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兰省市面上流通的香烟多是南方来的,不是常抽的经济,那就是稍微贵点的大公鸡,因为他和倒爷非亲非故,人没理由给他传更好的烟。 别说,二哥这脑子,只当个临时工真浪费。 俩人聊了几句,舒文明拽拽她袖子,“我们去前面看看,回聊啊叔。” 直到走开几步,今越才问:“有收获没?这倒爷平时是倒腾粮票的,我来过好几次,知道他有规律,每个星期只周三周五的来,他还认识一些关系,要出手东西很方便。” 舒文明挑着眉头打量她,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她。 今越不怕他怀疑,怀疑也没用,毕竟她人还是这个人,记忆还是那段记忆,又不是被人夺舍——变化这么大,完全可以推到下乡经历上去。 舒文明一脸严肃:“舒今越,老实说你以前来这儿干嘛?” 今越于是把自己卖古书的事说了,至于具体价格则没说,万一奸诈的二哥当场要她还钱怎么办? “哟呵,有两下子嘛,你说你这么机灵个人,在乡下怎么怂成那样,被人欺负惨了也不知道反抗,真是白长八百个心眼子。” “对了,刚才那倒爷,他说他手里有些粮票,咱们要的话可以帮忙倒腾。”舒文明顿了顿,“我记得我们单位的李大姐,她家孩子多,总不够吃,每个月都要找人倒腾粮票……” 今越眼睛一亮,“她用啥换,还是花钱买?” “她爱人在新街口毛纺厂。” 新街口毛纺厂也不远,就在新桥街道旁边另一个街道,这个厂主要生产毛巾、枕巾等生活用品。洗脸洗脚用的毛巾,几乎每个厂都会有相应的福利发放,不能说家家户户都充裕吧,至少是不怎么紧缺的。 但枕巾不一样,尤其是腈纶枕巾,那是任何一对新人结婚必备的新婚礼物!谁家陪嫁要是陪上一对鸳鸯戏水或者大红牡丹的腈纶枕巾,闺女嫁去婆家腰杆子都硬。 这东西是刚需,市面上非常抢手,偏偏李大姐的爱人就是这条生产线上的,每个月发福利就发腈纶枕巾…… 舒今越懂了,“这敢情好,你哪天问问她有没有多的,咱们从中赚点差价。” 要是需要压货,她有本金。 舒文明点点头,“不急,等我再探探这倒爷的底。” 俩人又逛了一圈,东西不少,吃的用的玩的都有,可惜兄妹俩囊中羞涩,只能干巴巴的过眼瘾。 *** 第三天,朱大强和刘进步终于回来了,今越这两天闲着早就打好了草稿,照着以前朱大强写过的报告样式,模仿着写了一篇,加上数据,再三核对无误后,请他过目。 “嗯,不错,不错,写得很好。”朱大强打着哈欠,对文字啥的他不在意,他最看重的是数据,采样时间、地点、数量、标记,检测仪器、数量、结果,一一核对。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报告还是得好好写。” 今越的表现很令他满意,“昨天采样结果出来后,站里还夸了你,虽说是虚惊一场,但你的处置方式非常好非常及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老防疫人了。” 今越不由得龇出一口小白牙,那是,也不看看她做了多少年的阿飘。 第二天上午,趁着去开会的时间,朱大强把报告交上去,等上面通知就行。 倒是舒文明动作很快,准确来说是他同事徐文丽的动作快,很快找到今越要求的皮鞋码数,将两双油光黑亮的男女皮鞋送到今越手上。 舒老师和赵婉秋捧着皮鞋,左看右看,里里外外爱不释手,舒老师甚至还凑到鼻子底下仔细闻了闻,“嗯,一股牛皮味儿,是真的。” 众人大笑,问他能不能闻到牛肉味儿来。 “那肯定得有啊,饿狠了皮带都能煮锅汤,没听过?”舒老师笑眯眯的,恨不得咬上一口。 舒文明劝:“爸,赵阿姨,你们快上脚试试,不合适还能换。” “不用试,今越不可能把我们码数弄错,对吧今越?”赵婉秋心里跟喝了蜜一样甜,她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俗人,虽说文明文韵也给她买过东西,但亲生闺女买的,似乎又不一样些。 舒老师心疼钱,想着万一不合适换来换去的人家不高兴不给换了咋办,赶紧催促赵婉秋,“把我过年那双新袜子找出来,穿着袜子试,别弄脏喽。” 众人又是大笑。 只舒文韵觉得失落,什么时候二哥和今越变得这么好了? 今越懒得搭理她,她只是觉得,那四块巧克力花的物超所值,那位徐文丽同志真的给人一种“人傻钱多好忽悠”的感觉诶! 第二天早上,天气晴朗,赵婉秋蹬着新皮鞋去买菜,“哟,他赵大妈,买菜去啊,等等我。” 赵大妈回头,“你今天怎么去这么早?” 赵婉秋平时都去得晚,晚些可以买点便宜菜,虽然也就二三厘的差距,但她甘之如饴。 “嗐,这不是天气好,起早点当锻炼腿脚,哎呀我这脚啊穿36码的正正好。” “你说这鞋子啊,新的。” “真牛皮,又软又暖,走路脚底板不疼。” “脏了也不用洗,用湿抹布擦擦就行,上点鞋油,还跟新的一样,比咱们以前那些笨重的棉鞋方便多了。” “对,今越买的,这孩子,我都说不要不要吧,她硬要给我买,买都买了,退也不好退,怪麻烦。” 赵大妈怒:“……”我问你这么多了吗? 但说实话,徐文丽的眼光不错,挑的皮鞋虽然不是最好的,款式却非常适合老年人,穿着锃亮锃亮的,仿佛连人也挺拔了一些,看得赵大妈两眼冒光。 “婉秋,你帮我问问今越,皮鞋哪儿买的,开春天暖了,我跟老头子也一人买双穿穿。” 赵家日子好过,皮鞋早穿烂几双了,不像舒家,这还是头一次。赵婉秋心里酸酸的,回头还真问了今越。 今越连忙找二哥来商量,俩人问清楚赵大妈和赵大叔的码数,照着舒家老两口的款式,找徐文丽又拿了两双,不过这次她没舍得再用巧克力,而是给的钱。 百货商店质量跟这差不多的要24块一双,徐文丽有门路,只要他们20,今越拿给赵家,收他们23,一转手就赚了6块钱,他和二哥一人分了三块,这不比干啥都香? 赵大妈老两口反过来还感谢他们呢,毕竟商店里明码标价一分不少,他们的质量好,款式好看,不合适能换码,关键还便宜一块钱!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说舒今越有门路买皮鞋,没几天,后院的杨大妈,中院的钱大妈,隔壁院子的牛大妈……们,都来找今越买皮鞋。 一双赚三块,短短一个星期,兄妹俩就赚了二十多块钱! 舒文明下班回来,从怀里掏出一双新皮鞋,啧啧有声:“我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才十八块,这他爹的中间说几句话就能赚二十多,早知道还上什么鸟班。” “二哥你不能这么想,要是不上班,你去哪儿认识徐文丽,没有门路就没有信息差资源差,资源才是最值钱的,懂不?”今越把钱分好,一人一半,她也觉得香,但就是不能长干。 “昨儿李大妈当着老多人问我买皮鞋的事,我没认,卖谁都不能卖给她。”舒文明也不喜欢她,他剔了剔牙花子,“皮鞋就到此为止,以后别干了。” 今越点头,保险起见,这种钱赚七八个人的就行了,不能贪心。 兄妹俩说收手就收手,之后再有人问,他们都一口咬定什么皮鞋,他们不认识,没见过,不知道上哪儿买,没门路,大家都是邻居,识趣的笑骂两句也就过了,不识趣的,譬如李大妈,那就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偏偏她还不像别人私底下悄悄问,也不知道她是脑袋缺根筋还是故意的,偏要挑着大院里人多的时候问。 舒文明可不是好脾气,一连给她几次没脸,搞得大家都看她笑话,她才消停。 “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16号院最明事理最大公无私的李大妈啊,您不是跟小李哥分家了吗?咋还住这边?” 李大妈一张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你这死孩子说啥呢,我就一个儿子,不兴分家。” “不分家啊,那您下次喝肥皂水可悠着点儿,上次也就是冬天,公共厕所都冻上了,现今开春了,咱们院里这些半大小子腿脚又快,您可得当心点儿……” 哄堂大笑。 李大妈气得跺脚,舒家这几个孩子真他爹的讨厌! 老大是个滑不溜的,偏偏找了个有钱媳妇儿;老二是个老光棍,嘴巴比农药还毒;老三看着不爱惹事,可长得忒漂亮,她看着就烦;老四嘛,那更是个蔫儿坏的。 不过,她只敢自己生气,没大闹。 大家都发现最近李大妈消停了一些,原因是她儿媳妇怀上了,人娘家放话,但凡她要是再敢折腾闺女,人立马来带闺女去医院打胎,前脚打完胎后脚立马离婚。 小李哥都快跪下求她了,说要是真让媳妇和孩子有什么闪失,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劝不住云云。 前头几个闺女也回来劝了几次,李大妈现在只能咬牙忍着,“到时候生个丫头片子,我让你狂!” “李大妈你嘀咕啥呢?” 李大妈气呼呼正准备回后院,忽然听见大门口有人喊,“舒今越在家吗?” 原来是刘进步来找,“今越赶紧的,区里通知咱们去开会,老朱让我来叫你。” “你有自行车不?紧急开会,赶时间。” 今越摇头,总不能一直借赵大妈家的用,用一次磨损一次,用的次数多了,再好的关系心里也会有想法。 “那你跟我坐吧。”他拍了拍车后座,今越也不扭捏,坐上去,用手扶着车座底下的钢条。 朱大强已经等在街道办门口,“站里叫咱们去开会,我想着你是第一个接触孙铁牛的人,比我们有发言权,去听听也好。” 孙二牛就是前几天那个疑似血吸虫病的年轻人,今越好奇,“是出什么事了吗?” “也不算出事,就是他的病情有点复杂。” 本来,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血吸虫病”上,后来水源和环境取样之后,又给他做过针对性的检查,完全排除了血吸虫病,这事就不归防疫站管了,舒今越问过一次,知道他被送到区医院的肝病科(内科)去了,也就没有再问。 因为再问就要问到舒文韵那里,她不想跟她有任何联系,更不想求她。 “所有人都以为,他有肝脾肿大,去看肝病科没问题。” “是啊,以前治不好,那是因为在乡下,条件有限,医生也不够专业,大家总想着来了区里,肯定不是难事。”刘进步骑得不快,语速却很快,“谁知道,在那边治了好几天,一点好转没有,家属意见很大,闹着要出院。” 短短两年瘦了四十斤,这可是非常严重的消瘦了,加上他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医院也不敢真放他们回家,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 “可惜,家属意见太大,医院好话歹话说尽,劝了两天愣是没用。” “他们昨儿出的院,昨晚就跑到咱们区防疫站,说是要咱们给他治,不治就不走。” “孙老汉可真够轴的,我们都跟他解释八百回了,咱们防疫站不看这种疑难杂症,只看寄地慢传,他的病不归咱们管。”朱大强也特意骑慢点,等着他们。 “父子俩也可怜,回去只能等……站里的意思是,今天叫我们过去开个会,商讨一下处理办法,最好是能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找辆车把他们送回去,再送点慰问品,当人道主义关怀。” 舒今越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这是治不好,打算劝他们回去准备后事了。 难怪孙老汉不愿意走,他跋山涉水,用一辆平板车拉着儿子,走了一天一夜才走到一个叫“防疫站”的地方,赤脚大夫告诉他来这里治,他满怀期望的来了,结果所有人都告诉他,这里也治不了,他怎么愿意死心呢? 这是一位父亲的坚持。 “就真的没办法了吗?” 朱大强摇头,“我不知道,会上看看别人怎么说吧。” 这次会议安排在区防疫站三楼的会议室,每个街道来了一名代表,新桥街道全员出动,主持会议的是几名四十五岁往上的同志。刘进步低声跟今越介绍,这个高个子的是防治寄生虫病的谁,那个是专门研究地方病的谁,左边那个又是检验科的谁……他俩坐在后面,压着嗓子说话倒也不妨碍别人。 会议很快开始,先是说召开会议的原因和目的,然后开始介绍孙铁牛的病情、治疗经过,听到说父子俩此时就在检验科外面的走廊里睡着,大家心情都很不是滋味。 “区医院的张主任大家都知道,对消化系统疾病很有经验,但给孙铁牛做了很多检查,除了肝脾略有肿大,慢性腹痛和腹泻,属于消化系统症状,用了临床上的常规药物无效之后,他给请来了市医院的专家,也是束手无策。” “肝功能有哪些异常呢?”那位防治地方病的老同志忽然问。 “怪就怪在这里,明明面黄、肝脾肿大,可病人的肝功能却是正常的。”副站长顿了顿,“查了三次,第三次是把血样送到市医院检验科查的,两家医院的检验设备和型号都不一样。” 排除了设备问题和假阴性的可能。 “也做过影像学检查,排除了肿瘤。” 底下有人吸了口气,那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至于他的慢性腹痛腹泻,张主任还免费给他做过肠镜,肠道也没问题。” 众人沉默,看病不怕查出问题,就怕查不出什么问题,连想下药都找不到方向。 今越“唰唰唰”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脑子也在思考,把孙铁牛的几个症状串起来,怎么看怎么像消化系统的问题,可偏偏检查消化系统从上到下又都没问题。 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区里决定,还是就按照事先说好的,给点人道关怀送回家得了。 当然,这个烫手山芋毫无疑问交给了朱大强和刘进步,美其名曰他俩去过他们老家,“来去方便”。 老哥俩苦着脸,准备过去做思想工作,今越干脆跟过去看看。 “咋样,大夫?”孙老汉一看见他们,尤其是认识舒今越,立马满怀期待的小跑过来。 地上放着两床折叠整齐的被子,他们舍不得住招待所,是站里职工看不过意,从值班处要了两床旧棉絮来,父子俩夜里裹在一起睡,要不是他们待的地方有暖气,早就冻感冒了。 孙铁牛原本毫无光泽的眼睛,也慢慢地转过来。 朱大强想劝他们回家的话,一下子就卡在嗓子眼。 平时嘴巴叨叨个不停的刘进步,此时也不发一言。 今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得硬着头皮上去,“大叔最近咋样?” “好,铁牛的身体我感觉好多了,他说自己肚子都小了一些,我也觉得是小了些,你们看看小没小?” 朱大强和刘进步刚想阻止,想说别幻想了,可孙铁牛已经迫不及待掀起衣服,一定要让他们看看。 “肚子小了,我的病就能好了吧,只要能治好,我就能回去,对,雨花还等着我,雨花说她生是我孙家人,死也要做孙家的鬼。”想到未婚妻的样貌,青年脸上泛起一抹红光。 就在这一瞬间,舒今越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辛辛苦苦复习一整年,结果最后被卡在证明材料上的自己,一连两年与大学失之交臂的自己……每一次,她都是满怀希望,告诉自己,再坚持坚持,咬咬牙,新生活就要来了啊。 心里一难过,本来要说的话咽下去,变成了:“我们过来,是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接受中医治疗?” 朱大强大惊,连忙找补:“小舒别胡说,西医都没办法的病。” 本来孙老汉还有点犹豫,可一听“西医没办法”,顿时有种被激怒的感觉,“对,还有中医,我们愿意试试中医,小大夫你带我们去看老中医吧。” 刘进步眨眼,舒今越还认识啥“老中医”?不会就是她自己吧? 来了这么长时间,舒今越在打探他们底细,他们自然也知道了今越的情况——误打误撞治好了杨副主任老母亲的怪病,后来不知道又走了什么运,找到这么份工作。 在他们心目中,今越就是个小孩,无非是勤快些,客气些而已。 “孙大叔,我以前在乡下学过几年中医,有过几年临床经验,你们要是愿意,我可以试试,要是不愿意,那也无妨,我们今天就能送你们回家,还给你们准备了两斤鸡蛋半斤红糖……” “不,我不回家!”孙铁牛忽然大喊一声,整个人迸发出一种不正常的亢奋,仿佛鱼在砧板上,最后挣扎那几下。 孙老汉用粗糙的手背擦眼泪。 刘进步不忍心,扭头看向窗外,朱大强把今越叫到一边,严肃批评:“舒今越同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伟人教导我们说话做事要实事求是,要脚踏实地。” “给了他们希望,你待会儿怎么给他们解释?” 朱大强是真恨铁不成钢,怀疑自己平时是不是太好说话,让这个小姑娘忘了自己几斤几两,“这件事你必须好好反省,回去给我写个检查,保证以后不再犯。” 今越抿了抿嘴角,“主任您就让我试一次吧,反正已经束手无策,他们也愿意让我试,我真的不是拿病人生命开玩笑。” 她平时要么笑眯眯的,要么狡黠的眯眼,此时这么严肃的说话,朱大强倒是怔了怔,“你……认真的?” 今越点头,“我能先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吗,您先听听可不可行?” 朱大强回头看了看孙家父子俩眼中不正常的光亮,咬咬牙:“你说。” “大家一开始被他两年多的病程和肝脾肿大所‘迷惑’,按照西医的思路都往肝病方面考虑,用了很多西药都没用,但我从中医的角度看的话,治病求本,最根本的原因并不在肝。” “那在哪里?” “这得看他的症状。” “症状不就是肝病的症状吗?”朱大强有点生气,这绕来绕去,又说到到底要不要按照肝病的思路来治了,这不废话嘛,要有用,区医院的人用那么好的药早该有效了。 肝病不是一朝一夕得的,治也要慢慢的、长时间的抽丝剥茧。 “对,要看症状,但不是现在两年后的症状,而是两年前,他刚生病的时候,有什么症状。” 两年前,孙铁牛刚劳动完,身上还有汗就下河摸鱼捉虾,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回家后却开始发烧、头痛。 “那不就是伤风感冒了嘛,他那么好的身体底子,不用吃药也能好。” “对,这就是问题所在,他也是这么认为的,没吃药也能好,谁知道这次却不一样了,他没好,邪气潜伏在体内,同时又得继续参加劳动,不能好好休养,等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又没找对病因,胡乱吃药,邪气愈发往里钻,到达膜原,开始恶心、食欲差、腹痛、腹泻,进而发展到体重下降。” “人在出汗的时候,毛孔是打开的,乍然接触到凉水,寒湿之气会进入体内,长时间祛除不出去,寒湿又反而会热化,成为湿热,湿热导致的发热应该具有一个特点。” “什么特点?” “每天午后发热,寒热交替,反反复复,甚至会打摆子,说不定还会被不专业的医生当成疟疾来治。主任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孙铁牛,他刚开始那半年是不是这样的。” “普通感冒发热不会这样吧,今越你确定?”刘进步听了一会儿,也觉得好奇。 “是不是问问就知道。”朱大强快步过去,直接问孙家父子俩。 “对对,就是这样,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我经常看见铁牛打摆子,问他哪里不舒服,他又一会儿说热,要脱衣服,一会儿又说冷,要加棉衣。” 朱大强的眉头皱得紧紧的,指着今越问:“前几天你们刚来的时候,这位小医生有没有问过这件事?” 父子俩摇头,“没有,要不是你现在提起,我们都差点忘了这茬,没跟任何人说过。” 孙铁牛想了想,忽然想起个事,“对了,当时我们去公社卫生院,那里的大夫还说我这是疟疾,给我开了治疟疾的药,但吃了挺久也没用。” 朱大强沉默。 全被说中了! 他狐疑地打量舒今越,“你怎么知道的?” 今越指指孙铁牛的手腕,第一次见面,她给他把过脉,是典型的弦脉,但当时他们一口咬定是血吸虫病,顾虑到传染性,她就没多说什么,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直接按传染病处置。 “弦脉是什么意思?” “这种脉象一般出现在肝病和少阳病上。”而今越之所以排除肝病,靠的就是他的初始症状和发病原因,那是典型的邪气郁伏膜原,枢机不利的表现。 “至于他的肝脾肿大,则是少阳病日久,就像十字路口堵住了,上下左右都不通,运送不出去的垃圾堆积在那儿。” “你的意思是,只要治好了这个什么所谓的少阳病,他肝脾肿大也能消下去?”刘进步的眉毛拧成一条绳,对于一个学了五年预防医学的人来说,就跟听天书一样。 抽象,实在是太抽象。 可抽象中似乎又有那么点道理。 他“啧”了两声,看向朱大强,“要不,就让她试试?反正都这样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朱大强不说话,观察舒今越的神色,背后那两双期待的眼睛,他实在是不敢看。 三分钟后,他把今越叫到楼梯间里,“你确定现在有证是吧?” “确定。”杨正康给她办下来了,证书也拿到了。 “主任您放心,我不仅有证,我在乡下参加过县里组织的赤脚医生考试,连续三年,每年都是优秀。” 朱大强点点头,那就好,现在医疗人才紧缺,对执业证卡得不严,基本没人查,不像后世每年要定期年检和查验,一旦发现没证或者长期不临床就要重考。 “行,那你试试吧。”他踱了两步,“记住别冒进。” 今越点点头,当即跟孙家父子俩说明情况,他们表示理解,自愿尝试,还愿意跟着今越回新桥街道防疫站。 这不,考虑到他们没住处,朱大强就做主向街道办申请了大杂院里一个小隔间,没床没关系,铺几张报纸,这几天他们盖过这两床破棉絮送他们,拿去将就着盖盖也行。 刘进步拎来一个破破烂烂的煤炉子,又背着媳妇儿从家里薅来几个煤球,方便他们煎药和取暖。 少阳病,那铁定离不了千古名方小柴胡,今越又根据孙铁牛的症状,加加减减,开了个方子,帮他把药抓来,教孙老汉怎么煎,亲眼看着他喝下去半碗,这才回家。 前路不明,但每一个人都是那么热心,那么主动,都在尽力帮助这对可怜的父子。 第20章 首战告捷! 很奇怪, 她在手机上看过,几十年后的医生好像不会这么主动的热心,做什么都必须有证、有理、有据, 因为一个搞不好就会被人举报、状告, 轻则道歉赔钱,重则职业生涯不保, 牢狱之灾。无论社会新闻还是医疗剧, 甚至医学生课堂上来自教授的忠告,都给人一种医患关系非常紧张、互相防备的感觉。 可明明这时候的人,莫名的热心, 也不怕担责任。 自己死后几十年里, 社会方方面面都在变化,她作为一个看客似乎什么都知道, 又似乎不是很明白。 不过, 当务之急是孙铁牛的病。吃上药后, 舒今越帮忙量了体温和血压, 交代每隔四个小时喝一次温热的药, 自己就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 来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孙铁牛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知道他拉了两次肚子, 但拉完立马倒头就睡, 没有恶心和腹痛, 今越就放心了。 今天还有件值得高兴的事——发工资了! 舒今越上了快两个月的班,终于领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工资,整整37块! 当天下午她就上百货商店买了一瓶雪花膏, 晚上去鬼市买了两斤鸡蛋和上好的五花肉。 当然,肉是找那倒爷提前预定的, 明天一早让赵婉秋去桥底下拿就行。这种抢手的东西,要不是倒爷也有意想跟他们交个朋友,还真买不到。 倒是朱大强对孙铁牛的病情特别上心,一没事就去小隔间里看看,量个血压测个体温啥的,还跟爷俩聊天一聊就是半小时。 舒今越似乎看起来没他那么上心,但也没闲着,去废品收购站找了本《伤寒杂病论》来看着。她记性好,基本看两遍就能背下来,不过还有一些不理解的地方,她打算去图书馆借点相关注解的书来看看。 刚走出单位门口,就遇见一熟人。 “今越,真是你啊,远远看着像,我都不敢认。”居然是黄梅。 舒今越原本的头发快及腰了,但太黄,又绒,脱发也很严重,她干脆给剪成齐耳短发,扒拉一点刘海下来,有点像后世的空气刘海,把脸型修饰得小巧秀气,白白嫩嫩的,倒是有种纤细的漂亮。 这样的发型放舒文韵身上是埋没五官,可在今越身上却很好的做到了扬长避短。 “我看你往这方向,是打算去哪儿?” “去图书馆一趟,黄梅姐刚下班?” 黄梅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我刚好也要去那边办事,载你一程。” 经过这段时间调养,黄阿姨的身体又好不少,以前像水一样下注的白带少了,已经达到正常状态,整个人精气神也好了不少。 “听说我要招婿,我爸都快气疯了,四处跟人骂我不孝。”喝了酒还想动手。 可惜黄梅现在也不是吃素的,他想打也要有本事打到再说。 黄梅和母亲彻夜畅谈之后,母女达成共识,开始为将来做打算。 黄阿姨打算自己的工作卖掉,哪怕少点钱也不能便宜侄子一家,最近已经谈妥了一个愿意买的,黄梅现在就是去跟人办交接手续。 “反正我们卖也卖了,他能怎么着吧,发动全家数落我?随便。”只要钱进了她的口袋就行。 聊了一会儿,俩人约好过几天一起春游,市图书馆就到了,今越拿出自己的工作证,先去前台登记,结果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一本注解伤寒论的。 她不信邪,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找着。 工作人员看她没头苍蝇似的找来找去,问她要什么书,“这个啊,医学类的,我们这里不多,你要不去医学院问问。” 石兰省现在的中医学院暂停招生,合并在医学院里,叫做中医系,连带着图书资料也合并进学校图书馆。 所幸这里离医学院也不远,今越搭了一趟公交,四个站就到。门卫看她样子还当是普通学生,一个字没问就放她进去了。 石兰医学院是她上辈子的梦中情校,虽然跟北大清华没法比,但对一个基础很差、智商普通、脱离学业多年的大龄知青来说,已经是难以企及的高度。 现在,光明正大的走在校园里,仿佛大学梦也圆了一半。 她只顾着自己看校园风光,路口拐出来一人也没注意到她,“哎呀。” “对不起同志。” “是我不小心。” 俩人异口同声,都忙着和对方道歉。 对方是一名二十出头的男青年,高个子,白皮肤,架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眼神很礼貌地和今越对视,“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急着赶路没注意,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其实崴了一下脚。 男青年把散落一地的纸张捡起来,再次道歉。 舒今越好笑,这人的道歉好像用不完似的,“行了,我真的没事。” 男青年见她走路姿势不对,“是不是崴脚了,我送你去校医院看看。” 今越是真觉得没啥,大马路上都会崴脚呢,一点小事不用上医院,见他还要坚持,干脆岔开话题,“你哪个班的?” “哦,我是临床医学系三年级的,你是一年级的吗?” 今越没解释自己不是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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