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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尔要用的时候可能会找不到,鸿胪寺里就配了一些。材质并不名贵,以竹木为主,凑数用的。 王丞道:“还在库里呢。” 管库的吏目凑上来:“大人要笏板么?小人去取来。” “我自己去,多余的笏囊还有的吧?” “是。” 祝缨道:“走。” 到了库里,祝缨走到架子前,吏目打开一个箱子,里面一、二十片笏板,他拿袖子将笏板一一抹净,递给祝缨。祝缨逐一拿起,掂一掂,在空中挥舞批刺,选了两片。又拣了个笏囊,将笏板往内一塞,挂在了腰间。 王丞惊讶地问:“大人这是?” 祝缨自己有牙笏,再弄这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上朝的大臣们会拿手笏记一些易忘的东西,事情多了一块板子记不下就多带几块,拿个笏囊一装。多准备笏板和笏囊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要笏板的人。 祝缨记性好大家都知道,更兼她现在负责的事情也没有那么的千头百绪,一片牙笏上随便写几个提示字就足够了。 祝缨沉声道:“我有用。” 皇城之内没有允许不能带兵器的,万一再遇到个什么要动手的事儿,得有个趁手的家什。 拍拍笏囊,祝缨心情大好:“你同我来。” 二人到了祝缨的房内,茶已经沏好了,祝缨随意一坐,道:“昨天的事,都知道了?” 王丞出身不错,消息也不闭塞,沉痛地点了点头,想说,又怕说错了话,只能哼唧两声。 祝缨道:“必要有人倒霉的,有人降就有人升。他们虽是朱紫,你如今未必能升得上,万一能依次递进呢?” 王丞的心砰砰乱跳,一时面红耳赤:“大人?!” 他站了起来。 祝缨将手往下压了压:“一惊一乍的可不像你啊。这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的,给你提个醒。成与不成,也不在我。这样,你回去想想,你这些年的考评、做过什么显眼的事、立过什么功,列一列。只要上头有话,我便将你们的名字都报上去。尽人事,听天命,富贵在天嘛!只要有机会,咱们就试一试。” 王丞以自己没有察觉出来的急促语调说:“多谢大人!” 他们对骆晟还是有点绝望的,这位驸马人不错,考评从来不为难他们,也会为他们说好话。求到面上,骆晟也会帮忙。但是像现在这样见微知著提前预判给他们想到、安排,就几乎没有了。王丞自己都没想到朝上群架对自己还能有好影响。这个时候大家想的是“要打起来了”“我该做什么”“站队对了以后能升”之类,偏偏祝缨想着现在就给他们把职位推上去。 祝缨戏言道:“我这里只有空口的好处,别指望我啊。” 王丞忙说:“不敢,不敢。” 祝缨道:“你是清贵子弟,或许自有晋升之途,不过以我的经验,熬资历的时候能被提一提,纵这一次不得进,也能叫人识得你的名字,许下回机缘就到了呢? 鸿胪寺不是个能显大能耐的地方,想安稳呢,便也不错。想更进一步,没有比眼下空这些缺更好的机会了。我知你家里必有能人,可以回去商量。若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反正,要鸿胪寺做的事,这儿都给你准备好。” “是是。啊,不不不,下官是说,多谢大人指点。” “你去准备吧。” 王丞千恩万谢地出去了。 祝缨又对小黄道:“去把阮大人请过来。” 阮丞也在猜测祝缨跟王丞干嘛去了,又要矜持,不好意思听墙脚,小黄一来请,他撩起袍角起步就是一个快走。 到了祝缨面前,茶已经换了一杯新的,祝缨道:“坐。” 阮丞坐下了,祝缨先问他到鸿胪寺几年了,做现在这个官职多久了之类。这些都写在他的履历里,祝缨是早就知道的。阮丞仍是如实回答了一遍。 祝缨将与王丞的话对他也说了一遍,阮丞也与王丞是差不多的样子。若说甘于就在鸿胪寺熬着,那是万不可能的。 一下子空出这许多位子来,确实机会难得。就像祝缨说的,哪怕这回挨不上,名字报上去了排队也比没反应过来的能排号靠前些。 祝缨也让他去将履历、功劳之类写个草稿,最后由她写个总结,有机会就给报上去。 她眼看自己三十三岁、从四品,到了一个熬资历的阶级了,急不得。顶头上司又是那样,估计自己得在鸿胪多干几年了,便开始着手将下面的官吏慢慢替换成自己人。王、阮虽与她相处尚可,终是差着一些。 能送他们高升是最好,不能,这也是卖了个人情,拉近些关系,以后相处更多几分人情。 成与不成,她不会为他们奔波,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关系,不是么? 两个人里,她更希望把阮丞给调走,因为阮丞管一些人事之类,这个位置换上自己人会更好一些。 她这儿盘算得分明,外面忽地有宦官跑了过来:“陛下宣大人们。” 祝缨顺手把茶杯给他,问一句:“可告知驸马、沈少卿病假?” 宦官喘着气喝了半杯茶,道:“就是知道了,又说人少了,不像话,叫都宣过去哩!” 祝缨惊道:“陛下康复了?能看见了?”说着,露出了笑容。 宦官道:“哪儿能呢?” 皇帝自己看不见,蓝兴等人看得见,纵没人告诉皇帝,他只要随便提一个人名,这个没来,就顺便问出来了。 宦官喝完了茶,将杯子小心往边上一放:“祝大人,咱们快些过去吧。” 祝缨对小黄使个眼色,小黄又塞了个红包过去,宦官不好意思了。祝缨道:“拿着。” 宦官接了,躬身道:“大人请。” 祝缨对小黄道:“你也甭在这儿伺候了。我且得一阵儿才能回来,放你假,去看看老黄吧。” 老黄在大理寺当差呢,不做到死是不能歇的,正好,大理寺办案。 ………… 祝缨与小宦官俩人往大殿走,途中看到一些与她差不多的倒霉蛋也往那儿赶。路上,小宦官低声告诉祝缨——今天皇帝上朝的时候气儿就不顺,蓝德个倒霉鬼大清早陪着太子父子过来。他们是先到皇帝寝殿外面,然后陪着皇帝上朝的。蓝德先进去通报,皇帝问了些话,不知怎么的,回的话明明没有毛病,却被皇帝拉出去打了二十板子,然后罚跪在了寝殿外面。 “现在还没让起来呢。亏得是夏天,要是冬天,石头直这么一跪……” 祝缨问道:“都回了什么?” 宦官道:“就说了一些东宫生活的索事,说歧阳王伤着了,东宫女眷哭了。” 祝缨听蓝德说得内容确实没什么问题,又问:“殿下上朝去了?” “是。” 到了朝上,太子父子到了,诸王也到了,但是今天不是大朝会日,能参加朝会的本来就少。皇帝却忽然发了怒,问:“人都到哪里去了?” 蓝兴回道:“都到齐了。” 皇帝说:“胡说!我听着不对!才来了几个人?” 蓝兴提醒他,今天不是大朝会,皇帝道:“去!把人都叫来!” 王云鹤又请示,还有一些受伤不良于行的比如骆晟之类是不是也叫来。皇帝道:“把今天进宫的都叫来!” 祝缨等人于是被叫了过去。 到了大殿前,人们只敢互相使着眼色,尽可能不发出声音,然后列队鱼贯而入。进入殿中,只见太子、诸王已经都站好了,众人列好了队、山呼万岁。蓝兴叫起。 祝缨起身,与众人分列站好。 皇帝沉着脸,道:“开始吧!” 一个着青衫的官员出来,一条一条地宣布着昨天定下的惩罚。先是对诸王的,诸王当场请罪,鲁王又当场检讨。太子也出列检讨。 然后是对大臣们的惩罚。 祝缨仔细听着,她自己没有处罚。但读到最后,也随所有人一同跪下请罪。人人口中呜咽:“臣万死!” 皇帝冷冷地道:“假话!哪个人能死一万次的?” 接着是宣读了刘松年写的那道旨意,所有人又被当场骂了一顿。祝缨一听用词就乐了,口气还挺熟的。 大臣们频频顿首。祝缨也跟着演认真演了一回,该说的“万死”一个字也没敢落下。 皇帝发作了一通,朝会还是没有结束,各衙司得挨着汇报诸项事务。 六部九寺各有排序,此外又有京兆等处,每一汇报,都要被挑剔一回。 郑熹此次也不能幸免,理由是皇帝认为:“彼既侵夺民田,尔身为京兆竟不能察?” 郑熹谢罪。 大理寺的少卿更倒霉,皇帝之前换过一轮重臣,大理寺卿是他认为比较可靠的,但是居然很快加入战团,皇帝认为此人“不纯”,连带大理寺办昨天的“案”也被牵怒。 朝廷之上,人人自危。 轮到鸿胪寺的时候,祝缨一开口,王、施、刘、郑等几个很熟悉他的人便觉异样,刘松年的耳朵狠狠地抖了一下——祝缨说话的方式变了! 声音还是那个声音,但是她的语速、语调、重音、断句,都有了细微的变化。不是她平时说话的腔调。 四夷近来没有大动向,沈瑛所管之司仪署参与了几场葬礼。这是非常难汇报的事情,因为皇帝年纪大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是个什么反应谁也说不好。 祝缨却会报,她先拣了两个“寿高而亡”的,都比皇帝大出十岁以上。再说给他们的哀荣,又将沈瑛、骆晟推出。免得让皇帝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联想。上了年纪的人,不大喜欢听噩耗。 皇帝听着听着,居然只没有骂,只挑剔了一句:“你做什么去了?” 祝缨道:“整顿各邦滞留使节及胡商等。有些身份晦涩不明的,整一整清楚。” 皇帝点了点头:“要着紧。” “是。” 刘松年紧盯着祝缨,见她回完话之后,每一个动作都重了几分,甩袖的时候带着一片风响,脚步也让人听得格外清楚。或许会有人觉得她是不常见皇帝,奏对时紧张了,刘松年却眯起了眼。 祝缨站了回去,知道自己过了这一关。 人一旦目不能视,听力就会变得格外的敏感,说不出是什么道理,但这就是事实。对外界的声音,有着与视力正常时不同的判断和喜好。同时,脑子也会变得紧张,更容易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俗称,一惊一乍。 尤其是刚刚看不见的时候。 等到习惯了,会变得好一些。但是皇帝显然不像她适应得那么快,或许是上了年纪的原因,皇帝好像对失明这件事格外的在意。 其实,如果他稍稍宽心,这些日子已经够他摸索出规律,做些简单的活动了。 等到所有人都挨过了,皇帝才下令让丞相与吏部等处协调,将空缺的官职尽快补上。 丞相与姚臻出列应声,皇帝才宣布退朝。 ……—— 祝缨离开大殿,被冼敬两三步追上。 祝缨对他笑笑,冼敬道:“你竟没挨两句。” 祝缨道:“这是什么话?” 两人边聊边走,冼敬问了一下骆晟的情况,祝缨道:“伤得不轻,没些日子回不来。” 冼敬压低了声音道:“也省得有人总想着借道……” 祝缨知道他这是抱怨歧阳王。皇城里庸人不少,聪明人也多,明眼人看得出来歧阳王是代亲爹四处转悠的。但此时与他接触是有很大风险的,如冼敬等人并不赞同。 祝缨道:“现在看谁能沉得住气了,我看他应该行。” “就怕被人一激,又忍不住了。” “不至于。刚才就挺好的。” 两人边走边聊,走得慢了一点,尚未回到自己的地方,就见两个小宦官架着蓝德往宫外去,引得不少人回望。 祝缨故意放慢了一点脚步,冼敬道:“那个,是不是陛下派去东宫的……这是怎么了?” 他也放慢了脚步。 蓝德被许多人看着,臊得不行,又疼又累又气,脸也红了。听到祝缨那半熟不熟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 他带一点抱怨的说:“您这不都看着了么?我哪儿知道?!” 他还插手了宫内糖的采买,与祝缨多一层关系,说话也不客气。 祝缨轻笑一声:“陛下打的?你干什么?” “我如实回话,何曾做什么?” 祝缨敛了笑容,用笏板挑起他的下巴:“回话的时候,心里存着别的念头吧?” 蓝德被她一道雷劈了,惊骇不已。他回话的时候是故意夸张了一些,为的是相助东宫。心里确实在想:怎么将东宫说得可怜些,博陛下之怜爱,以显诸王之恶。 他呆呆地看着祝缨,祝缨已提着笏板慢悠悠地走远了。 ………… 祝缨与冼敬走得远了一些,冼敬才说:“此辈可恶亦可悲。” 祝缨道:“大夏天,你竟悲春伤秋了起来,是见不着什么就想什么吗?” “呸!” 祝缨笑笑:“要补缺,早做准备吧。” 冼敬道:“怎么?你想更进一步?” 祝缨道:“轮不到我。” 冼敬想了一下,说:“我如今也……” 祝缨道:“不过白说一句。我总觉得会有点什么事发生,譬如我,就不想叫一些会找我麻烦的人升得太快。想必有不少我与我想的一样。” 冼敬笑道:“由不得他们。” 眼看太常寺到了,冼敬道:“鸿胪如今就你一个人主持,快些去忙吧。” 两人分开,祝缨回到鸿胪寺便通知了王、阮二人,让他们加紧准备。这事儿吏部是个重点,祝缨自己不打算去游说丞相。 她想安排的人是赵苏。 之前,她查看了赵苏的履历档案,做得不错。赵苏一个任期已经满了,考评亦可,如果为赵苏活动一下走走吏部的门路,她愿意的。王、阮二人本身也是有办法的人,家族会支持他们升迁。 如果能空出两个位子,她希望将一个位置留给赵苏,另一个位子她可以拿来与吏部的姚尚书勾兑,或者与其他人做个连环的勾兑。她的手伸不到朱紫,但是青绿已经可以了。 人事调度,会与各衙司通个气、问个意见评价,鸿胪愿意给王、阮二人好评,又愿意接收一个塞过来的人。王、阮二人家族又有人情。 问题不大。 她提笔开始写赵苏的材料,预备一会儿王、阮的文书写好了,三人对好词儿。再去找吏部。 第321章 调动 没有骆晟和沈瑛在,整个鸿胪寺的效率高了不少。再宽仁的上司在场,也不如他不在。祝缨也是个上司,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有她在的时候有好处、出了事她是真的有办法能扛雷,如果非要有一个上司在的话,大家情愿选她。 祝缨总能选择最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无论是吊丧还是其他,都是井井有条。 会食时,她也不去与下属一块儿吃饭害得别人吃个饭还得来奉承她。与她一起吃饭的是祁泰,这位仁兄在别人眼里是个没心没肺没眼色的三无之人,在祝缨面前倒能从容吃个饭。 祁泰的从容源于对祝缨的盲目信任,自从被介绍给了祝缨,祝缨本人一路高升,他跟着祝缨路南下再北上,就没有吃过亏。他也就意思意思地关心了一句:“今□□上没事儿吧?” 祝缨没有向他提赵苏的事,也没有问他想不想女儿之类,而是说:“还行,对了,你想过升官吗?” 祁泰不假思索地问:“大人要升了?” 祝缨摇摇头,祁泰道:“那我就还是这样吧。叫我出去对付别人,不用三天就得倒霉。” 三天是夸张了,但是不出三个月就得被人排挤完了。 祝缨道:“那就先这样吧。” 本想万一赵苏调不回来,祁泰作为鸿胪寺本身的官员,可以当个备选,推上去顶一下王丞的位置。祁泰既无意愿,王丞所管又琐碎,与人打交道的事很多,也确实有些难处。 祁泰重新提起筷子:“哎!” 饭后,祁泰回自己屋里去盘点杂事去了。王、阮二人陆续写完了自己的那份草稿,各将自己给夸了个亲娘看了都不敢信。 两人都将此事看做一种机密,官场上的升迁,在尘埃落定之前是越保密越好的,你不知道背后有什么人在盯着你。只要没有定论,别人就有下黑手的机会。有人是有竞争的关系,有人是有仇,有人干脆就是见不得人好。 人生百态,什么奇葩都有。 所以王、阮二人都盯着祝缨的门口,祁泰一出来,没见别人再进去,二人各袖了自己写的那份稿子,一边走一边还在心里打着等会儿同祝缨说话时的腹稿。 呯,在祝缨门前的长廊上相遇了。两人都不好再退,又一齐往前,有点尴尬地在门前谦让。 祝缨在里面看到了,说:“怎么了?都进来吧。” 二人进来,心中各盘算着:他来干什么?难道?我要不要另指一事,等大人这里清净了再来? 祝缨一看二人的表情,心里已经有数了,笑道:“都是自家人,来都来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本也想将你们二人一同请来的,有些话须得与你们说开了,才好做安排。” 二人面面相觑,王丞道:“大人是说?” 祝缨道:“朝上的事。降了那么多的人,必有递补,这一批人升了之后,他们留下的位子也要有人填补的。鸿胪寺也不能落于人后,最有资格的就是你们俩了。这个你们心里应该有数了。但事情成不成,还要看咱们怎么做,你们要携起手来才好。” 她故意将之前的话又简要说了一遍,以缓解二人的不自在。 王、阮二人对望一眼,一齐说:“请大人示下。” 祝缨伸出一根指头,道:“第一,咱们还有一点时间,他们必要先将上头的职缺先补了,再轮到下面的。” 二人都点头。 祝缨又伸出一根指头:“第二,空出来的缺位不少,聪明人也很多,过不多久必有人会想到这些缺。你们二人都是鸿胪寺的人,万一相中了同一个职位,自己人打自己人叫别人看笑话是假,耽误了自己的事是真。不如省些力气,一致对外。” 二人都说:“是。” 祝缨伸出第三个指头:“所以,咱们要减少不必要的消耗,不要绕弯路,一条直道打通。” 二人互看一眼,起身道:“大人一言,茅塞顿开!还请大人指点迷津。” 祝缨双掌下压,示意二人坐下,才说:“你们都是名门子弟,家学渊源,个中关窍本也不用我多言。只因你们都是鸿胪寺的人,我才想多说几句废话,以免遗憾。职位多得是,协调一下,商量着来。咱们鸿胪寺也为你们二人一起发力,咱们先前路给铺好了,回家一说,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近些年来,她对名门望族的了解也更深了些。一句话,儿子都比侄子亲,怎么敢说对所有族亲就一定会上心? 二人虽然有靠山,但是离有求必应还远着些,他们肯定没那个资本天天跑到族中显贵的家里协调要求。既不能老是去烦人家,也不好要求人家不干别的,专一为他打破头。 最好的办法就是,这边协调个差不多,拿出自己已经有所准备、有脑子值得栽培的态度来,这样成功率会高很多。王、阮二人是同批有机会的,最好私下沟通一下,你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不要为争同一个职位结下怨仇,互相拖后腿。 王、阮二人又想起立了,二人确实知道不少做官的门道,在祝缨这里相遇心中也确实有一点不自在。但是祝缨这样的协调,为他二人考虑到的,又是他们之前没有想过的。名门历史悠久,各种幕后的交易不少,但是凭他们二人是很难摊开讲的。所以各自心里,还是只想自己。 现在祝缨出面为他们组了一个局。 二人将不自在先扔在了一边,阮丞道:“还请大人不吝赐教,我二人……若有机会,往哪里去更好些?” 祝缨道:“分人。” 祝缨给他们的建议是:“你们已经是六品了,能换身衣服是当下最要紧的。只要你们需要,鸿胪寺必为你们助力。既然是鸿胪寺的人,相关的职位会更方便一些。” 其次是二人的家族势力在哪儿,就往哪儿去最方便。 最后,祝缨又说:“升职之后,少不了要宴请亲朋,如果手头紧,可以现在先从公廨钱里借一些。我为你们做保,不用利息,收回礼金后归还就行。” 二人心头一暖,这哪是“升职之后请客要花钱”,分明是“借钱给你们跑官,跑完了还钱”。 最后一点的不自在消弥了! 二人起身长揖到底。 祝缨道:“落衙后我要将今天的事向骆大人汇报,你们的事我也会提一提。要互助,不要内斗,好自为之。” 说完起身,一手一个将二人扶起,再将他们的手搭在了一起:“都是自己人,就算出了鸿胪寺也要互相扶持啊。” 二人都感动得答应了。 将要告退时,二人才想起来:我写的自夸文章还没交。一人一个,摸出文稿来双手捧着交给了祝缨,祝缨道:“好。” ………… 她答应了就会办,翻看了二人的文稿,心里有数。落衙后就直奔永平公主府,光明正大地说是来汇报一天工作的。 永平公主与骆晟一同接见了她,骆晟不方便挪动,与公主两个人都稳稳坐着。 因骆晟说了是祝缨给自己“救出来”的,永平公主缓过神之后对祝缨态度颇佳。祝缨问候了骆晟的身体,骆晟道:“还要静养,我如今又无事,累不着。” 祝缨笑问:“没向陛下报个平安吗?” 永平公主轻轻“啊”了一声。 “今天早朝,陛下将我们都叫了过去……”祝缨将今□□上的事对骆晟讲了,她记性很好,消息比其他人传出来的都要全面。 骆晟道:“今天邸报上没写,我正着急想知道呢。”他现在只知道大理寺卿倒了个大霉。 祝缨道:“今天的事儿明天邸报上就有了。” 骆晟却不傻:“邸报上没有你说得这么细的。” 祝缨笑笑:“对了,鸿胪寺里还有一些事。” 骆晟道:“你办就好。” 祝缨拿出了两张纸:“您才是鸿胪的当家人,我理事不过从权。都写在这里了,您慢慢看,有什么不妥的,还请示下,明天一早我去了就改。” 骆晟看了两眼,失笑道:“你办事有什么不妥的?我就不乱管了。咦?这王、阮二位又有什么事?” 祝缨道:“二位自到了鸿胪寺,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让补缺,我寻思着,万一呢?也不枉他们跟着您忙了这几年。从咱们鸿胪寺能走出去几个人,说起来也好听。门生故吏嘛!以后总有几分香火情,见面亲三分。” 永平公主问道:“他们为人妥帖吗?” 祝缨点了点头:“都是名门子弟,懂道理,办事还可以。他们的事儿还请不要对别人讲,拢共那些位子,盯着的人多着呢。” 若是放在以往,永平公主夫妇是不太在意这些事的,有人求他们了,他们视情况也帮一帮,没人求,如果顺便,也不会阻拦。现在不同了,自从女儿出嫁之后,他们就不自觉地关心一些以前不太关心的事情。 二人都表示记住了这件事。 祝缨又请示了骆晟,骆晟再三表示:“你这样安排就很好。” 祝缨道:“那我就不打扰您休养了,等下我去沈家知会一声,请教一下司仪署的事情。只要没有意外,明天落衙后我再到府上来,直到您痊愈回来。” 骆晟道:“有劳,有劳。” 祝缨对二人、尤其是公主,说了一声“告退”,离开了公主府。 出了公主府,她又真的去了沈府。 沈瑛脸上伤了,不见外客,又心系朝堂,在家里踱了半天的步。听说祝缨来了,他有些惊讶:“他?请吧。” 祝缨与他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祝缨从来不上他的门,突然到访,沈瑛有些惴惴。 沈瑛住的还是刚进京时的地方,祝缨自正门而入,一路到了正堂,在主宾的位子上坐下,微微摇了摇头。这地方,她现在倒是进来了,还成了座上宾。 沈瑛很快出来,老远就拱手:“子璋。” 祝缨慢慢起身:“沈公。” 沈瑛请她坐下,才试探地问:“将要宵禁了,子璋这是?” 祝缨道:“沈公病着,也不能对鸿胪寺的事情不知晓,我看他们未必能说得清,便来亲自说一说。” 顺口将鸿胪寺的事情简要说了,但没有说王、阮二人。二人的事情并没有提到台面上来,她便将此事匿了。 又说:“司仪署的事沈公更熟悉,有什么要安排的,只管对我讲,我去照办。有要奏禀提示的,我可代为转达。如果现在就有本要写,我可以坐等沈公写完。” 沈瑛心道,我有本,难道不会自己奏上去?还要经你一手? 他迟疑了一下,道:“眼下倒没有什么事。” 祝缨一笑,起身:“那好,对了,今□□上的事情明天沈公看到邸报就知道了。这几日若还有相关事宜,我还会再来,要是没有,我就不来打扰了。快要宵禁了,告辞。” 打定主意以后不会过来再继续跟沈瑛通气了。 等她回到家里,小鬼们已经都回来了,项乐捧着一份礼单跟在后面:“大人,公主府命人送来了些礼物。” 祝缨问道:“永平?” “是。” 永平公主还附了张帖子,帖子上一看就是史胤的手笔,以感谢祝缨救助了骆晟为由,给祝缨送了些谢礼。公主给的东西自不会差,其中最贵重的是一整套水晶杯盏,十几件装在一个特制的匣子里,凹槽都是比着杯盏的样子挖的,连匣子都能称得上是精品。 祝缨不客气地收了,又写了一封回帖,让家里明天给公主府送回去。 ……—— 次日,祝缨还是早早在到了皇城,在城门外就被通知,像她这样主官“病休”了的,副职如她得代替主官去皇帝面前当柱子。 祝缨捧着笏板也去上朝。 这朝上得让人难受,殿内鸦雀无声,偶尔一声咳嗽响起都显得那么的小心翼翼。声音上谨慎了,小动作、表情、眼神上却放肆了,眼神乱飞。 祝缨眼观鼻、鼻观心,老实站着,朝上没有说职缺安排的事。想也知道,一下缺这么多高品级的职位,必有一番讨价还价的。 今天被拿出来说的是京城里的事,郑熹在朝上把诸王里的三位给参了,参他们当街横行,纵奴伤人。 事情发生的时候祝缨正在皇城之内,压根不知道京城里出了这样的事。与她身份相仿的人,如果不留意,也是很难知道此事的——没接触。 鲁王暗道一声晦气,这又有他的事儿了,他忍着气,不情不愿地又请一回罪,说自己下回一定会注意的。他心里更生气了,他被削了封邑,心情一点也不好。回府里就打人出气,路上也不会谨言慎行,撞翻路人,或许有吧。 皇帝又骂了他们两句,想再骂郑熹的,忍住了。 然后是让各部各司奏事,大臣们也乖觉,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出头,皇帝于是点名。大臣们也都历练出来了,一个一个说得无关痛痒,要么是检讨,说回去之后勒令所有的手下谨言慎行,要么是趁机说自己副手打架被撤了,请求快点派一个过来分担。 实质上的事情都没怎么说。 皇帝越听越生气,骂了一顿:“以前问你们,你们也说没事,倒蒙骗我说是海清河晏!澄明安泰到当朝殴斗!还想让我‘垂拱’?” 非逼得人说出点什么来。 众臣的表情都绷不住,皇帝这嘴也不饶人,生生堵住了他们想好的说词。说一句,挨一句骂。 终于点到了祝缨。 祝缨道:“鸿胪寺卿骆晟与少卿沈瑛病假在家,鸿胪寺王、阮二丞往下各员恪尽职守,昨日无大事,故二人虽未到,公务尚能支应。臣昨日落衙后将节略报与骆晟,又知会沈瑛,二人若有异议,必有反馈,不致误事。直至骆晟销假,鸿胪寺都将如此行事。” 她也没有具体说什么事务,居然没挨骂,皇帝还点了点头:“嗯,你要再接再励,不可懈怠。” 将人群里一个叫段琳的给气得打了个嗝儿。 散朝后,祝缨回到鸿胪寺,一如昨日。王、阮二丞今天没有找他,他们都忙着手上的事。 直到落衙,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落衙后,祝缨又往永平公主府去了一趟,说了一会儿话,拿出个名单来:“大人面前,我就不绕弯子了,眼下是多事之秋,我想把咱们鸿胪寺的缺员给补上一些,多些人做事,以免人手不够出了纰漏叫人借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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