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婆神汉虽然也被鄙视,总是她卖力气,陪笑脸儿,别人给她钱、赏口饭,这一行比杀人放火抢劫偷盗还是要正经得多! 祝三无奈地道:“我连门儿也没有,更别说什么正门、偏门了。” 张仙姑将信将疑。 于妙妙心里也没个准,还是说:“三郎,二百贯虽然多,不值当你犯险。” 祝三道:“我有数儿。” 张仙姑大惊:“你上回说有数儿,就去找了个贼头。这回说有数儿,又想干什么?” 于妙妙想说什么,又不敢教训这个干儿子,带着一颗忧虑的心回房里打算:看走眼了,祝三非但不文静,很暴力,心眼还多得不得了!我怕是辖制不住他的,花姐也是个腼腆媳妇,怕也难降伏他。这可怎么是好?我只想要个老实女婿养老送终,怎么弄了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到家里来了? 张仙姑又拖着女儿回房说话:“你这是干什么呀?我竟不知道,我养出你这么个能人来!你!”她咬牙逼近女儿,小声地、恨恨地说,“你是女孩儿,又不是真的男孩儿,不能就为了个媳妇这么下死力吧?” 祝三哭笑不得:“又想到哪里去了?咱们迟早拆伙,大娘子没个侄儿当倚靠,咱们也走得不安心。还真给她当女婿吗?娘生的是什么,自己不知道?” “也对,钱给她找回来,还叫她依她侄儿吧。哎,钱真能找得回来吗?” 祝三道:“差不多。” “你真的没走邪道?” “我不干没出息的事儿。娘,睡吧。” 张仙姑就算不信也没旁的办法,现在城里还闹巫蛊的事儿,她也不敢出去摇铃跳大神赚钱。闷闷地回房睡觉,生闷气去了。 祝三一夜好眠,旁人继续失眠。 次日一早,老贼头亲自来送信:“小官人,小老儿没脸,人家不给这个面子。” 于妙妙在里间听了,莫名其妙地松了一口气。却听祝三说:“有劳您老了。我答应您的话照旧算数。您要不要一道吃个早饭?一会儿看个热闹?” 老贼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还有买卖呢。” 祝三道:“不看可惜了,现在不看,等会儿在一边偷着瞧岂不没趣?算了,我也不吃早饭了,咱们走。” 老贼头打算被他说破,也不脸红,笑道:“小老儿是贼,当然净干些不光明正大的事儿啦。”硬是没答应与她同行。非但不同行,临走前还要问:“小官人,这是做什么?” “我有只老鼠丢了,得去抓回来。” “小官人又说笑了,老鼠跑了不是正好?还抓?” “是只钱鼠。” 老贼头不信她有这本事,笑着离开客栈却又不走远,不远不近地跟着,只见祝三七弯八拐在城里四处乱蹿,一不留神被她带到了东门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老贼头跟着她转,此时忽然惊觉:她还真的找着了?! 祝三去的地方,正是其中一个骗子的住处。老贼头知道,但绝没有对祝三讲过,他还禁止手下对祝三说。现在祝三竟真的找到了,他有耳报神吗?!不能够啊!看来他不止是要掏我的老鼠洞,连这伙人的也要掏了。可他只有一个人,我且看他怎么办! 祝三到了门前,礼貌地敲了敲门,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又闲走了一阵,到了另一家门前,也是这么敲门。敲到第四家,还没人出来见她,跟在她后面的老贼头却被两个人截住了:“好你个贼头,敢卖我们!” 老贼头苦着脸:“不是我,不是我!我要卖你们,不是这么个卖法!他是自己找着的!你道我为什么肯送信?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弄到我的地方了。你们也有一两处旁人不知道的藏身之处吧?他八成已经知道了。我这两天也忙着找地方搬家呢!听我老汉一句劝,咱们这是遇着硬点子了!认栽吧,别犟,小心吃大亏!听说,钦差有心放过一些掉鬼的文书戴罪立功,想想你们干过什么事儿。再得罪了他,带人追捕你们,你们逃得过?善财难舍,可也不要为财不惜命。你们这一趟总赚了有千贯了,破财消灾,退回他这几吊钱有什么损失?” 他苦劝半天,对方才松开手,紫色面皮的中年人瞪了他一阵,老贼头神情不变回看他。中年人又跟着祝三走了一阵,见他走向第五处时才有点心慌——这是他一个隐秘的住处,同伙且不知。 紫色面皮的中年人抢在祝三敲门前拦住了他:“小官人!小官人叫我好找!前几日在小官人那里当了张字画,如今筹了钱想赎当,不想小官人不在家。还请小官人回去准备好字画,小人等这就抬钱去赎当!” 第12章 赎当 紫脸中年人走过来的时候祝三已然察觉,他此时出声祝三也就顺势停下了手,含笑道:“黄先生,你好。” 中年人道:“小郎君,你是真的好呀。” “先生这几天生意不错吧?” 中年人颊上抽搐了一下:“托福,托福,还请小郎君高抬贵手。在下这就去赎当。” 祝三道:“不急不急,别耽误了先生的正经生意。” 中年人道:“赎当就是我的正经事了。” 祝三不再与他磨牙,道:“那我就回去等着了。” “您慢走,小心脚下。” 祝三举目四望,老贼头早就不见踪影了,她就慢慢走回了客栈,路上还顺手又买了一包糖。 她一离开,紫脸的中年人就叫手下:“都他娘的回来吧!将二百贯将箱,再另备二十吊钱装作一袋,一同放到箱子里。”她寻找的老贼头却在她走后闪到了紫脸中年人的身后,抄着手望着她消失的巷口说:“老王,你这利息给的够高呀!” 紫色面皮的中年人老王阴阴地看了老贼头一眼,冷冷地说:“你家送神不得烧点纸吗?” 老贼头笑了:“你这一次赚得也够多的啦,差不多了,快收了手躲一阵儿吧。”两人是认识的,老贼头知道,这骗子老王之所以骗完二百贯没走,是因为被钦差抓来的文吏不少,老王还想多骗几家。否则,一得手就携款远遁,近期想在城里找到他们可是不能够了。 “哼!”老王没回答他,老贼头也不生气,蹓蹓跶跶地走了。 那边老王的手下也装好了车,老王看了一眼,心疼地别过头去:“走吧。” 一行人到了客栈,店小二迎上来时吃了一惊:“客官,哎哟,您……” 老王心烦地摆摆手:“去去。” 店小二缩了缩肩膀,躲到一边去了。老王上回来过,熟门熟路地敲响了祝三住处的院门。院子里,正在围着祝三的人都很惊疑:“这回又是谁来了呀?” 她们真是怕了敲门的人了! 虽然祝三说没让人看着女眷,于妙妙等人也没了再出门的想法,倒不是不想,而不是知道出去能干嘛。真的黄先生现在肯定是没空的,她们在府城也没有任何的熟人。于妙妙就派阿旺出去,回来说于平没有再示众,去打听了一下,正关在行辕里,没有收到牢里去。 阿旺又带回来一个消息——县令要回去了! 县令来见钦差,挨了好大一顿骂,跑了几天门路,终于得回去了,他在县里还有公务。钦差将他一套骂,命他回去整顿户籍,再有什么没有户籍的朱神汉之类的事情就要县令好看。 县令也不敢耽搁,挨完骂就去收拾行李,预备明天一早就启程。他也没为于平等人求情,统统交由钦差发落去了。 于妙妙听了阿旺的回报,就想跟着县令的队伍回去筹钱,这样起码回去的路上安全。祝三一回来,她就又旧话重提。张仙姑则不想走,就说:“既然大娘子回去有着落了,我们娘儿俩就打扰了,我们家当家的还在牢里关着呢,没道理叫老三不管她亲爹的!” 这两个女人的主意就不一样,祝三坐在椅子上一个字不吐,一个花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地劝,说轻了不行、说重了更不行! 直到门被敲响。 听到说“求见小郎君,赎当的来了”里头才停止了争论,张仙姑问道:“你们当什么东西了?哪有钱赎当的?” 祝三道:“不是要我们赎当,是有人来向我们赎当来了。干娘,那幅画儿呢?拿来给人家吧,阿旺,开门。” 阿旺蹿过去将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紫色脸庞的中年人,身后两个伙计,抬着一口大箱子。打门里看到祝三就拱手:“小郎君,在下特来赎当。请小郎君清点。” 张仙姑分辨了一下才认出来:“好哇!是你!你个骗……” “娘!”祝三果断叫了一声,一把将人按了回去,对于妙妙道:“干娘,那幅画儿呢?” 以于妙妙钱财被骗的心,当时就恨不得把画儿撕了,画儿被她扯到一半儿又停了手,她要留下这些东西当物证,万一能抓到贼呢? 此时于妙妙心中既惊更喜!大声答应:“哎,花姐,走,取画儿去!”这下可真是太好了!不用回去了,可以依旧在府城里等于平的案子了结了!也不用因为去留与祝三母子发生争执了!钱是人的胆,于妙妙的精神头又来了。 张仙姑目瞪口呆:“赎当?” 花姐很快抱了画匣子同于妙妙出来了,于妙妙道:“在这里了。”花姐将长匣子递给了祝三,于妙妙打袖子里掏出一张字据递给祝三,她去买画的时候竟真的拿了张收据。祝三心道:厉害。 祝三拿了这两样,递给老王:“先生,请验看。” 老王将两样都接了来,也不看一眼就将画扔到了车上,再将字据袖了,一抬手:“小郎君,请点看。” 伙计们将箱子打开,装箱的时候祝三和张仙姑避嫌没跟着点,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收钱的时候她也索性叫一声:“干娘。” 于妙妙道:“哎~你点就成了,叫我们妇道人家做什么?” 祝三往后退了一步,于妙妙十分推让,最后与张仙姑一道去数钱。她是装箱的人,瞅一眼就说:“这……多了吧?” 老王道:“大娘子说笑了,赎当么,当然要付利息的。”他提起袋子:“这是二十贯利钱。”二十贯,是个超过了就让朱神汉自生自灭的数目,张仙姑一口气梗住了。于妙妙也大吃一惊:“这么多?” 于妙妙知道当铺的行情,以当铺之普遍的心黑程度,一样东西当了二百贯,一个月后赎回利钱也就是二十贯。这才不到五天就给二十贯? 老王心道:这两个娘们儿真是没见过世面!他叫了一声“小郎君”,于妙妙才重又品过来:我这几天怎么糊涂了?先叫人骗了,现在又真的当这人是来赎当的了?这分明是三郎的本事了! 忙开了匣子看金首饰还在,又看钱,确实是正经的官铸铜钱而不是以私铸荚钱以次充好。她对祝三道:“三郎,收下么?” 老王道:“您收下了,我才安心呐!” 祝三笑道:“早前托了那位老先生递话给您,我们真就是路过来办事的,并不想再节外生枝。先生也是。咱们都见好就收,怎么样?” 老王勉强笑笑:“小郎君以后一定不是凡人。” “那不成妖精了?可不好。先生,暂时且收手吧。” 老王道:“心领了。” 祝三见他自有主意,也就不再当好心人了,说:“先生不会不会真的姓黄吧?” 中年人无奈的说:“敝姓王。” “好。王先生,我记下了。” “您把我忘了才好。” 祝三道:“好,那我先忘一下。” 老王一点也不想再跟这个小崽子周旋了,他儿子都比这小崽子大,这个年纪的崽子最是不知天高地厚、拿自己当个人物的,凭你是什么英雄好汉,小崽子看你都是个中年肥仔。尤其眼前这小崽子还一肚子坏水儿,刚刚占了上风,就更当自己是个人物要指点江山了。 老王头也不回地走了,心说:咱们走着瞧。 …………—— 走着瞧只能是心里说狠话,实则老王也不敢说自己就能将祝三怎么样——他看不太透祝三的深浅,且现在府城情况有些乱,钦差性子有点狠,知府也憋着火正等着拿人煞性子,他不敢在这个时候生事。 于妙妙、张仙姑等人就不一样了,本以为要折掉两百贯的,现在钱回来了,不但别来了,还有利息!她们都有点激动。 于妙妙是喜,张仙姑还带一点忧。于妙妙将自己的钱收了,就不肯再将“利钱”收下,推给张仙姑收了。张仙姑则是十分担心,就怕女儿这是真的走了邪路了,也没了见钱眼开的心喜,胡乱推拒着,眼睛钉在祝三身上。 祝三往她们身上一看,两个人都消停了。 张仙姑到底憋不住话,问:“他这么好说话?就还回来了?你没做什么吧?” 祝三道:“我找到了他的地方,他就来还钱了。放心吧。” 于妙妙喜道:“你这几天出去,原来是找他?没遇到难事儿吧?” 祝三道:“嗯,守规矩的人都是这样的,被戳破了,就得认栽。娘,我什么都没干,这骗人的局有点大,我也攒不起这么多的人、这么合适的时候。” 张仙姑叹了口气,她有一种属于母亲的直觉——这女儿长大了,自己管不住了。罢了罢了,我活一天就看着她一天,大不了,刀山油锅我陪她一起。 祝三道:“钱都收好了,再丢了可就找不回来了。” 几人一齐答应了,于妙妙更是对阿旺和小丫说:“嘴都给我缝起来!别再叫贼给盯上了!”然后又问祝三,“那,咱们去见一见黄先生?真正的那个黄先生。” 原本她该先同祝三好好聊一聊,消一消芥蒂,但是事情不等人,不给真黄先生送点钱,她心中总是不安,担心人家忘了于平。 祝三道:“好。” 于妙妙又问:“你看带多少钱合适呢?” 祝三道:“听干娘的。” 于妙妙无奈,只得先装了五十贯钱放到一只大竹篓里,上面放了些菜蔬盖着,又让阿旺去打听黄先生的住处。祝三闲逛这几天,已知黄先生住处,她又不说,等于妙妙安排好了一切,也陪着于妙妙出去,往黄先生家去。 路上,于妙妙想跟祝三再说点话,祝三骑在大青骡上,却没有说话的意思。 到了黄先生那里,黄先生又不在家,黄娘子道:“府里有事,如今我也不敢半道叫他回来。”于妙妙道:“那我再等等。”黄娘子无奈,只得坐陪。于妙妙家里遭了事,黄先生头上悬着个钦差,大家都没心情说笑,黄娘子只好说一些州府的风物。于妙妙见祝三感兴趣,也就坐住了,间或接一两句话,让黄娘子继续说下去。 天黑之后,黄先生才回来,与上次见面不过隔了几天,他却憔悴了不少,眼珠子都抠进去了。 匆匆打过招呼,黄娘子耳语几句,黄先生道:“你寡妇失业的,又筹什么钱、凑什么热闹?他们就快放出去了,回去等着吧。”也不问有多少钱。 于妙妙忙问:“这就放出来了?” 黄先生冷笑道:“都别高兴得太早了!戴罪听差呢!连我都一样,不过没打我罢了!帮同钦差办案,办得好时减了罪过,办得不好一道罚!” 祝三上前拱手,道:“多谢先生。” 黄先生喘了口气,略缓和了一点,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你们县里,有个朱神汉么?知道的赶紧盘出他的底细来,也好立功!” 于妙妙与祝三都吃了一惊:“怎么?他能有什么事?” “不但是他,十几个人的底细都要细细的盘出来!你们县令今天被撵回去就是要干这个事,查不清楚,你看谁能饶过他!他一个县令,能查出多少事来?还不是要我们这些人来干?回去让于平老实着点儿,谁能查出点什么来,钦差必有赏的。” 祝三道:“还请说得稍明白些,我们才好出力。查谁,都一样的细查还是分了主次,怎么查僧道不问主人家呢?我想,拿主意的还是主人家吧?打蛇打七寸,拣着尾巴梢儿撩算什么呢?” 黄先生道:“你这小子话忒多,以后见着长辈可不要这样了。要不是我也有疑惑,你说这许多话,我就该赶你出去的。陈相家,是我们能查的么?那个自有钦差在办!去吧,明天接了于平回去,养着伤、查着人才好。我看你小子也有几分机灵,你帮着办这件事,办好了,也给你谋份差使。” 于妙妙心里诸般心思翻腾,祝三却问:“那些僧道神汉,没打死几个?” 黄先生道:“说来奇怪,还真没有!”他的同僚都被收拾了好些个,没道理僧道更禁打、更金贵呀。想不透…… 祝三道:“干娘,咱们回去吧。” 谁都没提钱的事儿,一只竹篓就这么静静地留了下来。 回到客栈,张仙姑迎了上来,问道:“怎么样了?”祝三道:“于大官儿明天就能放出来,爹还活着。”张仙姑念了声佛:“还好还好。那你爹也快出来了。”于妙妙张张口,张仙姑察觉了,问道:“大娘子,有事?” 于妙妙勉强笑笑,心道,让她儿子对她说吧,答道:“想着怎么给阿平养伤。” 当下两边分开,婆媳、母女各自说话。婆媳俩商议着,这一趟祝三帮了不少,不能干没良心的事儿,要怎么劝劝于平别管朱神汉的事。县令完不成差使,干于平何事?这个县令真要免职了也没什么关系,换了下一个,反而是于平的机会了。 母女俩商议的又是另一件事——等于平回来了,帮他们安排回去,于家一上路,他们就拆伙。母女俩依旧在州府里,怎么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不管朱神汉。 祝三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不过手上如今也有了点钱,母女俩换个便宜点的住处,倒也能耗些时日。县城里查朱神汉,实在是不宜回去的。 两边都议定,却都忍着不说,直到接回于平。 第13章 报信 于平这辈子没遭过这么大的罪!虽然没打死也没给腿打折,却是狠吃了一番皮肉之苦。肩颈上、腿上、臀上都是伤,于妙妙心疼得不行,让店小二去请了郎中来治,又张罗着鸡鸭鱼肉给于平补身子。 郎中来得快,打药箱里拿了几包药放下就要走。祝三道:“这就完了?”郎中道:“从行辕里抬出来的?以前在衙门里当差的?没白拿你的钱,这两天都是瞧这个伤的。” 祝三哑然,松开手,郎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概是赶下一场。 于妙妙又张罗于平的新衣,祝三与张仙姑便先退了出来。那边于妙妙忙着,她们也不去打扰,正好收拾自己的行李。母女二人的行李还是那么些个,把钱分作几份,两人身上也带一点,包袱里、铺盖里都裹一点。除此之外也就添了点祝三在街上闲逛时顺手捎的针头线脑。 很快就打包好了,张仙姑看了一眼整洁的房间,说:“哎哟,这真是跟做梦的一样。” 祝三道:“以后凭自己也住这么好!” “放屁!别给我想歪门邪道!我还没说你呢……” 祝三翻了个白眼:“要说什么呢?没干!没干!那样的事儿,干了就回不了头了,一辈子也不能光明正大的了,我都明白着呢。” 张仙姑勉强放过了她,又叨叨:“哎呀,也不知道你爹怎么样了。” 祝三道:“我正要说,钦差让县令、于平他们一定要细查爹他们这些事,案子可能很大了。” “什么?” “所以我才说要散伙呀,一来别拖累花姐她们,二来我不大信得过于平,三来县令就更会狠查了。严查下来,于平也瞒不住,何必连累他们?我总觉得于平瞒了咱们些什么,又说不上来他究竟瞒了什么事儿。” “那可不能指望他们了!”张仙姑说,“晚上吃个散伙饭,咱们就走。” 正说着,门被扣响,张仙姑开了门:“花姐儿?你这是怎么了?一头的汗?快擦擦。” 花姐一把将她推进了屋里,将门关上,说:“干娘,你和三郎快些走吧!听表哥说,钦差让他们查你们家!表哥说,瞒不住的,县令问过他,他……” 原来,于平回来之后才对姑妈说了实话,他早就知道朱神汉的事,之前代为隐瞒游说县令。现在钦差给县令下了死令,查不清楚就要参他,让他革职滚蛋。县令当然不会再听于平的话了,于平回到县里之后县令肯定还要问他!且他们还不知道朱神汉在牢里招了些什么,就更加难以掩饰。 于妙妙劝他,问他有没有保全的法子,于平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对县令、对钦差说实话。因为他现在还是“戴罪办差”要看表现,一个不小心,钦差现能打死他!他对于妙妙说:“是可惜了三郎,不过……也是他的命!姑妈一定要咬死了咱都不知道他姓朱,他就是姓祝的!咱们才招的女婿。朱家族谱上,想必是没有他们一家的名字的。” 反正,骗人也是朱神汉一家在骗。 于平让于妙妙婆媳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告发的事由他去解释。还许诺给于妙妙,等熬过了这一关,一定赔姑妈一个来历清白的好女婿。最后又加了一句“那个钦差,他是真的敢杀人啊!” 花姐听了这些,想祝三和张仙姑对自己也不坏,一路还伴着过来,实在不忍心,跑过来报了个信。她从怀里掏出一帕子物事:“我这儿还有些体己,你们带上,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张仙姑跳起来就想骂街,被花姐和祝三一边一个拽下了,她鼓着气好歹没说出声来。花姐将体己塞给祝三:“快走!” 花姐先开了门,不想看到于妙妙正往这儿走,她心里咯噔一声,手背在身后摇了摇,又上前来迎于妙妙。于妙妙看了她一眼,花姐觉得,这几天经常垂泪的婆婆又变回了之前那个刚强的样子。 于妙妙也将一帕子东西交给花姐:“喏,给他们。我什么都没看见。” “娘?” “不是说了么?咱们娘儿俩,什么都没看见,走!快走!” 张仙姑听了,出门来叫了一声:“大娘子。” 于妙妙撇过头去不看她,手却去拽着她往外推:“走!” 祝三将包袱往地上一放,就地拜了三拜,起身扛了包袱,与张仙姑两个飞快地离开了小院。 ………………—— 张仙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一门心思往外冲,祝三拉住了她:“娘!来!” “干嘛?” “就这么出去,整条街都看出来了。”祝三从腰间捞起银五事,挑出牙签,通开了隔壁院子的锁。客栈也不是每个包院都时刻有人住的,母女俩进去插上门,祝三又推开一间偏房拉张仙姑进去。 张仙姑道:“咱们住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等会有人来住,不就露馅儿了?” 祝三道:“谁要留下来了?赶紧换身衣裳。要拿咱们,也是拿母子二人,娘不是总想我当女孩儿吗?现在改妆,给我扮成女孩儿。” 这个主意好!张仙姑也有主意了:“这身衣裳不能穿了,于平也认得!来,改改!” 张仙姑将自己的包袱打开,包袱里有两三套衣服,她把衣服配色也打乱了,先比划拿了一件绿上衣,又找了条白裙子,给祝三换上:“这套小点儿,没事儿,等会儿收收针。”自己也换了一身。 又给祝三梳了头,看着镜子里一个俊俏的小姑娘,张仙姑眼圈儿红了。祝三道:“娘,你的头也重梳一下。”张仙姑道:“我还能梳成什么巧样儿?”倒把头上的簪子和花拔了,取块帕子包了头。 张仙姑问道:“走?先出城吧,城外应该有破庙什么的能凑合一宿。可千万不敢走夜路。等风声松了,咱们再回来,听听你爹的消息。真要不行,也只能等着收尸了。” 祝三道:“咱们不出城。” “什么?” 祝三狡黠地一笑:“东市那儿三道牌坊下面常聚一群人,他们是没有长久主雇的短工,或一两天、或三五天,最多两个月,干完就走,专供那些一时人手欠缺的活计。有些要技艺,有些就是卖力气的粗活。咱们随便应付一个,避过了这个风头先。总不能真的跑路吧?得设法留在城里,才能探听爹的消息。” 张仙姑也觉得她这个主意不错,笑骂道:“你可真是个机灵鬼儿!” 祝三道:“短工有些活计就是搬个东西,就半天时间,搬完领了工钱就走,好些都不会细查来历。正巧咱们也没有身份文书,这个最合适。就说来投亲,盘缠花完了,亲戚也不见了,只好先做些短工糊口。铺盖也不要带,藏在这里。只带随身的包袱去。” 张仙姑道:“行!只是铺盖扔了可惜,又怕他们发现。” 祝三在桌子上一借力,蹿上房梁,将铺盖卷儿在梁上寻了个安稳地方放了,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好了,走吧。” 重新将院门锁上,母女二人悄悄地从客栈后门离开,直奔东市三道牌坊。后门僻静,可一旦转过两个巷口,祝三就开始浑身不自在。张仙姑跟着女儿走,发现女儿越走越快,低声道:“怎么了?有鬼撵着你?” 祝三皱眉道:“奇怪,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又小心地四下看了看,开始时,她怀疑是有人盯梢,又走了一阵儿很快发现了端倪,确实有人往她身上看,却不是盯梢,而是有些男往母女俩身上瞟,目光十分可恶!这是以前所没有的。 祝三道:“那些人老是这么看着人,真讨厌!” 张仙姑却无所觉:“这些东西,不是一直这样的么?” 祝三不吭气了,拖着张仙姑抄近路到了三道牌坊。 ………… 三道牌坊人来人往的,有来雇人的,更多的是等着人雇的短工。男一堆、女一堆的,母女俩挎着胳膊,在女一堆站着。张仙姑伸手按到女儿头上,让她头别抬那么高:“你就站我身边儿,别说话。要有个黄花闺女的样子。”祝三依言挨着她。 她们穿得比大部分人好些,有人看着她们,也有人排挤她们。这里也有头儿,也分几个小团伙。有什么好事,既由雇主决定,也由这些小头目推荐。小头目并非什么官方指定,乃是占了这块地盘收点保护费的。 张仙姑在这里如鱼得水,祝三默默地看着周围的人,张仙姑已经很快与周围的几个妇人攀谈上了。 她性情开朗,同于妙妙在一起住的这些日子衣食住行好了不少,总觉得憋闷,直到了这里,才有了熟悉的感觉。不多会儿,她已经与人打成一片了,诉说自己的艰难的同时,还给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看回手相,说这妇人家里有事,家里人病。这还让她说中了! 张仙姑很快有了面子上的好人缘,看了五、六个手,相了三、四个面,就有人告诉她要小心:“你们生得好,别叫人骗了去。也有些丧良心的,到这儿来找长得白净的女娘去干脏事的。” 等有雇主来的时候,她们的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不断地有妇人被雇主带走。也有人看中张仙姑母女的,不过有的是单看中张仙姑泼辣能干,又或者单看祝三年轻,张仙姑都拒绝了必要在一起,这也是许多人在被雇或者是被买卖的时候的要求,并不显眼。母女俩也在心中估摸着合适的雇主。 直到一个穿布衣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你们两个,会做什么?” 张仙姑道:“洗洗涮涮、缝缝补补,还会做些杂活,茶饭也会办一些。” 女人笑道:“看你们还算干净,就你们吧。先去给娘子看看,娘子相中了才能留下。先干三天,干好了才能多干几天。放聪明些。” 张仙姑忙问:“那要相中不呢?” 女人又笑了:“所以要放聪明些,将聪明相收一收。” 行吧,已经到后半晌了,午饭都没地儿吃,先扒个窝凑合一宿吧,不然半夜没个落脚的地方被巡夜的看到,岂不是等着衙门来抓人? 张仙姑看这女人也算整齐干净,面相也不像有什么歪心眼,道:“哎,您放心,跟您走后我就是没嘴的葫芦。” 张仙姑问了女人的姓名,女人道:“我家男人姓赵,就叫我赵大娘就得。”张仙姑心满意足地带着女儿跟着赵大娘走了。 越走,祝三越觉得不对劲儿,这破地方,怎么好像是府衙?!府衙,后衙的规矩肯定大,出门都不容易,还怎么去查明真相?前衙就更操蛋了,黄先生等文吏都是府衙听差的,都见过她呢,这不是自投罗网?祝三站住了,张仙姑不明就里,但也跟着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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