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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欢谁?给姚臻愁得白头发都多长了几根。 听到问太仆,姚臻终于不那么愁了:“九卿重臣,得陛下来定夺,我可管不了。” 冷云又问别人,冷不丁后背冒出来一个记忆中的声音:“你想去太仆寺吗?” “也行啊~”冷云习惯性地答了一声,答完觉得不对!这场面似曾相识。 别人已经对着他的背后拱手作礼了:“郑相公。” 冷云嗖一下跳到旁边:“你怎么还这样啊?小时候就这样!” 郑熹道:“到时辰了,走了。” 说完,率先迈步。 冷云在后面对祝缨道:“哎,他过来吓我一跳,就是为了说这句话?他故意的吗?” 祝缨也笑着摇头,郑熹与冷云相处必是心情愉悦的北北。 但是,很快,刚才说笑的人就笑不起来了。 皇帝朝会上要处理的政务有一部分是事先已经上了奏本,皇帝有了预案的。今天他就拿了两件说事—— 第一件很正常,给次子封为齐王。 第二件则是把太仆寺交给卫王管一下。 本朝没有皇子不能插手政务的例子,相反,亲王、皇子、宗室到一定年龄之后,是要参与政务的。不过有的就是上朝跟着议一议政、多数是旁听,有的领具体的官职。但是皇子一般不会离京赴任。宗室们则是会出京。 比如太子,做郡王的时候就遥领梧州刺史。 卫王出列,领了这个差使。 所有人都在等着卫王会有什么行动,他却什么都没动,连陈萌留下来的太仆寺的人员也没有变动。他先去了陈府,以向陈萌请教的名义在陈府呆了大半天。此后断断续续地去陈府,有小半个月的时间,到了八月末,才去得比较少了,但也把陈府给跑熟了。 时入九月,田里的庄稼颜色已变作金黄,京城中也有了一点点传闻——穆皇后好像在给齐王择一贤妻。 祝缨听到消息之后,觉得此事与自己无关,她对齐王妃的兴趣还不如眼前的被子大。 祝青君回来了! 她五月动身,九月回来,走的时候赶紧很急,回来的时候放缓了点行程,在梧州又转了一个多月。她不但将别业、外五县、内三县的大致情况看了,还给祝缨带回来了家里准备的好些东西。 祝缨虽有信说不必给钱给粮,张仙姑还是给她准备了好些日常用品。张仙姑用百多片各色布片给她拼了张被面,用别业自己织的细布做里,做了条被子让祝青君带给祝缨。 祝缨先不去看祝青君捎来的书信等等,将被子摸了又摸,低声道:“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第343章 神似 与祝青君一同回来的还有项乐,两个人的颜色看起来都略深了一点,祝青君还长高了一些。二人一番奔波,竟比以前更精神了。 祝缨的感慨也只一阵,她很快收拾好了情绪,将被子叠放在书房的卧榻上,问他们:“路上还顺利吗?” 项乐道:“是。去的时候拿着小娘子的印信,一路畅行无阻,回来的时候是以苏县令的名义,也无阻拦。苏县令她们也有信带到。” 这次是带着任务回去的,回来时书信、文件太多,两人还带了口小箱子到书房,不停地从里面拿出东西来给。 祝青君挑出两封信:“这是苏县令单给小妹的,这个是山雀家口述、我代笔写给林风的。” 然后是很厚的张仙姑、花姐等人仔仔细细写的家书,每一封都非常的厚,还有苏鸣鸾等人单独写给祝缨的信。 项乐道:“塔郎家的头人还问,想把阿发送来,可行不?苏飞虎也说,他也有儿子可以用,问要不。” 祝缨点一点头,问道:“还有呢?” 祝青君又从里面拣出一叠稿子:“这是老师同江娘子的新稿子,说是又有一些新发现。” 祝缨问道:“小江的新发现又是因为什么?” 花姐有新发现很容易理解,人总是不停地在生病,治病的过程中不断改进方法是很正常的。小江可是仵作,她的发现总不能是靠闭门造车吧? 祝青君与项乐对望了一眼,轻声道:“那个,死了点人。” “详细讲讲。” 祝青君道:“额,也不严重的,就是头先艺甘家,他们往远处走了,他们家原本的那块地挺好的……” 艺甘家原本占的是一片很不错的地方,艺甘家身为花帕族的一支,干架的本事稍逊于人,所以选址就是在“一线天”后面的开阔地,方便防守。同时他把女儿嫁给索宁洞主也有借新女婿势力的意思。 不幸索宁洞主遇到了祝缨,整个索宁家都没了,艺甘洞主带着整个寨子连夜跑路,将挺好的一片地方空了出来。当时祝缨出于种种考虑,又念及自己手上的人口也不太够占这一片地方的,没有去耕种,只是派人去零散地放牧。 当时,路果、喜金等人看着祝缨与阿苏家瓜分了索宁家就眼馋,后悔当时没参与。索宁家没了,还有个跟索宁结亲的艺甘,两家就想撺掇着趁胜追击,再把艺甘家给瓜分了。当时祝缨没同意。 祝缨在的时候可以压制得住,祝缨一离开,苏鸣鸾也不能管得住舅舅听话,更管不住郎锟铻的舅舅。山雀岳父还稍能自制,想到祝缨没让干这事儿,他忍了。 路果与喜金就在春天联合起来,想着把祝缨对付索宁家的手段再用到艺甘家身上。地盘他们不太在意,但是想掠夺一些人口充实自己的寨子。现在的人,种田做工比拿来祭天划算。 结果就玩儿脱了。 祝缨与苏鸣鸾的毅力和手段是这两个人根本不能比的。 且祝缨与苏鸣鸾的声名颇佳,祝缨说是放奴就是放奴,别业里没有带枷的奴隶,人人都有地,多少能穿上衣服、差不多能吃上饭、住上不漏风的房子。断事公正、处事公道。苏鸣鸾虽带着点儿头人的习气,但只要说了,也基本能做到。 路果与喜金则不然,他们对自己的奴隶,虽然哼哼唧唧也释放了,实际上做起来是没有那么好的。看着奴隶不顺眼,也是打骂的,收租也重、劳役也繁。陈年旧弊颇多。当然,比以前是好不少。 但是这样对艺甘家的奴隶是没有太大的吸引力的。 他们也是花帕族的,也不怎么能打。艺甘家本来好好的一片地方,让出来虽然是“自愿”也是忌惮,但忌惮的不是这两家。眼见两家打来,艺甘家带着几分悲壮,一群“哀兵”把两家打了个七零八落。 艺甘家趁势反攻,反掠了两家一些奴隶走,亏得苏飞虎靠得近,发现得及时,把舅舅抢救了回来。两位舅舅灰头土脸,还想再纠结外甥给他们报仇。被另外三家给按住了。 祝缨问道:“别业里还安全吗?” 祝青君道:“老侯叔去接应了一下,没与艺甘家打起来。老师不让!老师说,您是让他们守家,没让撩架。江娘子也说,咱们不是别人的打手。” 说着,她又拿出两个非常厚的本子出来:“回去一趟的见闻我都写在这里面了。” 项乐看了,暗道一声惭愧,他也写了,但只写了七页纸,比较简单。 两人把稿子都交了上来,又简要说了些其他的情况。别业里的收成是一年比一年好,地渐渐地开熟了,人口也长了不少,孩子多了好多。 祝青君道:“不过,一亩田也就打这些粮了,再多也难,人多了,就得再开荒了。” 别业里的作坊也开得不错,之前山下那位刺史一番折腾,倒把山里的作坊给逼得基本什么都能做了,附近的寨子也都往这边来买,匠人的手艺越发的长进了一些。虽不及山下大城的精致,自己用是足够了。 祝缨又问道:“糖坊呢?” 项乐道:“利润稍不如前,您不在,总有种种不便。不过又多开了一些作坊,利润的总量还是可观的。张府君也不作践人,县令们也都好。” “盐的事儿呢?” 祝青君道:“苏县令已经找着了地方,就是制盐的手艺还差着些,没什么利润。都写在里面了,我画了个图。” 祝缨点了点头,有没有利润的不打紧,能自己做就行。 既然都写了,她一会儿看看就行了:“这些都留下吧,你们呢?家里怎么样?” 祝青君就说老师他们都很好,江娘子家的小姑娘满地跑,之类的。项乐也说家中还好,除了自己的儿子不认识自己,被吓哭了。 祝缨道:“你离家太久,是我耽误你啦……” 项乐忙说:“不追随大人,也是这般的。商户人家,哪个不是一走就离家多日的?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追随大人之后,他们的生活总比我小时候强得多了。” 他的母亲还问了女儿的归宿之类。这个项乐不打算跟祝缨提,大人不近女色,心无旁骛的,说这个事是真没意思。且看妹妹的样子,也没想给人做妾。害!就招赘算了! 祝缨道:“这件事我记下了。你们一路都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两人都退下,祝青君去找苏喆等人,项乐去找妹妹。 留祝缨在书房里拆信。 每个人都写得特别的厚,花姐写了二老的生活、别业里的大小事务,又写“小江住习惯了,帮了我很多的忙,别业里也只有咱们几个人知道衙门是怎么办事的,别业内几个管事,只能算勉强。只能边干边摸索。学生们越学越好,有些担心以后自己没有什么能教他们的,耽误了孩子。” 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别业的底子薄,如果能多给她哪怕一年的时间住在别业,必与现在不同。祝缨惆怅。 张仙姑叮嘱的就多了,衣食住行,样样都说,还说自己养了一笼鸡,每天都现拾鸡蛋来吃。最后说“别给家里省钱”。 此外祝大、小江等人都有书信,小江写“大理寺应该能用得着验尸的经验吧?我又整理了一些。本来我还担心令姐心软,不能狠下心来惩罚不良立威,她倒做得不坏。” 祝大则问祝缨什么时候能回来团聚。连侯五都捎了两张纸,说自己会看好家的。 苏鸣鸾则详细地写了舅舅们惹事的过程,与祝青君说得差不多。 苏鸣鸾写了自己的感悟:不能由着他们这么作!我如今常常从睡梦中惊醒,因为梦到了有一天我们扩张得太顺利了,下面的人太自信,每个人都想分到一个寨子当寨主。可子又有子、子又有孙,怎么可能人人满意? 可是人人趋利,一旦尝到了甜头就怕停不下来了。或许因为我是女人,没有什么退路,一旦遇到挫折,我会承受更多的责难,所以我不能冒进。但是如何应对这样的情况,我也没有特别的好的办法。能想到的只有从一开始,就刹住这股风。 但是这样又会把所有的“自己人”都限制在这一点点的地盘上,就容易内斗。实在不行,就只好让想斗的人出去斗,死一死,消耗一下了。 就很愁! 只有这封信让祝缨沉思,苏鸣鸾说的,她早就想到了、看到了。不但是外五县,整个天下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勋贵子弟越来越多,食利者越来越庞大,对外扩张总有个极限,停下来就兼并,再接下来就是民不聊生,然后就是动乱了。 路果与喜金其实是凭直觉选了一条在他们的处境中能选的“正确的路”。 祝缨把这些信放到一边,又看祝青君和项乐带来的报告。其中大部分的情况都是她有心理准备的——差不多各项情况都有所下滑。没有了刺史的强有力的支持,下滑是肯定的。能维持就不错了。 当然也有好的地方,祝青君说,梧州、吉远府的感觉比别的地方都好,男女和乐。姑娘们识字的比别的地方都多,有管事的女人,女工也多,女人们不像别处那样会避人。别业的人口增加的一个来源竟然是一些跑过来“避祸”的人,其中很多是女子。祝青君的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舒展。 又写别业的事现在主要是花姐在管,别业内仓储丰盈,只有一些口角、打架的摩擦,目前还没闹出过人命。下面的小寨里倒有两桩凶杀,但是小江给破案了。“庄丁”打猎打人都是一把好手,也很听话,侯五对他们按时训练。巡逻得都很上心,且很尊敬祝家人,没有发现所谓壮丁无视老两口和花姐等人的“以下犯上”的情况。 祝缨暗道一声惭愧,害!她在京城就干着“以臣挟君”的勾当。 项乐主要写了内三县的情况,此地如今已是吉远府了,但是他们还是习惯称之为内三县。内三县开荒的情况不错,人口也多了不少,项乐还写了一府三县的官员情况,官声如何之类。又去官学看了看,最后说“可惜府里的番学没了,不过朱大娘在别业又开课收徒,番学里的医学部仍在,各家又送子弟到别业,仇文不上山,苏灯情愿到别业授课,又收了二十个学生教授原本的课程”。 要是我现在还在别业就好了!祝缨心想。 祝缨将这些字纸都收拢好,依旧放到箱子里,盖上箱子,手指敲着箱盖。 做大理寺卿,官儿升了,可能做的事比当梧州刺史的时候少多了! 祝缨有一种申请外放的冲动,至少在地方上,她能说了算。 她最终压仰住了这种冲动,转而给南方写了几封信。先是对别业的事务进行安排,再三叮嘱,不可冲动“兴兵”,家底子薄,没个人统筹容易把自己给耗死。让家里人别担心自己,自己在京城稳一稳,会相机给别业一个交代的。让家里人都保重身体,不用给京城送钱了,她有。 再写信给苏鸣鸾,说她担心得有理,不但梧州这样,山下也是这样的。所以她现找的路子就是耕织之外,再添一个“工商”。成不成的,试行起来感觉也还凑合。以后再出现问题,那就再去解决!凡事不能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好在咱们都还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孩子也会沿着这条路走下去的。 写着写着觉得全是股王云鹤的味儿。放下笔,自己也笑了。 既然写了,就将要写的都写完,还得写信安抚一下喜金等人。再回山雀岳父一封信,老头儿听说祝缨给他儿子林风也弄了个官,特意致谢。祝缨也不客气地回信给他派差:盯一盯喜金和路果两个人。 还有郎锟铻,告诉他,阿发年纪太小了,再长大一点她再看看吧。不管怎么样,她都会代为谋划的。 诸如此类。 ………… 写完信,祝缨特意又派了祝文带上两个人,又携两箱皇帝赐给她的东西,再添一些金帛之类,凑了一船的东西,往南方送去。如今是九月,即使遇到各地刺史进京河道拥挤,他们在十一月末也能到梧州了。 正好能赶上那边准备过年。 上两年都是家里给她送东西,今年也得她给家里送些东西才好。 打发走了祝文,祝缨便开始清点祝青君和项乐带回来的“南货”。项家这些年背靠着祝缨委实发了一笔财,虽不是过年,又打点了一些东西给祝缨送过来。 此外又有张仙姑给准备的很有特色的灵芝、南方的草药、水银朱砂之类,又有大量的果脯、蜜饯。祝缨将这些东西看了看,从出拣出一些,分了几份,命往几处人家送去。 只有刘松年家是她亲自去的,拎了朱砂等几样,刘松年更喜欢梧州的甘蔗纸和土布。 接下来,她依旧是上朝、办公。 这一日,刚散朝,祝缨走在回大理寺的路上被一个人拦下了,祝缨先开口,道:“李兄?” 李彦庆抬手为礼,对她说:“打扰了。” 祝缨还了半一礼:“这是有事?” “是,有事相求。” “不知是什么事呢?” 李彦庆道:“是有一些鸿胪寺的事情想请教的。” “这边请。” 祝缨将他请到大理寺,先对大理寺的人说:“还照昨天安排的来。”然后带李彦庆去了自己的房里,请他坐下。 李彦庆接过了茶,道:“祝兄知道的,安德公主又薨了,此外还有一些事,沈少卿忙得不可开交。可今年外番又多了起来,他们没赶上年初正旦恭贺陛下,如今倒有几个接着了陛下登基的消息想来道贺的。我想请教一下往年都是怎么办的。像这样特殊的情况,祝兄有什么指教吗?” 祝缨听他没说冷云,就知道这也是“春秋笔法”。冷云比骆晟强些,但也不是一个可以闭着眼睛追随的主官,做他的下属如果想做事,得自己动脑子。便将自己之前做的合盘托出。使节之外的商贾安置,连同赵王旧邸的用处之类,都给李彦庆讲了。李彦庆感慨道:“祝兄真有管仲之才!” “这可过奖了!” “要是客气,我就拿别的贤人举例了,唯有管仲与兄神似。” 祝缨道:“那我就见贤思齐吧。” 两人一笑。李彦庆道了一声谢:“不打扰兄的正事了。” 祝缨将他送出了大理寺。 鸿胪寺最近是真的忙,外番不一定必得在年底的时候到京赶正旦朝贺。但是,很多人会留到这个时候,朝廷也会特意安排一些外番在正旦的时候给皇帝充场面,李彦庆现再就担着这个差使。 而随着先帝的离世,老一辈的人也前前后后地死了不少。安德公主之后没几天,阮大将军一病不起。皇帝派了御医去看他,回来说要不行了,皇帝又将压箱底的咒禁师也派了去,仍旧是不见好。 不少人都盯着阮大将军的位子,一时之间往阮府探病的人络绎不绝。阮大将军自知不起,口述了一份遗折,让儿子代笔,信中推荐了钟宜的儿子钟玮接任此职。此外,又对来探病的郑熹说:“死后若能如先前的陈相公一般,我也瞑目了。” 郑熹会意,握着他的手说:“放心。” 他把阮大将军的遗本带回来给皇帝,皇帝看了钟玮的名字,眉头微皱,不置可否。钟玮是钟家人,先帝的人,他不是很喜欢。 郑熹只作自己不知道此事,只等阮大将军咽气,为阮大将军也求一个陪葬先帝。 然而禁军大将军的人选,郑熹却不打算支持钟玮。他与钟玮也没什么交情,他更希望能够推郑侯的一个旧部。 另一边,卫王也找上了皇帝,试探地问皇帝:“禁军干系陛下安危,不可不慎,但又不能不尽早定下来,陛下心中可有人选了?” 皇帝问道:“依你怎么着?” 卫王道:“还是自家人更放心。” “唔。”皇帝点一点头。 卫王道:“安王叔家的四郎,您看怎么样?” 皇帝还是含含糊糊地,没有拿定主意。卫王见状也不再催,转头说起安德公主又走了,临走前放心不下儿子。皇帝接这个话倒是很快:“你记一下,等他满了孝,告诉我。”亲表弟,得安排上! 卫王道:“好。” 两人又回忆一回年轻时和安德公主相处的事,卫王轻声道:“她比安仁温柔,所以不那么显眼,可也是咱们的骨肉至亲啊!” 皇帝赞同地说:“你说的对。” 两人又说一些旧事,卫王方才告辞。 到阮大将军的丧事办完,也没见皇帝再提补这个位子的事儿。王云鹤突然有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他的预感是非常对的,此时,皇帝正把祝缨叫过来,问她一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时悉接任大将军?” 这就属于为难人了! 祝缨道:“此事不在政事堂会不会同意,而在……他能调得动禁军的骄兵悍将吗?” 就时悉的经历而言,看不出来他有这方面的本事。祝缨拜访过施鲲,拿着点儿南方土产跟他分享,顺便问了问他对时悉的评价。驸马学了一个月的挖坟,在有施鲲指挥的情况下,干得不错。 工程与战争在调度上有其相似之处,禁军,至少现在时悉玩不转。 皇帝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旁人,恐怕也不合适。” 祝缨道:“事关陛下安危,慎重一些也没坏处。至于驸马,您信得过他,又有心栽培他,不妨先将他安排到禁军里,降大将军一等,他先干着,您再看看?干得好了,您也有理由提拨他。” 皇帝仰着脸想了一想,道:“倒也使得。” 禁军六个将军里有一个倒霉蛋是周游的上司,由于受周游事件的牵扯,他被贬了,正好这个位子皇帝就给了自己的女婿。铁了心的想栽培自己人。 政事堂对这个任命无可不可,卫王在一边极力支持,祝缨只当自己是根柱子,琢磨着等会儿去找姚臻聊一聊。 第344章 送走 散朝之后,人潮渐渐地散入到各个衙司之内,祝缨移动脚步与姚臻往同一个方向走。起初,不远不近地走着,将近吏部的时候,发现卫王也在往同一个方向走。她稍放慢了一点脚步,却见卫王直奔姚臻而去。她再不迟疑,脚尖一拧,换了个方向慢慢地踱回了大理寺。 将一天的事务安排完了,她随手写了个公文,让赵振拿去找吏部的郎中:“这件案要调两个犯官的履历,你去吏部抄了来。顺便看一看,姚尚书正在做什么。” 赵振去了一回,又抱回来两件公文,先把公务交割了,再说自己的见闻:“卫王殿下与姚尚书关起门来聊了许久,我抄完了两份公文他们才出来。两人神态很亲近,姚尚书一直看着卫王笑,对卫王作揖。两人互相拜托。穆侍郎后来出来了,大声说了两句怪话,姚尚书的脸当时就拉下来了,卫王殿下一笑而过。” “说什么怪话了?” “姚尚书会拜新庙,可惜庙小了点儿……之类的。”赵振小声说。 “卫王走了?” “是。” 祝缨道:“把这两份履历拿给老左吧,再让他过来一下。” “是。” 很快,左丞就过来了。祝缨道:“坐。” 左丞坐了下来,祝缨看他两鬓斑白,脊背微弯,已显出老态来了,轻声道:“一晃二十年过去了。当年你羡慕老王从五品休致,现在自己也是从五品啦,只可惜还是做个大理寺丞。如果有合适的地方,愿不愿意出去任一任地方呢?” 左丞想了一下道:“愿意是愿意,只怕做不好。如今王相公考得又严,我的长项不在主政一方。” 祝缨道:“不做主官,做个别驾或者司马呢?有个实职,荫子弟的时候更方便一些。不用你主政,你在刑名上头是行家,就从这个入手,操心的事儿也少。外任钱财也宽裕些。” 左丞有点心动,试探地问:“大人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呢?” 祝缨道:“秉公办事,好好干到不想干了休致,全了咱们这一段交情就行。自打郑相公离开大理寺,你守在这里就不容易。人在皇城内,子弟也不能带在身边教导,不如在外任上,处理公务里也能有弟子捧砚磨墨。不然呐,孩子补个官,你不让他看你怎么干,他做官之后就要受上峰的‘开导’,能学着多少就看自己喽。” 左丞更加心动,道:“果真有这样的机会,下官当然是愿意的。” 祝缨道:“唔,那好,我先去吏部打个招呼。你手上现在的案子,得办好。” 左丞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 祝缨又抽了两份文书,亲自去了吏部。 吏部,穆成周是不喜欢姚臻的,他以为皇帝派他到吏部来就是为了取代姚臻的,不免有些抢班夺权之举。而卫王此人,穆成周也是直觉的不喜欢,说不出原因,但就是觉得皇帝不亲近太子而亲近别人,这不对。 他说了几句,又回到自己房里处理公务,各地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他开始狠狠地补功课。吏部也有明眼人,看出来皇帝的意向,权衡再三,也有人试着向穆成周靠拢。 此情此景,姚臻不由叹气,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吏部尚书还能做多久。 听说祝缨来了,姚臻起身相迎,祝缨笑道:“又来叨扰了。” 姚臻失笑:“我这里有人愿意来就不错啦,是什么事呢?” 祝缨道:“公事。” “请。” 两人入内坐下,祝缨先拿一份公文,道:“这是我们左丞,老资格了。” “那是。” 祝缨道:“今年各地考核总有些调任,他既擅长刑名,做个别驾或者司马,不至于渎职。” 姚臻看了看公文上写的左丞的情状,道:“倒也合适。” 祝缨道:“那就这样了?” 姚臻道:“唉,我报上去,又怕咱们侍郎从中作梗,陛下不准呐!” 祝缨道:“只要您点头了,没有不准的。” 姚臻摇头,指着另一份公文问:“这一件呢?” 祝缨道:“亦公亦私。” “哦?” 祝缨这个是为祝炼来的,这孩子小时候看着聪明伶俐,在梧州的时候也能领差使。现在就像她说左丞的,她没办法看着学东西,有点荒废了,不如扔出去历练。祝炼以前是原梧州的户籍,祝缨离任的时候,为防意外,把他的户籍挂到了阿苏县。 因为阿苏县的户籍,它在朝廷没个准,什么人都能往里塞。如果是在正经的州县里,想做官出身得“正常”,祝炼连爹娘叫什么都不清楚的,只有户籍造假。但祝炼与祝缨当年不同,人都知道他是“獠人”。 所以就用苏喆的名义,推荐这么个人,祝缨想把他放到顾同手下去,一则给顾同搭把手,二则也跟着顾同学一学做事。顾同也只是个县令,祝炼的官职就更小,唯一麻烦的是祝缨给指定了地方,“点菜”了。 姚臻想了一下,道:“倒也使得。” 祝缨道:“那就拜托啦。我瞧您气色不大好,可是政务繁忙累着了?您可要为国家保重身体呀。前儿的灵芝都是好货,我自家用的,您不妨试试。” 她送的几家,其中就有姚臻。 姚臻将两件都收了下来,看看祝缨神采飞扬,感慨道:“多谢,已经服了,要不然脸色更差。后生可畏,我却已老朽无人理会。” 祝缨道:“何出此言呢?” 姚臻道:“你还看不出来?我可比不得你又年轻又立有功劳,简在帝心。” 祝缨知道自己与他的交情不算深,便自己先说:“您这是为着圣心难测?果真难测么?” “是不难,可是……”姚臻欲言又止。 祝缨轻声道:“是觉着自己受了冷落?” 姚臻对上她的眼睛,点了点头:“你是明白人。陛下总不能叫我等将手上的牌都交出去吧?” 祝缨道:“那您别叫陛下猜您的心思,您不向陛下表白,还等着‘三顾’不成?您贵为尚书,政事堂下面就是您了,交什么牌?拿着牌,去见陛下呀。又不是做买卖要中人,中人不得抽成么?一副牌,先抽了两成给别人,您的份量就轻了。您攥着牌,又不动,陛下也是要打牌的,他就只好从您手里抽牌走了。要是个可靠的中间人还罢了,他能为您担保,不可靠的,您何苦?” 姚臻问道:“我不像你,出来就有郑相公。” 祝缨道:“拿我同您比,您这是自降身份。我是谁?无名小子。您是谁?先帝大臣。如今陛下正是用人之计,您得为陛下所用,您怎么把自己当成陪臣了?” 姚臻下意识地解释道:“卫王方才来,不过是因他府里的一个文学殁了,托我补一个。” 祝缨道:“反正呐,咱们都别做陪臣才好。您说是吧?” 姚臻想了想,点了点头,似是下了决心,对祝缨道:“话虽如此,奈何蹉跎!” 祝缨道:“只要您愿意,我愿为您鼓噪。” 姚臻道:“好!” 祝缨起身道:“那就不耽误您琢磨事儿了,我的事儿,您也往心上放一放?”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会忘?现在就有合适的,这个祝炼,给个九品,会不会低了点?” 祝缨道:“这样就行,磨一磨、学一学。”祝炼这个出身,有个九品就不错了。九品,不显眼,别人想挑刺也觉得不够塞牙缝的。再高一点的,容易被人看不惯。祝炼的出身,不经查。 “好。”姚臻笑着说,叫了个郎中过来,先把两个人的文书都给拟了,自己签了字,派人给发了出去。 然后对祝缨道:“我也就还能叫得动他喽。” ………… 祝缨出了吏部就去政事堂。 政事堂现在是王云鹤和郑熹一对“老少”搭配,王云鹤连日的忙眼圈有点发黑,人却一点没瘦,反而更圆润了一点。郑熹却是清俊出尘,比起年轻男子更添了一股成竹在胸的贵气。 两人都有点奇怪她过来干什么,郑熹先说:“要是有什么支使我们的事,你就等会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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