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病人越来越多,甚至不乏一些区里的领导家属,他去区里开会已经被点名夸过两次了,说他们工作认真负责,环境干净,职工坚守岗位。 虽然听起来像反话,但只要其他人信了就行,反正这样他在众多街道办里就是最突出的一个,这份光他沾定了! ***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今越才发现马淑惠一直在门外等着,“马主任,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谢你,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马淑惠进来,笑着说。 她知道,今越明明可以不管前夫的事,可以不帮他看病,即使看了也可以开个太平方子万事大吉,但她不仅管了,还戳破他的绿帽子,这口气明显是在替她出的。 “马主任不用这么想,让坏人原形毕露我们人人有责。”您这么多年要是不一味忍让,您的孩子说不定能少受点罪。 “我今天就是为我闺女来的。” 马淑惠简单的说了经过:闺女名叫马小梅,今年十五岁,怀到九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公婆一家回老家办事,把她留在家里,刚好那几天又下着大雪,到处封路,她肚子疼,羊水破了之后走不动路,没能及时去到医院,等她跪着爬了一路敲开邻居家门的时候,肚子已经疼了很久。 结果去到医院,家属倒是来了,但医生要给做手术打麻药,公婆嫌花钱,不愿意,说要再等等,看她能不能自己生下来……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自己生下来了,但却因为缺氧太久,是个脑瘫儿。 情况跟朱大强的轻描淡写不一样,这个孩子之所以会变成脑瘫儿,完全是马家人害的! “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孩子忽然想不开,划了自己手腕,伤到桡动脉,幸好我回家早,不然不敢想象后果有多严重。” “她以前有过这样想不开的时候吗?” “偶尔有,但不会这么对自己。” “那这次是受了什么刺激吗?” 马淑惠咬牙切齿,“她奶奶带着她弟弟,哦就是马大宝,在公园里遇到她,说了一些难听话,孩子想不通。”为什么都是爸爸的孩子,她就要被叫小傻子,而马大宝却是爸爸爷爷奶奶的心头宝。 “那天是她姥劝了很久,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公园,结果却……” 她不仅要面对世人的异样眼光,还得被迫接受来自亲人的恶意,而十四五岁的少女已经懂很多事,有很强的自尊心了。 舒今越叹口气,“她肢体上的问题我可以努力尝试帮她改善,但可能改变不会太大,您也是学医的,这点希望您能理解,如果要说有什么建议的话,我觉得还是鼓励她像同龄人一样生活、学习,不要太强调她的不同。” 很多脑瘫儿都是很聪明的,智商没问题,却因为外貌上的异常和肢体的不协调,没办法参加学习,马小梅就是这样的情况。 马淑惠犹豫:“可她已经这么大了,还能去上学吗?” “她识字吗?” 马淑惠点点头,“我从没放弃教她语文和数学,她的想象力很丰富,还会写点小故事呢,我鼓励她以后能当作家。”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盼着她当作家,而是给她一个希望罢了,让她知道她还有一个叫做“理想”的东西,能为之努力。 今越心下感动,马淑惠真的是一位好母亲,又要挣钱养家,还要陪伴和教育一个特殊孩子,而她依然还能在工作上保持惊人的专业和责任心,这真的是非常了不起。 “我建议可以带她出去走走看看,如果她排斥正常人目光的话,可以先从跟她差不多的人相处开始。” 马淑惠愁眉不展,“不瞒你说,我带她做康复治疗的时候,也遇到几个跟她差不多情况的孩子,但好像她们之间没什么话题可聊,小梅这孩子心思敏感,又早熟,跟同龄人不太容易相处。” 今越忽然想到个人,“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向你们介绍一位阿姨,她姓康,她是很小的时候因为手术意外下肢瘫痪,一直卧病在床,这两年随着疾病的治愈,她渐渐走出阴霾,让她跟小梅聊聊,或许会起到一些鼓励和安慰的作用。” 而她没说的是,康玉琼曾经也在死亡边缘挣扎,也曾无数次想过伤害自己,而现在的她走出来了,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她或许更有立场开导马小梅。 而这只是今越的初步计划,等马小梅彻底打消这个念头,重燃新生的希望后,今越想让她重新学习,做一个有价值感的人。 光这一步,马淑惠就大喜,“好,那麻烦你了。” 舒今越下班后去了康家一趟,征询康玉琼的意见,她很高兴能帮助这样一个小妹妹,说让她们母女俩放心的来吧,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今越第二天就带着马家母女俩过去,马小梅确实是个比较孤僻又敏感的性子,但却和康玉琼很有话题,俩人一见如故,约好以后每天都来找康玉琼玩,让她教她写字。 康玉琼写得一手好字。 马淑惠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今越了,只是冲她深深鞠了一躬。 “马主任您就别谢来谢去的了,好人有好报,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给小梅带来福报。” 而那狼心狗肺的一家子,就见鬼去吧! *** 在这之后,马家确实又来找过今越几次,请她看“病”。跟当务之急比起来,拉肚子都不算什么病了——老马已经四十多了,再不生就没机会生了啊。 他们打的主意是,先找舒今越把病治好,过两年这件事慢慢就淡了,他们再找个对老马的过去一无所有的黄花大闺女,没工作也没啥,农村姑娘也不怕,只要能生孩子就行。 管它男娃女娃,至少先生一个出来再说。 可惜,他们似乎高估了人类在疾病面前的能力,舒今越明确告知他们她治不了,让去大医院试试,一家不行就多去几家,一个省不行就去京市海城……于是他们把能去的三级医院跑遍,检查做了一次又一次,老马的钻头里真的一颗活着的小蝌蚪都没有! 直接从源头上一颗活的都没有,这是彻彻底底的丧失生育能力了。 因此,热心群众送他外号——骡子。 至于舒今越是真不能治还是不愿治,谁也不知道。反正马家最近挺忙的,他们忙着求马淑惠复婚,因为曾经被他们看不起的“小傻子”居然成了他们老马家唯一的血脉。 以前觉得傻孩子一无是处,可现在一想,孩子只是四肢活动不灵活,脸上肌肉不受控制而已,智商却是正常的,生活也能自理,能沟通能说话,而他们咨询过医生,这样的脑瘫是完全具备生育能力的。 于是,他们开始疯狂的真诚的忏悔,希望马淑惠能带着孩子回头,和老马,哦不,骡子复婚,不计前嫌开开心心做回一家人。 马淑惠当然不干,但舒今越“无意间”给她说了个故事,“我在乡下见过一个也是你家小梅这样的情况,只是年纪比小梅大些,我见到她的时候已经三十来岁了,她一直没结婚,父母不放心,死前把她交代给兄嫂,谁知知人知面不知心,兄嫂后来日子太难过,嫌养活不了她,就将她一百块钱卖给一个老光棍,最后被老光棍给打死了。” “她兄嫂怎么能这样?!” 今越看着她的眼睛,“她爹娘死后半个月,她就被嫁出去,然后半年就被打死。” “你要相信这世上,只有父母会无条件的爱孩子,无论她健康与否,而其他人的爱,都是有条件的,当她不具备这个条件的时候,就是她被抛弃的时候。” 马淑惠心头一咯噔,她知道今越的意思,她讲这个故事不是无的放矢。 “你要是不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她留点东西,当她不具备挣钱养活自己的能力的时候,她该怎么办?” 这是实话,要是有钱的话,她生活又能自理,智商也正常的话,至少她能有一份养活自己的积蓄,至少能保证饿不死。 马淑惠心头震动,眼眶里泪水打转,紧了紧拳头,忽然笑起来:“好,既然他们这么有诚意,那就先把房子过户到小梅名下再说。” 复婚是不可能的,但该给小梅争取的,她也不能清高。 今越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 舒今越的诊室落定之后,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又到了吃西瓜的季节。 今年舒文晏在单位上表现好,领导多给他分了一个,于是他给老屋这边送来四个。 “今年的西瓜比去年还甜,还大,你们发现没?” 今越咬了一口,“是甜,哪个生产队买的?” “南郊那边,就李家村斜对面,那里正好是大片沙地,种西瓜最适合不过。” 舒今越在李家村那几天解禁之后,李玉兰带着她逛过,确实是一个山清水秀的河谷地带,“他们南郊那一带真舒服,咱们家要是有亲戚在那边该多好,以后买点地啊房子啊啥……唔唔,我瞎说的。” 她原本以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会遭到全家的斥责,结果居然没人反驳,舒文晏还让她继续说。 今越想起藏拙的舒文韵,心头被重重敲了一下,“我瞎说的,你们别当真。” 经过长时间备考,舒文韵在去年成功取得初级护士证,摆脱了学历硬伤,现在俨然成了他们科室的业务骨干,而人家这两年一直在不动声色的复习高考呢,唉! 大女主就是大女主,自己快马加鞭也追不上。 舒文晏也没深究,只当她就是随口说的,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这个。只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报纸,“你们看今天的日报没?” 舒家没钱订报纸,但舒老师经常会去蹭别人的看,倒是点点头,“看了,怎么?” “看了就没发现什么?”他一脸期待的表情,认认真真打开那张报纸,指着某个不起眼地方的一个豆腐块,“看看,这三个字是啥。” 哦,原来是他写的文章被选上人民日报了啊! “我本来也就想着去试试看,反正投不上也没啥损失,谁知道报社居然真的选上了,我都快忘记这回事了,是我们领导今天一大早先看见的。” “我们单位每年能选上人民日报的文章顶多就是三四篇,还都是社论,诗歌这是第一次,领导夸我了呢,说我很有创新精神,敢于尝试。” 舒今越定睛一看,确实不能叫文章,是一首歌颂时代新风、焕发青年活力的诗歌,以她阅读小说无数的经验来看,文笔不错,立意也好,有种小草芽即将破土而出的生机感。 没看出来,大哥不仅有新意,有创意,还有一份大杂院老百姓没有的敏锐。 看来,工作环境不一样,平台不一样,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不一样了,要是以前他在小学当老师的时候,今越今天这些“大放厥词”肯定要被他说教,什么谨言慎行啊,什么隔墙有耳啊……但现在,连他自己都嗅到了味道。 或许,这就是春江水暖鸭先知。 “哎哟今越你可别夸你大哥了,再夸他尾巴都要翘上天了。”刘慧芳笑着说,推推男人,“孩子还在家,咱们就先回吧。” 她看见了,厨房里有一块肉,她担心舒文晏再次固态萌发,想啃老。 这年头谁家有点肉都是躲着吃的,他们已经算分家单过了,老屋这边吃肉不叫他们也是天经地义。 舒文晏虽然没看见肉,但他懂媳妇儿的眼神,“行,那我们就先走了,这份报纸爸你们留着,以后等我的文章再多上报几篇,让您老人家也跟那些臭棋篓子吹吹。” 舒老师懒得搭理他,而是仔仔细细的读他的诗,老怀甚慰。 谁知他俩刚掀开帘子,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嚣,一群半大孩子跑得气喘吁吁:“舒大妈,舒大妈,公安来啦!” 所有人傻眼,公安来了?他们没犯事啊,这些孩子跑啥跑。 “公安叔叔在胡同口,问,问舒文明家住哪儿。” 哦豁,来抓老二的! 所有人看向还赖在炕上没骨头的舒文明,徐文丽急得眼圈一下就红了,“文明,你快,快……” 舒文明没听见,他这几天忙别的事,累得要死,舒老师也是吓得手脚发软,儿子经常去鬼市他当然知道,甚至隐约知道他可能是在干点什么,不然家里又是添自行车,又是给他们做新衣服,还给他们买那些吃的喝的,这哪一样是他一个菜店临时工能拿到的? 他其实也提心吊胆,知道总有一天会事败,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老大,快,快去找找你们领导,看能不能给你弟少判两年。” “你的诗不是上过报纸吗,你们领导这么看重你,你可不能对你弟见死不救!” 舒今越都不知道是该说他天真还是单纯了。 “判啥啊,公安叔叔是来给文明叔叔送锦旗的呀!”有个大点的孩子知道他们误会了,也没多想,只是觉得新鲜,“我看见他们捧着一面红色的锦旗,我问他们为啥找文明叔叔,他们说他做了好事,要嘉奖。” 这下,除了舒文明和舒今越,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来不及解释,三名穿着制服的公安雄赳赳走到门口,“请问,舒文明同志家是在这里吗?” “是,我是!”舒文明瞬间一蹦三尺高,跳到门口,“龙公安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当时他去报案负责接待他的民警,还给他倒过水,安慰他别紧张,知道什么说什么,最后还鼓励夸奖他的人啊,那可真是他亲人! “记得,你小子,能干啊,这次让你立大功了。”龙公安拍拍他肩膀,“年轻有为,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后来他们调查过舒文明的身份,知道他仅仅是菜站朝不保夕的临时工,却能给他们提供那么重要的线索,关键是还真的顺着线索破获了一起重大间谍案,连他们自己也不敢相信。 “舒文明同志,这是组织上对你的嘉奖,希望你再接再厉。”很笼统的话,没有具体说是因为什么事立什么功,一是工作纪律,二也是保护他。 而奖品也很丰厚,居然是十斤猪肉票和二十斤细粮票,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奖金五十元。 这些钱和东西,让整个16号院彻底沸腾了,舒家那个最讨人厌最没出息、一辈子只能当临时工的舒老二,他居然被公安嘉奖了?! 舒文明捧过那面红彤彤的、散发耀眼光芒的锦旗,“谢谢。” 第73章 电话&女知青的厄运&坑舒联盟破裂&王老五求救 公安走了, 可大家的魂还没回来,所有人凑上来,七嘴八舌的问:“文明啊, 你干啥好事了啊?” “你见义勇为了?” “救火了?” “抓小偷了?” 舒文明咧着一张大嘴直乐, 乐得都听不见大家的问题,而舒家其他人都是一副“我不知道你们别问我”的表情。 他们是真不知道啊, 前一秒还以为是来抓他的呢!这话他们不好意思说, 省得灭自家人威风,倒是舒文晏去上了这么久的班,有了点见识, 大概猜到一些, 笑着将人打发走,回屋里就去审问舒文明。 可惜他一口咬定不能说, 公安说了要保密把他挡回去。 “你, 你还当我是你哥吗?” 舒文明白他一眼, “你还当我是你弟吗, 是的话先借我三百块钱, 我想买……” “开什么玩笑, 我们要养俩孩子,哪有钱借你, 我没跟你借就算好的。” 好嘛, 想让大哥闭嘴, 那就跟他借钱,这绝对是最有效的一招。 舒今越在旁边看得好笑,徐文丽抱着那锦旗翻来覆去的看, “真是我家文明得的啊,这可了不得, 明天我得带单位去给他们看看,我家文明真厉害。” “你们说这公安也是,送锦旗怎么不送到单位,送到单位好让那些人看看,咱家文明比他们厉害多了!”以前的经理因为被查出账目有问题,撤职调到别的店去了,新来的经理也不是好人,照样把临时工当牛马使。 “真应该让他看看,这么大的锦旗,这么红,可真红呐……”仿佛祥林嫂上身,徐文丽自言自语,“不行不行,万一弄坏怎么办,我还是先裱起来,再让他们稍微看一眼吧,只能看一眼。” 众人更是好笑,这两口子真是天造地设一对儿。 最终,锦旗被他俩捧回家了,而粮票和肉票则是交给赵婉秋,让贴着用,五十块的奖金则是由他们自己拿着。 舒文晏哼一声,心里酸酸的,这真是既怕兄弟吃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啊。 舒文明被嘉奖的风头,足足在柳叶胡同出了半个月,舒家人体会到了好到离谱的人缘,就连萌萌芽芽这俩小不点也被人夸“不愧是文明的侄女”。 舒文晏:“……”喂喂喂,你们搞清楚,我是她们爸爸! *** 天气越来越热,今越沉浸在徐端找来的资料里无法自拔,学习学到面色寡黄双目无神嘴角下垂,整个人没了精气神,这世界上最伤人气血的事绝对是学习! 现在还没要恢复高考的消息,市面上的高考复习资料早就绝迹多少年了,徐端也是费了老大劲托了很多关系才找来的十多年前的旧题,但他深信万变不离其宗,题型会变,考的角度会变,但知识点不变,所以今越是一点也不舍得浪费他的精力,往死里学! 有了独立诊室之后,没病人的时候她也能自己安安静静的刷题,效率是比以前跟刘进步坐一个办公室的时候高多了。 此时距离高考恢复的消息还有两个月,除非必要,不然她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干,就在单位和家两点一线之间。 徐端和姚青青知道她正在努力学习,倒也没打扰她,当然他们也不考,就尽力给她提供最便捷的“服务”,动用一切关系帮她找资料,给她买好吃的送来,她缺啥只要说一声,男朋友和好朋友就跑腿到家。 更别说家里,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和舒文韵这次是认真在复习的,自然要闷不吭声创造一切条件让她们学得更好,舒文明给了票,赵婉秋就天天买大骨头来炖汤,三五天就要吃一顿肉,她俩的衣服她也承包了,每天忙完就帮她们洗,而要是有人找今越看病,她也能代劳。 现在百分之七八十的病,她都能看,解决不了再把闺女摇来就是。 舒今越觉得,所有人都为她那没影儿的高考让道成这样了,她要是还考不上,那可真够丢脸的,都丢到姥姥家了呀! 但舒家人也知道厉害,没人会在外头说什么高考的事,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有,他们要是说出去搞不好会惹麻烦的。 刷了一会儿,今越站起来,伸个懒腰,看看院子里的风景——蝉鸣阵阵,石榴有拳头那么大了,向阳那一面红丢丢的,钱大妈开着门,正在一朵一朵的摘辛夷花。 她半个月前去山里摘的,现在晒干了,要把不能用药的部分给修剪干净,妞妞在她身边的毯子上趴着,时不时的会翻身了。 其他几位大妈都要么择菜,要么做针线活,叽叽喳喳聊着家常,一切都是那么安静,那么祥和……然而,很快,李大妈跟牛大妈手挽手亲热的走进来之后,整个后院就不安静了。 “哎哟,我家小芳那对象啊,对小芳可好了,这才谈上没多久呢,就给她买了手表。” 李大妈就像个捧哏的:“嚯,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你看,就我手上这块。”难怪呢,她那只左手就像兜着绷带,自打进院子就没放下去过。 “小芳孝顺,说送我了,她对象一听,又给她买了块更好的。” 有大妈撇撇嘴,心说你可真好意思,人家对象送你闺女的定情礼物,你说要就要啊。 舒今越想想要是同样的情况放自己家,那是不可能的,赵婉秋从来不要她的东西,就那个热水袋有一次赵婉秋感冒,她把热水袋借给她用,结果听舒文明说是徐端送今越的,她立马就还回来了。 “那可真好,你家这姑爷好啊,你们家小芳有福喽!”李大妈继续捧哏,“我命苦,没享过一天闺女女婿的福,不像你啊。” 还开始用自己的不幸来衬托起对方来了,今越哼了一声,这李大妈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不知道她有五个血包啊。 现在说没享过一天她们的福,要是让闺女女婿听见,不知道血包们会不会心痛,这不给人小家庭制造矛盾嘛。 不过,李大妈这一辈子制造的矛盾比她吃过的米还多,大家也懒得搭理她,倒是有些对牛小芳对象好奇的,就七嘴八舌问起来。 “小芳这对象哪儿找的,条件这么好?” “在她上班的国营饭店,正好遇到他们单位搞接待,哎哟喂,都是上头的大领导……”巴拉巴拉,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在她嘴中诞生,又在李大妈嘴里得到升华提炼。 今越好笑,心说别看她俩现在好成这样,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能翻,但她没兴趣,连忙揪两坨棉花塞自己耳朵里,心里默念三声“我要考大学”,继续埋头刷题。 以至于她一直没听见有人叫自己,是后来鸡米花从后面把她的窗子推开,她才反应过来,掏出棉花,“小鸡米花干啥呢,边儿去。” “今越姐姐,有你的电话,你刚才在干嘛呀,我叫了你九声,九声哦,你都没听见。”他伸出两个小巴掌比了比,自己数着的。 原来是有人把电话打到街道办来找她,她连忙起身,边走心里边琢磨,是谁会给自己打电话,可千万别是叫去看病啊,难得休息一天,她要刷题,她一点不想出门……可要是上头的领导,她也不好拒绝。 电话一接起来,是胡桂枝的声音,今越当即心头一突,还真是领导啊,内心祈祷可千万别叫她去看病,千万别叫她出门。 “你紧张什么,我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当时是上到初中毕业了对吗?” 今越说是,“我七零年毕业的。” “那你最近要是有空的话,就赶紧看看高中课本。”胡桂枝怕她听不懂,解释道,“说不定以后有用呢,这事你要放心上,知道吗?” 舒今越心头一动,胡桂枝这是在百忙之中,专门打个电话等了这么久,就为了提醒她看书吗?而没说看别的,专门说是看高中的,这就很明显了! 只是,有些话人家在那位置上不好明说,说出来性质就变了。 舒今越很感动,她们虽然不常见面,但胡桂枝真的很关心她的学习,上次徐端带她去拜访她的时候,她还让她别忘记学习,要走专业技术路线的话,医学知识更新换代是很快的,千万不能因为门诊量大就疏忽了理论知识云云,简直把她当成家里的小辈在教导。 还说要是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她来安排,问她有没有想跟着学的老中医,或者老专家,无论是谁她都能安排。 一般老专家都是不轻易让人跟着学的,即使要收徒弟门槛也很高,以今越目前所处的平台和资历、学历,她连门槛都摸不着,但胡桂枝开口就不一样了,什么样的老专家会不收她呢? 另外,她开口的话,她说不定能弄个带薪进修啥的,不然好好的上着班的人,她说想去学习就去学习,学习完自己的岗位还在,哪个单位能同意? 这就是上面有人的好处! 舒今越当时很心动,说要回来想想,路上徐端提醒她,既然是要考大学,就先以复习为重,她才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而现在,胡桂枝又提醒她,要学习高中知识,就差告诉她高考要恢复的消息了! 舒今越感动不已,但也不好明说,“好的胡阿姨,我一定会好好学习高中知识,为将来做更多的知识储备,谢谢您的提醒。” 胡桂枝一愣,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一点也没多问为什么要学,学了有什么用,自己准备的那套说辞倒是用不上了……于是笑了笑,“好,等什么时候有空,上家里玩,茵茵一直说想你呢,小虎子上次还说要带她逃学去找你,要不是被保姆发现,他们都坐上去你们柳叶胡同的公共汽车了。” 舒今越笑起来,这俩小破孩,故意吓唬道:“行啊,那您告诉他们,要是敢离家出走来找我,我就给他们做个针灸按摩,给他们扎很多很多针。” 胡桂枝也笑,“你啊,真是个小孩脾气。” 这个女孩,在专业上沉稳、精进,但在其它事上就保持着少年人的天真与单纯,这样挺好的,在她看来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人其实是没一面能到的,只需要精通一两件事就已经很优秀了。 而舒今越,只要精通看病就行了,其它自有人帮她解决。 挂掉电话,今越捂住噗通跳的心脏,缓了几分钟,没人等着用电话,干脆拨通了那个记在心里的号码,现在已经是下工时间,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喂,石家沟生产大队。” 舒今越听到这把熟悉的犹如噩梦一般的声音,忍不住抖了抖,这是石家沟生产大队的队长,石家庆! 她的噩梦,她重生回来就想亲自送他去见鬼的人!上辈子她的悲剧确实有她自己本人的原因,也有家庭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石家一家人的迫害,甚至就连最后欺负她的二流子也姓石,是石家庆堂兄家的儿子。 整个石家沟生产队,姓石的占了百分之九十,剩下的外姓人也都通过主动或被动联姻的方式与石家密不可分,可以说整个村子就是铁桶一只。 舒今越这几年的成功差点让她忘了对石家庆的恐惧,再听到他的声音,她有种被阴暗脏东西抓住脚踝的感觉。 窒息,太窒息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她什么话也没说,听着那边因为听不到声音气急败坏骂了几声,这才颤抖着手,把电话挂断……心口还在怦怦跳,手心出的汗也是冷的。 平复片刻,她毫不犹豫,往公社所在地的邮政所挂了个电话,自称是家属,事情紧急,要找石家沟生产大队的知青王红萍同志,麻烦他们带个话。 那边接到电话,要第二天邮递员上队里送信的时候才会带消息过去,而当王红萍回电话,已经是三天后了。 “喂,妈?还是嫂子?他们说有个女同志打电话找我,有急事,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隔着电话线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今越眼眶发酸,“红萍姐,是我,舒今越,你这两年还好吗?” 这就是当初帮她打探消息的知青姐姐,她自己稳定下来后本想给她寄点东西,但王红萍婉拒了,说队长一家现在愈发过分,无论谁的,寄多少过来都要被盘剥一圈,与其便宜了他们,不如不寄。 而今越也不想让队长一家因为她而迁怒于王红萍,所以轻易不敢跟她联系。 “吓死我了,你这丫头,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几年好吗?”是为了躲避石家庆的盘查,故意装成她的家属,故意说有急事,不然对方还真不一定同意她来接电话。 “我很好,红萍姐,你呢?” “也就那样吧,我爸妈他们写信只会提醒我,让我千万别在乡下结婚,觉得结了婚就回不了城了,可他们哪里知道,能回去的又有多少?” 是啊,她们这几批下去的早的,都快十年了,她也二十八了,无论在城市还是农村都是大龄了。人在那样寂寞、艰苦的环境里,是很容易想找个依靠,找个伴儿的,很多知青男女,就是这样相互依偎、慰藉,从而成了一家人,结婚生子,以后能走的就把孩子撇下,走不了的就一辈子变成一个普通庄稼人。 但王红萍有自己的坚持,她一心想考大学。 她是老三届,插队之前刚好高二毕业,成绩又一直很好,本来不出意外的话是准名牌大学生……在乡下这么多年,她也从未放弃过学习。 “红萍姐,你现在还在学习吗?一定不能放弃学习,再忙再累也要把课本知识捡起来,尤其是高中知识。”她总不能说马上就要恢复高考了,那样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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