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逆案!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郑家的狗里,就这条最凶!他主持的逆案,鲁王家没了,你表嫂的娘家没了,你舅舅受着也没了,现在卞亲家与侄女婿也下狱了……就快轮到我了。” 关娘子担心和半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派人去卞府接侄女儿过府商量对策。 第338章 奏本 段氏又熬了一夜,一大早姑母家来人接她,她向老夫人请示之后匆忙又去见姑母。 关家去应卯了,都不在家。关娘子与段氏见了面,才吃两口茶,就将段氏拉到自己的内室里说私房话。 段氏的手被攥得很紧,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到内室床边坐下,关娘子道:“这天下,也就咱们娘儿俩处境一般了,也只有咱们娘儿俩能好好商议商议。” 段氏惊道:“怎么了?” 关娘子道:“侄女婿父子俩都在大理寺的狱里!这可怎么是好?你想想,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哪个?当年杀他不死,打蛇不死反成仇啊!你的家没了,接下来就是我的家了。” 段氏道:“没有别的人可以讨情么?” 关娘子道:“这个时候,谁敢再沾咱们呢?都使不上力。你爹和你哥哥出事的时候,我倒往穆家、永平公主家送了厚礼,他们都给退回来了。我还落了你姑父的埋怨。” 段氏眼泪要掉不掉的,她抬手抹了抹眼睛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我这两天也打听了,御史台往回押的地方上的官员,多是罢职免官。最多是变成庶人,也不算很重。” 关娘子道:“万一呢?” 因为逆案和宿仇,求人讲情免罪几乎是不可能的。娘家把路给走绝了,婆家这边也没个好,段氏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她说:“了不起,我还有嫁妆,还能带着孩子走。我想过了,还能析产别居。他们卞家怎么样我不管,我只管我儿子。” 关娘子道:“你怎么那么傻?要是他们不是冲着卞家,是冲着咱们呢?同郑家结仇的可是咱们呀!” 段氏道:“那不能够吧?” 关娘子切齿道:“几条人命搭进去,他们一朝得势、大权在握,你说能不能够呢?人家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你怎么还在梦里呢?” 她比段氏要急一些,卞家已经出事了,段氏儿子还小,现在想的是养大,关家现在还没被清算,她不希望自己受到损失。 段氏道:“可咱们两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呢?” 关娘子道:“他要咱们死,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妇人又怎么了?妇人也能做他们做不成的事!” 段氏吓了一跳:“可不敢谋害朝廷大臣!那祝缨,也不好杀啊!之前大伯就折在他手里。” 关娘子道:“这两天我仔细想过了,当街杀不死,就只好用别的法子了!” “诶?您要干什么?” 关娘子低声道:“我就不信了,这个人就没有一点儿毛病?他那府里,难道没有受气的仆妇?多拿些钱去,收买他家的仆人,打探得些他违法的事情!把他告下来!他摊上事儿,就没力气害咱们了。” “奴仆背主?这怎么能呢?” “那是没给够钱!十贯不能,一百贯呢?两百贯呢?” 段氏犹豫道:“只怕不成,反结了死仇。” “你道先前就不是死仇了么?” 段氏道:“那……我该如何对婆母讲?” 关娘子道:“你别告诉她!就说在想办法了!” …… 关娘子说干就干,送走了侄女就等着丈夫和儿子回家。 如果时间宽裕,勾引家中子弟吃喝嫖赌,结成酒肉朋友,诱他们花尽了钱财之后再撺掇着作恶就会容易很多。一旦出了败家子,这一家不完也得完。 或者退而求其次,收买仆人。仆人容易收买,一是仆人地位低、容易受气不满产生报复主人的想法,二是仆人财产少、眼皮容易浅,能用少量的财富去打动。主人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仆人的伺候,仆人一旦反水,也可以造成许多的麻烦。但是这同样需要时间。 但是现在时间紧,就用不了这放长线钓大鱼的法子。 关娘子虽有想法,苦于自己没有立时就能见效的方法,还得让家里的男人出面。如果是男主人出面,更容易让人信任,可以大大地缩短收买仆人的时间。无论是许诺日后如何如何,还是拿出钱来,仆人都更会相信。 关娘子将主意对这父子俩说了,关宗明怒道:“你怎么还不死心?这原就没有我关家的事!你莫要为家里招灾!” 关娘子道:“他们步步紧逼,你还没看出来么?先是我娘家,再是侄女家,就要轮到咱们的!骨肉血亲,躲是躲不掉的!” 关擎道:“娘,你莫急,让爹好好想一想。” 关宗明沉默了一下,道:“段婴的事已经了结了,卞行又与我们有何关系?传我的话,以后我的家里,不许有姓段的人来!” 关娘子如遭重击! 她哑着嗓子道:“我可也姓段呀!” “你不许出门!不要再见客了!”关宗明又对关擎道,“好生劝劝你的母亲!”说完,一甩袖子,奔到妾的房里歇息去了。 留下关擎劝母亲:“娘,你这是太担心了,诛连也不是这样诛连的。” 关娘子道:“诛连是国法!他们那是私仇啊!他们要公报私仇,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有一个仇人,能放着他的外孙长大成人吗?郑熹现在是京兆尹,他管不着咱们,姓祝的已经杀上家门了。” 关擎道:“娘,你是太累了,好好修养一阵子,咱们再说话。且我听说,大理寺狱里是不动刑的。何必将人想得太坏?” 母子俩僵持了半宿,当娘的拉着儿子的袖子哭,儿子不能像爹一样甩袖子离开。熬到关娘子哭累了,关擎无奈地道:“我明天再去打听打听,等听着了信儿咱们再商议。” 门板被扣了两声,侍女问道:“谁?” “我!” 侍女打开了门,却见在关宗明的妾的房里服侍的小丫环急惶惶地走了过来。 关娘子问:“怎么了?” 小丫环道:“娘子!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刚才……” 刚才,关宗明一肚子气地到了妾的房里歇息,妾接着了,好一阵安抚才让关宗明的气消了一点儿。妾说:“大娘子也是关心则乱,您等她想通了,也就好了。” 关宗明道:“她是想不通了!要害我全家!” “那……怎么办呢?” 关宗明冷静地道:“她要不改主意,那就只好让我家与姓段的再没关系了。” 妾吓了一跳:“您、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那是大郎的舅家,大娘子的娘家……” 关宗明道:“是他们的亲戚,与咱们有什么干系?既要认段氏,就不要做我关家的人了!” 妾道:“可是,大娘子已经没有娘家可去了呀。” 关宗明道:“怎么没有?段琳在哪儿,就送他们去哪儿。” 妾被吓得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伏侍他睡觉。 小丫环听到房里没动静了,忙跑了过来报信。 关擎听了,如遭雷击!关娘子尖着嗓子就骂:“关宗明——” 关擎被这一声吓着了,飞快地掩住了关娘子的口:“娘!别惊动了别人!” 关娘子失魂落魄:“他要休了我……他要杀我……他……这个畜牲……” 关擎道:“先别说这个了!想想怎么办吧!明天一早,娘就向爹认个错儿,就说,再也不提这件事了,以后咱们都好好地过日子。表妹那里,也不要再见了。” 关娘子道:“然后呢?不行,得想个办法!” 她又要想办法了!关擎道:“娘!您消停些吧!”他心里难受极了,虽说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可谁愿意被亲爹弄死呢?还是因为这么个理由!关擎一时有些恨父亲的绝情,他也知道,这事儿,父亲做得出来。 关娘子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自从你舅舅家里出了事,他就已经把咱们当累赘了,他现在不装了。他已经动了杀心了,就不会放弃。要丢掉的破烂儿,今天忘了,明天还是会继续丢的。” 关擎道:“小、小受、大、大走,得、得跑……” “呸!”关娘子道,“跑哪儿去?去要饭吗?” “娘……” 关娘子抓着儿子的袖子,低声道:“要、要让他再也没办法与咱们拆解开来!要、要让他就与祝缨结上仇!” “您!” “听我说,参、参祝缨一本,你写个奏本,用他的名义!” “写什么呀?那个人,不挥霍、不好色、又关爱体贴,纵有人看不上他,也没人能挑出什么错处来。” “内宅呢?家里呢?有没有宠妾灭妻?有没有……” “他没有妻妾!” “他的家人呢?有没有什么违法的事情?随便挑一样!” 关擎道:“没有,打听过了,他父母都在梧州。” “就是这个!”关娘子忽然间就想起来了,“就参这一个,他的父母已经死了,他瞒丧不报。” “什么?他的父母死了?” “我猜的!不然,梧州离得那么远,又不是他的原籍,京城这么好,为什么不带父母回京?多半是死了!父母一死,他就要丁忧。他要是丁忧了,哪能拣得到现在这么些好事儿?” 关擎听呆了:“娘!这也太离奇了,诬告大臣……” “你哪里知道,这世上有的是瞒丧不报的!就是为了不丁忧。就算现在没死,让两个老东西再跑上三千里,也该死了!就算活着,也不是不能死!”关娘子切齿。 “娘!” 关娘子沉着脸,问道:“你心里有娘吗?” “当然!” “你娘也是有爹娘的人啊!”关娘子声泪俱下。 关擎道:“我明天看看,回来给娘回话。” “我怕你再晚一些,咱们娘儿俩就要没命了。” “我会加紧的。” 娘儿俩一夜没敢合眼,第二天一早,关娘子喝粥前都要找根银簪子来试毒。 到了下午,段氏又往关府来,被拦在了门外,说是娘子不在家。段氏没奈何,只得在外面等到关宗明父子落衙回来。关宗明道:“这是怎么了?” 段氏道:“今天,御史又往侄女儿家里拿人,将府里管事拿去拷问了。” 关擎心头一惊,看向父亲,关宗明道:“你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一有事就往外跑,宛如惊鸟?沉住气。” 段氏抬头,看到了关宗明没有表情的脸,又扫到了关擎担忧的眼,她的心不由地往下沉。福了一福,无言地离开了。 关擎追了过去,段氏道:“我知道你与姑母都难,本就是两姓旁人。” 关擎道:“你莫苦着自己。” “哎。” 关擎回家,又被关宗明骂了一阵,他也不辩解,老实听了。他有心问父亲,是不是要杀了自己以脱身,话到嘴边,又难以启齿。关宗明道:“你那是个什么样子?” 关擎愈发恭顺。 晚上,关娘子又来催促,关擎更加拿不定主意。他总觉得母亲的主意太荒诞,内宅妇人要干预朝廷大事,果然是……没谱儿的。且他只有七品,想有机会当廷揭露,就得等大朝会。离下一次朝会还有四天,中间还有一个休沐日。 关擎回房,开始收拾细软,决定明天悄悄地请个假,报个“母病”,然后带着母亲逃走! 他又活过了一天,第二天去请假,没有告诉父亲就回了家。 到了家里,就听到哭声震天——关娘子死了! 关擎眼前一片漆黑,一头栽倒,被仆人一番抢救才睁开眼,哑着嗓子问:“阿娘在哪里?” 管事一边哭一边说:“从梁上解下来了,正安置在房里。” 关擎到了房里,见侍女们正在忙碌,给关娘子擦洗、换衣,一个管事娘子一边忙一边说:“怎么会想不开呢?哎,上吊死的人,难看呀。” 原来,一大早,关娘子没起来吃饭,侍女看太阳老高了,推门进来,就发现她吊房梁上了。 关擎问道:“夜里谁来过?没人值夜吗?” 侍女道:“昨天……大人来过,吵了几句,大人就走了,告诉婢子们不要打扰大娘子。” 关擎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了。阿爹今天有事,先不要去打扰他。” 他没有去看母亲的脸,回房开始写奏本。他是关宗明的儿子,写个奏本,说是父亲写的,往上一交,一般人也不会怀疑。然而奏本还要被审查,如果被拦下来,那也没用。于是,他又写了一本,预备万一那一本被扣了下来,就当朝读这一本来。 不等大朝会了,明天就说自己是去报母丧丁忧的,这样还能进皇城,然后他就…… ………… 关擎奋笔疾书,同一座城内,祝缨压根儿不知道有人这么惦记自己。 卞行她都没有亲自去审,御史拿到的证据已经很齐全了,卞家父子也不是什么硬骨头,在南方还嘴硬,进了大理寺狱就开始招供。怪没意思的。 她正在家里与学生们聚餐。祝府严格来说没多少“酒晏”,学生们也不喝酒,但是说事。脑子清楚,正好请教一下祝缨关于官场上的一些事情。 这些南方士子,绝大部分家里都没有官员可以传授知识。现在有一个“老师”,做了二十年的官,从八品做到了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只想着喝酒不想请教那就是傻子了! 赵苏最放得开,祝缨觉得他现在有了一点冷云的气质,他一开口就是:“我到了京城这些日子,就觉得这些老大人们看起来长得不同,却又千人一面,渐渐趋同,失了本来特色。倒是青绿小官们,鲜活灵动。” 祝缨道:“一块石头,甭管本来是什么形状,往河里一扔,天长日久,它也就圆了。只不过有些还能看出棱角的形状,有的就是个……球。” 学生们都笑了。 祝青君道:“可是您就……还是原样啊。” 祝缨道:“我怎么是原样了?” 祝青君道:“不知道,我就觉得是。” 他们又都笑了起来。 赵振又请教一下大理寺的一些案子,期间提到了卞行。祝缨道:“那是御史台的事儿,最忌讳无故插手别人的事了。” 赵振道:“不是,我们也有亲戚在河东县呢,大伙儿想知道,他有报应没有?他以后要再不能回去了,我都要为姑母烧香酬神去了。” 祝缨道:“嗯,那你去慈惠庵吧,她们暑天正在施解暑的汤药,正缺钱。去吧。” 范生笑道:“哎哟,可好,他才攒了两吊钱,要做新绢衫臭美!” 一伙人起着哄,没有酒也颇有趣。 暮色渐浓,他们才告辞而去,所有人都不知道,明天会挨一记闷棍。 第二天一早,祝缨也不知道一个叫关擎的小官没了母亲,并且打算踢她一脚。她照样起床、吃早饭,照常去上朝。 今天不是大朝,皇帝似乎比之前像样子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王云鹤同他说了些什么。皇帝不再着急安排一些人,而是开始询问今年各地的情况:“今年雨水丰否?” 又问更换了一些地方官员,是否有影响到当地的民生。 气氛很平和,直到外面吵嚷起来。 御史很自然地挺身而出,出去看看状况,很快,这位御史就拿了一个奏本走了进来,路过祝缨的时候还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将祝缨看得莫名其妙。 御史将奏本拿了上来,向皇帝汇报——有一个叫关擎的,参了祝缨瞒报父丧。 祝缨心里一震,面上仍然保持镇定,暗想:我爹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第339章 不解 祝缨难得遇到这种的情况,一瞬间,她的脑子转得非常的快,来不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想清楚,甚至完全没办法去理解这个叫关擎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参自己。 她将自己应该摆的表情摆在了脸上,惊讶地问:“什么?!” 关擎是谁,她是知道的,被段智整了那么一回之后,她对段家的一些亲近的关系都做过功课。但她是真的不明白,关擎这会儿不老实猫着,跳出来参她,想干嘛? 郑熹等人也都懵了,他们也知道关擎是谁,同样不明白关擎在这个时候来这么一本是个什么意思。郑熹完全相信,祝缨不可能干出来瞒丧不报的事儿。一个脑子够用的“孝子”,不瞒比瞒能发挥的效用更大。 政事堂也是不肯相信的。 与祝缨打过交道的人脸上也都是一片惊讶之色,沈瑛甚至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声音。当年,祝缨与花姐的那个婚事,就是因为冯家打了祝缨的父母而解除的。那个时候的祝缨可不是现在的大理寺卿,就是个乡下跳大神家出来的穷小子。那都没有忍,利索地把婚约给解了。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办出这种事的人。 当然,也有怀疑的。甚至在想,如果祝家父母是去年过世的,而她的连升三级是在去年末的鲁逆案中得的。这个……那确实…… 祝缨又追问:“消息确切么?” 陈萌就站在祝缨附近,悄悄挪了点位置,小声劝道:“你莫急,先问明白。哎,你不知道吗?” 祝缨道:“不……不是,我爹娘怎么会出事呢?”她没理满殿的君臣,转身抓起袍角就往外跑。 冷云在背后喊:“哎,你干嘛去?快拦着!” 殿上也没人听他大呼小叫的,皇帝也看傻了,还是太子说:“阿爹,叫人追过去吧,他别再出了事儿。” 皇帝经儿子提醒,忙下了令,声音总比跑步快,门口的禁军拦了一拦:“祝大人,冷静些。” 祝缨道:“我还能怎么冷静?关擎呢?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是真的还是诅咒我家?” 很快,两人都被带到了殿上,郑奕已完成了他的“在人群里突然发问”:“关宗明!关擎是你儿子吧?” 关宗明呆若木鸡,被周围人点了出来。郑奕缩回了人群,深藏身与名。 皇帝面前便出有了三个人,皇帝先问关擎:“尔弹劾大臣,可有实据?” 他是好奇死了,所谓“风闻言事”通常仅限于御史,且一般御史也不会真的听风就是雨,多少得有点儿依据。关擎还不是御史呢!皇帝也知道,祝缨的父母远在梧州,三千里,且不说祝缨知不知道、隐没隐瞒,关擎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有证据?会是什么证据? 关擎只说了一句:“陛下召彼父母赴京便知。” 王大夫挺身而出:“尔有何据?” 关宗明也破口大骂:“逆子!” 祝缨却显出了冷静的模样,对陈萌等做出了一个拒绝的手势,死盯着关擎问:“是监视我全家,还是只构陷我?” 陈萌等人都放心了,祝缨这是恢复冷静了。 一句话问出,原本不相信的、怀疑的都把心换了一个方向,他们不关心祝缨了,“监视”就有点可怕了。 关擎却闭紧了嘴巴,关宗明顾不得礼仪,急蹿了上来,抬手就打:“你说啊!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祝缨实在很费解,这父子俩又是唱的哪出啊?红脸白脸?演得也太拙劣了! 御史出来维持秩序,关宗明磨牙。 皇帝道:“这……着御史大夫查明。” 祝缨忙说:“陛下,臣有一请。” “哦?何事?” 祝缨道:“陛下或发一旨,命当地官员查访,或派使者往梧州去探看,臣绝无怨言。臣也想知道父母的近况,前番家书二老健在,有手书与臣。然而臣父年近七旬,恐怕不堪舟车劳顿,故尔前番入京不敢奉父母还京。若因这一路颠簸而生意外,臣愧为人子。” 皇帝安抚她道:“我自有主张。御史大夫。” 王大夫出列,道:“急发文书,半月可还。” 祝缨直起身,半转了脸,看向关擎,道:“当然,你们可以这样设计折磨我的父母,他们到京后要是有一声咳嗽,我就把您全家舌头割了,让你们永远咳不出声儿。路上碰破一点油皮,我送您府上一家子整整齐齐地去见阎王。要是发生不测,我就请您的祖宗出来晒晒太阳。您背后的那个人,挖地三尺我也会把它找出来送去同您作伴的!您珍视的、在乎的,我都会把它毁掉的。” 说着,她指了指脚下。 关擎露出恐惧症神色。 王云鹤喝道:“胡闹!” 祝缨转过脸看着他:“您知道的,我从来不说大话。” 王云鹤也被噎了一下。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了,有谁同情我,为我做了这些事,后果算我的。有谁厌恶我,做了同样的事想让我担恶名,我也认!我受其益,不介意担这个后果。无论爱我恨我,我都谢他。” 施鲲听她越说越邪性,也喝止了:“你退下!谁个要召你父母进京了?” 丞相们人老成精,也看出关擎样子不对,再看祝缨也不像是隐瞒。祝大也确实上了年纪了,三千里,让他跑这一趟,要是好好的人到京之后累死了,算谁? 谁都不愿结这个怨。 刘松年也说:“知道你的孝心,但这么说失礼了!” 祝缨道:“我每办案,不刑讯逼供,不牵连无辜,不构陷无关。如果有人坑害我,我怎么反击都问心无愧。我会让它们知道什么是株连、什么是清算!” 皇帝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样的当场放狠话,看完了全场才说:“都是胡闹!王卿,你去查。”又指着祝缨,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三天,再回来上朝。 祝缨躬身应了。 皇帝也没心情再继续议事了,当时散朝。 群臣恭送,皇帝还没走远,就听里面冷云说:“哎,你别犯浑呐!” 他倒是关心祝缨,见祝缨往关家父子身上打量,出言相劝。 祝缨道:“怎么会呢?动手也不是现在,外甥像舅,他要跟段琳似的穿着软甲,我现在打他不是白费力气?” 皇帝的耳朵突地竖了起来! 段琳! 鲁逆案里,皇帝忌惮的是鲁王,但是最厌恶的还是段琳。鲁王一直都是那副德性,干出什么事情都不意外。段琳呢?穿着软甲看自己被人行刺,他倒安全了!他竟然不提前首告,陷君父于险境! 那个段婴的所谓首告,肯定也是首鼠两端! 皇帝的步子重了起来。 里面,祝缨还真没动手,关宗明又要打儿子,关擎抬脚就走。王大夫道:“你站住。” 关擎站住了,对王大夫道:“我知道您想问什么,请容我先回家办完家母的丧事吧。” 王大夫惊讶地说:“你、你家?” 关宗明忙解释说:“他娘死了,他伤心得糊涂了!并不是故意的!” 他还想看时,祝缨已经走到门口了。听到这一声,祝缨压根没有回头。 …… 一群人拥簇着祝缨,陈萌等人都宽慰她:“莫急,许是他失心疯了!” 陈萌又举例说张仙姑和祝大的身体都挺硬朗的,应该没有事的,且皇帝也没有下令让他们进京。本来就是,这些京官父母在原籍的多得是,怎么能个个都在京里呢? 祝缨道:“我知道,我……我现在有些乱。”她扯过施季行,把大理寺的事务先都交给他,说自己得先回家一趟,派人到梧州去问问,到底怎么样了。 施季行道:“只管去。” 祝缨对周围匆匆一揖,快步出了皇城,胡师姐等人在外面等着她,见了她很惊讶:“大人?” 祝缨道:“走!回家去!” 京城街上有人,也不能疾驰,她倒慢慢冷静下来。觉得父母出事的可能性不大,就算父母有事,别业里还有花姐,还有小江、侯五,还有之前到了山上的巫仁等人。别业之外,又有苏鸣鸾等人。 尤其是花姐、苏鸣鸾,一内一外,不可能一点风声不给她传。不可能所有这些人一夕之间全都出事了的! 而且没有听说往梧州去的官道出现问题。 可是关擎这是为什么呢?段氏以死相逼? 那他还不如学他大舅,买几个刺客更有用呢! 姓关的真的疯了吗? 冲回家,家里人也吃了一惊,祝文迎上来问道:“大人……有事?”她还抬头看了看天,大太阳的,不到落衙的时候啊! 祝缨道:“这些日子有没有从南边来的信儿?” “没有啊!” 毕竟三千里,哪怕以祝家现在的条件,一年能有个三、四封信就算很不错的了。其中一封还得是过年的时候。 祝缨道:“把二郎和三娘找回来,对了,小妹呢?也叫回来。” 午饭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都很疑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祝缨先问他们:“可有收到南方的来信?” 都说没有。 祝缨对项安道:“发一封书信去别业,问一问……” 项安眼巴巴地等着下文,却见祝缨的语气艰涩了起来:“问一问,二老还健在吗?”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 祝缨道:“要快!再把别业的事儿问明白了。” 祝青君道:“大人,是哪里的消息,别业那里出事了吗?那我亲自跑一趟吧!我现在身体很好!别业有什么事,我也能问明白了,大人还有什么要我查问的消息,我都给大人捎信儿来。我也想老师她们了。” 祝炼道:“还是我去吧。” 林风道:“你们两个小东西争什么争?要去也是我。” 苏喆皱眉道:“别添乱!你还有官身呢,刘先生不点头,你就走?阿翁,总不能所有人都不报信来,多半是讹传。派人回去看一看,也就放心了。青君……” 祝青君坚持道:“我得亲自去一趟。大人,我本来就是押送年货来的,也不知怎么的,就是身子不争气,大病了一场才耽误了回程。竟在京里享起福来了!是时候回去了。” 祝缨道:“也罢,你去一趟,不急着回来,带上眼睛和耳朵,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看清楚了。确认二老无恙传一讯息回来就行。吉远府也看一看,沿途也看一看。再回来告诉我。” “是!” 项安道:“我再打发两个伙计陪着她。” 项乐道:“大人,我也回去一趟吧。青君年纪小。” 祝缨看了看他们,道:“去吧,其他人这两天都不要出门了。” “是。” 苏喆道:“等一下!我可是阿苏县的头人!你们以我的信使的名义往南走,可以走驿站,那样快些!” 她让侍女取了印信,交给祝青君:“给我阿妈带个信,说我在这里很好。” 到了晚上,赵苏等人都聚到了祝府,人人担心。 赵苏问道:“义父,二老……” 苏喆道:“二郎和青君已经回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了。” 赵苏等人开始大骂关擎,一伙人怎么也想不到他这是为什么。祝缨道:“你们只管放心做你们的事情去。相隔三千里,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无论真伪……无论真伪……我都会没事的。” 除非梧州所有人合伙骗她,否则不至于。 赵苏等人见她镇定如常,才放心地走了,然后到了赵苏家喝酒。 赵苏道:“有人说义父在朝上口出狂言,睚眦必报,这可不好!咱们不能坐视旁人污蔑义父!” 赵振道:“我们当然要为义父辩解!” “不不不,辩解是最差的办法!” “你说怎么着?” 赵苏道:“孝道!姓关的逆贼余孽,这样明着害人父母。不值得让人生气么?” “对!”卓珏说,“我明天就寻同乡说去。” ……—— 与此同时,祝府又迎来了不少的客人,离家近的冼敬来了。 冼敬先在东宫里跟太子聊了一会儿,他虽不能为祝缨打包票说祝大张仙姑没死,但是还是讲了:“祝缨当不至于隐瞒。” 等落衙,又被王云鹤叫了过去:“你去祝家,告诉祝缨,只要直道而行,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于是冼敬来了。 祝缨对他说:“我已经派人南下去探看了。” 话没说完,陈萌又来了。 接着,冷云也来凑热闹。 祝缨也还是那句话,施季行又被施鲲派了来问。然后是闲在家里的温岳等人,郑奕也带着郑川晃了来。 不多时,家里就是“高朋满座”了,所有人都想不明白关擎要干嘛。 最后带着疑惑离开了。 祝缨给施季行使了个眼色,施季行会意,留到了最后。 祝缨道:“我现在不方便,你帮我查一下,那个关家到底有什么古怪。我总觉得,段氏的死有什么不对。关宗明不像是假意责怪儿子,关擎的神色也不像个正常人的样子。还是回到段氏身上,得安排人看一眼尸体。” 施季行道:“行!包在我身上了。” 送走所有人,祝缨在书房里枯坐,直觉告诉她还是与段氏有关,但仍想不明白关擎这么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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