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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白白当了冤大头。他要是知道呢,自己好安排,知道自己的面子用在了哪里。” 郑熹不置可否。 祝缨道:“安仁公主为东宫惹了多少非议,她老人家如今这副脾气,也不是一天养成的。丈夫、儿子都是好性子,给她惯的。把亲娘孝顺成这般行事,骆晟挨骂,就是活该了。” 郑熹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 祝缨道:“随口一说。反正花的是朝廷的钱,又不用我自掏腰包。钱是朝廷的,事儿是自己的。” 郑熹又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东宫如何?” 祝缨道:“这您还不知道么?还是那样,据我看是坏不了事的。殿下倒还坐得住,没怎么听冼敬折腾。” 郑熹道:“听说东宫大郎不太好。” “小孩子,是容易生病的,听说已经痊愈了。” 郑熹道:“是吗?我怎么听说,烧傻了?” “啊?” 郑熹诧异地问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郑熹这才缓缓地说:“这是常有的,小孩子烧得厉害,退烧不及时,脑子就要烧坏掉了。大郎,本都已经会说话了,也认得人,能背几首诗。这次病了之后,就全不似那般模样了。” 祝缨道:“那不妨再多看几年,现在还小,聪敏愚笨都看不大出来。便是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太子妃还年轻。” 郑熹道:“是啊!” 祝缨忽然笑道:“您这是怎么了?还有几个月,您回来,再操心也来得及。” 郑熹自嘲地笑了笑,道:“日子越近,竟越发毛躁起来了。” “政事堂如今拢共两个半人,手脚都不利索。大伙儿都等您回来呢。” 郑熹道:“未必!冼敬就不想我回去。” “那也由不得他。” 郑熹笑了。 …………— 与郑熹聊过之后,祝缨也没将东宫大郎放到心上,户部许多事要忙。又要与刺史们周旋,过了年,正月里是她四十岁生日,赵苏等人又要给她祝寿。 四十岁的生日是不能不做的,知道的人都过来吃寿酒。郑熹、陈萌等人都来了,热热闹闹。 陈萌的儿子陈放还没有回盐州,被陈萌扔到了府门口帮着苏喆等人迎宾。 陈放穿得像个红包,一眼看过去十分的喜庆。他站在府门口,远远地望见一队人横冲直撞过来,将路上的行人撞得东倒西歪。 陈放不由皱眉:“谁这么大胆子?” 今天过来的人,非富即贵,三个丞相来了俩,哪怕不看祝缨的面子,看客人的面子也不该如此无礼的。 他板着脸步下了台阶,忽然脸色微变——他认出了来人的服色,是宫中来人! 须臾,来人到了他的面前,这是一个旧相识,当年大家都在先帝面前当亲卫的。 来人扑到他的面前,快速地说道:“快!出事了,带我去见祝尚书!” 陈放不敢怠慢,拉着他的手,笑道:“莫急,凡来祝寿,有没有寿礼都有一口酒喝的!” 说着,将人拖进了府里,一面往书房拽,一面让祝文去请祝缨。 不多时,祝缨就在书房里得到了一个消息——皇帝突然倒了,这回情况是真的不好,眼看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皇帝昏倒前让召丞相与祝缨等几人。穆皇后召太子、穆成周等人到御前,杜世恩见势不妙也要往宫外送信。 祝缨问道:“有召郑相公么?” “只说召政事堂的相公们,施、郑二位都不曾召。” “宫禁呢?禁军调动了吗?” “陛下说召温岳。” 祝缨道:“知道了。” 她让陈放去找陈萌,再让赵苏悄悄告诉郑熹,让郑熹现在回府等着。接着,从席上把温岳给薅了出来,让他也回营准备,随时听令入宫。 然后才与陈萌一同往宫里赶。 第403章 开局 正月的京城,天气依然很冷。祝缨等人出来进去,带起的冷风一阵一嗖,坐在外围的人身上一阵一阵的凉,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了些端倪。 更有些机灵鬼儿已经开始猜了:如何这些老大人们都离席了? 赵苏四下张望,对苏喆、林风道:“开始吧!” 祝缨走之前给了他一个引子,祝府少有歌舞,射箭之类的竞技倒是不少,祝缨命人设了箭靶、投壶之类,又取出了彩头,才往堂后去。 很多人都猜,祝缨这是借着寿宴与陈、郑等人要说些机密事。虽然好奇,但也不敢轻易跟过去,让祝缨等人悄悄从侧门溜走了。 然而过不多久,几局过后,就有人发现不对了!宫中有事,一时半会儿不得回来,迟早是会被人发现的。竞赛是有名次的,要颁奖。主人不见了踪影,贵宾也没有了!人们开始嗡嗡地议论。 赵苏要负责的就是这个——让所有人安安静静,别传出谣言,乱七八糟地跑回家引起恐慌。 他们几个笑吟吟地道:“名次出来了,义父与相公们有事,吩咐我等来招待……” 赵苏说这个话的时候心里紧张得要命,就怕宴还没结束,宫城方面传来噩耗,那就怎么也瞒不住了!到时候还得乱。 还好还好,直到他与陈放等人将满腹狐疑的宾客送出府去,宫里也没有动乱的消息传出。 宾客们三三两两,走得都比较早,寿星都不在了,他们留下来做什么?不如回去打听打听消息。 好容易将人送走,陈放道:“我回去打探一下消息。”亲爹进宫了,岳父家应该还有人在,再不济他还有以前的同僚。 赵苏一拱手,诚恳地道:“要有紧急消息,千万知会一声,我们这里也好准备。” 陈放道:“我理会得,你这里要有消息,也告诉我一声。” 苏喆道:“我也进宫吧!他们不会太在意我,我往东宫去看一看。” 赵苏道:“千万小心。” 林风道:“我陪你同去!赵哥,还得是你坐镇家中。” 几人匆匆分工,赵苏在家指挥起收拾桌椅碗筷,借着忙碌静一静心。 那一边,苏喆与林风往宫中去,进宫的时候并未被阻拦。 林风道:“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 苏喆道:“是有些怪,安静是安静,就是静得不太对劲儿。” 她转过头来,透过门洞往外看去。禁军校尉的身体往前一堵,板着脸道:“莫看了,许进不许出的。” 苏喆心中咯噔一声,林风的脸色也变了,两人凑在一起,林风问:“怎么办?闯不出去呀。” 苏喆道:“先去东宫看一看。” 御前他们也闯不了,东宫却是他们任职之处,路比较熟。这一次他们走得很小心,离东宫越近,走得越慢,不再像进宫时那样一头扎进去,反而在东宫外观察了好一阵。 林风道:“不像有事的样子。” 苏喆道:“阿翁应该是在御前吧?我先进东宫,你不要进去,如果有情况,我就大喊,你就快跑,设法出宫。” 此时他们都有些无计可施,林风怎么出宫,不知道,出宫之后找到赵苏要怎么办,也不知道。反正就是随机应变。 但两个人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这样一个主意也不错,于是一个在外面等、一个进东宫去了! 东宫里,守卫看到苏喆都吃了一惊:“苏大人,您不是在家给祝尚书庆寿的吗?” 苏喆道:“你们笑得太假了,我这个时候过来必有缘故的。我是东宫官,有什么事,还要瞒我吗?” 守卫这才低声说:“陛下弥留,殿下已经过去了。” “太子妃呢?” “在里面。” “宫禁是怎么回事?” 守卫道:“是奉殿下的令……” ……—— 太子是经过一次新旧更替的,上一次,前半程有祝缨带着,后半程有刘松年安排。太子都看在眼里,这一次也就依样画葫芦了。早在大臣们到达之前,他就照着上一次的步骤,先下了一些命令。 他又不敢下太多的令,只让严守宫禁而已。皇帝的寿命,是个说不准的事情。怕亲爹再活转回来。 帝后各有信任的人,各要召人来,太子想了一想,也派人悄悄去把冼敬给召到宫里来。 令有先后,赶来的人也有个先后,祝缨与陈萌等人是最早到的。两人直入御前,穆皇后与太子对陈、祝二人还算能接受。太子看到他们心中也是一振! 太子对二人道:“虚礼都免了吧!过来看看,眼下如何是好。” 陈萌问道:“御医怎么说?” 太子微微摇了摇头:“不大好,说就是这两天了。” 陈萌道:“那便守在这里吧。殿下、娘娘,眼下有几件事要办……” 他做这个丞相还是称职的,要求把窦朋、李侍中也召到御前来,这样政事堂能够轮起来。然后是禁军,得把禁军安抚住,让禁军守好宫室。接下来是京城,要让京兆尹暗中收束京城治安。 杜世恩急忙说:“已经去宣温岳了。” 一个重头戏是要把开府在外的亲王、郡王召进宫里来!尤其是太子的两个弟弟! 陈萌又特意强调:“卫王也要召进来!” 太子叹了口气:“卫王……” 陈萌道:“有办法安置他,莫急。” “好。” 祝缨一直安静站着,分了一瞥目光给穆皇后。穆皇后正在急切地询问她所召之人为什么还没来。 太子与陈萌说了一阵,又问祝缨:“尚书以为如何?” 祝缨道:“听丞相的。您是太子,现在应该稳住,万不可画蛇添足。”太子表现得太多,容易犯忌讳。 太子心中一震,点了点头,道:“你也这么想么?” 祝缨没有回答,她说:“此外,臣请将施、郑二位相公再召进宫里来。施相公自不必说,这个时候他能压阵。郑相公处事的手段,殿下现在也还用得着。” 太子有点犹豫,陈萌道:“是这个道理,这个时候,要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与祝缨对望一眼,不是二人有多么喜欢郑熹,而是此时郑熹显然很适合帮忙做一些事。还有施鲲,也是需要暂时请出来的。 太子道:“他孝期未满。” 祝缨道:“事急从权,行事要快要准。” 新旧交替是个要紧的时候,许多人都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站错队又或者反应错了就此失势的。前朝老臣又如何?不得新君之心,照样要被排斥。但是相应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新君不妥善处理与老臣的关系,也够新君喝一壶的。 祝缨的想法,甭管接下来如何,现在得先稳着,稳到太子登基。 她看看床上的皇帝,再看看眼前的太子,权衡一下,觉得对现在的国家而言,还是按部就班地换皇帝更好一些。如果皇帝又醒了,才是个麻烦。他早点死,还能少糟蹋天下几年。 皇帝在位这几年,也没养出个能干的丞相,这个时候还矫情个屁!不得有人主持大局么? 太子才下定决心:“请吧!” 使者匆匆往郑府去,温岳也赶了过来。他是皇帝召的,但皇帝已经昏死过去了,他便向皇后禀报:“臣奉诏而来。” 穆皇后道:“陛下信任你们,你们可要守好宫城啊!” “是!”温岳干脆地答道。 太子问道:“外面还太平吗?” 温岳道:“一切如常。” 接下来,整个大殿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陈萌吐出一口浊气,穆皇后紧张得左右观望,太子看看祝缨。 祝缨还如同上一次一般,没有过多的表示——皇帝脸上笼着一层死气,是差不多了。 她对医标术并不精通,但是打小病鬼见得着实不少,皇帝这个样子,是回天乏术了。 她察觉到了太子的目光,问道:“殿下,东宫那里可还好?” 太子道:“让他们闭门不出了。” 陈萌又提醒了一句:“要稳住。” 接着,又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瞬间,窦朋、李丞相也到了。窦朋一脸焦急之色,李丞相涕泗滂沱。所有人中,竟是李丞相最动情难过的。 穆皇后又催问了一遍自己的娘家人,一个小宦官踉跄着跑了进来:“娘娘,穆成周喝醉了,骑不得马,摔了下来……” 穆皇后气得大骂:“不争气的东西!我这辈子是用不上他了!” 太子忙劝皇后息怒。 然后,冼敬来了。 接着,郑熹、施鲲等人又陆续到了。郑熹与祝缨对望了一眼,旋即去见太子。 太子对郑熹道:“若非紧急,实不该劳动相公。” 郑熹则说自己是责无旁贷。 所有人里祝缨的地位最低,她也最沉默,看着这些人安排事务。都是几年前干过一回的,都不难。且如今也没有一个鲁王党捣乱,比上一次要顺利得多。 郑熹与冼敬的目光一碰,旋即散开。郑熹道:“陈相公说得很对,就照这样办。咱们先轮值吧,东宫情形如何?” 冼敬犹豫了一下,狠一狠心,道:“我回去看看。” 太子道:“拜托。” 祝缨心道:错了,无论什么时候,皇帝第一。现在的东宫里没有太子,你去干嘛? ……—— 丞相们也分工好了,祝缨在这里就有一点突兀,皇帝召她来的,不能就走了,留在这里又显得不好归类。 亏得她脸皮厚,还站得住。 站不多会儿,齐王等人哭着过来了,穆皇后冷静一下来,喝道:“你们父亲还好好的,哭什么?!” 齐王才默默抹泪。 接着卫王也到了,急切地问:“陛下如何了?” 穆皇后道:“仍在诊治。”说完,闭上眼睛坐在床沿上,摸着腕子上的一枚镯子,谁也不搭理了。心里把穆成周骂了个狗血淋头。 到点灯时分,皇帝还是没有醒来,御医的药煎好了,皇帝已经灌不进去了。御医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太子道:“你好好医治,我不杀你。” 问题是治不好! 御医的脑子里闪过了之前写好的遗书。 陈萌又劝公主、亲王们到偏殿里休息,还如先帝朝的故事。卫王瞅一瞅左右都是温岳带的佩刀的禁军,没吭声,带头走了出去。 外面传了膳来,穆皇后劝太子吃一些,她自己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太子也吃不下,但仍是命给大臣们安排饮食。 外面天黑乎乎的,面前的菜热乎乎的,祝缨不客气地提起了筷子。陈萌有些羡慕地说:“年轻就是好啊!你还吃得动。” “不吃饱了怎么撑得下去?别感慨了,快点吃点儿,以防有事。”祝缨说。 “怎么?!”太子失声惊问。 祝缨道:“没事最好,但要做好打算。殿下,现在惊慌哭泣不是忠孝,冷静处事、安定国家才是忠孝,才对得起社稷。” 太子心下稍安,也有些羡慕,现在让他冷静是万万做不到的。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了,心道:你但是镇静,我却不能,此事与我切身相关,是无法故作镇定的。 吃完了饭,又熬到了子时,皇帝还是没醒,太子已经有些摇摇晃晃了。 祝缨道:“殿下也先休息一下吧,且有得熬了呢。” 太子努力摇头:“我、我没事儿。” 穆皇后道:“你歇去吧,这里有我。对了,他们呢?杜世恩,给二郎他们也要安排好。” “是。” 杜世恩不但给这些金枝玉叶安排好了,祝缨等人也在偏殿另一处屋子里得一张小榻,她也不去休息,只在御前盘膝打坐。 太子看她如此作派,心下渐渐安定下来。 如此一夜,直到鸡啼,皇帝还是没有醒过来。郑熹来替了陈萌,对太子建言:“各衙司该办的公务还是照办的好。” 太子同意了。 祝缨道:“那我先回户部。” 郑熹道:“你是陛下所召,不能随便走,找个地方眯一会儿,等陛下醒。” “好。”祝缨无所谓地答道。 如是过了三天,皇帝可也没有醒。 这天中午,太子“汤药亲尝”,对皇帝说:“阿爹,吃药了。” 捏着勺子往皇帝嘴里送,突然,他的手一抖,一勺子苦药落在了被子上! 皇帝已没有了呼吸! 穆皇后发出一声呜咽,太子也嚎啕了起来。哭声传出去,皇帝榻前挤了一堆的人。 祝缨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太子身边说:“殿下节哀,还请您主持大局。” 陈萌、窦朋等人开始列队,跪下,哭。哭过一阵之后,由丞相们劝进,太子于灵前即位。 皇帝这个年纪,死了也不算太可惜。祝缨虽跟着一块儿哭,但是听大家的声音,大臣与自己也差不多,都不怎么悲伤。齐王、明义公主等人声音倒是比较难过,妃嫔们哭得惨,杜世恩两眼发直。 事前的种种安排,都好像很多余的样子。太子也顾不得细思,假意推让两次,便被丞相们拱上了宝座。 他舒了一口气,问道:“我年幼,万事仰仗卿等。接下来,该怎么做?” 丞相们对望一眼,施鲲道:“当然是要办好大行皇帝的后事。” 新君虚心地问:“该做哪些?前番也是相公主持,如今还请教我。” 施鲲本来就打算把李丞相给再踢出去的,李丞相去做山陵使就非常的恰当了,此外还要起草诏书,把朝廷里的诸般事务都给安顿了。 具体细节施鲲没多管,只给新君一条建议——不能忽略了宗室。什么皇后升太后、公主变长公主之类的,都是顺理成章的。新君的兄弟、叔伯则不然,没有说兄弟当了皇帝,亲王就也跟着升级的。 施鲲建议,卫王,给他升成太子太师,解除太仆寺的职务。这是明升而实夺其权。 新君豁然开朗! 施鲲道:“其余臣不便多言。” 任凭新君再问,他也不肯说了。 朝上的事务都由政事堂来负担,先是下诏,奉穆皇后为皇太后,把太子妃升成了皇后。接着就是办丧事。 郑熹回来之后,政事堂的效率明显高出不少。郑熹等人建议,把姚臻再给召回来。 新君微一皱眉,郑熹道:“他是为殿下请命的人,不可辜负呀!” “还管吏部?” 郑熹微笑道:“礼部也可以呀。调一调嘛!唯有户部,营山陵也须他们上心,眼下不宜轻动。” 新君点了点头:“相公说得是。李相营山陵去了,政事堂就又少了一个人啦,再补一个吧——就冼敬了。他是先前王相公的学生,王相公一直是我敬佩的人。” 郑熹噎了一下,道:“敢不从命。” 新君道:“正好,让他安排安排詹事府的人。东宫旧人,不也不可辜负啊!” 郑熹的笑容有点僵:“是。” 除此之外,一切都按照旧例。什么给官员普遍涨级啦、通知四夷啦、下令戴孝啦…… 一切都在有序地进行着,紧张而无聊。 苏喆终于与祝缨联系上了,两人在宫中见面,祝缨道:“你们怎么进宫来了?” 苏喆道:“我们在宫外,什么消息也不知道,当然要打听啦!于天下,皇帝重要,于我们,当然是您最重要了。” “嘘——” “嘿嘿。” 祝缨摸摸她的脑袋,心道:你可也是东宫僚属啊!鸡犬都能升天了,何况于你? 第404章 又来 苏喆心中有些忐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太子登基,东宫加官。 可惜她不是鸡犬,而是个女人。 升官那当然是想的,但也着实不易,苏喆心怀希望,却也知其难,更知道祝缨不会让她吃亏,但那样会花掉祝缨太多的精力,在眼下这个时候不划算。 祝缨对她已经够好了、在她身上花费了太多的精力。在小的时候,她还会有一种“阿翁要优待我以显朝廷宽容”的想法,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有另一重作用。但是最近十年,尤其是祝缨回到京城之后,自己这种身份上的作用如果仅仅是“交易”已经不值得祝缨这样对她了。 苏喆越来越感激祝缨这些年对她的培养,因此也更愿意为祝缨着想。她不知道一个正常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但是知道,一个“正常”的父亲绝不会给女儿像她这样的教导。 她抢在祝缨开口之前说:“阿翁,您接下来怎么办?” 祝缨道:“左右是周旋罢了。” 苏喆有些难过,当年在梧州的时候——现在知道梧州是天下诸州中一个并不很重要的偏僻地方——祝缨掌管一州,令行禁止,能做多少事情?如今回到朝廷,掌天下财赋了,第一要做的竟是“周旋”。 苏喆无端端恨起朝堂这些道貌岸然的君臣来了! 祝缨哪里知道苏喆的脑袋里已经想了这么多? 她从来不会心存侥幸,此时心中已有了筹划,与各方势力周旋就是她的一项重要工作,这件事别人也做不了不是?至于实务,抽空做就是了。 她拍拍苏喆的肩膀,说:“詹事府的人都会另有职司安排的,这些日子你与林风不要出头挑事,叫人拿着把柄,咱们才好从容谋划。” 苏喆一听就急了:“不用!您先不用管我们!我与他,獠人,朝廷拿我们当摆设也不会不给一点儿好处的。您只管办您的正事去,但凡耽误了您一丁点儿的事,在我心里这辈子都会过不去的。” 祝缨微有惊讶:“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终于有了一点点的焦虑,她不大会带孩子,也不太知道一个正常生长的姑娘在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的想法。她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无从体会这样的心情。 苏喆定了定神,低声道:“冼詹事说升了丞相去了,政事堂里还有一个郑相公呢,立时就能闹个天翻地覆。神仙打架,咱们不得趁着现在早做准备么?我就算在朝上,用处也不大。咱们得有个轻重急缓……” 她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又理智,只有这样,才能让祝缨把她的话听进去。 祝缨道:“嗯,知道了。” 苏喆吃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在认真考虑,一时失语。 祝缨这几天过得索然无味,直到此时,看着小丫头板着一张脸,压着眼睛看着她,心情才好了些。她愉悦地浅笑,拍拍苏喆的帽子:“回家歇一歇,再带上林风回东宫,这几天你们盯着东宫。” 苏喆被一个笑容安抚了:“是!”下意识地想提起衣摆跑掉,又旋过身来,“阿翁,东宫会出事吗?” 祝缨道:“中宫现在还住着人呢,一时半会儿也搬不完,新后她们还得住在东宫。” “哎!”苏喆答应一声,跑掉了。 ……—— 轻松愉悦也就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就是轻车熟路的无聊。 祝缨对苏喆不是随口应付,她接下来要做的有两样——给先帝挖坟拨钱、给新皇一家花钱。 祝缨终于回了户部。 户部的长官每天按点哭丧,下面的小官小吏忙得要死,一见到祝缨回来,终于有了主心骨。叶、李二人迎上来问道:“政事堂催促日期了吗?” 祝缨道:“催不催的,也不要管它!让他们一样一样的来。” 她先召集众人开一个会:“李援,你领一半人管日常事务,往年这个时候该干什么,现在还干什么,别的杂事不用你管。有人问你,让他来找我。” 李援心下大定:“是!” “叶登,你领另一半人,眼下几件事——营建山陵的钱粮、征发,修葺宫殿供养太后,待太后移宫之后,再修整中宫及其余宫室,请皇后移宫。陛下登基大典的钱帛准备。各种仪式都在大黄之后。所有钱粮,不要一次都拨给了,他们干多少活,你给多少钱粮。一程一程地给!一次或支半月、或给一月。有谁说你刻薄他了,让他来找我。” “是。” 任务一分,户部虽忙,心却都轻松了起来。 李、叶都不急着走,笑吟吟地问道:“大人此番,又要高升了吧?” 祝缨摆了摆手:“国家遭到了丧事,这个时候都不要想自己的得失啦,把事做好先。” “是。” 叶登就要赵苏给他当个副手,祝缨道:“行,给你了。” 李援扼腕!下手慢了! 谁带出来的像谁,赵苏跟在祝缨身边这么多年,颇得几分真传,有这么个人在手下,干事会轻松许多的。 李援悻悻地带人去干十年如一日的枯燥工作,哎,进入二月了,得准备春耕呀!是个细碎繁琐的活儿。 叶登却笑吟吟,对赵苏道:“咱们也去忙吧。” 户部也是有经验的,凡死了皇帝,户部要干的几样都是有数的,现在又不让他一次把所有事情的方案都弄好,叶登就相当轻松了。带着赵苏,先拣出上次配合施鲲的旧档,抄出前期需要调拨的,再翻出个公文,行文给有司,询问太后宫室修葺情况。再行文给礼部,询问大典等准备情况。 第一项还需要他预估个总数,后面则等到其他地方回了公文也不迟。 很快,他就把几份公文摆到了祝缨的案头:“他们必会多要的!” 祝缨道:“知道了,我亲自去政事堂说去,不会予取予求的。” 叶登放心地离开了,赵苏趁势留了下来。祝缨问道:“怎么了?” 赵苏也问了一个与苏喆一样的问题:“您会怎么样?郑相公提前回来了,冼詹事都拜相了,姚尚书也回来了,您呢?” 祝缨失笑:“我还想怎么样啊?谁告诉你,他们几个都安排好了的?” 赵苏道:“他们必是要争的,贪心不足嘛。等他们争起来,您夹在中间肯定不会好受的。不趁现在多多壮大,让他们不能拿您作筏子,将来有得苦头吃呢。” 他这几天不免有点心浮气躁,这次与上次不一样,上一次,四十年的皇帝死了,他也不觉得慌,当时的朝廷,多稳呀!现在呢?谁也不会想到,才过了六年,朝廷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祝缨道:“那也有我。” 赵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也太累了。天子……”这皇帝当太子的时候看着就毛毛躁躁的,赵苏不是特别看好。 祝缨道:“那你就多为我分担一些。” 哪知赵苏竟十分认真地答应了:“是。” 祝缨道:“去吧,这几天我少不得与他们打擂台,家里的事你与小妹她们多留意。” “是。”赵苏严肃地应下了,对祝缨深深一揖,转身离开。 祝缨将公文审了一遍才发出去,然后拿着营建山陵的那一份预算去了政事堂。 …… 政事堂的气氛安静而压抑,里面有不少哭完灵继续办公务的人,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健康。 哭的。 里面的人也透着一点不安,瞧瞧这都是什么人!陈相公脾气不错,就是碎碎叨叨的。郑相公与冼相公是不对付的,一天别八回苗头,看着也没有脸红脖子粗,但是一不小心就听不懂他们的机锋。 窦相公火急火燎,走在他的身边都怕自己被他的火星子崩着了。 还有一个李相公,发去营建山陵了。营建山陵也是个丞相啊!他还喜欢过问许多事,每件事他都不太懂,还要问。 上头是这么四个人,想投机的聪明人都要掂量掂量——人家各有各的班底,卷进去容易成炮灰呀! 瞧,这又来一个……哦,是祝尚书,那倒不是炮灰了。 祝缨在政事堂里熟人不少,今天过来,大家也同她作个揖、抱个拳之类的,但目光都变得谨慎了。 政事堂里最天真的一个孩子,还不知道这朝廷的厉害,好心在路过的时候对祝缨说了一句:“相公们在吵架。” 祝缨道:“是么?那我等他们吵完。” 她说得轻松,看得这一身青袍的年轻官员也跟着笑了一下。 祝缨踱到窗外,就听里面郑熹与冼敬在争执。起因是新君登基要起草各种诏书、大典要起草种种文稿,此外还有许多的文字工作要做。 刘松年一走不回头,陈萌提议让杨静来起草最主要的几份,得到了一致的同意。李丞相想给先帝写祭文,这事儿又被新君给驳回了,让找个文学之士来写,杨静又添了一个任务。 冼敬于是说,如此一来,细碎的文字就不能让杨静再承担了,他认为可以把余清泉给召回来。 郑熹听了也不反对,因为他也要把柴令远给重新召回来。 要召柴令远,冼敬先不提他自己的弟弟冼玉京,又把几个被踢出京城的官员也要召回。 于是你也召、我也召,你加码、我也加码,听得旁边的陈萌一张脸变得绿油油的。陈萌四处一看,窦朋还不在。窦朋是政事堂里资历最老的,现在正跟新君解说国家大政。 陈萌忍无可忍:“你们二位,能让吏部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祝缨听的时候,陈萌正在以一敌二,他细数这两个人要召回来的人选:“降黜皆有因!又无尺寸之功,如何再召回中枢?简直是视朝廷法度为儿戏!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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