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她这也是私下勾兑。 窦尚书一挑眉,祝缨道:“不花钱。” 窦尚书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阵,道:“行。” ………… 祝缨先回鸿胪寺里写了份关于赵王旧邸的公文。赵王现在做了太子,以后会是皇帝,他住过的府邸在那之后一般会改成“宫”或者寺观之类,反正也不能另做别用。请示划出一小部分作为与外番谈判时的场所,也不是很过份。 这件事必然要问一问太子的意见,又不必担心会担上“提前谄媚太子”的名声,或者被皇帝怀疑“我还没死你就找下家”,也不必被新的詹事府斜眼看。 划多少、归谁管、平时怎么处理……都有得商量了。 祝缨就很顺利地到了东宫。 东宫刚刚修葺一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木料与新漆的味道,混和着燃烧香料的味儿,还能闻。 太子在新殿里接见了她,祝缨进殿之后发现蓝德不在殿内。杜世恩之外,还有一个年轻人。看他的衣着,再看年龄,最重要的是脸,祝缨看过这张脸。她给太子行过礼之后,又对年轻人一礼:“殿下。” 歧阳王是个长得不错的年轻人,世人皆以为凤子龙孙、王子公主皆俊美,其实是错的,他们之中美的丑的各占一半,其中还有一些长得平平无奇的全靠打扮。歧阳王算底子长得好看的。 也年轻,还没发福,身条儿也好,比祝缨还高半个头。 歧阳王也不坐着受礼,他还了半礼。 太子对祝缨印象不错,祝缨要借旧邸他也没有生气,他有一点心思:上次祝缨是不是特别提醒于我? 他主动跟皇帝要人之后,皇帝表面上是骂,实际上对他松了不少,詹事府也给了,朝也让他上了。儿子婚事订了,侄子也安排了。他与郑熹关系不错,由此他又生出许多的联想来。 其实祝缨并不知道他与郑熹背后的交易,她此来也不纯是为了窦尚书,更多的是为了她自己。她既不知郑熹与太子之事,就要留个后手。 所以,她来了。 两人先客套地说正事,祝缨道:“殿□□恤,北地赈灾花了不少,我们也不好为外番花钱紧着了百姓。与户部争倒也能争一下,窦尚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如果痛快答应了,外面的人看到了,头一个要说鸿胪寺的不是了。殿下此举既是爱民,也是免了臣得受人讥谤。” 太子也点头同意了,还说:“北地蒙灾,不好奢侈太过。另建馆舍也是浪费,旧邸能用就好。便是我儿的婚事花费多了,我心中也是过意不去的。将来还有承义府的那一场,都是要花钱的……” 窦尚书与皇帝争执的婚事,当事人是骆家与东宫,一位朝廷大臣当面说你花钱太多了,太子心里不舒服,也知道对自己的名声不太好。鲁王还在一旁看着呢!这货打先太子时就不是个好人! 太子不免要在另一位大臣面前表白一下自己。 祝缨道:“殿下真是太小心了。东宫已修葺完了,到时候把新妇往宫里一娶,一应都有定例,哪里就花费这么多了?” 太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歧阳王先问道:“少卿是说?” 祝缨微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歧阳王微低一下头,又站起来对祝缨一揖:“请教少卿。” 太子看看儿子,再看看祝缨,也回过味儿来了,客气地道:“他小孩子家,别看快要娶新妇了,仍是需要人指点的。” 祝缨忙站了起来,道:“不敢。” 她装成没听明白太子说什么,而是对歧阳王说:“是臣糊涂了,忘了仙凡有别。百姓人家是不分家的,数代同堂,就算是曾孙娶了媳妇还是与长辈住在一起、承欢膝下的,并不析前别居。一时记岔了,忘了殿下不像承义郡王那样,是自幼养在宫中的。又知公主之女年纪还小,以为陛下要亲自抚育。殿下与她是夫妻,我还以为陛下要将贤伉俪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治国之道呢。罪过,罪过。” 歧阳王深深一揖:“多谢。” 祝缨赶紧把他扶了起来:“不敢。” 太子却问了一个问题:“公主们怕是不这么想吧?你是为七郎来说的,还是为驸马来说的?” 祝缨诚恳地道:“是为殿下说的,也是为天下说的,还是为臣自己。既是为了天下,他们二位自然也在其中,但今□□上争执的事情对他二位影响都不大。可朝上要是每回都这样争吵,臣等就手足无措了。天下臣工凡有公心者皆不乐见再起波澜。政事堂二位相公,每每忧心,今日窦尚书也是一片赤诚,大家都不是针对陛下,更不是针对殿下。” 父子二人对望一眼,由歧阳王再发问:“要是公主有异议,如何是好?” 祝缨问道:“那陛下会不会同意呢?” 太子道:“还是要好好解释一下,子璋与驸马同在鸿胪,能否为我解忧?” 祝缨深深一揖。 第309章 嘴严 在东宫的事情办得比预想的顺利,祝缨没有打算与这对父子有更多的交谈,她简短地告辞,太子对歧阳王道:“你为我送一送子璋。” 祝缨推辞了两句,歧阳王迈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祝缨只好与他一起客客气气地往外走,歧阳王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问得太露骨。只要祝缨能为他解决烦恼,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往后压一压。 他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观察一下这个“能人”。 出了东宫,祝缨道:“殿下留步。” 歧阳王看她走出一段才转身回去。 祝缨走不多远看到蓝德,他的身后跟着一队年轻有力的宦官,他们正抬着东西往东宫这边走。两人互相拱了拱手,寒暄两句,祝缨看到不少箱子就猜是太子正在搬家,但她没问。 她先回鸿胪寺转了一圈,拿了她的猫,又说自己要出去办事:“先看太子旧邸,再顺路去趟四夷馆,中午就不回来了。” 沈瑛乐得自己在鸿胪寺里做主,虽然现在鸿胪寺也没什么大事,但是上司和平级同僚都不在了,他的心情是不错的。他客气地夸了祝缨几句:“年富力强,正是上进之时。”又说自己老了,正好在鸿胪寺里坐着喝茶。 祝缨道:“整日乱忙着过日子罢了。告辞。” 见她离开了,王、阮二丞各指一事也要躲开,算着什么时候封印放假。正盘算着,沈瑛忽然问了:“新年放假,轮值的人排了吗?” 阮丞只得上前道:“正要去排。” 沈瑛道:“已临近放假了,怎么不着紧些呢?快着些!” 阮丞暗叫一声晦气,溜了。王丞也说:“我去核对各项支领用度的账,核完就封账。” 两人结伴跑了。沈瑛看得出来他们不想呆在自己面前,这也无妨,下属面对上司总是会有些压力,因此有人是恨不得一直绕着上司走的。沈瑛摇了摇头,打开一份写了一半的草稿,继续雕琢元旦上表的用词。 鸿胪寺下面的官吏不怎么喜欢他却无压力无关——此人架子太足。 王、阮二人走远了便开始小声嘀咕,王丞道:“此人好烦,没有驸马的天生贵气,也不像少卿年少有为,偏好摆个谱。” 阮丞哼了一声:“一股子故作矜贵的假,见过婢做夫人么?婢妾扶正,一举一动都要显点正室的派头。” 两人在背后嘲笑了沈瑛几句,王丞果真去再次清点鸿胪寺账目。他很惋惜,原以为可以像典客署一样借着祝缨的东风手上能宽裕一些,不合骆晟有事,连累他也离不开,白白错失了一次发财的机会。更烦人的是,骆晟要嫁女儿了,鸿胪寺不得备份厚礼么? 一里一外,双倍的开销。 王丞叹气了,只希望祝缨能够腾出手来,他也好向祝缨讨个主意。 ………… 祝缨打了个喷嚏,胡师姐警觉地看了过来。祝缨道:“没事。许是猫毛呛着了。” 狸花猫在她的怀里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一行人到了永平公主府前,公主府热闹而忙碌。快过年了,又叠上准备婚事,两座公主府都没有闲人。连同那位小小的准新娘都有事做,她要在家里学习礼仪。 祝缨到永平公主门上询问骆晟是否在家,门上管事笑道:“在的。您要再来得晚一些,驸马可就要出门了。” “有事?” “唉,还是为了房子的事儿。请。” 祝缨揣着猫往里走,半路上被个小宦官给迎了进去。这条路她熟,不是去骆晟书房,而是往公主平常待客之处。 在厅外,祝缨先站住了,由小宦官去通禀,里面允许了,祝缨才进去。到了一看,连同安仁公主、骆晟的父亲、史胤,以及安仁公主的家令等人都在里面。 永平公主先说:“少卿来了,且慢行礼,坐吧。” 安仁公主也说:“都不是外人。” 她们说完,骆晟才得了机会说一句:“正有事想要请教子璋。” 祝缨忙说:“不敢。”同时也揖了一揖。 待安排好了座位——家令们给她让了更往前的位子——祝缨也道谢致意,坐了下来。说:“才从东宫出来,为的是借旧邸划归咱们鸿胪使用的事。殿下也答允了,故而来向大人禀告一声。” 安仁公主心直口快:“眼下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骆晟怕亲娘又口无遮拦,赶紧说:“公事子璋多费心,今天钦天监算好了日子,我正为这事发愁哩。” “日子定了?” 骆晟道:“对,年前放定,来年三月、四月、六月都有好日子。” 永平公主叹了一口气,又是安仁公主说:“你能干、主意又多,看看这准备新府有什么好的法子么?”这位公主的爱恨一向摆在面上,祝缨为鸿胪寺抢了不少好处,她对祝缨的评价又重回高点。 祝缨问道:“不知府上是什么意思?又有什么前情?” 骆晟先叫了一声“娘”,止住了母亲,又对史胤道:“还是家令说吧。” 史胤条理清楚,将这些日子的事情给说了,语气中充满了水鬼将要解脱的欢欣。他与安仁公主的家令承担了太多的苦恼! 皇帝要快些将婚礼办了,公主们希望盛大,但是户部坚决地不想多出这份钱!朝上没有争执下来,安仁公主先怨丈夫和儿子,但那毕竟是亲人,说两句就过了。这可苦了他们下面做事的人。 史胤低声道:“还要与京兆交涉。” 安仁公主又恨恨地说:“七郎那个小东西!难道还惦记着承义,不肯叫我们孩子的住处比承义的大吗?” 她是郑熹的姨母,认为郑熹有责任帮她,但是郑熹装死,并没有出声支持她拆掉几十户百姓人家给自己未来的孙女婿建府。 祝缨对郑熹的评价又高了一点,大冬天的,把人家拆了,怎么安置?就算新盖房子,这个新年注定是要不得安生的。 祝缨道:“承义殿下在宫外开府,怎么会比歧阳王在宫中的居所壮丽呢?” 安仁公主道:“我不是说现在,我说的是他们成亲之后!三月办婚礼已经很仓促了!哪怕选六月,到现在连基址还没办好!这要拖到什么时候?” 她抱怨了一堆,永平公主劝道:“您先别急,急也急不来,也听听大臣们怎么说,别叫阿爹为了这事为难。” 祝缨等他们一家子互相宽慰完,说:“臣说的就是成亲之后,哪里会比宫里更大呢?” 安仁公主问道:“什么意思?” 祝缨道:“殿下一片孝心,不愿陛下为难,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刚才臣就说了,是从东宫来的,东宫粉饰一新,新妇住进去也挺好。前几天听大人说,担心女儿年幼出嫁,不堪承担主母之责。这样多好,出了父母家,进了外祖父和舅舅的家。” 永平公主点了点头。 祝缨又对两位骆驸马说:“如此一来,又免了与户部等处的冲突僵持。人一旦争执起来,话赶话的,容易说出些不好听的来。岂不扫兴?宫室正新,省了这一步,也显出新妇气度。” 安仁公主道:“那就,没有新府了?” 祝缨笑道:“您的孙女儿是直接嫁进宫里好呢?还是嫁进个藩邸再想法子挪进宫里好呢?” “我……” 两位驸马对望一眼,都点头,老骆驸马是第一次见到祝缨,赞了一句:“难怪我儿常夸少卿。” 这人长得不如他儿子好看,有一股子骄横之气,但对祝缨他的礼貌还是足的。 祝缨道:“您过奖了。大人说心疼女儿,我就想,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永平公主道:“只是不知东宫如何想。且阿爹为了这件事操了这么多的心,我们这样会不会显得阿爹不好呢?” 祝缨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文书递给骆晟:“大人看看,这是借用旧邸的文书,要是没有别的要求,我就拿去回复东宫,顺便一说。预先说妥,各自具本,陛下舐犊情深,儿女体恤父亲,皆大欢喜不是?顶好以小夫妇的名义也上一本,他们也愿意。如果东宫不愿意,也是我多嘴,无府上无关。” 两代公主驸马又各发表了一点意见,骆晟认真地问祝缨:“这样对孩子好?” 祝缨道:“宫里有她的外祖父。” 老驸马抢先道:“那就这样!” 骆晟将文书交还给祝缨,道:“有劳子璋了。” 祝缨接过了文书,起身道:“大人哪里话?我这便去与他们讲定如何交割旧邸。” 骆晟亲自将她送到府外,再三拜托。 ……—— 祝缨先去四夷馆,在那里与昆达赤、累利阿吐一起吃了午饭,他们的神态都比较轻松,席间又说起来回程的事情。他们住的地方都比较寒冷,直到三月还会下雪,因此打算二月再动身,也好在京城过一个灯节。 祝缨笑道:“京城灯节的鳌山好看!” 他们又聊起了节日,二人都面露向往之色。祝缨推测,他们国内的情况尚可,所以二人才不会着急离开。 午饭之后,她又去旧邸看了一圈,再折回东宫。 此时东宫吃过了午饭,太子也不敢午睡,靠着熏笼打盹儿,听一个宦官念新出的文集。 祝缨再次到来,太子文集也不听了,让歧阳王来陪客。 祝缨进门之后,仍是没忘了行礼,又拿出文书来。太子哪里有心管这个?说:“就这样吧。如何?” 祝缨道:“公主心里是很愿意的,所顾虑的只有父兄的处境。又说,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的父兄自然是放心的,只恐麻烦了父兄。心里感激您照顾孩子,为着这件事,朝上争执好些天了,怕现在说停建新府是自己卖乖,将父兄闪在前面下不来台。只要父兄愿意,她也愿意为父兄分忧。” “诶?” 歧阳王附到太子耳边说:“他的意思是,没有对公主说是先经过咱们同意,才去公主府说的。公主怕咱们不答应,是公主欠咱们的人情。” 太子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 祝缨又说:“公主那里请示,与东宫各自上本,请示陛下。” 太子道:“这是自然。” 祝缨再次将旧邸相关文书请太子重新审阅一遍,想来此时他应该有心情仔细看一看了。太子真的重头看了一遍:“就这几处?怎么区隔?” 祝缨道:“是,这几处现在就够用了。恐砌了门坏风水,先锁上。”这些是之前都讲过的,太子之前果然是没有心情记住的。 等解释完了,祝缨与东宫商定年前交割,拿着公文又跑了一趟公主府,将话传了过去。两处都很满意,东宫乐得显出自己比承义郡王更具正统,公主府也算了却一块心病。孩子住到宫里,走动虽然不便,但是也省心。 公主们还有一件隐秘的心事不好讲:歧阳王已经十六岁了,想要他守身如玉等妻子长大是几乎不可能的。在宫里有长辈们看着,身边不易有狐猸之人,即便有内宠,也是以品貌周正、也就是不怎么娇媚的宫人充任。 两边的算盘都打得噼啪响,祝缨却再也没有对这件事多发表一句评论。 ………… 窦朋虽然知道祝缨是个能干的年轻人,又有一股子的狠劲,却怎么也想不出祝缨要怎么做成这件事。 不但要做成,还得不显痕迹。还要尽快办成,因为钦天监算好的日子不等人。窦朋已经做好了第二天继续看皇帝脸色的准备了。 对现在的朝廷财政而言,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建一座华丽的王府是绝对承受得住的。即使户部不出钱,皇帝私房也出得起。但窦朋还是保留了一些做亲民官时的良心,大冬天的,快要过年了,拆人房子,怎么安置?缺德了。 同时,王云鹤、施鲲等人也不太赞成这样做,他们倾向于建一座差不多的府邸,或者征用一座现成的,稍作修葺。歧阳王的新府,没有意外的话,过不几天就是太子了。确实不需要那么劳民伤财。 窦朋人没踏进殿内,先把一张债主脸给摆了出来。他也要给人脸色看。 哪知太子先说:“臣有本。” 太子自从能上朝,就没有自己主动提出过什么,窦朋看皇帝,却见皇帝一副并不惊讶的样子。皇帝道:“何事?” 太子道:“臣请停建歧阳王府。”他的奏本不是自己写的,是给他配的新詹事府的笔杆子写的,从节俭、爱民,写到天伦之乐,再盛赞皇帝对子孙的爱护之情,以及子孙不忍皇帝在百姓与子孙之间为难的孝心。还夸了几句窦朋是出于忠心,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名誉。 大家都是好人! 然后是骆晟,他的内容与东宫大同小异,也是感谢窦朋的提醒,免得让自家风评受损。同时又说,小夫妇遵守孝道,侍奉皇帝和太子夫妇。 公主和准新娘也有奏本,都是感激皇帝的爱护,准新娘的奏本里还有一句“希望能够承欢膝下”,又写母亲永平公主在家经常思念皇帝,自己现在有机会替母亲侍奉皇帝,内心十分愿意。希望成全。 一听就知道也是有人代笔。 皇帝感慨道:“都是好孩子。那便这样吧。” 窦朋听了这些,不等别人的目光照到自己的背上,流畅地举步上前,先歌颂皇帝对百姓的体恤,再称赞太子、公主的深明大义,最后把准新娘又狠狠地表扬了一番。配合得十分丝滑,差点让人以为这是他与皇家做了一场戏。 鬼知道祝缨在说了要去解决这件事之后,就再也没给他任何一句通知了! 一天,她办完了!还没跟自己套词! 王云鹤、施鲲只在心里微微吃惊,怀疑是有什么人给东宫支招了。到底这个人是谁,他们也不知道,横看竖看,现在詹事府这几块料都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如果是以前,先太子的詹事郑熹倒是有可能。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敏捷地对此事做出一个总结——大家都很好,所以这场婚礼也可以省许多事,日期就可以提前了。 他们开了头,余下的重臣也跟着歌功颂德一番,郑熹一边随大流,一边奇怪:这两家哪里来的这样的谋士……咦? 散朝后,郑熹没有马上出宫,而是等骆晟出来,与他说:“三郎今天到鸿胪寺应卯了么?他从京兆府借了好些衙役,说是要寻找梧州来的信使,到现在还是没有信儿么?快到正旦了,街面上正缺人呢。” 骆晟忙说:“啊?哦!他每天早上都到了,再晚些他就要去四夷馆了。我现在就过去看看,为七郎将话传到。不过七郎,子璋一向是个心中有数的人,既然没还,就是还有用,能不能再宽限几天呢?” 郑熹听他维护祝缨,更加怀疑祝缨给他解决了不少难题,骆晟这大半年,风评越来越好,其中原因郑熹心知肚明。 骆晟没有郑熹那许多心眼儿,还等郑熹回话呢。郑熹道:“我同他谈过再定吧。” “好,请。” 二人到了鸿胪寺,沈瑛见到郑熹时怔了一下,郑熹与沈瑛在二十年前共事之后再没有什么亲密的交集,此时见面却仍是一副可亲的模样与他问好。 四个人里,只有骆晟一个真心,沈瑛看到郑熹的紫袍忽地生心感慨,也没了心情,只剩下些客套。郑熹与祝缨是真从容,行礼问好,像套好了招似的。 骆晟还真心又讨了个情,祝缨道:“京兆当然重要,要不,咱们再合计合计?” 郑熹道:“好,我在京兆府里等你。” 骆晟与祝缨将换了一个眼色,祝缨就跟着郑熹去了京兆府。 ……—— 祝、郑二人一路上没有说“正事”,祝缨其实不急,五份奏本她都回收了,呈了两份、烧了三份,她现在就是做个戏,等出了正月,各邦使节都回去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接下来就是等御史回来,看梧州诸人坑刺史的结果。 郑熹也不急,他心里有七、八分确定是祝缨干的,就刚才在鸿胪寺看那三个人的样子,骆晟是不自觉地往祝缨身边站,孰近孰远,一望即知。 他与祝缨谈天说地,说鸿胪寺忙不忙,问胡使现在又在干什么。到了京兆府,他还是先开了晨会,然后才与祝缨到书房里说话。 进了书房,他就不客气了:“坐。” 两人坐下,郑熹道:“你干的好事。” “咦?什么好事?” 郑熹道:“今天东宫突然说,不用建歧阳王府了。是不是你干的?” 祝缨笑笑,郑熹又说:“公主怎么转性了?还是你吧?” 祝缨又笑:“不愧是大人。” 郑熹冷笑一声:“我就说,公主多么坚定地要一个华丽的新宅好配骆家的女儿?这就转性了?哼!这还罢了,只有你,还会想到要骆家女儿再上一本。” “这都算出来了?” 郑熹想起自己的女儿,也不想生气了,说:“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祝缨道:“实不相瞒,刚才您要不叫我,我就找窦尚书去了。” “嗯?” “梧州的事儿不太好,我想从户部吏部查些档,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过去接任。窦尚书哪有心情理会我?不得先为他解忧么?” 郑熹皱眉:“梧州怎么了?” 祝缨慢慢地将梧州的事说了:“十几年的心血,可不能荒废了。朝中要是起了波澜,区区梧州又算什么?谁还有心情管它?我可不想朝中生乱,户部与陛下怄气,眼看梧州受苦。天家太平,对大家有利。” 郑熹道:“那也要太平得起来。” 祝缨道:“可惜许多人不愿意去梧州,能找到的人总有种种缺憾。”说着她看了郑熹一眼。郑熹这边的人,对三千里外兴趣非常的小。 郑熹道:“梧州有什么难处可以对我讲。东宫的事,尽量少插手。” “我可不会做贼,插什么手?”祝缨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怕神仙打架的凡人罢了。” “只怕以后不好躲呀,鲁王、唐王他们,你以为就消停了?” “您把承义郡王安排好了,他们根本不算什么。” 郑熹道:“就你聪明!” 祝缨道:“您这么自夸可不好,我聪明,您还不是一语道破了?不就是说您更聪明了?都有外孙的人了,还这么……” 郑熹作势要打,祝缨站了起来:“您的人,我还得再借几天,现在就不还了。我走了。” “回来!” 祝缨站住了,用眼神询问。 郑熹道:“你一向有主见,这事看来要告诉你了,免得你一个不知情又做出什么来——赵王曾经私下问过我,为儿子求娶二娘。” “歧阳?” 郑熹点了点头。 祝缨终于明白太子为什么要问她是郑熹还骆晟了!郑熹这嘴也太严了! 第310章 收线 一个足以让大多数人忍不住惊讶、询问的消息在祝缨这里不过一闪而过,她对郑熹说:“京兆的衙差还得继续借我用用。” 郑熹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可以。” 祝缨道:“那我去四夷馆了。” 郑熹起身与她一同往外走,说:“明天得闲么?再到我家里去一趟,老爷子有话对你说。” “诶?” 郑熹双手一摊:“我亦不知。” 祝缨道:“好。” 她出了京兆府,接着忙她的那一摊子事。林风到京城有几天了,他是梧州的山中土著,曾经见过皇帝的。朝贺之时各族使者都在,鸿胪寺需要考虑让不让他也凑个数,凑过一次数,接下来怎么安顿他。 作为“常驻”京城的番使,有点小题大做,也不方便。住到自己家里,又有一点嫌疑。林风年纪不大,祝缨也愿意栽培他,这个“栽培”又有说法了,这件事她需要上报。 如无意外,接下来苏喆也会来,祝缨更期待这个姑娘。她的情况比林风还要特殊一点,林风等于是给苏喆趟路。 祝缨于是又去永平公主府。门上的人对她更加热情,管事派人入内,史胤跑出来陪着祝缨进去:“驸马才回来,刚才还说到少卿呢。” 史胤心里很佩服这个年轻人,祝缨一来,一件大难题解决了。不但解决,还额外又有了好处。史胤嘴上不提“歧阳王夫妇从中获益颇多”,心里却决定了,以后祝缨过来他能在一旁看着就在一旁看着,瞧瞧别人是怎么干的。 他一路陪着祝缨到了骆晟和永平公主面前,骆晟一把握住了祝缨的胳膊:“到我这里就不要有虚礼啦,来来回回,怪麻烦的。来,坐。” 史胤默默在一边陪着看,然后听着永平公主跟着骆晟改了称呼,不叫祝缨的官职“少卿”还是叫“子璋”。 骆晟问道:“七郎答应了么?” 祝缨礼没行全,话里仍然客气:“是,已经谈妥了,再借用几日。据我估计,只要使者们都离开了,这件事情就不显得重要了。京兆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故意说笑的。眼下另有一件事,也与此相关,要请示大人。” 骆晟问道:“什么事?你办了就是。” 祝缨道:“您才是鸿胪呀。下官要为上峰分忧解劳,但不能不请示汇报。是这样的,林风是顿县县令的幼子,以前住过四夷馆的,大人还记得不?” “好像是。”骆晟也不记得了,五县势力放到朝廷大局里看并不算大,不招他的眼,唯一有印象的其实是苏鸣鸾和苏喆母女二人,因为她们是女人。 祝缨略解释了一下林风的情况,问道:“第一,朝贺他是否要参与?要参与了,得给他排序、温习礼仪。第二,接下来怎么安置他?四夷馆让一个孩子长住,不太合适,放到外面又不安全。放到我家里,恐有闲话。” 骆晟道:“咱们只要安稳,不要出事就好。不闹出风波来,怎么安排都行。你看呢?” 祝缨道:“那……朝贺的事还是让他参与一下吧,那边才闹得不太好看,不好冷落他。住处么……暂在我家住一阵,我家里有在梧州收的随从,与他语言相通。等到梧州的事情有个眉目了,咱们再商议他的事。” 骆晟道:“那就这样吧。” “排序、行礼等事,恐怕得跟礼部打个招呼。” “好。” “再有,与胡使、西番定了约,商贾往来变多了些。我打算置一处产业,租给他们居住、经商,大人要是没有异议,我就去让王丞他们接手……” 祝缨一件一件地说,骆晟一件一件地答应,说得差不多了,祝缨道:“府上近来必是忙的,下官就不多打扰了。” 永平公主道:“现在还有什么好忙的?那一件大事过去,我们都得闲了,又想起些别的事情了。承义府也要娶亲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又有人避忌他,可终究是我的侄子,子璋有没有什么主意呢?” 永平公主是个女儿,皇帝就不会给她配什么幕僚。朝廷制度,亲王府有一整套的仿东宫的小班子,公主府就是些“家令”之类与朝政不怎么有关系的官职了。除非这个公主特别能干,有额外的势力,否则就是永平公主这个样子了。 她确实没有一个“谋主”,这也是许多公主面临的问题。家长里短、保媒拉纤、强夺民产之类的,她身边有姐妹、侍女、姻亲之类的人物商议。虽然她家的长短比较特殊,但也脱不也这些。平常应付起来绰绰有余。 承义郡王更特殊一点,永平公主意识到不能轻举妄动,不能以之前的习惯来处理。 故而有此一问。 骆晟也比较关心这件事,先太子在世的时候对他们夫妇都不错,他为女儿高兴之余,对承义郡王的看法也有点复杂。 祝缨是个对家长里短不怎么擅长的人,好在此事不只有亲情,她想了一下,道:“名份已定,您就照着名份来就是。” “名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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