班的工作,我愿意花钱买,我和我妈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徐思齐松口气,要是这样,那就好办多了,毕竟这年头这样的事也不少,上头都睁只眼闭只眼,到时候只要找一家跟父亲没关系的单位就行。 至于钱嘛,违背了父母报恩的初衷,他也愧疚,“钱你放心,我会替你出的。” “不行不行,徐哥只要能帮我找到这个机会就行,钱我们想办法。” 她这是明显的挟恩图报,更是利用徐思齐的正直与善良,心里说了声“对不起”,以后只要她能活下来,会想法子报答他,和他们一家的。 俩人又聊了几句,今越忽然话锋一转:“徐哥你是个好人,你和嫂子一定能幸福美满一辈子。” 徐思齐脸一红,“谢谢小舒,她其实是个很优秀的女同志,但我还没正式追求她,我相信我们一定能互相学习,共同进步。” 舒今越笑笑,正打算换个话题,忽然徐思齐站起来,高兴地朝马路上挥手,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 “这是我小叔,我去跟他打声招呼,小舒稍等我一会儿。” 徐思齐的小叔?今越怔了怔,徐思齐将来的成功固然与他本身的才干和努力有关,但也离不开他小叔徐端的支持,无论是毕业留校,专心研发,还是停薪留职,资本积累,甚至最后走上自主研发之路,都得益于徐端在他关键节点上的正确指引。 原书对此人着墨不多,但父母去给她上坟的时候曾经不止一次絮叨过这个人,这绝对是比徐思齐还厉害的大佬啊! 这位教父级人物可不是傻白甜,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看了多少她的表演……今越脚趾头一紧。 果然,不知道叔侄俩说了什么,她感觉身上多了一道目光,有股淡淡的审视的意味。 但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容不得她退缩,今越抬头,装出相亲少女乍见对方家长的羞涩,冲着那个方向紧张而期待的看了一眼,又一眼。 驾驶位上,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平头,黑发,皮肤没徐思齐那么白,但五官坚毅,眼神冷静,似乎连个子也比他高一些。 那得是多高的小叔啊?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豆芽菜一样的身高,要是站他身旁,估计只到人胸口吧? 唉! 第6章 “我知道” 不得不说,徐思齐还是比较有风度的,虽然相亲没成,但他依然请她喝了热牛奶,还请她下国营饭店吃了一碗牛肉面,舒今越付钱都没抢过他,最后还把她安全送到胡同口,自己才离开。 这大概跟他小叔是军人出身有关?毕竟徐端的优良作风在那儿摆着。 徐家当年的六子一女原本只活下来老大徐平,但就在解放前三年,徐夫人忽然老蚌怀珠,居然又怀上一个老来子,也就是徐家的第八子,徐端。 徐端只比侄子徐思齐大几岁,俩人虽名为叔侄,其实却似兄弟,又因为他从小聪明又懂事,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徐思齐简直把他当精神领袖在尊敬,品德上受他熏陶也是正常。 徐端人如其名,正直端方,小小年纪进了部队,表现优异被选拔上军校,要不是受限于出身,他将来必定前途无量。不过饶是如此,他转业回地方之后,也做出一番不俗的成绩,改开后下海经商,主攻的也是汽车研发与制造。 不过他为人低调,只在背后主导,台前都是徐思齐出面。 至于舒立农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徐端的事,据说是某一年给今越上坟后的第二天,一场百年难遇的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往返两地的火车、汽车停运,机票又被抢光,舒立农回不了书城,恰巧是徐端邀请他一起回去。 而舒立农直到上了飞机才知道,人徐端的“航班”可是他自己的私人飞机! 连续几年他乡遇故知,又沾亲带故的,一来二去俩人也能聊上几句,这才知道他的深藏不露,原来当年徐平恢复工作也是他帮了大忙,为此还不得不放弃一切,转业回乡…… 而今年,应该是他准备转业回家的时候了。 心里想着事,回到家,父母询问相亲情况,今越不忍打击他们,只说还行,多的一个字不漏。倒是徐家那边,也正在讨论这场相亲。 “你说什么?”知道儿子居然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同志,徐平生气,“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就半年前认识的,也没说过几次话,八字还没一撇。” “你办的什么事,心有所属不早说,这对小苏不厚道,对你那,那……你喜欢的那名女同志也不公平。”徐平顿了顿,“对象”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 徐思齐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倒是一直没出声的徐端听见“小苏”两个字,挑了挑眉。 以为是弟弟不知道,徐平解释道:“这孩子本来叫苏今越,跟立民兄姓苏,取自伟人的诗句,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我知道。”男人低垂着眉眼,淡淡的笑。 “这名字取得真好,连小叔也觉得好是吧?”不然咋还笑了呢,平时小叔是最不苟言笑的。 徐端没说什么,继续喝茶。 “这件事,的确是咱们家不厚道,因为咱们的疏忽,立民兄的妻女这么多年辛苦了,现在孩子还插队去了乡下,我也是想着结婚最稳妥,既能把她户口调回来,又能给她一个终身……”虽然嘴上不说,但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思齐品性是不差的,“将来有我跟你嫂子看着,不会委屈了她。” 徐思齐脸上愈发不自在。 徐端放下茶杯,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敲着,“思齐这事办得不妥。” 眼前似乎还有那女孩颤抖的瘦削的肩,这种明晃晃的欺骗,估计回去还得哭几天鼻子吧。 见小叔的脸色又冷了两分,徐思齐愈发后悔,只能继续给自己的不厚道打补丁:“爸,小叔,等我真跟……处上了,我把她叫来家里吃饭,她也很优秀的,你们看看,怎么样?” 徐平正想说话,见弟弟不置可否,于是也不出声。 屋里顿时只剩那一下又一下,戒律均匀的敲击声,仿佛敲在徐思齐的心尖上。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就在他一口大气快喘不上来的时候,徐端终于开口:“再说吧。” 徐思齐的心却提得更高了,小叔的态度虽然淡淡的,但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他自己犯错还连累了未来对象在小叔心目中的感观大打折扣,这次相亲真是得不偿失,唉! “思齐你这个瞻前顾后的毛病,再不改啊,总有一天要酿成大错。”徐平也忍不住叹气,“好在这事也不是不可挽回,咱们再帮她留意几个人选,以后有咱们看着,不会让她受委屈。” 徐思齐立马忘了答应要帮今越寻摸工作的事,跟父亲在认识的人里扒拉性格、外形、学识、家境都上佳的未婚男青年,还真扒拉出七八个来,一回头却发现徐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 第二天下午,今越亲自把衣服送到大嫂家里去,虽然只穿了两个多小时,但她昨天一回家就给洗干净,晾晒干了,还用茶壶熨烫过,谁家有这么一身好衣服都金贵。 大嫂能无私贡献出来助力她相亲,她不能不知足。 小两口住在刘慧芳单位分配的大杂院里,距离柳叶胡同不远,屋子有两大间,只俩人住,却远没有老舒家的小房子整洁,一进门墙角胡乱堆着一堆煤球。 “我不在家,你大哥没舍得烧炉子,炕都是我前儿回来才烧上的。” “他可真抗冻。” 舒文晏大概是整个老舒家最会过日(抠)子(门)的人,寒冬腊月为了省点柴火钱,居然连炕都不烧,冷了咋办?回家蹭老舒的呗! “这一地乱七八糟,都是他去菜店捡的破烂,都说了吃多少买多少,他偏要贪小便宜,专门挑着人快下班的时候去,一买就是一堆,你看看这土豆都发芽了,他把芽儿掰下来还得做盘菜。” 舒今越“噗嗤”一笑,大嫂不在,大哥为了省饭钱,回家蹭;想洗澡了舍不得废柴火,更舍不得用澡票,回家蹭;袜子破了洞舍不得用自家针线缝补,回家蹭……一切皆可蹭。 “也不怪咱爸对他没个好脸,你大哥这人,我都不想搭理他。” 舒今越笑笑,大哥这样的性格,要不是知道剧情走向,打死她也不敢相信他会成为畅销书作家。 刘慧芳又埋怨了几句,今越只听,两口子过日子的事,她不好插嘴,转而说起自己想把她送的人参卖掉换钱的事,算是征询她的意见。 “嗐,我当是啥事,既然给了你,怎么处置就是你的事,咋还跟嫂子见外上了呢?” 今越松口气,她现在太缺钱了,想要买工作,除了买工作的钱,还得额外多准备点人情往来、打点的费用,家里情况比她想象的还糟糕,父母想帮她也拿不出多少。 况且组合家庭,还不止她一个孩子。 因为真真切切感受到舒老师对她的爱护,她更不忍心老舒为难,钱,她尽量自己想办法。 从刘慧芳家离开,今越看天色已晚,也不敢在外头逗留,可走着走着,又走到了建设大桥下,那里星星点点亮起来,都是赶早来的倒爷。 今越袖着那根小小的人参,转了一圈,依然没找到愿意买的人,甚至连愿意看一看的人都没有。 她彻底绝望了,要是再卖不出去,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搞钱,搞钱的年代文她看过很多,可真正重活一次,那种随时被人盯梢、随时有可能会落下把柄的恐惧感已经深入骨髓,她是真的不敢再踏错一步。 眼看着探亲假已经过去七天,预留出回程的四天,一大早街道知青办的人就上门询问她什么时候回插队地,舒今越的紧迫感越来越强。 徐思齐那边没消息,她钱也没准备好……莫非,最终要用上备用计划B?可不到万不得已,不确定徐家对她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万一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一边想着,她一边往回走,刚走出大桥阴影下,忽然听见两个字。 今越的耳朵就像雷达,立马滴滴滴响起来,“哥你要人参吗?” 那是一名中年人,看起来很斯文,气质上有点像她上次来遇到那人。 “对,我昨天听同事说你们这儿有人卖野山参,对吗?” 今越虽然惊喜,但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遇上钓鱼的就完蛋了! 她装模作样操着东北口音聊了几句,确定周围没有埋伏,也确定这人是真的要买野山参,据说是老领导生病,买了准备送礼,而且看穿着打扮也不普通,应该是出得上价的,她才松口,将人带到不远处一棵银杏树下。 “哥你放心,小弟我拍着胸脯保证,这绝对是野山参。” 她掏出用干净纱布包着的人参,男人左看右看,“这也忒小了点。” “哥您听小弟一句,野山参不在大小,您要看它的须根,要闻味儿,要说大,种植参贼大,可药效差远了,我老家就在长白山下,就是野山参也分纯野生和撒种的,咱们这根可是风吹水冲、鸟叼鼠啄自然着地的,长在鸡爪地上,蚂蚁蛋土里……”巴拉巴拉扯一堆,最后再来一句—— “只有这样的纯货,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送给老领导人才高兴。” 送礼不就是要送个高兴吗?男人心动了。 “哟,你还没满十四吧,就知道鸡爪地和蚂蚁蛋,实话说吧,我是药材公司的,你这根人参确实不错,不过……” 第7章 救人&明天帮你安排六场相亲 没成想还遇到个懂行的,今越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郁闷。 “不过,你这小同志,油嘴滑舌,你东北的跑这边来干啥?” 今越松口气,“嗐,我爸在这边上班,我跟我妈来探亲,这不马上就回去了嘛,这根纯货是我爷爷在长白山上挖到的,一般人找不着,要不是为了给我哥娶媳妇儿,我们家还舍不得出手呢。” 她又适当的增加一些细节,主要是她跟着知青点那东北大哥学的口音比较正宗,男人也没怀疑,一问价格要一百块,男人花二十分钟砍价到75,今越终于做出一副忍痛割爱状,成交。 要是答应得太爽快,别人就觉得价出高了。 可男人随身没带这么多钱,说好让她在这儿等着,他回家拿钱,今越心头又开始打鼓。 他会不会到家就后悔,然后一去不复返?会不会在钓鱼,她被套进去了?会不会遇到黑吃黑?会不会…… 不管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等吧。 她找了个没人,但又能看得见各个方向的小土坡,袖着手,帽子拉得只露出一双眼睛,蹲下.身,观察着。 这根人参的卖价比她预料的还高一些,主要是遇上懂行的,如果拿去药材公司的话,顶多二十块钱,她自然是舍不得卖的。 饶是如此,加上父母给的衣服钱,手里顶多能凑出120块,远远不够买一份工作。昨儿听大院里的赵大妈说,现在机械厂一个钻工都要六百块,要是轻松点的岗位,例如办公室、后勤或者包装车间,那更抢手,能卖到八百块! 这还是工作强度大的机械厂,要是去其它轻松体面的单位,只会更贵。 今越一面发愁,一面也不忘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终于半小时后,中年男人拿着钱来了,他身后也没尾巴。 双方钱货两清,各自分开。 不过,舒今越没走太远,绕了一圈又返回大桥下,袖着手继续逛,她还得琢磨怎么用这120的本钱,在一个星期内赚到至少800块,难度无异于中彩票。 这个点儿,卖东西的都走得七七八八,只剩几个还在谈价钱的,今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能挣钱的路子,只得回头往刚进来的口子走,那里出去,她打算再去其它地方绕一圈再回家。 谁知刚走到河边,忽然听见有人大喊一声,没听清喊的啥,所有人的腿却已经快耳朵一步,拎起地上的东西就跑,不要命的跑! 今越也被吓得不轻,跑了两步想起来,她身上现在又没带任何东西,即使打办或者治安队的来了,她也不会“人赃并获”,跑啥呢。 想着,她慢下脚步,这才听见河里好像有动静。 一开始,她也没在意,可听着怎么越来越像什么东西在扑腾呢? 这时节的河面已经结冰,白天孩子们会在上面滑冰,偶尔有几个冰窟窿是馋孩子砸开钓鱼的,大家都会小心避开。前几天来踩点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也一直提醒自己千万别靠太近。 此时,顺着记忆中的位置看过去,却看见黑黝黝一团和红通通一片,光线不好,不是很确定,她定睛一看,居然—— 是一个人! 在冰窟窿里逐渐下沉的人! 刚才那声估计就是这人发出的,不仅没引来救援,反倒吓跑了周围的人,可真够倒霉的……今越一面想着,一面从岸边捡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试探着靠近。 那人的衣服吸饱了冰水沉得要死,仿佛一百双大手拽着她往下沉,肚子里也灌满了冰水,整个胸腔被挤压得疼痛无比,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她的双眼无力,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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