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赃物装箱,贴上封皮,运回京城。等案子断下来之后,发还陈家。 从他说第一句开始,议论的声音就没有断过,需要差役们不停地敲锣才能维持秩序。因为这个案子的走向太过离奇了!市井闲谈确实好讲些富贵人家的秘闻,一个诅咒亲兄就可以讲很久了,不想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还是盗墓哎! 有道德的人谴责陈二公子不顾人伦,爱热闹的猜着里面还有没有隐情,算是为紧张的生活添了一点娱乐。 人们一阵阵的说“青天”,夸赞郑熹断得明白,干得漂亮。 陈萌哭倒在两位钦差面前。 张仙姑死死拽着女儿的袖子,低声说:“这下好了,这下好了。” 祝三答应着,说:“咱们也得收拾收拾,准备接爹回家养伤。” “哎。” 本地神棍挨的板子多少不等,德高望重那位中人,判了四十,最轻的也有二十的,朱神汉也从中分到了三十大板。他们之前已经挨过多少不等的板子了,运气好的只挨过一顿轻的,运气差点挨得多些,总体比京城的“妖道”们好不少。朱神汉一直就是个普通人,运气也很普通,从头到尾,他既没有能不挨打,也不是挨得最多最重的。 中不溜混着。 到现在,能放走已是万幸了!这些神棍多少能猜到一些,找他们的,平常能有什么事?一是祈福(包括求子),二是消灾,三就是害人呗。三分之一的概率,是吧?不过大家都有志一同地喊冤,反正也确实没人直接找到他们让他们作法害人。 人人心里都下个决心:下回一定不这么干了,必得弄个明白再干! 张仙姑装瞎,看不着什么样子,祝三却有盘算,这一顿打下来还有点时间,她拽着张仙姑离开了人群。张仙姑道:“你怎么走了?咱们等他挨完了打,架他回去!” 祝三道:“扒了衣服打,且得打一阵儿呢,赶紧的,趁这会儿去药铺买点棒疮药!晚了再涨价!还有,接回来睡哪儿呢?咱们仨挤一张床也挤不下呀!腿脚快着些,办完这些再来接人也来得及!顶好能弄个板车推他回去。” ………… 张仙姑是个麻利的人,听祝三一说就知道这样最好,听两边人声少了,知道转入小巷,一把将脸上的黑布扯下:“行了,接到你爹,我也不用再这么装了!”装瞎是为了改装,怕被官府拿了。现在还怕什么? 一边走一边骂:“既然与咱们没干系,头先拿咱们干嘛?” 祝三此时心情还好,解释道:“怕是几伙人神仙打架呢!府衙、钟钦差,现在这个郑钦差,一人一个主意。” 张仙姑又夸了郑熹几句:“后头这个钦差好!又不多事,又明白事理!回来给他上炷香!要是能少打那个老东西几板子就好了!”时至今日,能打个几板子之后放人,在她这里就是个好人了。 祝三道:“到了。” 她识得道路,找了两家药铺,才买齐药材。除了棒疮药,又买了点去火的药,药铺里几乎没人,连郎中都去看热闹了,只留个小学徒看门。还问她们:“不等师父回来把把脉吗?你们什么症候呀?” 张仙姑道:“挨了打,上火。”要不是朱神汉这一顿板子挨得不少,且附近不熟,她甚至想省点去火药材的钱,自己出去随便挖一点了。 神棍家么,简单的药理也略懂一点,不过比起药铺正经的君臣调和的药方,那是万万不如的。 祝三又问药铺有没有什么破烂门板之类,得到了扇底下烂了两寸的烂门板,又付了十文钱。张仙姑问:“你买这个做甚?不如直接买柴!”这玩儿当柴禾烧还要劈。祝三道:“今晚我睡这个!”她估摸着,朱神汉这一顿打挨完,怕是得养几天才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离开这里。 回来把药和破门板往租来的房子里一扔,再跑去衙门前接人。祝三留意着,围观衙门前判罚行刑的人群外围,有不少板车,上面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祝三拣了一辆看着比较新的,问这是谁的。向这人讲定,等看完了热闹,用他的板车一阵儿,付他二十文钱。 于是他和张仙姑也就得到了站到板车上的资格。 那边板子也打得差不多了,朱神汉已经挨完了,被扔到一边,身上胡乱盖了件衣服。那位德高望重还在挨打,不过也不差几板子了。祝三估摸着,再过一阵儿,全部打完,郑熹等人再说几句场面话,也这事儿也就结束了。然后把朱神汉拖回养伤,趁他养伤的时间重新规划一下以后的生活。 她这儿想得很好,不料情势突变! 眼见得所有人的板子都打完,郑熹说了几句以后要遵纪守法的场面话,下令把关押的神棍家属们押过来,一并开释。然后又对沈瑛说:“差不多啦,我有件事要他们本地的人去办,不如将令外甥女的事儿叫他们一并寻来,他们地头熟。他们办着,咱们去看看知府的伤势,探完病回来也许人就在你面前了呢。令外甥女有什么表记没有?” 沈瑛微有惊喜:“还是七郎想得周到!” 郑熹正要客套几句,一个差役跑进来:“不、不、不好了!钦、钦差来了!” 黄先生斥道:“钦差就在这里,还有什么钦差?” “钟钟钟……” 郑熹道:“是钟大人到了么?五郎,咱们的事稍缓再说。”他正一正衣冠,起身准备迎接。 祝三站在板车上,又踮了踮脚尖,看到对面远处有一阵人马分开人群,往这边过来,人群愈发拥挤,十分壮观。 来的是钟宜和周游。 ………………—— 钟宜一张方正的脸上表情绝称不上愉快,一旁的周游更是肉眼可见的生气。 昨天因为天色已晚,周游回来如此这般一讲,钟宜也没太在意,估计郑熹应该是今晚接手人犯,第二天才会与自己会面,见陈家兄弟之类都是应该的,真正办案,恐怕得等到第三天了。 自己完全可以第二天与他聊过之后再决定是不是马上动身。为此,他还特意嘱咐周游一定要礼貌。两下如果谈拢,他得以稍稍染指这巫蛊的案子,分润一点功劳,回京也好说话。 哪料到郑熹是个狠角色,竟然连夜查案不带喘口气的!比他来查案时下手还要快! 功劳恐怕是分润不到了,也不能就翘脚在行辕里等着郑熹过来,那就显得自己疏懒了。钟宜听说郑熹在断案的时候就赶紧换好了衣服,命准备仪仗,赶过来与郑熹会面。 郑熹这边熬了一夜,已经准备收尾了,又来一个钟宜!黄先生等人在肚里把这个“专门来治咱们”的钦差祖宗八百辈都骂尽了,还得维持秩序、笑脸相迎——另一位钦差还在看着呢。 两下寒暄过,钟宜与沈瑛又叙了几句,郑熹也对周游的皮笑肉不笑报以温和有礼的笑容。钟宜见郑熹眼眶微凹,关切地道:“你也太辛苦了!案子放一夜又如何?不养足了精神,如何能将案子理清呢?” 郑熹笑道:“我性急,已然理清了。这案子拖延越久,百姓越不安,什么流言都有,很不好。好在如今已经查明了。” 周游忍不住呛了他一句:“什么?你?查明了?你开了天眼吗?” 郑熹道:“运气好罢了。”慢慢为钟宜解释了案情。就很简单,一个蠢纨绔想害亲哥,被一伙盗墓贼利用了机会来偷了纨绔的祖坟。这里面比较特别的是,纨绔他爹是当朝丞相,也就是说,当朝丞相的祖坟被人掏了! 钟宜脸色大变:“什么?” 郑熹又展示了赃物。 钟宜又说:“那就不该把这些本地的神汉给放了,该都拿上京去!若本地人没有严惩,他们便以为干这样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等咱们走了,非但陈氏,此间富户的阴宅怕都要遭殃了!” 郑熹一声叹息:“世叔,适可而止,纵然拿上京去,他们这些受蒙蔽的从犯又能罚到什么样呢?我当众行罚,就是为了警示世人。点到为止,点到为止。” 周游犹豫着想上前,他虽然是个被娇惯长大的少年,多少记得些礼仪,公开的场合他是“下官”。 见钟宜还在皱眉,郑熹道:“世叔,你出来得够久了,不要久离京师、久离陛下左右才好。” 钟宜悚然而惊:“算很久么?唉……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周游轻声嘀咕:“他还少年呢?老帮菜!” 郑熹没理他,邀钟宜一同去看望知府,钟宜对知府毫无好感,甚至因为知府不肯把人犯交给他而生气,他说:“不了。他才与我怄气,见到我别伤势更重了。”说完,又沉沉地看了黄先生一眼。他没看错,这群狗才是真的狗! 钟宜不相信,郑熹能够在没有本地差役协助的情况下能在刚到府城的情况下,一夜之间将案审明,条条理得通顺。而且自己办案的时候呢?这群小人推三阻四!真想再多留一天把他们都狠狠地办了! 黄先生情知不妙,打定主意直到钟宜离开之前,都要跟在郑熹的身边!他愈发恭敬地站到了郑熹的身边,惹得钟宜一阵恶心,一甩袖子:“好吧!稍等我在行辕设宴,为你们二人接风,哦,庆功。” 郑熹客套两句,抬手送钟宜离开,此时,府衙内冲出一个少年来,先是喊着:“钦差大人,为学生做主!”看到钟宜之后转而喊,“狗贼,还我父母命来!” “哄!”本来想要散去的人群又聚拢了来!豁!本想看个审案子的,不料还有这样的好戏!往常这些人高高在上的,连他家门缝都不叫你往里偷瞧,这会儿光天化日之下公开闹起来,多么难得! 张仙姑与祝三却没心情看他们闹,只盼他们快点闹完,她们好拖着朱神汉回去治伤!张仙姑嘴上不停地小声嘀咕:“怎么还不完?怎么还不完?” 祝三道:“我看他们就快完了。”以她与钟宜、郑七短暂的接触来看,两位都不是愿意把闹剧演给平头百姓看的人,要闹,也是回衙门里关起门来闹。这孩子是知府家的儿子,祝三与张仙姑在府衙帮忙的时候都见不着他,不过看他的衣着也约摸能猜到身份了。 张仙姑道:“那他们就快点完吧!” 郑熹与钟宜虽然吃惊,却都当机立断,一齐下令:“将这小郎君带回衙里慢慢说话!” 黄先生假意上前帮忙劝解:“小郎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哎,你们,快来……”实则是拿身子帮他挡了郑熹等人的下属,好叫他把攻击钟宜的话说完。管知府死不死,扣钟宜头上,正合适!哪怕是误会,也不碍事! 这孩子倒有点这个年纪男孩子的血性,认准了钟宜害死了他的父母。他挣扎着对郑熹大声吼着:“您别被他蒙蔽了!他害我父亲!父亲抬回来,母亲以为父亲过世,也惊惧而死!今早父亲醒来,听闻母亲死了,也……唔唔!” 这会儿要再不把嘴捂上,谁都能看出来黄先生放水了。 看客们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开始议论。郑熹与钟宜火速联手,把人弄回府衙,外面的人群渐渐散了,祝三与张仙姑没心情讨论知府夫妇的事情,拿了板车,把朱神汉往车上一放。板车的主人才看了一场热闹,心满意足,也不反悔,还说朱神汉倒霉,搭了把手帮她们拉车。 一路有人指指点点,越往回走,同行的人越少,终于,与她们同路的就只有徐甲了。 徐甲:……这婆娘不是瞎子!她们也不是什么良民!这家男人还……我他娘的这是走的什么运啊?!!! …………—— “你算走着好运啦!”张仙姑气呼呼地对朱神汉说。 朱神汉趴在板车上,祝三和张仙姑跟在车边,张仙姑一边走一边说:“回去我再与你算账。” 朱神汉道:“行啦!能挣出命来还真算好运了!你不知道,那个徐道长,他叫穿了琵琶骨!他娘的!这一行真是不好干啊!” 拉车的汉子听了这句,回头问朱神汉:“这位大哥,这么狠的吗?” 朱神汉道:“不过他们活该,把我们给坑了!哎哟,我还道只是帮着装个样子哩!我还当自己运气好,也不问会不会念经就说给钱!我哼几句就能跟着吃酒肉,谁知道……老三啊,记着了,天下没有便宜事的!” 张仙姑忍不住了,骂道:“还用你这个死鬼教?!!!我们快叫你坑死啦!!!府里县里还要拿我们!要不钦差断案明白,我们也要下大狱的!你个王八蛋!” 一路骂,骂到了租的房子,板车的主人还帮忙把朱神汉架到了屋里。张仙姑道:“多谢啦!喝口水再走吧!哎,先别把他放床上,这身衣裳忒晦气了,我给他脱了烧了再安置他。多谢您了。” 祝三又摸了十文钱给这板车的主人,这人笑道:“小哥,你会比你爹娘有出息的。” 祝三笑笑:“承您吉言,您慢走。” 板车的主人走了,张仙姑一面扒朱神汉的衣服一面说:“头上身上也不知道多少虱子跳蚤,别污了被卧,你挨了打不能动弹,趴那儿不就净挨咬了吗?!先忍忍,我给你弄干净了你趴着更舒服些。” 朱神汉道:“行。” 正收拾着,徐甲进来了。他思前想后,觉得宁愿把租金退回去,这房子也不能继续租了。陈家案子差不多了,这条街也会很快恢复热闹,他的房子不愁租不出去,弄个吃了官司的神棍一家在这儿住,还不定什么样呢!再说了,当初这装瞎的婆娘杀价杀得太狠,太不划算了。 徐甲笑着进来,正要说话,却见祝三提着个斧头来迎他。 徐甲的笑容凝固了。 祝三问道:“有事?” 徐甲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来看看你们还缺什么。” 张仙姑道:“白送?” “呃……” 张仙姑把朱神汉的衣服拿到灶下塞了,跑出来把他的头发一通篦,将人往床上一放,出来外间取水,说:“我们实在没闲钱了。” 徐甲道:“啊哈,那……您忙着。大夫要请一个么?” 张仙姑道:“药已经买了。” 徐甲倒退着出了门,摸着脖子回到了自己家门口,摸出钥匙准备开门,冷不丁跑来一个人,跳得他在自家门口跳了起来:“谁?干嘛?” 来人道:“你干嘛?发癔症啦?!赶紧的,府衙黄先生传钦差大人的令,叫邻长、里长都过去听命呢!” 徐甲认出此人是在衙中当差的一个差役,才安下神来,笑问道:“钦差大人还有闲心搭理我们?” 来人道:“钦差多着呢!刚断完案的郑钦差与知府又没有官司打,他自然是有闲心的。” 徐甲也不开门了,与他并肩一道走着,一道问:“哎,刚才府衙的小郎君,怎么回事儿?” 来人道:“可说呢!活把他爹坑死啦!” “来,说说……” “有什么好说的?这世间的儿子真是讨债来的,前有陈家二郎,后有咱们这位小郎君。他娘看他爹被抬回来,以为他爹死了,一时想不开也死了。他爹醒了,看娘子死了,一口气没上来,是撅过去的,没死。他没分辨清,就跑出来与钟钦差对账!” 徐甲咬着指头,道:“等知府大人一醒,知道儿子惹了钦差……” “可不,吓死了。哎,钟钦差也没落着好,也灰不溜丢的被‘劝’走了。如今这一团乱,新来的郑钦差正在理事。他叫你办什么,可不敢偷奸耍滑!” “那是,那是!新钦差多么厉害的一个人啊!不敢,不敢!” 徐甲一路“不敢”着到了府衙,屋子还没来得及修的后衙正在准备殡事,哭声震天。郑熹与沈瑛却从容不迫坐在前衙,一主一次,准备办他们关心的事。 郑熹吩咐了两件事:“一、你们可有见着一个带着母亲的货郎?十二、三岁,白净,机灵。二、可知这府城中有个叫许友方的人?” 第27章 孝子 郑熹与沈瑛对知府衙门内的闹剧看法是一致的:不能不管,也不能管得太多。 二人劝走了钟宜,郑熹的话说得非常的委婉:“这孩子固然无礼,也是因为一片孝心,如今不宜再生枝节。您要是愿意,咱们将他父亲的后事料理妥当之后一同回京,圣上如果问起,我必将所见如实禀报,不使世叔蒙冤。如何?” 钟宜自是感觉十分的晦气,哪怕只有他自己,善后都不太容易,如今又有一个郑熹,此人不落井下石就算自己欠一个大人情了,让他帮忙隐瞒倒打一耙?这人情太大,吃不消!也只能就坡下驴。 他倒也果决,心道:罢罢!我就回京请罪蛰伏几年又如何?! 钟宜接受了郑熹的劝说。周游还有些不忿,明明这知府是自己死的,干钟宜何事?却被沈瑛拦住,低声劝他:“死者为大。闹大了于钟大人官声有碍。你要不信,回去问钟大人。” 两人又安抚这知府的儿子,赶紧把亲爹的丧事给办了,他们也不再去算儿子闯祸吓死爹的事了。 将双方都给劝住了,转叫衙门里还能办差的人,分一个来想忙料理知府夫妇的身后事,停灵几日,叫这孩子带着仆人扶灵回老家安葬。给出个文书,使沿途的官驿接待这扶灵回家的人。 处理完这些,两人马上写了奏表,将案情、所见知府之死如实禀报,言明数日之后即押解人犯、连同物证一同回京。因为人犯在他们来之前受过拷打,伤势略重,恐路上死了,所以先缓上一缓。 待快马将奏表送出,本城的里长、邻长也挤满了前衙。 黄先生悄悄打了个哈欠,偷眼看郑、沈二位,只见二人熬得眼睛微红,却都精神振奋,少且不得陪着了。他问:“人有些多,是一起一起叫进来,还是一同训话?” 郑熹道:“一同说了吧,你们也陪着熬了一夜了,早些吩咐完,叫他们去办,你们也好歇着。”他与沈瑛到了前衙,问出了两个问题—— 一个白净年轻的小货郎,一个二十年前在这里的叫许友方的人。 郑熹给出了赏格:“有线索的我必有赏,我不日启程返京,动身前找到人,一条消息赏五十贯,报来得越早,得赏越多。动身前没有消息,就不必再报了。” 这可是笔巨款!而且是起步价!报得越早,赏得越多! 人人心动。 其中徐甲心跳得厉害!他颤着嗓子道:“可……要是弄错了呢?有没有更明白的表记?” 更详细的信息也不多,只知道这货郎两只担子上的匣子不一样,而许友方有一个女儿,算来今年应该二十岁了。 底下于是有人说:“仿佛听过姓许的名字,但是不确切,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容小人回去核实。” 郑熹道:“可。” 徐甲本来想马上跳出来的,听他这么一讲,心道:我也去再看看是他不是!他们应该还没跑! 一群人哄然而散,郑熹对黄先生道:“我们也去行馆休息了,事情让他们办,你们也歇着吧。有消息不必等,只管来报就是。” 黄先生如今可太喜欢他了!忙不迭地答应了。 郑熹与沈瑛往后衙上了炷香,才去了为他们准备的行辕。由于府衙之外最好的地方之前被安排给了钟宜,陈萌就想请他们去自己家住,郑熹与沈瑛都说:“不必。”将沈瑛派了来,是皇帝体恤,办案,到底是要避嫌的。 两人到了黄先生等人尽力收拾好的另一处行辕,黄先生陪了来,还说:“狭窄了些,还望恕罪。”其实内里的布置是一点也不比别处差的。 郑熹与沈瑛也都带了伺候的人,却也不禁黄先生的人安排的仆人,只让不要吵闹,他们要休息了。人比人得死,这可比钟宜又好伺候了!黄先生熬了一个夜也觉得轻松,脚步轻飘飘地在此处寻摸了间当值的屋子就睡在这儿了。 这边,郑熹与沈瑛也都又累又倦,沾枕即睡。仿佛才躺下没多久,就有人小声来报:“有线索了。” ……………… 却说,钱壮人胆,徐甲思前想后,这钦差断案明白,想不是个恶人,而货郎一家又是装瞎子又是吃官司,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说服了自己,如果确认了,不管是不是,都悄悄去告诉钦差。 徐甲先回自家,取了自己一套旧衣,抱在怀里去了出租的房子。 此时,那单间的房子里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张仙姑把朱神汉料理干净,朱神汉身上新伤叠旧伤,也不方便挪动。张仙姑给他洗了头、擦了身,药也上了,将人放到床上趴着,自去后面灶上做饭。祝三已经简略地将那块破门板修了修,弄了个略方正的样子,又拿到门口使清水刷刷干净,倚着墙晾晒着,预备晚上就架在桌凳上搭个简单的板铺。 将新的床板晾着,祝三又出去买了只鸡、一点精米、鸡蛋、白面,再去拿了只小砂锅。回来拿鸡给张仙姑炖了,给朱神仙补身子。她自己却将砂锅放在一边,说:“熬药得小炉子,我看也不难,我自己垒一个就得。” 张仙姑看朱神汉的样子也确实可怜,没好气地说:“鸡拿给我,先捆在那边放着,我才将昨天那点肉骨炖上了,明天再吃鸡。” 朱神汉含糊地道:“哎,也不是什么金贵人,有点吃就得啦。不是馊的就行!牢饭里还有砂子呢,我也吃了。”他着实吃了些苦头,上完药,也等不及吃肉骨头就昏睡了过去。 祝三就去垒熬药用的小灶,张仙姑继续做饭,徐甲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门,祝三两手泥,张仙姑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出去问:“谁?” 徐甲道:“我看你家大哥却才把衣裳也烧了,回去找了一件我自己穿的,别嫌弃旧。” 张仙姑脸色也好了,笑道:“哎哟,多谢了!” 徐甲问道:“伤得怎么样?还行么?要是不成了,可得先告诉我。” 张仙姑将脸一翻:“这是什么话?我们好得很!” 徐甲装作被她骂得不好意思,将脸别过去,扫到了墙边看的担子。不错,货郎,带老娘,十二、三岁,白净,担子两边的匣子长得不一样!就他了!哪怕不是十分的准、认错了人,钦差如此好心,也能讨点辛苦钱了。凑身新衣不成问题! 他把衣服放下,飞快地跑了。 祝三在后面干活,没发现徐甲的异状,她也不在乎徐甲,难听的话,以前听得多了,担心朱神汉死在这屋子里不算是最难听的。如今的她,亲爹身上没案子上,万事都好办。只等亲爹身上的伤好一点,就换个地方重新开始。这一次事情下来,她倒觉得,先做个小货郎,攒点本钱也不错,不必非得跳大神赚钱!至于郑熹,以今天早上府衙公子这一场闹,且有他烦心的呢!他要找自己,有那个心,也腾不出那个手来! 垒完熬药的小灶,点了把细柴,感觉还行,先洗了手,将砂锅洗干净,抓两把米进去,又舀两瓢水,放在后面慢慢炖着。那头张仙姑的肉骨汤也煮好了,又往里下了许多菜蔬。再瞅瞅砂锅,心道,还有大米,足够好了。 张仙姑拿了三只碗放在锅台上,一只盛了许多肉骨配一勺汤,一只全是菜蔬,另一只盛了菜蔬之后又拨了两块带肉的骨头。将后两碗端到前面桌上,对祝三道:“那个叫它自己先熬着。来吃饭!” 又端起满起肉骨的那一碗到了床边,对朱神汉道:“起来吃饭了!” 祝三端起碗来吸溜了一口肉汤。张仙姑的手艺就那样,比起府衙的厨娘徐大娘,那可差得远了,不过祝三向来不挑剔,觉得肉汤味道鲜美,拨了一块骨头进另一只碗里,她端着碗往门外走去,这屋子不大敞亮,还是门口亮堂。 到了门口还没蹲下,一阵马蹄声传来,祝三捧着个碗看过去,面色突变! 那个长宽一样的! ……………… 金良被叫醒的时候正在痛快地打着呼噜,他行伍出身,能吃苦,可在他熟睡的时候将他摇醒,他也是有脾气的! 只是郑熹都已经起身了,他也只能压着起床气说:“七郎,你接着睡。我去看看!那小子我也见过的!” 他本是郑家的家仆,是郑熹他爹郑侯给他栽培起来的,跟着郑侯出征,郑侯也是个大方的人,见他忠诚可靠,索性放了他的奴籍,使他谋了个军职。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出去自立门户,仍然以郑氏门人自居。这次郑熹出京办差需要人手帮忙,他也就求了郑侯,进了随从的名单一块儿来了。 那怎么能让郑七没睡好的时候亲自去确认一个小货郎呢?必得他去,让郑熹好好休息! 如果是小货郎,这小子非得老实跟着七郎走不可!如果不是,金良睏得通红的眼睛瞪了徐甲一眼! 徐甲并不知道,事分轻重缓急,人的份量也有轻有重。如果现在是有沈瑛外甥女的消息,你冲到他床边吼,沈瑛都不会生气。这小货郎,份量显然是不大够的。郑熹说的“有消息就可来报”,是有些客套的成份在内的。 然而,徐甲分不清,他更不知道其中内情,凭猜,是猜不透的。如果这事是黄先生在办,他可能会先派人把祝三一家稳住,或者就拘在当地,等郑熹及其随从睡饱了,再去确认。可是黄先生也去睡觉了,徐甲又一门心思来报信换赏,他连黄先生都没请示。等黄先生知道的时候,徐甲已经见着金良、郑熹了。 郑熹只说了一句:“你这样子不好,不许激怒他。” 金良杀气腾腾地就来找小货郎验真伪了,一个徐甲跟在后面跑得快要喘死了。金良还是控制了马速,没有全力奔跑,到了祝三面前也很轻易就勒住了马,将牙一呲:“小子,怎么说?” 里头张仙姑见祝三站在门口不动,出来问她:“傻站着干什么?进来吃……” 金良对她又是一呲牙。 张仙姑“哎哟”一声:“你不是那个钱袋叫人偷了的吗?还是我家老三给你找回来了!茶棚!你忘啦?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进来喝口水?” 徐甲迟一阵儿跑了过来,过来就听到张仙姑这一句,心道:原来是钦差报恩的?哎哟,我头先没对她们太无礼吧?没事儿,我还给了她们一套旧衣呢! 祝三扫了他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金良身上,问道:“干嘛?” 金良跳了下来,将她上下一打量,又看了她碗里的吃食,说:“就吃这个?” 祝三点点头。张仙姑警觉起来:“你是什么人?”在张仙姑心里,拿吃食哄骗小姑娘的二流子都不是好东西!她虽然总提醒女儿“你是个男孩儿”,心里却很明白自己生的是个女儿,她装得再像男孩儿,确是个实打实的女孩子,会受到一切女孩子可能受到的伤害。 徐甲赶紧说:“这位是钦差大人的随从,新近来的钦差大人!就是那位钦差放了你家当家的!” 金良问道:“什么当家的?什么放了?”怎么这货郎家还有当家人?不像啊! 张仙姑惊讶了起来:“啊!什么?不是说已经开释了吗?难道还有别的事?他个死鬼能知道什么?他要真有咒人的本事,我们能穷成这样吗?能受人欺负吗?” 这倒是句真话,虽然夫妇俩一个神汉一个神婆,其实加起来也没有半分“法力”的,全靠坑蒙拐骗的小把戏谋生,其水平加起来也不如亲生女儿祝三这个自学成材的。 徐甲赶紧说了,今天遇到这娘儿俩板车拖回个打得半死的神棍,他确定,就是从衙前拖回来的。就是那个巫蛊变盗墓的案子的本地神棍之一。 金良的不耐烦瞬间消失,说了一声:“原来你是为了救你爹。”货郎之前所有奇怪的举动就都有解释了。去墓园,不肯报姓名,装疯卖傻,不肯做郑熹的随从,还逃跑! 这是“孝”啊!世人对孝子的评价都是高的,何况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金良也觉得,郑熹收了这个孝子是个好主意。他的表情不自觉地从“伪装平静的狰狞”变成了真的和气。 金良对张仙姑也客气了起来,说:“之前遇到过这个……三郎,大人觉得他很好,想收他做随从,你们愿意不愿意?” 张仙姑当然不愿意!她的姑娘!给个男人当随从?干嘛呢?哪怕是个钦差吧,想要她的闺女,也得等她闺女正经恢复女儿身,有个女儿户籍再说,对吧?也不能就这么不清不白的给人扛活去呀! 经过府衙事件之后,张仙姑对官宦人家很抵触,打个短工都能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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