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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事。” 他们又都笑着岔开了话题,有人说:“成,干不下去了我就去投奔祝大人。”有人说:“我将手上的案子忙完就去。”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很认真的意思,全是玩笑。 祝缨也仿佛是在同他们开玩笑:“那成,忙完了你们招呼一声,我先干着了。” 吏员们颇为动心,小吴跟个花蝴蝶似的满场穿,哥哥姐姐叫得很甜。从九品在官员里屁都不是,在吏员心里就不一样了。在中枢当差的吏员心理十分矛盾,他们看地方上的官员,只要品阶没有高到一定的地步,小官儿他们瞧不上眼。但是“官”又是他们艳羡的。 去南府?本人下不了这个狠心。烟瘴之地,那是真的不行,又舍不得现在的吏职。不像老吴,儿子几个,小吴是最小的,本来也难有更好的营生,所以豁得出去。年长的就想到了自家的子侄,也不知道祝大人肯不肯收下多几个跑腿的。 有了这个念头,不少人就开始心神不宁。也有一些不考虑这方面的,倒吃得十分开心。祝大人请客,还是一如既往的舒服。女监们更是高兴,她们之中多数人不需要考虑兄弟子侄的问题,其中有儿子的人虽看到了小吴,仍是没有将孩子往南府送的打算。 祝缨与众人吃了一回酒,重叙了旧谊半个人才也还没有捞到。估计顶多捞俩仆人兼衙役,还未必有小吴机灵。 天色暗了下来,客人陆续告辞回家,祝缨送别众人,自己再回家的时候宵禁已经开始了。赵苏道:“不好。” 顾同道:“没事儿,大人已经有安排了。” 一人行走在路上,对面忽然来了一列车队,车上挂着个牌子,祝缨道:“避一下吧。”指着牌子给他们讲,车上挂那个牌子的,就代表是可以夜里走的,京城有一些这样的权贵之家。 再拐一个弯,又有一些少年,在街上长嚎。有巡夜要拦,他们中有一人也拿出了条子,道是京兆府出的。 祝缨喃喃地道:“天气果然暖和了,都出来蹓跶了。”少尹整顿京城的治安还是不如京兆尹亲自出手有效果。 回到祝宅,赵苏与顾同去安放铺盖休息,祝缨则回书房翻阅赵苏的手札。笔记记得很扎实,字迹也很工整,看得出来是一口气誊抄的,赵苏也是个有心人。 那一边,赵苏知道顾同已是官身,心头各种滋味混杂,终是决定:我既走了这条路,就要走下去!什么老师、义父,学生未必就能学得成老师,义子以义父为榜样不也是一样的么? 他从小与各方都不能相合,凡事都自己琢磨,倒是心志坚定。打定了主意,蒙头大睡到第二天。 第二天休沐日,祝缨先带他们去王云鹤家。 赵苏这是第二次来,与顾同一样内心都比较激动,面上却比顾同看着要潇洒一些。可惜他二人都被祝缨留在了外面,两人在一个小厅里等着,里面的人客气地给他们上了茶点。 祝缨很快见到了王云鹤,王云鹤上了年纪,休沐日起得也不晚,看到祝缨就说:“有事?” 祝缨笑道:“是。” “何事?” 祝缨不客气地问:“大人,福禄、思城两县的县令,能不能给个能干的?” 王云鹤对她向来比较宽容,道:“这是要安排人了?” 祝缨双手一摊开始哭穷,道:“昨天问了相熟的人,没人想跟我走啊。” 她想给福禄县找个合适的县令,如今她是南府的知府了,可以向朝廷提点关于下属的要求了。列清单点菜肯定不行,差不多范围内要差不多水平的某类人人还是可以的。她与吏部的人关系还凑合,甚至可以指定要一两个人。指定,得先有人。 王云鹤道:“还真打算过了?” “烟瘴之地,确实有些难为人。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得人愿意,”祝缨扳着指头开始跟王云鹤说难处,“知府比县令难,南府四县,我得居中协调调度,能巡视的时间就比现在少。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在福禄县的那些事儿正在关口,还没定型,定了型我也不这么担心了。还有思城县,才遭逢大变故。如今南府里的人,以前是我的上司,现在回去,也要分心与他解心结。我真得要顺手的人。不先跟您说一说,凭我跟吏部去求,能安排两个八、九品的过来就顶天了。真得给我几个顺手的人。” 王云鹤看看祝缨,心道:像他这样愿意过去的人也不多。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祝缨想了一下,道:“退而求其次。福禄县那个地方,家父家母头一年过去,夏天出门就中暑。若硬安排个人过去,没几天折了,也是朝廷的损失。” 王云鹤直接问:“谁?” “现在福禄县丞调到思城县做县令,您看?暂代也行,试试看?” 王云鹤听到“调”就笑了:“小滑头。” 祝缨道:“做县令的时候不觉得,一说做知府,眼睛里竟然多了许多以前看不到的事儿。今天才知道当年鲁刺史忧愁的是什么,不能事事亲力亲为,就要委于他人。同朝为官,也不能怀疑别人不行,但又担心别人干不好。就必要设法令下官‘听话’。当年是我轻狂。” 王云鹤笑着指着她:“你竟还能找到自己的错处?” 祝缨正色道:“轻狂,不后悔,再来一次还这么干。” 王云鹤笑得惊天动地。笑完了道:“说吧,还想怎么样?” 祝缨道:“要是多给我几年,遇着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怕的,只不过现在身上系的事情多了,不能不顾及别人。单说宿麦,我与冼兄争执归争执,我心里知道他能给我五年已是很难得了。他在吏部又能有几年呢?他未必会计较一事之得失,可比起让偷机取巧的人得了便宜,我还是不想辜负内心正直的人。 阿苏洞主以子女相托,我也不能中途不管。前番动乱之前,诸部也是心向朝廷的,一把火,什么都没了。放火还是因为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这才有了敕封,接下来总得再稳一稳,更亲近一些。 这些事能给我多少时间呢?相公,不给我时间就得给我人。” 王云鹤点点头,道:“说说。” 祝缨道:“要不,能给那位升一升,走人么?” “嗯?” 祝缨故意堆出一个甜甜的笑来,王云鹤打了个哆嗦,抱着胳膊摩摩手臂:“正常点。不要向刘松年学!” 祝缨道:“那位能熬到现在,也是有些本领的。他去年冬天已在南府试种了些宿麦,今春就能收获,经验也有了。附近不拘哪里您安排一下,我情愿再给他麦种带过去。咱们推广还快些。种宿麦,现在看来不是太难,铺开了、收成稳定能够收租,非得下功夫不可,再急,也得稳住,试种这一步不能省的。有经验的人都聚在南府,是暴殄天物。” 王云鹤听得很用心,最后被说服:“只种了一年。唔,不过你也是自己试种的。咱们去郊外看麦子仿佛就在昨天。好吧。” 祝缨一乐,王云鹤道:“福禄县呢?” “还没想好。能容我再去寻摸寻摸么?没寻摸着合适的,我宁愿空着自己来,顶多累点儿,可不容易坏事儿。” 王云鹤道:“去吧。” “那另两个,您答应了?” 王云鹤道:“答应了。” 祝缨对着他正正一拜,道:“多谢大人。” 王云鹤道:“你要的我答应了,我要的你也要办好!” “是。” “都说施相公懒惰,哪知道他的忧心呢?” “我一定不惹麻烦,宁愿慢、宁愿晚,也要稳。容不得我出差错。” “去吧。我看你还得到处乱跑。” 祝缨笑嘻嘻地走了,路过小厅又捎走了顾同、赵苏,出了府门才问:“等得着急吗?” 顾同道:“光顾着想这是相府了。” 祝缨道:“以后你们自己到处奔波的时候,等的时间会比这长得多。还未必能见着人。多练练耐性吧。” 顾同大惊,道:“老师要打发我们了吗?” 祝缨弹了弹他的脑门儿,带他们又去了岳桓的府上。岳桓休沐日也在家,他妹夫郑熹才罢了职,他也比较低调也不出门应酬。祝缨登门,他还是见的。 岳桓对祝缨的印象极佳,见面就说:“我已听到三郎的好消息了,可惜仍是南方,太远。” 祝缨道:“已好了许多了。” 岳桓看了一眼顾同,不认识,又看了一眼赵苏,顿了一下,问道:“赵苏旁边这个,是哪家郎君?” 祝缨道:“是我在福禄县时收的学生,顾同。” 顾同和赵苏都上前行礼,岳桓道:“都不错。”赵苏或许是混血的原因,相貌更佳一些,顾同则是能够看出来比较明显的南方人的样子。二人生活尚可,都养得细皮嫩肉。 岳桓道:“赵苏勤奋、天赋亦可,以前是被埋没了。亏得有你。顾郎想必也是一样。你有教化之功呀!刘叔父常夸你呢。” “有天赋有什么用?我自己书也读得七零八碎的,还得是您给的那些书,顶了大用了。” “光有书也没用,得读得进去、读得懂。” 祝缨道:“那您给看看这个,是不是读得懂了?要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能给批一下么?千万拜托,我还要带回去给他们学呢。” 她摸出来厚厚的一叠手订的本子,也不知道刚才她藏哪儿了。岳桓接了,掀开几页看看,诧异地道:“这是国子监的课业?这一篇我看着像是王博士的手笔。” 他看了一眼赵苏,赵苏微有点紧张。岳桓收回目光,点点头:“记得认真。这里、这里,有点漏了,许是听岔了。成,我来给你看看。” 祝缨道:“多谢。” 岳桓道:“你是用心的人。别人遇到了福禄县那样的地方,就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了,最后什么也都干不成。他们又会先征租税以示自己是能吏,倒将读书的事给忘啦!刘叔父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刻了他的识字碑,是因你主意正,没忘了教化百姓。” “我知道他心里高兴的,不然也不用搭理我了。” “哈哈,他是有些小别扭。”岳桓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低了,仿佛刘松年随时会从窗户里跳进来一样。 两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岳桓问了祝缨何时南下,好在她走之前把手札给批完。祝缨道:“怎么也要再有十天,与户部还有些没讲完。” “好,误不了事。”岳桓说。又说了赵苏一句:“你每门功课都听得认真,不若单选一经专门治学,会比现在更好些。” 赵苏躬身道:“是,学生受教了。” 岳桓将祝缨送出门,看了一眼隔壁刘松年家,道:“可惜他一早出去了,不然咱们去讨茶喝。” “总会有机会的。留步,过几日我再来取?” “那我可要加紧了。”岳桓笑着说。 ……—— 拜访完了两家,赵苏心情有些激动,问道:“义父,咱们再去哪里?” “回家。” 她今天约了金良、温岳等人好好聚一聚,这些人情份不同,单花一个晚上吃个晚饭是不够的。地方也不是酒楼,而是她家,早订好了酒席送到家里来。 回到家里,金大娘子等人都来了,金良和金彪爷俩正在梅花桩下,温岳、郑奕还没到。邵书新来了,蔺振也来了。随后,甘泽、陆超也到了,二人在这些官人堆里进退自如,并不因奴仆身份而有所拘束——他们两个陪着郑川到了祝宅。 郑川第一次到祝宅,原以为祝缨现在升了职、以前也听说是个能干的人,想来家中不奢华壮丽也当是精致小巧。进了之后发现并不算很大,人口也少,宅子竟有点“古朴”,不由有点奇怪。 祝缨来了见到了他们,笑道:“大郎竟然能来,今天一定是个好日子。” 郑川叫她:“三郎。”也不显生疏。 祝缨道:“来,里面请。” 外面订的席面也上来了,金大娘子因郑川来了,将自家的拿手菜也带了来。前堂里摆下酒时,郑奕也来了。 没有丝竹声乐,摆了投壶大家玩着叙个旧。祝缨将郑川往主宾的位子上坐了,郑川推辞:“叔伯们都在,我陪着就好。” 金良道:“没事儿,在三郎这里,他说你坐得,你就坐得。” 郑川才坐下了。大家又问郑熹,郑川道:“阿爹说,忙了很多年,得空歇息几天也不错。” 祝缨捏着筷子从面前往远处拉了一段距离,道:“不错,你看,离远点儿能看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这一天祝缨不见别人,大家直聚到天黑,各叙离别之事又向祝缨道喜。祝缨问金良:“别再说我啦,我那点儿事儿大家都知道了。你呢?阿彪到底补了官没有?” 金良道:“喏!陪戎校尉。” 正九品?“还行,”祝缨说,“想不想到我那儿去?” 金良道:“行啊!” 祝缨很高兴地说:“那就讲定了?!” “你管得了吗?” 祝缨道:“南府司兵,如何?”这个司兵,是府衙里的官职,与驻军并不在一起。司兵还管兵甲器仗、门户管角、烽候传驿之类。虽不是军职,但是趁手。 金良叹了口气:“太精细了,他干不了这个。” 祝缨只得作罢。 温岳道:“阿彪有他自己福气。” 祝缨问道:“你呢?” 温岳道:“我还在禁中。不过调到了左武贲,所以你没见着我。” 祝缨又谢了邵书新介绍的祁泰,邵书新道:“是你能变废为宝。” 蔺振是翰林,吃酒不用作诗,也没什么风流情致就是闲话,颇觉放松。 他们都卡在六品上,既羡慕祝缨这么快就到了五品,一想到祝缨这是跑到三千里外换来的,又觉得还是在京城熬资历更适合自己。郑奕倒是在兵部,但是金良想升个五品,他还得通过兵部尚书,这是个坎儿,不太好悄悄办,遂作罢。 温岳要了竹筒签筹来,又行酒令。郑川摆弄着竹签,觉得有趣,郑奕道:“你看什么呢?” “十三叔,家里的都是牙签,没见过这样的。” “我得跟七郎说去,你再这么着可就要被养傻了。” 叔侄二人嘀嘀咕咕。祝缨见几人都有了点酒意,问道:“你们有没有认得的,愿意到南府去的人呢?不是做仆人,如果有合适的,咱们私下调一下,南府、福禄县都行,吏部那里我去跑。” 邵书新直白地道:“能合你意的人恐不乐意去。”之前祁泰那样是找饭碗的,越是地位低的,活着越不容易,所以愿意。现在要的是已有官身的,都有点身份了,就更爱惜自己。要么是有点赌徒之心,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就是真的满腔情怀。 后者他们通常不太相信此人性情是否属实,走投无路的赌徒也不是天天都能遇到的。 祝缨道:“那就算了,先就着手上的人用吧。”她不再提这个话题。攒局,这不上不下的还真不太容易。 一群人不再聊任何的正事,单说些风俗人情,郑川听得十分入神。 天擦黑,祝缨将众人送出门去,也拿定了主意。 她决定了,跟吏部那里商议一下,把祁泰、小吴、顾同都给塞到南府里。已有官身,补个实职,还是个烟瘴之地的九品的小官,就他们了。搁她手里,干几年活攒点功劳和上等的考试,升到八品不是问题,接下来就看机缘了。顾同能走得远些,祁、吴两个还得看命。 酒楼的伙计们将残肴收走,小吴凑了上来,道:“大人,那个,他们有几个人想来求大人点事儿。” 祝缨道:“什么事?” 小吴笑道:“大人如今高升了,身边不能只有咱们这几个人伺候着不是?他们有几个人,家里也有伶俐肯吃苦的孩子。” 祝缨道:“都是熟人?” “那可不!”小吴低声介绍了一下,“都是从小长大的,小人也认得。不好的,小人也不敢同大人讲,更不能叫大人吃亏。要不是现在走不脱,我姐夫都想跟大人南下呢。” 小吴给介绍的,一个是他的表弟丁贵,一个是大理寺的积年老吏老牛的孙子牛金。又准备了几个备选的,不外小吴亲戚或者大理寺熟人家的。 祝缨道:“他们。”她都有印象,大理寺这些吏员及其亲眷,祝缨心里都有数。小吴也没撒谎、风评都还可以,不过小吴的表弟家里小有点家资,有房,有个小铺子。祝缨问道:“你表弟家里还不错嘛,怎么舍得离开?” 小吴道:“想趁爹娘身子骨还硬朗出去见见世面。” 祝缨道:“你没对你表弟讲,我身边这许多人,也不是人人都有官做的。” 一句话戳破小吴的心事,吓得他当即跪了下来:“小人该死。”他如今在外面不飘了,在自家亲戚面前被全家一套夸,不免要充个胖子。嘴上稍稍吹个牛,夸大了一点在祝缨身边的好处。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祝缨给看破了。 “起来。回去想清楚了,同他们讲明白了再带过来。我这里好处有,坏处也有,还有板子挨呢。不要让人家只听到好处没听到坏处,苦吃完了,好处没能尽得,你是要落埋怨的。” “是。” 第199章 南府 小吴蔫头耷脑地回了家。老吴正在檐下逗家里养的那只老猫,猫已经很老了,十分懒得动。小吴挨挨蹭蹭地蹲到老吴身边:“这猫太老了,再聘一只来吧。” 老吴瞥了他一眼:“你要带走养啊?” “嘿嘿,爹……” 老吴哼了一声,这儿子有了官身,回来之后全家也跟着添了光彩,近来就有点想要造他老子的反,在全家跟前都大小声儿,谁说话他都要呛两句,说话都是用的反问句。连老子的话都不太肯听了。现在这个狗样子,一定是在外面碰了一鼻子的灰,要用着他老子了。 小吴道:“爹,有个事儿……就表弟的差使。我想荐着他也跟着大人干的,还有那边住的牛金,都挺好的人。那个,跟他们说的时候,说得太好了点儿。这个,大人那儿……” 老吴又哼了一声:“你是不是吹牛了?跟人家吹嘘着怎么风光。” “什么都瞒不过您。”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老吴慢悠悠地说,“能说得上话,才显得你能耐那是不假。你是不是拍着胸脯子说,你帮着说话,跟到大人那里好处有的是,还能跟你似的做官儿显威风呢?” “嘿嘿。” “叫大人戳破了吧?” 小吴苦着脸道:“爹,这可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你又不欠他们的!你的脸丢就丢了,又不值钱。”老吴轻快地说。 小吴缩缩脖子,老吴道:“你是不是收他们好处了?” 小吴愈发不敢说话,老吴扬起个巴掌,小吴抱着头蹲得更低了。老吴道:“祝大人是那等由着你摆布的傻财主吗?啧啧,敢打着他的旗号坑蒙拐骗,我看你是不想过了!犯了事儿别说我认识你啊。” 小吴吧唧跪了下来:“爹,您可是我亲爹啊!” 老吴等他跪了很久,才扶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老猫落到了地上,往墙根一蜷,看了这对父子一眼不感兴趣地闭上了眼睛。 老吴道:“滚起来,你收了人家多少好处?老实吐出来!敢拿大人挣钱了,可真有你的!” “我就是荐人拿好处。当中人还得有抽头呢。” “嗯,够贱的。跟着大人这么久,还想着要这仨瓜俩枣儿的!你也得挑个好糊弄的去弄!” “哎。” 老吴道:“比如你舅家,送你点心酒肉,给你套衣裳,托你帮个忙,你收了,这是人情。你要收了钱,这就不一样了。大人那儿门儿清。” “是是是。那现在?” 老吴看了儿子一眼,小吴又把耐心拣了起来老实蹲着了,老吴道:“懂个屁!去,整桌酒席,就说我请的。” 此时天已晚了,第二天,小吴整治了酒席,约了向他送了好处的人晚上到家里来。等老吴从大理寺里回家,一起吃个饭。 老吴先当着他们把儿子打了一顿,然后对他们说:“这个小畜生得了点势就开始飘了,还敢干这样的事,真是混蛋!”把钱给退了,然后在小舅子和老同僚失望不满的表情中,慢慢地说:“你们也是,老牛,你是不认得大人还是摸不着大人的门怎么的?要借这个小兔崽子的一张臭嘴讲情?亲爹送过去的,不比个小兔崽子更妥贴?”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牛道:“大人如今是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不敢高攀……” 老吴道:“不懂了不是?” 支好了招,几个人家各回家去琢磨。留着小吴在自家又被老吴给训了一通:“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连看上司都不会了?你再这么着,就算有了官身,迟早也得栽跟头叫人扒了官衣!” 小吴老老实实受训:“是是。” “你还不去大人那儿?以后记着了,干事儿得看人!大人现在升了,我冷眼瞧着他手下还是那么几个人,可见他是个个都上心的,秃子头上拢共那几个虱子你还想玩花活?大人怎么没打你二十大板呢?” “是是。” 老吴道:“罢了,舍出这张老脸,明天我把你送回去。你爹这脸,可也没几回好用,都花在你身上,以后你侄儿外甥可怎么办!” 小吴大气也不敢喘,老老实实听着。 老吴道:“但愿这两天大人那里的随从不要招满了。” ………… 祝缨身边的仆人还是缺的。 小吴回家的第二天,也就是上朝的日子,也是赵苏回去上学的日子。 一家子起来之后,祝缨对赵苏说:“你在那里安心上学,下回放假了咱们再聊,你的课业本子那会儿也该批完了。” 赵苏道:“是。” 祝缨看他的衣饰,想了一下,将岳妙君给的衣料取了一匹来让他带回去再裁新衣。再让曹昌送他去学校。自己带着项乐、顾同去上朝。 到了皇城前,被冷云撞了个正着。冷云哈欠连天,眼角带着一滴泪,专门在那儿堵祝缨:“怎么回事儿?冼侍郎怎么又要我去户部议事了?” 祝缨道:“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南府交给我,我盘了一下,南府麦子已种开了,不用等南府全种完就可以推广到别处啦。您不想本州占个先?” 冷云又打一个哈欠:“你弄就行了你弄就行了,不是说好了的么?你们弄,有什么事儿要调度的你跟我说一句就得。嗷!谁!爹……” 冷侯冷冷地收回手中的笏板,对祝缨亲切地点点头:“三郎还习惯起这么早吗?”又踢了儿子一脚。再瞄瞄两边有围观样子的同僚,对儿子如此不上进感觉十分的丢脸。这得烧多少香才得到这么一个体贴能干的下属? 啧! 祝缨道:“还好。一会儿睏了就溜回去再休息。” 冷侯一笑。 冷云觉也醒了,老实站一边,道:“哎,我说真的,我揽总,你只管放手去干。” 祝缨看了看四周道:“等会儿只再详谈成不?您现在,朝上如果问起您就说知道这个事儿,一会儿咱们细细地议章程。别说您不管。” 冷侯道:“就是。” 郑侯踱了过来,道:“忙着呢?” 三人忙跟他见礼,郑侯对祝缨道:“不错,如今名实相符,该着穿这一身啦!” 四人站到一起,那边冼敬也来了,他过来招呼一声,对冷云道:“一会儿到户部再细说。” 冷云看到冼敬马上变得像个正常的刺史了,他答应了下来。 到了朝上皇帝并没有提起这件事,等朝上报了些卫王府邸快建好了之类的事情便散朝了。祝缨冷云去了户部,冼敬在户部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几年,也想事情快些做好。他押着冷云坐下,就让祝缨说规划。 祝缨道:“南府如无意外应该可以了,仪阳府那里可以开始了。” 冷云道:“你手头的人能分得出来吗?” 祝缨道:“放心,好用的。州城那儿有您坐镇,当是无碍。”他们州下辖三个府,十三个县,州城所在是一处,另外就是南府、仪阳府,如此一来就是三府都铺开了。进度不可谓不快。所可虑者乃是本州看起来面积不小,同样山岭不少,耕地总数不算多。总产出不能算丰富。 冼敬道:“那也不错。只要你们这里有了成绩,别人看着,不用朝廷多催促,也能有人开始干了。” 他们又算麦种的数量之类。冷云听了一个本州的约数,再算别的州的数目的时候他就开始记不住了。也是想记的,但是记了后面的,就把自己州的差点忘了。赶紧拿手笏出来随手写了几个数。 他只要自己占这个先,祝缨也没有把他丢开去单干,这就行了。看着到了中午,冷云道:“差不多了吧?”冼敬留他们在户部吃饭,户部的伙食不错,吃完了冷云看没自己的事儿就不肯再管别的州了。 他说:“那我先回去了,哎,这是我的人,你别没事儿老支使他,能干也不能往死里用。还有麦种,他就拿你两千石吧?高利贷也不是这么个还法的,别的州你自己想办法!我,你也得再给我一些。” 冼敬本来挺烦这个纨绔的,冷云这么不客气他反而对冷云有了一点好感:“知道了。你走的时候,也给你两千石,行了吧?多了你也没有熟手种。” 冷云道:“行。三郎,你也别总钉在这儿啦,自己个儿的事儿不得忙么?” “是。” 冷云这才背着手出了户部。 冼敬道:“虽然是个纨绔,大事儿上头总算不太糊涂。遇到个糊涂虫还偏要揽权,这事就要不成啦。” 祝缨道:“冷刺史有颗赤子心。” 冼敬笑着摇头道:“什么赤子心,没吃过亏罢了。来,咱们接着说。” 两人说了半天,落衙前,冼敬拿着一张条子给祝缨:“这是南府在户部的历年档案,你明天过来拿着条子尽可调阅。” “多谢。” 冼敬拍拍祝缨的肩膀。 ……—— 祝缨从户部回了家,甘泽也被约到了。 甘泽当时正在姨母房里坐着,跟他们说话。祝缨回来,先将马放到马厩,曹昌开了偏院的门牵马,甘泽出来道:“三郎,恭喜恭喜!” 祝缨道:“同喜。” 祝大也过来了,说:“侯府里知道你升了,叫甘大郎来送了好些东西呢。” 祝缨道:“先前已拿了一遭了。” “两回事,这是君侯的,给你就拿着。”甘泽说。 两人到了正堂那里,甘泽先代府里道贺等等。 然后才是说两人的私事,祝缨道:“曹昌你有什么打算?我看问他是问不出来了,一家子就抱着良民的身份不撒手。前番我想借着请功给他也报上去,他这些年功劳、苦劳都有一些。没批下来。接下来前程未知。直接做官是不成的了。若肯做吏呢,我给他补一个,以后有功也可晋升,没功,也有份差使。一家子太老实了,没点倚仗可不成。” 甘泽道:“我也才说这个事呢。就是不愿意,再说他们,就过了。三郎,就这样吧。过一天是一天,谁也不能代谁过活。姨母刚才还说,正打量给他说亲,你这几年给他的钱也不少了,够他生活了。” 祝缨看他不是气话,道:“娶妻就是有意要定下来不挪动了?” 甘泽脸上有点尴尬:“是啊。”他刚才跟姨母家稍稍争执了一下,姨母的意思,曹昌是时候娶妻生子了,怎么也得有个后。再说曹昌大了,要是在南边儿跟人乱来,那可不行,正经人家丢不起这个人。得在京城老家相个亲,等有了孩子妻儿就跟爹娘一处住,曹昌跟着祝缨继续当差挣钱养家。但得给个时间让他成亲。甘泽就觉得这时机不对,你跟着主人,人家南下正用人的时候,你说我不去,舒坦了再回去,还住人家房子里。甘泽觉得这事儿干得不太好。 “本来说好的,也只是帮我一阵儿忙,不想一走这么多年,是耽误他成家了。” “嘿!三郎都不急,他倒急上了!啧!唉……也够他们回家翻新房子,娶个妻,重新过活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也该回去了。” 祝缨道:“这是你的意思呢?还是他们的意思?” 甘泽道:“就这样吧。” “项安,去把老曹请过来。” 项安将曹家三口请了过来,甘泽别过脸去。祝缨很客气地问他们的意见。曹昌还是不怎么说话,老曹道:“大人,他大了。” 甘泽道:“人长大了,怎么就没个可靠的主意?” 祝缨制止了他,道:“但我得限期赴任了,他一时半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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