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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些忧虑。 他又问了一些州里的事情,这回问的就比上次见面时具体。最后问道:“据你看,这府里何人更佳?” 祝缨道:“哪有什么好不好的?就看合不合适,跟您搭不搭。” 冷云满意地点点头,揉了揉撑麻了的胳膊说:“走,用饭去!” 午宴摆在前衙,冷云没叫自己的姬妾,而是叫了本地的官妓正经伴奏。吃完了饭才放祝缨回去,然后开始调旧档。将一些数字记下,他只拣几个县记一下具体的数,其他都是约数,他不打算完全照着去年的数目来,心里划了个底线,取一个比去年略少一些的约数。 头一年,不如前任,他认栽!不过有宿麦,应该可以应付得了朝廷追问。 有了跟祝缨的这次长谈,冷云开会进行得很顺利。因为特意背过了几处去年的数目,他犀利指出的时候又震住了几个人,这让他比较满意。又因他最终与地方官们讨价还价,一口报了一个靠谱的数目,会议结果也让人满意。 结束之后他又请大家吃了一回饭,宴上尽显出京城公子的风度,让人觉得他也不是那么讨厌。 饭吃完了,各自回驿馆,接着就是陆续打道回府了。 思城县的裘县令本是担心祝缨会跟他告状,到时候把黄十二郎的案子给抢过去,那裘县令是抢不过的。不意祝缨根本没提,冷云也没提,裘县令心道:那就接着磨吧。 裘县令并不担心宿麦的事儿,他想要政绩,祝缨一个身兼推广的不想么?不是谁求谁的事儿,是怎么合作的事儿呢。 裘县令打算在州城里多盘桓两天再走,不想祝缨却早早收拾了行李,只简单买了一点东西就要动身了。裘县令送她出门:“不多住几天么?” “不了,还有事儿。” 裘县令当时还在想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祝缨前脚走,后脚就见驿站那里开始备马——刺史大人要出行! 裘县令呆立当场。 ………… 祝缨同冷云讲好了去福禄县,刺史要出行动静不免大了一点,冷云留了薛先生看家,自己带着董、钱二人与祝缨同行。此外又有小厮、丫环、厨子、管事等等,前面有开道的,后面有殿后的。又带了二十名差役、十名白直。 这些人在路上有驿站按照冷云的品级提供补给,到了福禄县,县衙也得拨出来一部分款子接待,接待他们,如果不能从别处找补,县衙是亏本的。 祝缨不担心这个,她陪着冷云走了五天,就从州城到了福禄县。这对冷云来说算是很快了。一路上,不断地有听到风声的官员追了过来。譬如南府那位上司,从进了南府地界,他就跟着队伍走了。 冷云这一路就比较威风了,不同于赴任时的不情愿,这里他到一处就有当地才回家的官员恭敬地迎接。这些人开会时给他捣鬼,场面却做得很漂亮,冷云也就将不愉快暂时放下,吃一吃饭、听一听曲。 第五天进了福禄县境,冷云等人更觉得不太一样。祝缨在身边,迎接的场面依旧很不错。关丞等人过来迎接,也是排队,脸上竟然都带着真情的企盼。也有百姓围观,他们还会热情地打招呼,与其他地方安排好了乡老来敬酒的感觉全然不同。听得出来福禄县的百姓没有事先套词儿,说话全凭心意,以至于有说得不很靠谱被旁边的人拉下的。譬如还有说“小白脸真俊”的。 百姓们也不怕祝缨,敬完了他都很热情地跟祝缨打招呼,问她回来路上累不累。还有人跟她闲聊,说前天下雨了,路上可要小心哟,别叫马滑了蹄子。 冷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只恨自己不怎么会讲方言,只能听个热闹。他会说的方言只有:“来,给老人家拿些吃的。”等少数几句。 进了福禄县又走了一天,这才到县衙,沿途不断有围观的人和打招呼的人。有妇女大着胆子问祝缨:“来客啦?” 祝缨对冷云道:“这是常与家母一处说话的老婆婆。”又跟老妇人说“这可不是客人呀”。 祝缨也跟百姓介绍他,百姓听说他是谁之后都有点怯,头磕得参差不齐。不过看他在同祝缨说笑,也渐渐放开,也问他好。冷云也对他们挥手。 县衙门口,也有衙役列队准备好,祝大和张仙姑两个熟人也在一堆人的围簇下欢迎他。 冷云心情舒畅,将刺史府的一切都暂时忘了,跳下马来到了祝大和张仙姑面前说:“怎么出来啦?”仿佛与他们是关系极好的亲戚一般。 祝大道:“大人贵足贱地,怎么能不迎哩?” 张仙姑道:“这几年了,就大人过来了哩。” 祝缨道:“都别堵在这儿了,请大人进去更衣吧。”天儿热,冷云略有点虚,容易出汗。 县衙早准备好了地方,侯五引冷云去更衣,再引他到正堂坐下,本县的官吏来拜见。祝缨一一向他介绍这是何人,她照着品级排序,将男监女监安排一处,又将项乐项安安排一起,小江则是与本县仵作一道见的冷云。她着重点出小江:“她是京城人氏,旅居至此,县里官话多亏了她。” 冷云心情极佳,连小吏白直都点头说:“好好。” 本县官吏以前接过一次鲁刺史,关丞不曾安排所有人拜见刺史,不想这回人人有份。其实一般刺史根本记不了这么多人,祝缨安排他们,他们心里就挺美的——我看过刺史了,冷刺史长得还挺好看的。 接下来是丁校尉,作为本地的驻军,他也是本县的头面人物之一。冷云也记得他,还说:“哦,你!我知道。”就是手下嘴不严的那个嘛! 然后是本县的乡绅们,黄十二郎被安排在林翁的身后,直到此时,他才觉得搬到福禄县经历的这些波折是值得的。只恨没有早些搬过来,眼下祝缨郑重介绍的几个人,一个是常寡妇,说她会经营很不容易,一个是赵泽,介绍他儿子赵苏现在是太学生也是维系榷场出力的人,然后是顾翁,顾翁是头一个响应租借耕牛的乡绅。 乡绅们没想到祝缨将他们功劳都记得,不少人激动兼感动,王翁更是紧张得昏了过去,错过了接下来的行程。黄十二郎就乏善可陈了,只能跟着后面当个背景。他有心往上抢个奉承话,被左右一边一个夹在中间警告他老实点,只得暂时作罢。心道:不知道县令和刺史都喜欢什么? 祝缨最后领着一男一女到了冷云面前:“大人,这两个都瑛族的儿女。”苏鸣鸾还在山上,这两个是伴读里的代表,也管祝缨叫老师。 冷云好奇地看了一眼,道:“你不说,我还看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哩。”比起福禄县的贫苦百姓,这两位的相貌、打扮、举止反而更让冷云觉得习惯顺眼。 所有人都见完,祝缨道:“宴已设下了,大人,请。” 设宴的地方不在县衙而在河边,翠竹做楼,看着就很清凉,正中一块匾额,写着“清风楼”。冷云道:“好!” 祝缨又分派了人去招待冷云的随从们,对冷云道:“就是这儿了,也有宿的地方,您要觉得好,就在这儿住下,如何?” 冷云登上三层,整个县城一览无余,道:“好!” 祝缨指着下面的屋子说:“那里都能住人。”又介绍三层上也有休息的地方。比起冷云之前享受到的,这处竹楼只能说比较简朴,胜在还算新奇。宴上摆的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肉,又有福禄县的招牌橘子、山货。由于与阿苏家的关系极好,平常少见的山货福禄县也非常的多,又有阿苏家种的茶,虽入不了冷云的口,底下随从差役之类喝着还觉得味道不错。 冷云高高坐着,一扫胸中块垒,道:“还是你好。” 祝缨心道:要叫你在这儿多住几天,就该觉得简陋、觉得我闷了。 就不能叫他多住! 祝缨掐着点儿,第二天到近午时刻才来见冷云,冷云刚好才起床。奔波几天,他确实有点累了。一看祝缨没穿官服,他也不穿了,问道:“有什么给我看的么?” 祝缨道:“有。” 先带他去了仓库里坐在橘子堆前吃橘子,是与宴席不同的体验,冷云连吃两枚。祝缨又带他去看了存放麦种的地方,抄起麦种告诉他什么样的好。 午饭请他到自己家里吃家常饭菜,是祁小娘子置办的。 吃完了饭,就在后衙请冷云换身更简单的衣服,祝缨带着冷云到集市上去了。集市上最有趣的是一堆字写得缺胳膊少腿的简陋牌子,还有些谐音错字妙趣横生。 冷云见祝缨蹲在摊子前跟小贩聊天,他也学着样子蹲着。不断地有小贩过来送各种小玩艺儿,有放下就走的也有放下围观的,似乎并不畏生。冷云笑道:“你平日就这样的?” 祝缨道:“嗯。人都避开,有什么意思?家父家母在家也坐不住,也好个热闹,我忙起来也没法陪他们,他们出来有人陪着。” “不容易呀。” 两人蹲小贩摊子前聊到董先生、南府上司等人来找,才站起来抖脚——麻了。 这晚上又是吃饭,还是福禄县的各种特产,祝缨又介绍商人,比如项家是经营山货的。她还故意让人在竹楼附近打包,让随从们看到她准备给大家带特产回去。 第二天,祝缨在县衙里安排好了再到竹楼。冷云依旧是才起床,看到她就说:“你都不用干正事的吗?忙你的吧。” 祝缨道:“不急不急,没到秋收,旁的事儿都很快的。” 两人正说着,就见小吴溜了进来,躲在一边对祝缨招手。这竹楼一踩地板就响,冷云早看到了。便问何事。 小吴将脖子一缩,冷云道:“你小子!到了他这里就不回我的话了?” 小吴赶紧跪下:“大人,是不敢劳烦大人,就是个案子。” 冷云乐了:“案子?三郎,这事儿咱们熟啊!拿来看看!” 小吴将一封文书举过头顶。 ………… 想也知道,这就是李大告黄十二郎的案子了。 文书是思城县之前发过来的那一封,祝缨看过了,装成是着急去见冷云还没看到。小吴就装成是自己才从刺史府回来,接手事务整理文书时发现的。 上面并没有写“私设公堂”,写的只有“强抢民女”、“横行乡里”等几样。冷云道:“果然是小事儿。不过跟思城县有什么关系?” 祝缨道:“原是思城县人,前阵子才搬过来的,苦主就从思城县追到了这里。下官行文思城县,那边说,该他们管。” 冷云这阵子在刺史府里的遭遇让他最恨扯皮,道:“思城县较的什么真?!给你办不比给别人办更好?” 祝缨道:“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不过到了下官的手上,下官就想给他办好。小吴,叫顾同拟个文书,就说这事儿得归咱们管。” 冷云道:“还用什么文书?叫他把人送过来!” 祝缨道:“原告被告都在我这儿。就是人证物证都不在,黄家也在那边儿。等会儿您去巡视的时候,到了他那儿别提这事,这是我与裘令的事,您掺和进来了,倒像是我跟您告状似的,不值当的。” “哦。”冷云一想也是,就不管了。 这天吃完了饭,祝缨还是带着冷云出去闲逛。 冷云道:“你就逛?” “逛也是熟悉民生嘛!”祝缨说,“这样他们都认得我了,以后我说个话,他们不会当我是骗子。” 正说着,斜地里冲出来一个妇人,见了冷云就磕头:“大人,求大人做主!” 冷云道:“你是何人?” 来的就是李福姐的亲娘,他们一家在牢里养得胖了二斤,冷云看着她依旧觉得她是瘦弱不堪。冷云懂一点方言,李老娘求他做主:“大人,我们告了几年,女儿还没要回来。后来听说祝大人肯为民做主,就跑了过来。哪知自己老家反而不肯可怜我们,他们都说,您的官儿更大,也愿意出来跟咱们说说话,您一定是个好人,求您做主!” 祝缨道:“你起来,我答应了你的事就会办到。” 冷云见四面围观的百姓很多,也不能轻易就说不办,道:“你说的可是实情?” 祝缨道:“大人,问案也要回衙里才能细细地说呀。” 冷云道:“也好。” 祝缨随意招呼了两个妇人帮忙扶李老娘到县衙,再陪冷云回去,冷云道:“咱们把衣服换了。” 逛街的便服不适合审案,两人各自换衣服。冷云回去换衣服的时候,董先生道:“大人,这案子是不是有点太巧了?不会是……为了让您帮忙打擂台的吧?” 冷云展着双臂,断然否认,道:“三郎不是那样的人!他干事向来周到,也自信能干好。要用上峰出面的时候都会直说的,从来光明磊落,你别拿那些人的作派来比他!” 穿好了衣服,两人到县衙一坐,祝缨早把李家人准备好了。 冷云一问,人就带到。主要诉说的人是李福姐,她比家人多见一些世面,说得条理清晰。 冷云问道:“怎么能这样?真是抢的你?” 李福姐一口咬定:“是。” 祝缨道:“被告另有说辞,奈何思城县不给当时的物证。” 又传黄十二郎,使二人当堂对质。冷云听黄十二郎的话似乎也有道理,又说还有契书。冷云道:“被告收押。等我查过再说。” 好,被告给关起来了。经手此案的人无不想笑。 冷云要发文书,祝缨制止了他,道:“且慢!李福姐,上回过堂你可没说黄家还有旁的命案。” 李福姐会意:“回大人,上次是妾的哥哥来为妾告状。如今是妾全家来出头告状,妾也将所知都告诉大人。” 冷云道:“也有道理。”又要发文书。 祝缨却抢先说:“将他们也先收押。”又对冷云使眼色,两人退堂。 转到签押房,冷云坐下,道:“我看你在大理寺挺利索的,这是怎么回事儿?” “不对,李福姐可没对我说过黄十二郎还有旁的事情,这就要扯出旁的案子来了,得慎重。再者,大人不会觉得不对劲吗?” “怎么不对劲了?难道是以贫讹富?这样的事儿咱们以前也遇到过。” “不是,”祝缨道,“我让项乐去查访过,黄十二风评不佳,确有欺辱人的事。只是乡民没读过书,说不清楚内里是什么样子的。虽无十分,五分总是有的。下官没有亲眼见过,不好说,只能猜测一下,不证实了不敢同您讲。” “还猜什么?我下文,你去办!” 祝缨道:“那还请您借我些人,我带着他们,快马赶去,证实了下官的猜测,立时擒拿。再请您时刻警醒,下官一旦求援,还请及时派人来。” “什么事这么严重?” “罪名不小,不证实了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是害人。” “难道是谋反?” “那倒……也不是?” 冷云道:“你在大理寺办案何等的迅捷?到了这里,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不敢,白龙鱼服可不行。再者,下官跑腿惯了,更快些。这事儿得快。” 冷云有点不耐烦了,冷冷地道:“神神秘秘!!!” 祝缨道:“那咱们就一同去利索一趟?体验一回?证实了,您就知道原因了。” “行。” “请更衣,要最轻便的衣服、最好的马。我去找丁校尉!您得带上健卒,另有身份的证明。” 冷云听她这样的安排,好奇心是被勾起来了,就像他说的,祝缨不是轻佻的人。不耐烦之后,他也重视了起来。 两人飞速安排,林翁得到女婿被抓的消息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祝缨和冷云已带了几十号人出城与丁校尉会合了! 丁校尉自打上回的事情过后已闲了有段时间了,当兵的太闲就不容易能够晋升,他也盼着有点事,一听祝缨有事要请他帮忙,只恨自己手下人少,不能尽点兵马来与祝缨同行。 他先拜冷云,冷云道:“我不知,你问他!” 祝缨道:“走!思城县!李大,带路,项乐,你带着他。” 项乐与李大共乘一匹,当先一骑冲出,祝缨和丁校尉紧随其后,再后是冷云。冷云自己的骑术不能说顶好,但是马好,自家有马天天骑,胜在熟练。一行人一天功夫便冲到了黄家的庄园外,众人胡乱扎了些火把点起来。 冷云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死撑着咬牙不说。 项乐沉声道:“就是这里了!” 冷云对着一所民宅无从下手,他没有亲自办过这样的案子,问祝缨:“怎么办?” 祝缨道:“项乐!” 项乐道:“大人,还请丁校尉人随小人过来。” 祝缨道:“且慢,来人,把门给我守住!” 她是干惯了抄家的,先把门一堵,分片往里进,一进院子一进院子的封。一队人先找府中账册之类,另一队人直入正堂。由于黄家主人已搬走了,正堂这一路就免了。改而由项乐拖着李大扑到“仿官样”。清理出一处院子,将宅子里的人集中关押。 她怕刺史府的人不听调遣,就让他们看门,不许人走脱,自己的人和丁校尉的人搜索。项乐到了“仿官样”就丢下李大跑了出来:“大人!里面有个……” “私设公堂。”祝缨说。 冷云道:“怎么会?!!!” 祝缨道:“我猜着了一些,李福姐说的,她见的事儿就有五、六桩,没见的呢?”她将自己之前的猜测说了。 冷云道:“猜着了为何不早说?早就该剿了!” 祝缨道:“万一错了,岂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见外面也有火把聚集,乌压压的人头拿着锄头、棍棒等物,跟着几个拿朴刀的围了过来——他们是黄家的庄客。 冷云道:“这是要造反呐?!!” 祝缨道:“大人,这话不能随便说的。他们或许是被蒙蔽了。来人,把庄头押上来。” 项乐认得小管事,一把刀架到脖子上,道:“让他们把刀放下!” “我就是个听差的,我说的他们不听。” 丁校尉道:“我来!”他去揪了宅子里的大管事,让他喊话。大管事还要啰嗦,丁校尉一刀穿入他的腹中,继续逼问。大管事挨了三刀,直到断气也不肯合作。丁校尉杀得性起,又揪起二管事来。 冷云道:“啰嗦什么?动手!” 祝缨一见不妙,道:“来人,喊,黄十二死了!” 管他是不是真的死了呢,只要头儿死了,不信这些都是孝子。丁校尉将大管事人头割下,提起来道:“人头在此。” 黑暗中许多人也认不清是不是黄十二郎,只当他死了,众人一哄而散。冷云出了一身白毛汗,怒道:“这狗东西蓄养死士,是真的要造反!” 祝缨道:“把宅子清一清,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再行文,我记得这里是常校尉的?还是避一避他吧,不用他了。大人,本地的衙役不可信了,请调南府衙役来参与办案。哦,还有,得上书朝廷。” 本来是跟着祝缨来凑一热闹,体验一下办案的,现在真有一个大案摆在了面前。冷云道:“你安排。” 祝缨道:“是。” 董先生老迈,跟不过来,冷云现在眼前就是一个祝缨。两人又有了一点回到大理寺的感觉了。 祝缨理直气壮地指挥着抄家,现在的手下虽然没怎么干过这事儿,但是有她指挥分派,也都很镇定。她又说:“这案子大,不许私藏金银珠宝。用心办,我亏待不了你们。” 无论衙役还是士卒都信她这句话,虽眼馋,还是尽量忍住了,偶有忍不住的,也不敢拿多。 衙役从黑牢里捞出几个不成人形的人来,冷云看了一眼只觉得疲惫一扫而空,他今夜是睡不着了——吓的。他往黑牢里看了一回,回到正房坐着,说:“狗东西的土财主,这般无礼!你给我狠狠办他!” 祝缨道:“是。”她翻了一回账本道:“恭喜大人。” “有什么好喜的?” “隐田隐户呐。” 祝缨帮忙交割的时候在刺史府见过一些档,思城县的数目她知道,黄十二郎这里账上的田亩与人丁数如果是真的话,思城县除了他就没别的地了。他隐瞒了不少的田地户口。查出来了都是政绩。 冷云开始骂裘县令:“尸位素餐!” 祝缨毫不同情这位同僚,这么多的人受黄十二郎的折磨,这么多的隐田,裘县令都没动黄十二郎,姓裘的是死人吗? 案子还没断,不能称为“抄家”,干的人是生手,直干到天明。 第187章 忙碌 底下的人忙碌,冷云和祝缨更是不得休息。祝缨一边指挥现场,一边还要筹划接下来的事儿。 冷云睡不着,又没旁的事好干,看完了黑牢之后他就不想再逛处乡下庄园了,拖了张椅子坐在祝缨身边打盹儿。 祝缨让他去休息,反正空屋子多得是,让人清出一间来,黄家厨房有柴有水,烧热水泡脚解乏好好睡一夜。 冷云道:“没事,先办案子。除了隐田隐户,还发现了什么没有?” 祝缨道:“那些都不急,只要叫人看着朝廷惩治非法的决心,就会有更多的人来告状的,到时候何愁没有罪证呢?这里是刚才说的几件事,请大人用印。” “哪几件?” “第一是稳住局势,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的势力能大到这样,让大人落在了险地,早知如此我自己来就行了,以后我会小心。如今天色已晚,不宜赶夜路回福禄县。所以得……” 这话冷云就不爱听了,截口道:“是我自己要来的,不来看还不知道呢!” 祝缨道:“要是不走就得做好安排。先请大人一道文书,现在就拟。” “什么?” 祝缨双手一摊:“查黄十二还能说是下官的案子,由此而来之案中案不是福禄县令的职责。大人,咱们现在不是在大理寺了。您不下令,接下来的事儿我就不能干。” 如果在大理寺,说这案子交给祝缨管了,底下各州县涉案的,她都能去交涉。现在她是福禄县令,原则上她只有本县的管辖权,虽然是民政军政等等都能管,但是仅限于本县。 到人家思城县,有案子都很勉强,否则常校尉带人到福禄县来抓拿逃犯而不通知她,她也不能那么理直气壮给人脸色看。 冷云一拍额头:“我都要忘了还有这事儿了。” 这个好办,他把官印随身带着,从腰间解下绶带。祝缨又向他解释了自己现在办的就是黄十二郎的案子,但是看眼前这个情况,可能需要更大一点的授权,比如黄十二郎这些隐田隐户的统计,如果思城县有人包庇,那她就不能用当地的人,得从异地调人。再有,如果本地有人与黄十二郎勾结,需要拿这些人来讯问。 她将自己需要的授权一一给冷云说明,一条一条列了出来:“除此而外,下官不用别的。” 冷云听得明白,抬手盖了个印,指令祝缨来负责此事。 祝缨有了他的允许,让冷云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她是怎么干活的。以往在大理寺的时候,冷云可不曾有这样的体验。 祝缨随手写写画画一些文书,守宅子、清理宅子的证据、调兵调人、调南府那位上司带帮手与南府的守军带兵过来。又请示冷云给董先生那里去一消息,让董先生也有所准备——核账。 再抽空让丁校尉派人去福禄县调顾同等县学生、莫主簿等县衙官吏过来。同时让花姐带一半的女典狱过来,让小江留在福禄县,留意李福姐等人的动静。 又命项乐先粗略地整理一下黄家的账册,祝缨也不能一时将这些都看完,只能抽检几本最主要的。项乐家是商人,多少懂儿,让他归个类,列个单子,接下来再细看。她让项乐着重盘一盘黄家账上现在的存粮有多少。 她还没忘了派人拿了冷云的印鉴,将裘县令和常校尉给请过来。口气是十分认真的“请”,而非问责。 还有给朝廷的奏章,现在就得开始有个想法了。不能等案子审完了再现写,现在就是在积累写作的素材。哪怕让刺史府的笔杆子代笔,也得给他们提供材料,到时候再现刨可来不及。 虽然冷云给了她授权,她每一项写好发出之前都让冷云看一看,让冷云自己去盖章。 冷云看得眼花缭乱,手上提着个印上翻、下戳、下一件,不时问:“盘什么存粮?” “今年这样一件大事思城县必然震动,离秋天不太远了,到时候收成不好,百姓过不下去就要生出事来,得让百姓们有口粮。租赋如果不能如数上缴也耽误您的考核。又有扯出案中案,您在外面的时间比预计的久,花费也变多了。得预留个后手,有进项补这几项,这个就是了。” 冷云点头,又指着给问:“对这个废物还要这么客气么?” 祝缨道:“他过来外面就群龙无首了,省得有人给他出歪主意,再误人误己。一旦没了头领,再处分下面的人也更容易些。” 冷云道:“好!” 令都下完了,祝缨再请冷云去休息,冷云仍然说不用。祝缨想了一下,从抄来往来账目来翻出两本给他看着解闷。冷云不大懂账目,但是看得懂上面写的“某年月日,因某事给某吏财物若干”的字样。黄十二郎账上单有一笔支出是用来行贿的,这个行贿不是像正常的年节给官府送礼,而是特别列明的支出。 他按月给县衙一笔支出,补贴县衙上下的生活。这事儿跟祝缨在大理寺、福禄县干的相仿,但是祝缨是管事儿的官员,如果类比的话,思城县干这个事儿的应该是裘县令。从账上看起来,这事儿裘县令仅止于知道,钱粮都是黄十二郎每月派个管事给县衙送过去的。一个县衙,领钱粮的其实没多少人,黄十二郎倒是出得起这个钱。 冷云越看越气,骂裘县令:“真是个死人!这都不管!” …………—— 裘县令当然不是死人,他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事发突然,黄家庄园很是乱了一阵,大管事被丁校尉杀了,青壮庄客一哄而散。听说黄十二郎死了,庄上不少人扶老携幼地跑了,还有许多人则留了下来,惴惴地、又带点希望地等待天明。 跑掉的人里有没成算乱七八糟的,也有心知肚里的。乱七八糟的第二天看没事儿,又跑回来了。心知肚明者连夜奔逃到,天亮开城门之后才跑到县城,一口气没歇跑去县衙报案:“我们家遭强人打劫了!” 衙役正捧着早点才啃两口,含糊地道:“什么打劫?喘口气,慢慢说。” 报信人道:“慢不得!他们几百号人呢!都抄着家什!” 衙役想翻白眼,干这份儿差二十年了,他见识过太多无知乡民的夸张了……等等! 衙役手上的早点掉到了地上:“你不是黄家的人吗?!” “是啊!” 衙役心里一突,突然就感觉不饿了,将早点一扔:“你仔细说!” “我也不知道啊!天一擦黑他们就冲到了庄子里,围了大官人的家,啊!屋里的人都叫他们围了!” “哎哟,你快跟我进来!” 报信人又累又渴,进了两重屋子,说了一句:“水。”才得以润喉。 这时也是裘县令吃早餐的时候,他的餐点更精致些,桌上摆了四碟八碗,他的妾与他同桌吃饭,外面来找,裘县令依旧吃饭没说话。那个妾放下碗筷,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大人正在用饭呢。” “快叫大人出来吧,这回真出大事了!” 裘县令有些疑惑,以前还真没遇到“真出大事了”,他漱口、擦嘴、洗手,不在意地将手巾落回仆人的手上,正一正衣领,走到门口问:“什么事?” “黄、黄、黄家庄园,被、被、被人劫了!出人命了!” 裘县令大惊:“什么??哪里来的消息?” “黄家庄园上的庄客逃出来报案,就在前面!” 裘县令脸上一片凝重:“走!” 他到了前面,将黄家的庄客叫了过来仔细地问。庄客一把鼻涕一把泪:“也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的鬼神,什么话也没讲就将咱们府围了起来。” 裘县令问道:“是何人所为?” 那人一脸茫然:“不、不知道啊!” 裘县令只能问出来是有两三个人打头,他们看起来都像是悍匪、都骑马、不像是山上下来的匪类。 裘县令的心在打颤——冷刺史就在不远处的福禄县,几百个马匪跑到他的地界上挑最大个儿的庄园杀人越货…… 裘县令道:“快!请常校尉!” 常校尉也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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