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养。这事干得太符合他的个性了,无人怀疑。 鸿胪寺也在安排冬至日的事情,虽然是百官一同出行,但是得留人值守。骆晟自己是必得跟着出去给太子撑场面的,沈瑛也愿意去。骆晟的意思,是要整个鸿胪寺同去,就留一个祁泰看家。 祝缨道:“咱们三人里须得有一个人留守,听闻当日政事堂是刘相公在御前,设若有急务,祁泰应付不了他。” 一听刘松年,骆晟、沈瑛头皮发麻:“他?” 沈瑛道:“还是子璋留守吧。” 骆晟马上说:“还是子璋。” 祝缨犹豫了一下,道:“这……好吧。” 分工完毕之后,祝缨叫来了赵苏:“冬至日我就不去了,你随他们去。” 赵苏道:“您为什么不去呢?” 祝缨道:“味儿不太对,老马盯着的那些人突然不见了。你,带件兵器防身。”她还收到了陈放的内幕消息,皇帝的情况愈发的不好。在皇帝与太子分开的时候,她选择留在离皇帝比较近的地方。东宫父子不会同时出行,宫里还有一个歧阳王。照最坏的打算来,就在这一天出事了,留在宫中对她更有利。 赵苏道:“是。” “放松些,有备无患。太子在深宫之中,身边戒备森严,只有出行的时候才稍有空隙。但也未必就会出事。” 祝缨落衙后又去找了郑熹,郑熹是京兆尹,他也不随太子出城,而是坐镇京城“维持秩序”。郑熹刚回到家,衣服还没换,只将帽子摘了,就在后宅与祝缨见面。 祝缨也没换衣服,到了却见郑川不在面前,岳夫人倒是在的。郑熹问道:“何事?” 祝缨道:“听说鲁王府有人结交绿林,我就留意了一下街面。有风声说,那批人不见了。” 郑熹道:“我也听说了,京城已加强了戒备。那个人已经癫狂了,不发一回疯是不算完的。太子又要出城,冬至日的祭祀又不能没有人主持。京兆府会派人监视鲁王府,不让他有机会出来阻挠太子。” 祝缨算了一算,结交绿林,也就搞个打家劫舍、行刺之类的勾当,总不能是扯旗造反吧?鲁王但凡有二两脑子,都干不出攻打皇宫这事儿。以鲁王以往的习惯来看,他是个会针对太子的人。 郑熹道:“不要焦躁,他的脑子未必能成。越平静、拖得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是。” 两人又低声说了一阵,祝缨才告辞出来。回到家里,又让家里的人近期都注意安全。皇帝病重的时候,人心惶惶,街上打架斗殴、偷抢拐骗的事情也变多了。她让女孩子们出门小心,要结伴而行:“这几天胡娘子受累,不必随我去应卯,只管伴着她们。” 算一算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祝缨觉得冬至日应该能够平安度过了。 ………… 到得冬至日,祝缨如常到了宫里应卯。 那一边,祭祀的人群也按时出发了,整个皇城都安静了不少。祝缨到了鸿胪寺,里面一片冷清。快要过年了,鸿胪寺也要过年,各种事务、各种款项进出,祝缨复核着前一天赵苏交过来的文书。 过了一阵,起身活动活动手脚,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忽然,她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声音。 乔三忙放下手中的火筷子,跑出去看,片刻之后,跌跌撞撞地回来了,进门跌了个嘴啃泥:“大人,不好了!太子谋逆了!” 祝缨心道:这不鬼扯么? 太子还用谋逆啊?就算皇帝这个时候想换太子,丞相都得拦着。一点争吵的风声没有听到,太子的位子还是很稳的。这个时候皇帝眼瞅就要死了,太子就能谋逆了? 他拿什么谋逆啊?禁军被皇帝来回调弄,太子根本指挥不动!在这种情况下,太子就算有心也无力。他等皇帝死就行了。 她果断站了起来,道:“稳重些,人呢?!都集合起来!” 已经有人探头探脑了,祝缨道:“都别看了!集合!我数十个数,晚到一步,我弄死他!” 十个数之后,鸿胪寺的人聚齐了。祝缨道:“跟我来!”她将人带到了鸿胪寺最牢固的一处房子——库房,让祁泰领头,与吏目们把门窗封好:“谁来都别理会,直到事态平息下来。又或者我来叫你们。” 祁泰问道:“那你呢?” “我得出去看看。” 牛金跳了出来:“我随大人去。” “不用,人多了太显眼,不方便。看好家!”说着,抬手抽一乔三后脑勺一记,“回魂儿了!假的!太子谋逆,何等大事?怎么会叫嚷出来?别跟着掺和!关好门!” 说完,提起下摆往腰间一掖,跑了。 以正常的政治逻辑,太子谋逆是丑闻。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是很忌讳说破的。无论哪一方,在发生的时候必然是沉默的。 有人要搞太子!嫌疑最大的一定是鲁王! 事情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的,虽然这宫廷里必然是发生过无数的阴谋争斗的,但是像现在这样还是非常罕见的。皇帝是多么的在意自身安全的一个人啊!现在皇城之内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皇城里除非特许没人能骑马、乘车、坐辇,所有人、哪怕是丞相都得步行。而皇城又是天下最大的一处房子了,靠两条腿跑路,能跑死个人。祝缨一个累赘不带,自己先火速跑到外面瞟一眼,观察情况。 只看了一眼,祝缨就印证了自己的判断——皇城乱了起来。一队人正在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的带领下往里跑,一边跑一边说:“奉诏!太子谋逆,我等来护驾。” 多一眼看拖拖拉拉的队伍,他们从西面往东跑,再转北。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一卷纸一样的东西,高高举在空中。 周围是惊讶的人群。一惊之后有人上前阻拦询问,有被推来的,有被砍伤的,皇城乱了起来。 这就不对了,护驾当然要往御前去,但是这又与镇压叛乱的方面是相反的。既然是“奉诏”,正常的流程应该是皇帝知道了,从御前降旨出来——如果紧急,来不及出正式的诏书,也要是手诏或者相应的印信凭证——凭旨意去外面调兵。 得先有一个旨意出去、调兵、然后执行的过程。 骚乱应该是从内往外的!现在这群人在皇城往宫城冲,是从外往内。 最重要的是,为首的那个人,她认出来了,是周游。 这就不是一个能干正事的人,哪怕太子真的谋逆,带队平乱的都不可能是他!他没这个本事。禁军里多少能干可靠的人,轮不到他显眼。 祝缨不再迟疑,拔腿就跑。她也调不来兵,就算出去找郑熹,郑熹手上也没有可用之兵。她直奔东宫而去! 东宫在皇城里,但又不在后宫之中,她身为外朝的官员,与东宫有公务往来,核实过了身份就可以进到东宫。再设法通过东宫往后宫去。 如果没有计算错误的话,这个时间是皇帝已经与喜爱的外孙女叙了一阵天伦,然后老人家休息,骆姳回东宫接着上她的课的时候了。歧阳王这个时候应该也在东宫,他一向是会关照着小妻子的。见到歧阳王,歧阳王就能带他去见皇帝了。 祝缨一路狂奔,到了东宫门口,将衣摆从腰间放下,拿出腰牌核实身份。东宫守卫很好奇:“大人怎么跑得这般急?” 祝缨道:“有件急事,办完了我还有旁的事。歧阳王殿下在么?” “在的,稍等。” 祝缨道:“急事,来不及了,我与你一同进去。把门关好。” 此时,东宫已经听到了一些嚣闹,歧阳王也出来了,看到祝缨,他大为惊讶:“子璋?” 祝缨道:“来不及多说了,殿下,东宫里有多少人?” “什么意思?” “马上关门!”祝缨上前一步,靠近了歧阳王一些。歧阳王有些吃惊,祝缨居然主动靠近他? “出什么事了?” “我长话短说,外面有传言,太子谋逆,我看不是。但是情况紧急,来不及细述了。今天,要么我与你一同死,要么一起活。您愿意赌一赌吗?” 歧阳王又将她仔细打量,祝缨道:“一句话,干不干,不干,我这就走了,就当我没来过,以后生死由命。”狗东西还相起面来了! 歧阳王心如擂鼓,眼前的局势他无法判断!他问:“你看得准?” “不准!” “干了!”歧阳王说。 “好,下令东宫严守门户,谁来都别开,别做了人质。殿下,能跑步吗?” “去哪里?” 祝缨道:“赶在周游他们找到陛下之前,先赶到御前!快!谁先赶到陛下面前,谁就赢了!” 太子妃的宫女此时从后面赶过来:“殿下,娘娘问殿下,发生了什么事。请殿下到后面说话。” 歧阳王道:“滚!”吩咐了自己的随从去回复太子妃严守东宫。 蓝德不知道从哪里也冒了出来。 他还要再叮嘱,祝缨道:“来不及了,你要跑不过他们,就完了。蓝德,帮太子妃守好东宫!” 歧阳王也学祝缨的样子,将下摆掖进了腰间,两人又开始发足狂奔。歧阳王边跑边指路,道:“走这边!近!” ………… 宫廷之内,另一群人也在狂奔! 阮大将军指挥着段婴,道:“快、快!” 本次,随同太子出城的有王云鹤、施鲲往下的六部九寺的主要官员,各衙司都留了人留守,留的多半是副职或是小官。皇帝眼看着不行了,大部分人想的都是在太子面前露个脸。 但是阮大将军不同与别人,他管禁军,必须坐镇皇城。 那一边,段婴眼看着周游发动了。在此之前,他还是心存侥幸的,因为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顺利。既无人告密,也看不出有额外的防备,鲁王的计划经过补充也还能看。等一看周游带的人,心都凉了。 皇城极大,周游能鼓动个一、二百人?放在皇城里就那一小点,段婴远远的在高台上看到此情此景,看着这蚂蚁一样移动的人,顿觉不妙。他不假思索地跑下高台,他要首告鲁王! 此时,皇帝在后宫、刘松年在御前、王云鹤和施鲲在太子身边,他找不到最高等级的人去告状。他脑子转得也快,又跑去找阮大将军。 阮大将军的年纪也不小了,听得此言便说:“是真的吗?” 段婴赌咒发誓,一个誓还没说完,就有禁军仓惶地跑过来报给阮大将军:“将军,有穿着禁军服色的人说太子谋逆……” 阮大将军道:“我知道了!” 他马上下令,让所有禁军不得擅动。然后是下令:“关闭一切宫门!” 调人将“乱兵”围起来,接着,又召集了三百甲士,阮大将军的屋子外面,一面大鼓被抬了出来,两个健壮的军士敲着鼓点。听到鼓声,禁军也动了起来。 阮大将军最后对段婴道:“你与我来!” 他要带段婴到御前,眼前这个事儿,他自己不能做主。 然而阮大将军年纪又大了,在皇城里还穿着整齐,这更影响了他的行动。招来一个高大魁梧的兵士,背着他,往皇帝的寝殿奔去。段婴也只能张口气喘地跟着跑。在他们的身后,是一群披挂整齐的士卒。 一行人撒开了腿拼命地跑。 有阮大将军开路,一路通行无阻,寝殿在望时,忽见两个皇帝亲卫正往外跑,一见到他登时大喜:“大将军!陛下宣!” 阮大将军从士卒背上滑下来,问道:“陛下受惊了吗?” 年轻的亲卫道:“宣大将军。” 到了皇帝寝殿外面,阮大将军惊愕地发现这里已经围了一圈的禁军了!皇帝的亲卫小崽子们在禁军的后面,也都紧张地执刀而立。一见到有甲兵来,所有人都反射性地抽出了刀、将刀刃对外。 阮大将军道:“停。”所有人停下脚步,只闻喘气之声。 殿内鸦雀无声,阮大将军中气十足地喊到:“陛下!臣来护驾!” “烦死了!吵什么?进来!”一个同样中气十足的声音说。 刘松年! 阮大将军命人看好段婴,自己到了殿外,再请示一声,得到允许后进到殿内。殿内一片安静,只有几个内侍静立。皇帝的亲卫们都在外间,只有刘松年还在皇帝床边。阮大将军心中打颤,皇帝不吱声,是暴怒的前兆。天子一怒…… 再往里走了几步,他就看到了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是歧阳王,他现在应该已经回东宫了,现在正扶着膝盖大口地喘气,好像才跑了二里地。另一个是祝缨,也是满面泛粉,额角沁汗,也在大喘气。 刘松年没理阮大将军,年冷着脸问祝缨:“你是怎么在东宫的?” 祝缨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来:“哦,梧州,重新长出灵芝了,拿给,刺史大人看,好给,陛下报喜来的。今天、日子、好。” 阮大将军一噎:“这是要做甚??” 刘松年道:“你怎么来的?” 阮大将军道:“段……陛下……” “睡着了,小声些。” 阮大将军低声将段婴的事说了,祝缨与歧阳王听了,对望一眼。歧阳王略一惊讶,旋即点头。祝缨不动声色地平复着呼吸。 刘松年冷笑道:“早不首告、晚不首告,眼看不成了,才想起来首告吗?” 接着对阮大将军说:“那个周游,要活口。派人,请鲁王进宫。只许他一个人来。派人去各王、公主府邸,让他们闭门不出。你再派人,出城迎接太子殿下回宫。” 阮大将军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一声,有人又跑去通知。 阮大将军看了一眼段婴,心道:他来得确实有些仓促,但是万一他也是才知道的呢? 再进殿内,阮大将军又小心地恭请圣安。在这个时候,再睡就说不过去了吧? 刘松年道:“你来。” 阮大将军到了床前,心中不详的预感冒了出来,低头一看,皇帝安静地躺在床上,胸口已经没了起伏。阮大将军微张了口,眼睛湿润了:“这……” 刘松年道:“噤声,太子殿下还没回来!鲁王又谋乱!这个时候你要稳住。” “哦,好。” “先秘不发丧,等太子与老王他们回来再说。” 阮大将军点了点头。 刘松年道:“你们现在都不能离开!” 祝缨把灵芝匣子又收了起来,靠着一边的柱子站着。阮大将军问道:“现在怎么办?” “周游那个畜牲,拿下来,与段婴都放到偏殿里先看起来。鲁王也要拿下……”刘松年一条一条地说。又让蓝兴往后宫里传旨,就说前面发生了一点小意外,皇帝不往后宫去了。再下令,把皇城所有的城门都关闭了。 阮大将军道:“门已经关了。” “就等鲁王了。拿下鲁王之后,封了鲁王府,以防有人走脱。王妃等都要好生看管,不可怠慢。等鲁王回来了,无论太子殿下回没回来,都召诸王、公主过来。传令郑熹,维持京城安稳。传令。关闭城门!” 外面来报:“周游已拿到。” 刘松年对祝缨说:“你不是大理寺的么?审他!与鲁王还有什么勾当!他们对太子殿下还有什么阴谋!” 蓝兴一个眼色,一个小宦官哆嗦着给她送了一壶茶水,祝缨提着茶水往外走,边对刘松年道:“你得给我两个人。” 刘松年点点头,蓝兴这边了两个小宦官,阮大将军这边来了俩亲卫小崽子,一同与祝缨到了偏殿去审问周游。 周游一脸的污汗,头盔也掉了、头发也散了、衣服也扯乱了,身上还有几处伤,被四个禁军健卒押着。一见祝缨,他先没有认出来,等祝缨打了招呼,自报家门,他想起来:“原来是你!” 祝缨道:“是我,你当年在京城嫖-娼沾上了命案,就是我查证事实还你清白的。我问案你也知道,不会冤枉谁,咱们长话短说,现在什么情形你也知道。痛快地说吧。” “哼。” “我不对犯人用刑,但是眼前情况特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 “要打便打,要杀便杀!” 祝缨摇了摇头:“我没时间同你耗。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但是如果你不说……来,把他扒光了,给它阉了。” 亲卫小崽们眼中流露出惊惶之色,小宦官卷起袖子就动手!周游被健卒押着,动弹不得,大声骂道:“你是什么猪狗!竟敢做此丧心病狂之事!我还是将军!我……” 小宦官手上不停,裤带松了,周游终于不骂了,一脸的恐惧:“我说!” 亲卫小崽都是识字的,开始在一旁记录。 祝缨拿着口供,弹了弹纸张,收走了:“你胆子长得地方比较特别。来,伺候周将军把衣服穿好。嘴巴塞上,别让他咬舌自尽。” 周游眼中现出怨毒之色。 提着口供,祝缨拿去给刘松年看。刘松年看完了先是骂:“废物,连鲁王都能利用他!”周游不知道城外是什么人负责的,只知道是群绿林。今天动手。 骂完周游,刘松年问祝缨:“怎么问出来的?” 祝缨道:“他胆子吓没了。太史公确非常人。” 刘松年没空搭理她,因为外面来报:“郑京兆已经拿下鲁王了。” 郑熹也没想到鲁王的胆子是这么大的,他本以为这些人搞事,应该是在京城捣乱、袭击出宫的太子。哪知鲁王是带着人直奔宫城! 郑熹也是几十号人,两下厮杀了起来,里面禁军关着门肃清宫廷,也不出来帮忙。亏得郑熹有家底,不全指望着京兆的衙役,他还有些家仆。温岳、金家父子又闻讯赶到,才制住了鲁王。 刘松年道:“让他把鲁王押过来吧。”又下令,午膳照样传。看了一眼殿内诸人:“便宜你们了。” 祝缨心说,好,又能吃上御膳了。 皇帝是不可能再吃东西了,别人也没心情吃,祝缨心宽,狠狠吃了一顿。等她吃完饭,碗碟撤去,郑熹才赶过来。 看着祝缨正在擦嘴,手边放着一杯香茗,郑熹也是跑得气喘吁吁,见祝缨这个样子,差点没气着。 刘松年此时才说:“可以宣诸王、公主等入宫了。来了之后先不在到殿前,都让他们在那边的宫里候旨!”又发出命令,宣谕皇城内的各官吏人等,叛逆已平。 部分命令以政事堂的名义发布,部分旨意以皇帝的命令发出。他自己就是个笔杆子,不用别人,抬手就写,文辞流畅。皇帝的许多旨意本就是出自他手,外间什么也看不出来。 刘松年又对郑熹说:“你带人,再去迎太子殿下。” 郑熹看了祝缨一眼,刘松年道:“你不用想他了,现在不能走漏消息,他哪里都不能去。” 郑熹匆忙出去,出城二里,遇到百官会同禁军护送太子回城。他一眼就看到了太子身边的郑川,这娃身上染了血色,郑熹心头一紧! 近了才发现郑川行动无碍,以眼神询问,郑川道:“不是我,是杜世恩受伤了。” 第327章 分赃 自己儿子没事、太子也没事,郑熹放心了,正一正衣冠,上前拜见太子。 太子坐在车上,从帘内露出一个脸来。他脸色煞白,车边是王云鹤、施鲲等人,再往外一圈则是神情紧张的护卫们。百官、东宫属官也都簇拥着他。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对郑熹道:“免礼。你、你怎么来了?” 郑熹道:“奉旨,接殿下回宫。” 太子长出了一口气:“哦、哦,好。” 郑熹又问太子身体如何,一旁郑川代答,说是受了惊吓,幸亏有护卫以及宦官杜世恩的拼死相救。郑熹又关切地询问伤者如何了,要好好带回京城医治。 太子道:“还好,让他们到后面歇息了。” 郑熹于是请太子安坐,启程回宫。他自己先到了太子车上,说了一句:“鲁王谋逆,现已被拿下,一切平安。” 太子猛然坐起:“他又干什么了?阿爹呢?东宫呢?我儿如何?” “他们自然是在宫中的,宫中有刘相公与阮大将军在,宫中太平。” 太子放心了,郑熹道:“臣去告知王、施二位,好有个准备。” “哦,好好!” 郑熹与王、施聚到一处,弄了辆车,往里一钻,王云鹤劈头便是一句:“宫中如何?” 在郑熹出迎之前,宫中已经派出禁军前来相迎了,按那个时间来算,宫中当时是不可能知道太子这儿已经出事了的。要么是有人首告了行刺,要么是宫里也有变故,然后才想到来护卫太子。王云鹤问了禁军两句,就猜出来是宫里也有事了。 郑熹道:“尽在掌握中,鲁王已被拿下。刘相公在御前。不知殿下这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施鲲不答反问:“果然是鲁王忍不住了么?他自己恐怕还不能够吧?有党羽么?” 郑熹简要地述说了一遍:“鲁王买通了周游,千防万防,没防着有人在皇城里面发难。祝缨奉歧阳王到了御前,而段婴找到了阮大将军首告鲁王谋逆。” 王云鹤重复了“首告”两个字,厌恶地笑了。 施鲲问道:“陛下如何?” 郑熹面不改色地道:“安卧榻上。” 施、王二人稍稍放心,再问如何应对以及具体细节。郑熹道:“我只在宫外拿鲁王送到宫中,知道得并不清楚,只知道诸王、公主正在被召到宫中。” 王云鹤道:“也罢。都到宫里看着也好,免得再生出事端来。鲁王府围住了吗?” “京兆府帮同禁军已然将鲁王府围住,其余诸王、公主府邸亦有禁军守护。太子殿下这里呢?” 王云鹤沉着脸道:“防守看似严密,哪知竟是不中用。”这是他也没有想到的。 太子与百官出行,护卫也是乌泱乌泱的,谁都没想到会出事。凡帝后、太子、诸王、重臣、贵族等出行,总有许多城中百姓、山野乡民围观,一般是不会去禁止的。弄那么一套礼仪,就是要宣扬威德,不但允许人看,皇家还要不时让御用的画师给画下来传世哩。 除了围观的人,一些官员还会有仆从跟随。比如诸王就不可能只有他们自己,重臣里有许多老头儿,也得有人伺候着。 无论祭什么,“闲杂人等”都不会少。 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让人靠得太近冲撞就是了。 这是惯例。 哪知惯例出事了!现在是冬天,男女老幼都比较闲,所以有些壮年男子围观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护卫的警惕。在人群挨挨挤挤往前蹭的时候,也只是被正常的呵斥:“退后点!” 而一些官员的随从也是窝在一旁不远处,就更是很自然的事了。 到祭祀开始的时候,礼乐大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在祭祀上,百官还得跟着太子的节奏行礼。刺客就是这个时候冲出来的。 刺客有两拨,一拨是围观的人群里蹿出来的,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另一拨则是从官员随从堆里摸到靠近太子的位置再发难的。 事出突然,第一拨造成了极大的混乱,第二拨则杀得很近,伤了几个人,还撞飞了三个白胡子的老臣。最后是杜世恩挡到了太子身前,挨了好几刀。随后,刺客被拿下。 郑熹问道:“审了吗?” 王云鹤道:“事态紧急,还没来得及审。” 郑熹点了点头,左右看看,与两个白发的脑袋凑到一起,轻声说:“陛下驾崩了。” 车内一片寂静,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声音、马蹄声打到天街上的声音、马喷出响鼻的声音与偶尔一声人咳嗽的声都清晰地传了进来。 施鲲道:“安卧……” 人死了,自然安得不能再安了。 二相的脸色都非常的难看,郑熹道:“还请速行。” 王云鹤问道:“在鲁王事前,事后?” “我亦不知。是真的不知道,或许刘相公能知道?”郑熹双手一摊。 二相直地盯着他,郑熹此时问心无愧,目光一片坦然。王云鹤突然提高了声音,说:“让他们走快一点!” 施鲲道:“要安抚百姓。” 王云鹤道:“只说动乱已平。一切准备停当,再昭告天下不迟。”明摆着是“秘不发丧”了,完全可以再多拖一天。王云鹤又暗中下令,与鲁王、周游、段婴相关的官员,凡在队伍中的,进京之后都要悄悄扣押。 ……—— 车队沉默地加速赶路时,宫中也是一片寂静。是个人都知道宫里出事了,太子谋逆?听起来就不太靠谱。一通杀之后,宫门都关了,留下值守的官吏甚至不能回家,也有缩在小厨房烤火的,也有悄悄串联打听消息的,却又都不敢公开走动。 祝缨掰开一块糕饼,宫里的饭真好吃!她递了半块给歧阳王,歧阳王板着脸摇了摇头。 祝缨道:“膳食没动,外头会起疑的。诸王公主现在在那边殿里,万事都要小心。”皇子跟太子出去了,留京里的是几个老一辈的亲王,是真身体吃不消请假的。让他们察觉到什么,闹起来比皇子麻烦。 歧阳王道:“我明白的,吃不下,你多吃一点儿吧。”他又看了床上的皇帝一眼,难过、思慕都是有的,更多的却是焦虑。也不知道他的父亲怎么样了。 刘松年突然说:“为王父尸。” 歧阳王勉强地挤出一点微笑,吞毒药似的又咽了半块,祝缨给他倒了杯茶递了过去,歧阳王接了,缓缓啜着。 刘松年对祝缨道:“你倒吃得下。” 祝缨道:“我该操心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有你们操心,我再没有不放心的,不但吃得下还睡得着呢。”说着,起身往一边屏风后去。 屏风旁边站着一个小宦官,小宦官又带着几个捧盆的宫女。 祝缨对他们说:“不用你们。” 搁这儿大半天了,还吃了一顿,人有三急。皇帝出恭的地方是临时的,用屏风围了起来,一只很漂亮的马桶放在那里,马桶上面有个椅子,能坐。旁边一个架子,上面摆着裁好的素色细布。 祝缨飞快解决完,宫女捧了盆来洗手,宦官来熏香。祝缨一边擦手一边说:“一会儿马桶该倒还是倒。” 刘松年往后退了好几步,说:“就是这样。” 歧阳王见他们两个竟不见慌乱,不由有些羡慕。刘松年却说:“殿下,接下来就该忙起来了。” 歧阳王忙上前请教,刘松年请他坐下,对他说:“太子殿下会带着百官回来,一旦回来,且还不能发丧,您要陪着太子殿下安抚诸王。等一切准备好了之后,再昭告天下。” “要我做什么?” “要心中有数,分清主次,一层一层来,先定名分,再稳朝局、安人心,赏罚并用……” 两人叽叽喳喳,蓝兴内心煎熬,他看了看祝缨,这货居然坐在一边打起坐来闭目养神了。蓝兴不动声色地往祝缨身边靠了靠,刚提起脚尖想碰一碰她,祝缨突然睁开了眼,转头看向他,把蓝兴吓了一跳。 祝缨对他点点头,蓝兴轻叹了一口气:“这宫中……” 祝缨道:“你准备好就是。” 蓝兴看了歧阳王一眼,祝缨摇了摇头。 阮大将军将整个宫中巡了一圈,回来说:“一切如常!都叫他们在屋子里不许乱动了,谁动谁就是鲁逆同党!禁军今天当值的还接着干,等局势安稳了再轮换。” 眼见日头偏西,一筐一筐的蜡烛抬了上来,宦官们开始点灯。 灯都点上的时候,太子回来了! 刘松年站了起来,祝缨重新睁开了眼睛,刘松年道:“殿下,请与大将军将太子、丞相带到这里来吧。今晚咱们是不得睡了,得拿出个章程来,明、后天才好行事。” 祝缨站了起来:“那我回鸿胪寺睡觉去了。” 歧阳王想留她,刘松年先开口了:“想得美!我熬夜,你也得陪着!” 祝缨道:“我又没什么用……”等太子回来了,他们聊的肯定是新旧交替,是清算、是分赃。她找歧阳王当然是为了挣一份功劳,但这份功劳不足以让她点天下这盘大菜。 刘松年不搭理她,她只好拣了根柱子又贴着站了。 歧阳王与阮大将军出去迎接太子,远远看到太子身后跟着一大群人。 歧阳王愉悦之情才起,却发现昏暗之中看不清大部分人的脸,那是一片黑黢黢的阴影,心里忽然打了个突:这百官之中,有多少人是能听我父子号令的呢?听话的人里,又有几个是能担大任的呢? 歧阳王愉悦不起来了,不用伪装悲伤嘴角先耷拉了下来,面上一片忧虑之色。 太子还在被刺杀的余韵中没有出来,看到儿子完好无损,放了点心,道:“你阿翁呢?” 歧阳王道:“在寝殿等着您呢。两位相公,请。京兆,请。” 他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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