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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3章

有给我们那么多钱。”顺便告发了余家还有隐田的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萌深感自己运气之差,只得再派人去查。 其实不用查,他心里早有了猜测,苦主所告有八分是真。 堂外旁听的百姓议论纷纷,堂上的官吏却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上司这回是遇上事儿了。在京兆府混的,没几个缺心眼儿的,一眼就看出来这情况有些不妙。 几个精明吏目脑子转的飞快。 案子怎么断是很简单的,只要还有点良心,结果是一目了然的。难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侵夺土地的案子,是案子背后又扯出案中案来。抢婢女的事可以不管,安仁公主呢? 这个时候,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办了某一派中的某一人,都要被怀疑是与这一派作对。仅仅这样还罢了,审案过程中又多了一个安仁公主,她孙女儿是太子妃,就怕是针对太子有什么阴谋。 初审的时候为了立威立信,让百姓旁听了,余清泉与安仁公主都涉案,到时候只判一个余清泉,账面上能平。不判安仁公主,陈萌威信扫地。在京兆这片地面上,名声就不要再想了。 对付一个安仁公主,陈京兆占理的时候硬杠一下没问题,但是投鼠忌器。 所有人都等着陈萌给个结论。 陈萌已非当年的吴下阿蒙,他镇定地下令,命衙役接着查访,然后宣布退堂,且把苦主一家安置在府衙附近。 他在等,等着余清泉的反应。陈萌的心里,对王云鹤要比对郑熹尊敬得多,他愿意给余清泉一个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给余清泉、冼敬没脸。 郑熹已经做出样子来了,学,总会吧?郑熹可是带着郑衍到京兆府来把事情给了结的。那件事,郑熹做得实在漂亮。 陈萌心中一叹:父辈都盼能生一个像郑熹这样的儿子。 退了堂,他又命人送了一张帖子去给骆晟,委婉地让骆晟劝告安仁公主:快些把事给平了,把地给退了。您也不缺那几十亩地,还回去,我给结案。我也不图个刚正不阿的名声了,你们也别拖累太子、太子妃。 陈萌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 ……………… 万没想到,第二天早朝都过了,他故意慢慢地往外走,两个人都没有动作。 他却不知道,余清泉那里派了个管事应付此事便以为万事大吉了。富贵人家都这么干的,且他有买田的契纸,又不是强抢。 骆晟那里就更难了,昨天他收到帖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连夜劝母亲。 岂料安仁公主回了他一句:“什么?还?”她被气笑了,“事情因何而起?不是那个什么什么谁,发了疯到外面说疯话吗?让他闭嘴不就行了?!!!陈萌是怎么当京兆的?这都不会?还巴巴给你递个帖子!讹我吗?” 骆晟被母亲给骂懵了,道:“现在不宜生事。且陛下赏赐的田庄已经很多了。” “那是陛下赏的,与这个是一回事吗?难道陛下赐给你一样东西,你原有的就要送出去?你是怎么想的?阿姳还没长大,东宫孩子已经有了几个了,东宫多内宠,你这脾气,以后我死了,阿姳能指望你吗?” 骆晟道:“噤声!怎么能说东宫多内宠?这话有伤太子德行。” 太子的妾并不多,他也没有自己主动去采选,帝后给儿子配的伺候的人,名份都还没给。安仁公主这话,骆晟觉得是不对的。 母子俩越说越歪,倒把正事给歪没了。 陈萌回到京城府,衙役们才出去打探消息没回来,他又耐着性子一面处置一些公务,一面等消息。等了一天,俩没一个过来的。 陈萌的火气也上来了。 回到家里,陈枚又带来了打探的消息:“阿爹,那案子的苦主是个倒霉鬼,阮秀给他钱让他告余清泉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他另一半儿家产被安仁公主给抢了的,是凑巧选了他了,看中的是他家里人口多。” 陈萌道:“知道了,那就是公主自作孽了。” “阿爹?”看陈萌板起了脸,陈枚也收起了感慨的表情。 陈萌道:“王相公难做啊!一件事不畏强权、不循私情容易,一辈子这么做难啊!只做一件,其余循私,就落入下乘了,人的精气神儿就全没了!” 陈萌深恨这两个人把自己逼到了一个不得不选择的境地。 你们行!帖子都送上了,还当耳旁风是吧?!还有余清泉,自己干了什么事没点儿数啊?怎么有脸在朝上批判别人的?我看你就是个蠹虫! 陈萌道:“备马。” “您要去哪儿啊?” “你叔父家。” 陈萌一口气跑到祝缨家里,祝缨家才吃过晚饭、送走客人,今天祝家也有访客,来的是杨静。 这位老兄只带了几个仆人进京,老婆孩子都在家里,他也不担心,大点儿的已经长大了,小点儿的放家里老婆也能教。 他正在为国子监的事儿来找祝缨,他的计划,在国子监把学生分成两类,一类是荫进来的,一类是考进来的,区别对待。荫进来的当然也可以考,成绩好了,也一样对待。成绩不好,因为身份关系,也不逐出去,但是严格管理,到了年龄赶回家去。 考进来的他打算多花心血,希望对这些学生更好一些,给提供好一点的条件,衣食住行都优待一下。以后选官的时候,国子监优先推荐这些好学生。 提高待遇是要花钱的,尤其是他还想为其中一部分家里真穷而不是“寒士”的人多提供一些文具书籍。 祝缨是管钱的。 皇帝虽然发话了,事是户部在干。经手人一旦想为难你,花样百出绝不是形容词,而是写实,他们能找出八百种理由,证明克扣你是正当的。 杨静不傻,这就到了祝府来坐着了,带了小礼物,言辞恳切。祝缨这会儿已经打听出来他的来历,也就是她这样的不知道,杨静在仕林其颇有名声。刘松年跑得太快,竟没给她说明一下。 这确实冤枉了刘松年,刘松年也没想到祝缨竟会不了解杨静。 杨静登门,祝缨就要就他吃饭。 杨静从容道:“那就叨扰了。” 饭倒是吃得不错,祝缨和苏喆捧着饭,看着杨静的脸都能多扒两碗。杨静吃完了,还称赞:“滋味鲜美。” “害!只要是新鲜的东西,怎么做都好吃。” 杨静的脸抖了一下,道:“也、也不一定的。府上的饭食是很好的。” 接着就又说起国子监了,祝缨对这个倒是乐见其成,道:“可以。您再拿个数来。” 杨静道:“说不得,以后还要叨扰的。” 祝缨道:“要不您给我一个总数,一回一回的,忒麻烦。” 杨静道:“事情要一样一样的办,我亦不知需要多少。这两年将事定下,核准每月、每年的花费,以为定例,到时候就不会再麻烦您啦。我知近来水旱繁仍、户部繁忙,还请暂忍我些时日。” 祝缨道:“您这是什么话?户部是做正事的,您的事是正事。” 杨静一拱手,礼貌地告辞了。 他才走,陈萌又来了。 祝缨道:“哎哟,吃了吗?” “气饱了。”陈萌说。 随从们将残肴撤去,给陈萌上了茶果,祝缨与他对坐,问道:“怎么了?” 陈萌认真地看向祝缨,道:“我现在与你说正事,朝上两党相争,你是怎么想的?我是不想理会他们。” 祝缨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陈萌深吸一口气,把这几天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祝缨道:“我听说了一点儿,安仁那事,是真的,正想着如何告诉你呢。这事确实为难。我得庆幸,现在我已经不在大理寺了,否则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是两难的。怕倒是不怕,是有些难。你与我不同,你又不欠他们的。” “你也不欠他们的!郑熹也没为你做多少事!这些年你还他的也足够了。王相公关爱过你,那是王相公的恩情,你也还了,再过意不去,就关照他的子孙。与旁人也没有干系。”陈萌认真地说。 祝缨道:“你是想?” “老子行得端坐得正,咱们是朝廷大臣,竟然要给别人做打手了吗?你与郑七难决绝,不过他那个人识趣,比余清泉强百倍。你也不须负他! 至于其他,何必沾染?以你我今日之势,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你唯一的短处是出身,那个事儿,他郑七难道没责任?你若是大理寺评事,出身够把你打回原形。你已是户部尚书,陛下第一个不会放你走!” 祝缨道:“你我?” 陈萌昂然道:“你我还怕他们不成?别把我逼急了!” 祝缨道:“好!” “哼!以你的出身,做到尚书可是凭功劳、凭本事比他们强得来的,我是丞相子……哎?你答应了?” 祝缨道:“我说,好。” 陈萌呆呆地看了她一阵,忽然道:“好!咱们去找施相公。” 祝缨道:“我去不合适。我与郑相公的渊源,不适合去游说别人。你只管去,我的心意是不变的。” 陈萌道:“是我疏忽了,我去就好。” 他连夜去拜见了施鲲,施鲲正准备睡下,施季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先出来见他,询问什么事。 陈萌笑道:“突然想老世叔了。” 施鲲披着衣服,被长子扶出来,问道:“出什么事了么?”他心里已经将所有大事都转了一遍,最大的事,难道是皇帝暴毙?他有点紧张。 陈萌道:“是有一桩案子。” 他将与祝缨说的话又简单地说了一遍,最后说:“您看呢?” 施鲲道:“党争不是好事,但你们想袖手旁观恐怕不可能,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施季行小声道:“便是不能共处?” “那更糟!”施鲲严肃地说,“不怕有不同,就怕势均力敌争斗不休,菁才耗尽!王公的想法是为天下,但是做事的人不行,必是会败的。他尽力了,学生、学生的学生,他栽培新秀,是那些人辜负了他,想要天下都是像他那样的人,能干,又不辜负他,是不可能的。郑七么……国事至此,还想如旧也是不可能的,他那里,能成事的更少!做坏事的倒是一堆。” 陈萌惊呆了:“难道要帮哪一个?”难道我做错了?我错了,三郎也能跟着错?不应该啊!陈萌的心思飞转。 施鲲道:“帮什么?” “诶?” 施鲲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显出一个做了二十年宰相的模样来:“要稳住!现在下场,是去厮杀,做什么马前卒?站稳了,到了合适的时候,出手、压制一方,再自己去做点于国有益的事。” “合适的时候?” 施鲲道:“你们问我吗?我还没看到呢。你们呀!沉住气!” 陈萌心道,这比我爹说得可含糊多了! 不过有施鲲这一个态度,陈萌也就放心了。出了施家又去了祝家,将事一说:“什么是合适的时候?” 祝缨道:“国家危亡,又或者两败俱伤,再或者,已杀红了眼、不讲礼义了。” 陈萌道:“但愿不要到那种时候。” “那就是相持不下。” “这个可以。哎哟,我得回去了,今天可够累的!” ……—— 次日一早,陈萌还是没等到双方来找他,陈萌一不做二不休,先把余清泉的案子给判了。 他先把余清泉有隐田的事情给揭出来,勒令他要么归还土地给隐户,要么就登记,超出免税额的部分,纳税补税。 在此基础上,再断他侵占土地的案子。强买土地的证据稍有牵强,但陈萌以逻辑推理,一个有隐田的人,还想说买地公平买卖?一个只有糊口土地的人,没遇到大灾就出售祖产?哄谁呢? 陈萌认为余清泉确实有错,勒令归还田地,另赔一季收成。 接着,陈萌把安仁公主给参了!参她贪得无厌,皇帝赏赐无数人,她还要剥夺小民生计!真是愧对先帝和列祖列宗! 嗡!朝上炸开了。 陈萌感受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快乐。 第391章 三战 陈萌站在那里,心中有一股久违的畅快。 君臣都看向他,从他梗着脖子的站姿中恍惚地看出一点“凛然”的味道来。 骆晟有点慌,忙出来请罪。他有点惭愧也有点委屈,带着一点颤音,哽咽道:“是臣之过,未能及时劝阻。” 陈萌仍然定定地站着,他有点烦这个驸马,现在长嘴了?知道要劝阻了?早干什么去了?这不挺明白的么? 他冷冷地斜了这位驸马一眼。 安仁公主再有本领,她也没能上朝,还得是骆晟当朝免冠,代替母亲向皇帝请罪。这是个老实人,竟没有辩解。 骆晟是太子的岳父,动太子妃就是剑指太子,皇帝还没想换太子。皇帝轻咳一声,道:“我知你素来温顺柔和,做不了这样的事情。你且起来。” 兼并不是大罪,安仁公主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这眼前,还真不算大事。 皇帝先表扬了陈萌“秉公持法”,然后又温言说:“卿依法而断便是。不过安仁公主是我的长辈,又上了年纪了,不要惊吓到她。那些地嘛,原来鲁逆的?” 陈萌生硬地顶了一句:“那是百姓的!” 皇帝做了一个向压的手势:“你且冷静。” 早年,陈萌与还是赵王的皇帝也是有一些交情的,不那么深刻,但是有。两人年岁相差不大,陈萌回京后已是青年,正是四处结交朋友的时候,彼时赵王头上一个稳稳的太子哥哥,也是个富贵闲王。一个皇帝的儿子、一个丞相的儿子,不凑一局简直对不起他们的爹。 陈峦不但会做人,还会做官,父子两代都与这位赵王有点交情,所以陈萌这个官升得非常顺利。他也敢跟皇帝辩驳几句。 皇帝想说:你本来脾气不挺好的吗? 碍于场面,这话不方便现在讲。只好让陈萌冷静。 陈萌正气凛然地说:“鲁逆倒行逆施,侵夺百姓产业,已然伏诛!蒙陛下恩德,发还其业。那些田产,原本是给国家完粮纳税的!如今非止侵害小民,也是祸害朝廷!” 接着,陈萌带着悲愤,似乎是对皇帝,又好像是对骆晟说:“陛下累年赏赐给公主的还不够多吗?” 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对皇帝说:“纵使依法,臣也办不了公主。既然陛下说依法,还请陛下决断。” 他是京兆尹,对权贵的家仆可以抓、可以判,公主,他还真不能随便动,所以要参。 皇帝此时已经换了一种想法,虽然富有天下,比起天下,安仁公主要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人虽然不讨喜,给也就给了。但是陈萌说得对,自己给安仁公主的已经够多了。公主还这个样子,是有些不合适的。 皇帝道:“着公主退还所侵田产。公主府的家令、长史呢?怎么不会做事的?都黜了!还有……” 这是应有之意,公主犯了错,怎么能动她呢?挨打的都是下面的人,最倒霉的是公主府的宦官,被皇帝下令打了四十杖,然后撵出府去。 杜世恩心里盘算着,这一个人算是废了,得给公主府再派个人去。 姚臻也在琢磨,公主府少了人,得再挑俩倒霉鬼填这个坑。 安仁公主的事儿就算当场揭过了。 当即又有人出列,祝缨转头一看,好么,柴令远。 柴令远道:“公主犯法,尚且要贬黜家令、长史,余清泉自己也强抢民产,还天天在朝上狂吠要‘抑兼并’!贼喊捉贼!这是在戏弄陛下啊!” 陈萌瞥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没搭理他,余清泉不归京兆府管。甚至在心里觉得柴令远水平不够,你好歹加上一句“品行不端”呀! 余清泉那是在侵夺民田吗?不,他是抛弃了为天下苍生的信仰!他比安仁公主还可恶,安仁公主好歹不会说自己是君子。 告状都不会告的傻子!陈萌很瞧不上柴令远。 到了这个地步,余清泉就难救了。其时,朝上不少人家都有隐田,包括柴令远家,但这个时候是不能攀咬的。真攀咬起来,谁都逃不掉。 皇帝已经有些厌烦了,余清泉?一纸诏书贬出两千里。 皇帝旋即退朝,今□□上就没有好消息,讨厌! 陈萌还不肯放过他,紧跟着留了下来,又找上了皇帝。刚好太子、冼敬、骆晟等与窦朋一起留了下来。 窦朋是因为朝政,现在就剩他一个丞相了,天天得给皇帝汇报重大事项。报完了,皇帝通常没有什么好主意,报完就完事儿了,窦朋也就可以离开了。 太子、骆晟是来为安仁公主的事请罪的,冼敬是陪着太子的。 几个人依次跪在皇帝面前,说自己没有管好安仁公主。皇帝道:“我还不知道她么?你们谁能管得了她?起来吧,下不为例。” 一个公主,算不上大事。 陈萌等他们说完了,才上前一步,道:“陛下,臣经查证,安仁公主所抢民田非止一处,自陛下践祚以来,公主所占民田二十三家,共若干顷。此外,又迁民宅若干户,以建别府……” 算来算去,安仁公主这几年捞的好处可不少,尤其是王云鹤死后,她更是放开手脚了。 最后,陈萌情真意切地说:“先帝、陛下屡屡赏赐,公主犹不知足吗?落在不知情的人眼里,似像是皇家苛待了公主一般了。” 骆晟才爬起来,又跪了下去。皇帝看着骆晟,有些不忍心,道:“她是有这么个毛病。” 陈萌道:“还请公主退还所侵田庄。” 皇帝道:“刚才不是已经答应你办了吗?” 陈萌紧盯着皇帝:“刚才说的是一个案子,现在臣问的是全部都退还吗?陛下,您自己的江山、自己的百姓,您难道不怜惜吗?您要不在乎,那臣等也就不必在乎了。” 皇帝终于点了点头:“骆晟,这事交给你,要如数奉还。” “是。” 陈萌终于不再告状了,皇帝道:“好啦,你们都做自己的事去吧。” 众人退去,皇帝的脸瞬间变了:“杜世恩!你亲自去安仁家!问她!我给她的还不够多吗?把她家里那个无用的奴婢杖毙,不用带回来了!” ……—— 出了大殿,陈萌依旧神清气爽。 太子出言请他到东宫去:“要好好谢谢京兆,不是您提醒,任由事情发展下去,对公主的名誉也不好。驸马向来温柔,也不管安仁府里的事,长史、家令又空缺了,这二十三处是何处,告有多少,还请告知。咱们到东宫里详说。” 陈萌没有拒绝。 到了东宫,陈萌把自己搜集的长长的账单拿了出来,道:“都在这里了。不过,驸马能办得到吗?要不还是我来?” 太子也有些不忍心,道:“驸马一向谦恭有礼……” 陈萌反问了一句:“公主这些家业,将来会带到地下吗?还不是留给儿孙?享其利而不受其害,是吗?” 此言诛心,骆晟脸色惨白惨白的。 太子也不吱声了,骆晟坐立难安。陈萌就烦他这个熊样,更加不想理他。北地的事,陈萌都是知道的,白送给上司好处的事他懂。可是他陈萌不是祝缨,祝缨出身的原因需要受很多的委屈,陈萌不用。 当年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呢? 陈萌也沉默了。 这时,冼敬说话了:“京兆说的都对,只是,有些事情不是直道而行就可以了结的。譬如公主的事,不免有人会想联想到东宫,这个,于太子清誉有损。以后还请……” “这个是太子!是天下人所期望的储君,不是你们家厨房的锅架!专司为你们背锅!要点脸吧!”陈萌蹭地站了起来,指着太子大声说,“没追究你们损害东宫的名誉,你们倒还有脸说别人损害太子了!是太子教你们抢夺民田的吗?哪怕是太子自己做了,你们也要阻拦。你们已经累坏了王相公,还要累坏太子吗?” 太子出声劝道:“京兆,京兆!” 陈萌对太子道:“殿下,别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揽。江山压在身上已经很重了。心疼殿下的人,就该从源头上不给殿下生事!大臣守护殿下,可不是为了给别人擦屁股!” 骆晟又要跪下了,陈萌现在却不针对他,而是针对冼敬:“赏功赏能,也要你有功有能,你们干成什么露脸的事儿了?” 冼敬的脸也红了,道:“并不敢请京兆枉法,只想请京兆刚正处事之前,能知会一声吗?”就陈家,也收礼,也有许多的家产,怎么好意思说他们的? 陈萌更生气了,矛头又指回了骆晟:“我没告诉他吗?哦,你说余清泉?自己干了什么心里没点数吗?等着我上门求他守法呐?” 太子惊讶地看向骆晟:“怎么?” 骆晟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也没想到陈萌就只给了一天的时间,要说服安仁公主是比较困难的。 太子道:“京兆息怒,此事是他们欠思量。京兆并没有错。” 陈萌气咻咻地又起伏了几下胸口,然后恭敬地对太子请罪:“臣失仪,请殿下降罪。” 太子也上前扶住他,称赞他是国之柱石。 两人客套了一阵,陈萌把账目留下,道:“公主要是不退还,我会帮她退的。” 说完,扬眉吐气地从东宫告辞而去。 太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岳父和詹事,骆晟没有急智,冼敬深吸一口气,先向太子请罪,表示是自己没有处理好事情。 然后向太子献计:“为今之计,请殿下或太子妃,遣一内官,声势不必大,也不要太小,赴公主府,以东宫的名义,督促,哦,劝说。” 太子点了点头:“郝大方。” ………… 另一边,陈萌不知道父子二人都派了得力的宦官去给安仁公主添堵了,他被鲁太常拦了下来,请到太常寺去喝茶。 鲁太常做过陈萌的上司,现在陈萌品级反而比鲁太常高了,他在鲁太常面前还是保持了礼貌。 两人坐下,陈萌脸上看不同刚才生气的样子,带一点微笑地问鲁太常:“您这是……有事?” 鲁太常道:“没事就不能请你来喝茶了么?今□□上,你这是怎么了?” 害!就是有事才请他喝茶的。 陈萌道:“一个人,怎么可能左右逢源呢?左边也讨好、右边也讨好?索性哪个都不管,只管国法,只忠于陛下了。” 鲁太常道:“你看得分明就好,我就不多说了。只不过,别叫双方都视你为仇雠。” 鲁太常比了个手势,将拇指与食指一捏:“拿捏好分寸。” 陈萌客套的笑也淡了,口气诚恳了不少:“我从来没有想过做一个像王相公那样的人,我有自知之明,那条路以我的心性是很难坚持的。我有父辈打下的基础,做个差不多的官员就好。所以虽然敬重他,我从来没想模仿他。” 鲁太常点了点头:“王相公是吾辈楷模,确是常人难及。” “我还有儿子,您见过的,资质不错,从小又被悉心教导,不像我,耽误了好些岁月。我有父有子,何苦与人红脸?可是这些人欺人太甚!”陈萌冷笑道,“我不去争抢,是自觉不如王相公等贤者。然自政事堂以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以拿捏我的!跟我这儿摆谱呢?什么玩意儿?” 对上那些人精没有胜算,还收拾不了其他的废物吗? 他妈的! 回去再参这群狗东西一本!参他们“事太子不恭”! 鲁太常失笑,带着老年人的宽容,道:“我不过闲说一句,又招来你这许多。京兆事繁,做事的时候可别带着气呀。” “不会的,”陈萌又恢复了从容,“多谢您关怀。” 鲁太常道:“我认得这些人里,唯你与祝子璋与旁人不同。然而越往后走,越要谨慎呀。言尽于此。” 陈萌又道了谢,才向鲁太常告辞。 因提到了祝缨,陈萌往户部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过去,而是径直回京兆府去了。 今天很痛快,接着做事去! ……………… 陈萌在朝上点了个炮仗,祝缨没有被惊着。 这件事儿陈萌做得对,也扛得住,有人要针对陈萌时,她再出手相助也不迟。她现在很镇定,陈萌近来的遭遇她看在眼里,也深知自己终有一天必得表明一个立场。 终有对上的一天,在那之前,用心做事、努力栽植自己的人手才是正途。比现在上蹿下跳靠谱得多。 眼下,她在看盐州发来的文书。 江政、陈放已经到了盐州,二人干得还不错。因为民乱,杀死了不少当地少绅。二人到任之后便开始重新清查土地、人口。带着户部往年的数据过去,截止上次统计为止,以那个数据为准,之后的兼并、隐田,两人统统不认账! 果然,战乱之后才是均平土地的好时机,别的根本没用。 祝缨在文书上写写画画,又扯过一张纸来记着笔记。 接着,她又批复了国子监的申请。 项乐仍然在查仓库的事情,赵苏则在襄助暗中清查各地的土地、人口,这个事办得很慢。即使各地配合,这件事也不是短期内能完成的。 祝缨现在比较悠闲。 与祝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安仁公主。 安仁公主这辈子也没受过这样的气,皇帝派人来她府里把她的宦官头领给杖毙了。杜世恩带来了皇帝的质问,杜世恩原本就不阴不阳的,厉声质问尤其难听。安仁公主听得额角一跳一跳的。 接着,杜世恩又用不阴不阳的调子宣了皇帝的旨意,把她府中的长史、家令给黜免了。两人只得当场脱帽谢罪。 这是杜世恩。 然后是郝大方。 作为东宫的宦官,他没有带来太子和太子妃的安慰,反而带来了太子的话:“请公主以国事为重。”让她退还侵占的土地。 安仁公主嘶哑着声音问:“我犯了什么罪,竟要这般对我?他知道我是谁吗?!” 郝大方比杜世恩有礼貌得多,恭恭敬敬地说:“您是大长公主,您要不是大长公主,就该京兆府来拿人了。” 郝大方身负为太子赚风评的任务,自然不会对安仁公主很客气。他催促着:“百姓流离失所,太子十分不忍心,还请公主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狗东西,说话会讲成语了!安仁公主大怒:“你这狗东西,竟也敢来逼勒我!” 正发着脾气,骆晟又回来了。 陈萌离开后,太子对骆晟又嘱咐了一些话,说得不轻不重的:“您不会想再慢一步吧?” 太子以往对这位岳父印象是不错的,骆晟讲道理,不像安仁公主,但是这件事,陈萌都通知你了,你还不赶紧把事平了?这位岳父实在难当大任。 不过太子还记着先帝给他定下太子妃的事,骆家,或者说永平公主多少对他有过帮助。太子催促骆晟:“大长公主年事已高,老糊涂了,堂堂男儿,应该担起责任来。回去,把事办好。” 骆晟赶紧回家,永平公主已经闻讯赶到安仁公主府了,听了两个宦官的话之后,又询问了怎么回事,才知道安仁公主闯了祸。 永平公主心里也挂念女儿女婿,一面给宦官塞红包,一面劝安仁公主:“请暂忍一时。便不为阿姳,也要为陛下考量。” 安仁公主眼睛瞪得要放光:“你我颜面何存?” 这时,骆晟回来了,对安仁公主又是一场劝:“原是咱们不在理。继续闹下去,对您也不好。” 安仁公主依旧不想听,永平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对外发令:“都愣着干什么?核对田产、房舍,找到原主人去!人找齐了,长史带他们去京兆府重新开户立契,给朝廷一个交代!” 然后低声对安仁公主道:“您的损失,我补给您。田舍我还有一些。” 郝大方低声询问杜世恩:“杜翁翁,咱们,回去?” 杜世恩点了点头。 人走了,安仁公主可气病了,皇帝派了御医给她诊治,大毛病没有,就是上了年纪气的。 安仁公主病倒,大家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她能消停了,不再闹了。 没过多久,窦朋的唇上又起了个水泡——民变再发,这次换了个地方。 …… 盐州平息了,其他地方的兼并仍在继续。 皇帝本以为自己已经经过了鲁王谋逆、胡兵叩关、盐州民乱、南北灾害,该经的坏事都经历过一遍了,该转运了,哪知这民变它又来了! 转运了,但没转好。 正值夏日,才给官员们发完粽子没多久,皇帝今年兴致不错,还去看了一场龙舟会。 转天,他心爱的美人给他生了个小女儿,小姑娘生下来就粉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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