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稳。”骆皇后与长子生母一同称谢。 皇帝的笑容在看到长子没有反应之后淡了一些,接着,他又看到了第三子,相较之下,这个孩子就机灵太多了。皇帝重又高兴起来,招招手,保姆要抱孩子过去,不想这孩子挣扎着下了地,自己摇摇晃晃地跑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更高兴了,伸手将他抱到了膝上,耐心地逗弄了一会儿。 这一幕落到了许多人的眼里,各自起了心思。安仁公主犹豫着发作,被永平公主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提醒道:“切莫弄巧成拙。” 严归的身上承受了许多的目光,她努力保持着平静,尽量让自己少说些话,只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眼角却忍不住往新婕妤的身上瞟,她与李才人等算“老人”,皇帝登基后新纳的几位算“新人”。新婕妤出生又好,如今又有了身孕,由不得人不关注。 一旁的李才人扼腕,她生的女儿还太小,这个场合并不适合出现。 穆太后将众人的心思看到眼里,她不想让儿子在这个时候不开心,而是在宴散之后,命宦官给皇帝捎了个话。皇帝本欲就寝,闻讯急忙往太后宫中赶去。 穆太后卸了大妆,一个宫女正在给她揉肩,另一个跪在地上捶腿。穆太后道:“来了?坐。” 皇帝问道:“阿娘这是……不舒服么?” “有年纪的人了,不经累。” “那……” 穆太后道:“你一直抱着三郎,不管大郎,这样不太好。” 皇帝皱眉道:“他有保姆,难道要我给他擦鼻涕?” “儿子,随你喜欢哪一个,大郎是长子,又是中宫抚养,你不喜欢,也别让他们没脸。要不,就先都别抱。以后你孩子多了,还能个个都这么带着?男人家,也不兴带孩子。”穆太后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大郎不合适,又何必三郎?她更愿意让后来新人开枝散叶。 皇帝的高兴劲儿去了一半,悻悻地道:“以后有好孩子,我也抱。” 穆太后道:“大郎,也到了该有师傅的年纪了,教一教,会好的。等他长大了,你想像现在这样抱他也不能够了。” 皇帝只听进去了前半句,胡乱答应了:“我与丞相们商议一下师傅的事,就不打扰了阿娘了,您歇着吧。” ………… 穆太后说“到了该有师傅的年纪”只是约指,实际上大郎再等个两三年也不算很晚,三郎现在更是才开始识字。但是皇帝上心了,无奈正在假期,他只好把值宿的祝缨召到面前来,先问一问她的意见。 祝缨对孩子上学的年龄也没个概念,早的晚的都有,反正皇子一个人配十个八个老师盯着学都配得起,她也没理由反对:“能读书是好事呀,选合适的师傅就成。天子富有四海,不缺鸿儒,但是品性要好。可惜了杨静。” 皇帝也惋惜地道:“他就是气性太大。” “没这点气性也成就不是了他。”祝缨说。 皇帝又说:“大郎与三郎资质有所不同,总是三郎更强些。” 祝缨认真地看着皇帝,问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坊间有传闻,您更喜欢幼子,有废长立幼之嫌。” “这是哪里的话?”皇帝惊讶地说,“他们都还小,哪有这么着急的?都想干什么?我只是觉得三郎可爱。再说了,便是要立嗣,也要看一看贤愚!” 说起这个,他就一肚子苦水了。“我是天子!怎么能让痴儿坏了我的江山?他是怎么、怎么成这个样子的?我更看重三郎,有错吗?” 皇帝,什么都应该是最好的,包括孩子。 “下一个会更好。”祝缨终结了这个对话。 事到如今,祝缨才明白为什么要“立嫡以长”以及“立贤”就是在扯淡,尤其在皇子都还小的时候。不谈孩童可能的夭折在皇帝也不能幸免,只说这个“贤”,现在会背几句前人诗赋就算贤了,那下一个不到一岁就会说话了,算不算天才?你再换? 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比什么?以后不生了吗? 皇帝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有些失态,嘀咕着解释道:“太后也说我,让我不要偏心,哪一个也没亏待他们。大郎不堪大任,扶不起来,逼他有什么用?难道你们想要一个晋惠帝做天子?” 祝缨耐心地听着他的牢骚,并没有拿“天子无私事”“不能以爱害公”之类来说教他。等他一通说完了,才说:“先读书吧,慢慢看。人有百种,也有早慧,也有晚成。陛下身系天下,总会有人揣度圣意,外头传出什么话来,还请陛下一笑置之。” 皇帝道:“为君难呀!” “是。” “朝上的事,你有什么看法么?” 祝缨道:“臣才摸着政事堂的边儿,现在不敢妄言。” “怎么就是妄言了?先前不是看得很准的么?户部的籍簿又报上了,你打算怎么做呢?我什么时候能够看到条陈?” 祝缨道:“臣尽力为陛下筹划妥当。容臣再斟酌一下,陛下还没准姚辰英入主户部,接下来的事儿不太好办。” “必得是他?” “他很能干,不偏激,不至于来了之后与人斗鸡。” 其他的原因,祝缨在奏本里已经写过了,皇帝一直不置可否。此时听到这一句,才点头道:“也好。” 祝缨也放下心来,见皇帝心情好了些,趁机告退:“夜深了,陛下请安歇,这几日虽是放假,比早朝也不轻松。” 皇帝苦笑道:“谁说不是呢?” ………… 次日,祝缨与冼敬交接了班。她与冼敬渐渐无法深谈,两人安静地交接完,祝缨对冼敬道:“昨日陛下问起皇子读书的事,您留意着些。” “陛下可有属意之人?” 祝缨摇了摇头:“没说。” “我知道了。” 祝缨离了宫城,回家稍事休息,便带上祝炼、苏喆去了郑府。彼时郑府虽然在丁忧,往来亲友并不少,郑霖也与丈夫一同来了。 初二,京城风俗是出嫁的姑娘回娘家的时候。像岳妙君这样自己也有女婿的,就回不了娘家了,转而成主持自己家的主母。 看到她来,仆人飞奔去报信,郑熹亲自跑出笑着说:“可算来了!我就说,你是会来的。” 祝缨笑道:“岂有不来的道理?” 郑熹邀她入内,与自己一同上座,祝缨要推辞,郑霖夫妇都说:“你坐,你坐。” 郑熹又笑问:“在政事堂当值,感觉如何?” 祝缨道:“屋子比在户部宽敞些。” 一屋子的人都发出善意的笑来。 都是熟人了,各人说些恭喜的话,祝缨也道了谢。待到起身入席的时候,才似不经意地对郑熹小声说了两件事:皇子要上学了,皇帝点头让姚辰英做户部尚书了。 郑熹道:“我就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 “可也难说。” 郑熹不以为意。 接下来,他们就没再聊什么特别的事情了,接着,祝缨照着计划过完了假期,然后正式到政事堂办公来了。 陈萌、冼敬各有事忙,窦朋就领着祝缨,继续给她讲一些事项。正如祝缨从梧州转任户部时一样,从户部进入政事堂,所要理会的事务陡然增加!几个丞相虽然各有侧重,一般事务还要是知会一下其他人的。每日各种信息雪片一般地飞过来,能干到丞相的,无不起早贪黑。 祝缨虽不觉得苦,却仍然很好奇,她问窦朋:“您为何急着休致?”如果说陈峦是因为干得太久,顶着的皇帝又不好相与要休致。施鲲是因为干得也很久,年纪大了,当时的皇帝想让老丞相回家而休致。窦朋其实没有他们当时那么老。 为什么要退? 窦朋道:“谁人不知道权势好?皇帝求长生,丞相恨不得干到老。可是我太累了。郑七虽然丁忧,他的势力还在,这个你是知道的。我本是中人之姿,郑、冼之争,我一把老骨头是压不住了,倒是你,要遇到这样的事喽!好自为之,心中要有公义啊!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你也要勉力前行才好。” 祝缨道:“这是自然。” 祝缨信誉极佳,窦朋见她应允,十分放心,在他休致之前,只需要做最后一件事——讨论一下皇子的老师是谁。 拢共俩孩子,还那么的小,字也没认全,但却要从全国读书人里选最好的。冼敬这里有推荐的人选,陈萌也有,他提到了杨静。窦朋只能庆幸,这会儿郑熹不在,否则又是一场争执。 窦朋做了最后一次调停人,他提出了另一个方案——岳桓。 岳桓资历比杨静老,出身书香门第,算来杨静是岳桓祖父的徒孙,而岳桓从血缘上来说更“正统”一些。 除了岳桓,皇帝倒也同意了冼敬提议的几个人选,俩孩子配了一正四副五个老师。同时从勋贵、高官子弟中选取合适者入宫就学。 丞相们默契地没有提“东宫”之类的话,岳桓等人是“兼任”授课,一如当年陈峦兼职给皇子们上课、顺带捎上郑熹。 但师傅还是要拜一拜的,也因此,苏喆又有了新的差使。皇子虽然是男的,却是孩子,年纪又小、不易教导,岳桓又把这事推给了苏喆。 从管女人到管孩子,苏喆反而没有那么焦躁了,祝缨已进了政事堂,无论是给她换个差使还是让她南下回家,能安排的余地都更大了。 她坦然地接受了岳桓分配的任务,又往后宫教两个孩子——孩子还小,礼仪,要在皇后宫中学。 这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祝缨也没有放在心上,她对苏喆确实另有安排,见苏喆沉得住气,她也有些欣慰。 岂料数日之后的一个晚上,蓝德竟然登门,却是为苏喆而来! …… 彼时已是正月末,祝缨这天空出了晚上,大家要为祝炼饯行。卜算的出行吉日是第二天,但祝缨显然抽不出白天的空来送他,就晚上大家一聚。 祝炼与项渔一对好友再次碰面,相聚没有几日就要分别,都颇不舍。宴席正在摆着,路丹青问:“小妹呢?” 门上就来报:“宫里蓝大监与咱们家大苏官人一道回来了!脸色瞧着不太好。”苏晟来了之后,为与苏喆区别,府中就以大苏官人、小苏官人以作区分。 回来的正是苏喆。 祝缨道:“带去小花厅。” 第435章 惊雷 蓝德与苏喆一同到的小花厅,祝缨正坐在榻上,手边摆着一壶茶。天气仍然寒冷,火盆也才烧上,两人从外面进来,倒不嫌房里凉。 蓝德见面拱一拱手:“相公。” 祝缨从榻上起身,道:“坐。有什么事都不急在一时,咱们慢慢说。” 苏喆叫了一声:“阿翁。”脸色也不太好看。 祝缨看二人的举止,不似互相之间闹别扭,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苏喆轻轻地走了过去,看祝缨坐回榻上,她才又坐下了。胡师姐塞给她一个小手炉子,她勉强笑笑。 蓝德就没那么安静了,低声抱怨:“严昭容真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眼皮子忒浅。” 祝缨看了一眼苏喆,苏喆道:“我没理会她,早就回绝她了。” 蓝德阴阳怪气地哀叹:“小娘子也是没法儿,也难避开这昭容,她得管着教拜师的礼仪呐!谁叫人家养下个皇子呢?嘿,她还真是养了个宝贝疙瘩了!” 阴阳完了,见祝缨仍然面不改色,他怏怏地说:“亏得是我遇着了,要是让别个人看到她纠缠着咱们小娘子,小娘子就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祝缨道:“她又做入了什么?” 蓝德冷笑道:“我的儿子,是要做太子的。你们帮我,我必有厚报。” 他的声音本就不粗犷,又带了点刻意的模仿,听得人非常不适。比腔调更让人反感的是话的内容,显然是他听到了严归对苏喆说的话。 苏喆道:“她本想让我去她那里说话,我说还有差使,不敢在后宫胡乱走动。她就在中宫外面的亭子里等着堵我,她说的这都叫什么话?” 蓝德阴阳完,腔调变得正经了一些,甚至带了几分诚恳:“相公,如今宫里不太平,比上两代都乱,快摆上明面儿了。我爹伺候的时候,天子威严圣明,后宫不敢擅动。先帝朝,咱们如今的太后是个理事的人。如今,陛下与娘娘都年轻,一个想不到、一个应付不来。您可千万仔细。 我如今虽是中宫的人,咱们娘娘性子绵软些,但有那样的出身,也不至于坏事儿。后宫里旁的人,还不知道是龙是凤呢。陛下又年轻,谁说得准她们将来?后宫这地方,恩宠这东西,没个准头的。 今天的事儿,看在咱们交情的面儿上,我没往娘娘那儿说。可也只有这一次了,再多,我也瞒不住。昭容那里,您的本事,还是尽早处置了的好。不过一些小手段,宫中与宫外隔绝,她在宫里演得像有靠山,宫里人也就信了,您在宫外还不知道,自然也无从辩解,久而久之,内外生出误会来就不好了。” 他说得很长,祝缨也听得很仔细,间或点头,最后说:“这件事我记下了,以后不会让你再为难的。” 蓝德再三嘱咐:“要快呀。两边儿的娘们儿都不省心!您别当这些金枝玉叶有多么斯文高贵,我们在宫里见得多了,她们看着光鲜,也仿佛有两个斯文人,其实呢,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坊。别给,半分都别给。” 祝缨道:“放心。” 蓝德放心了,起身道:“那我就不打扰啦,得赶紧回去,宫里有事。” 祝缨送他出厅,边走边说:“你们家去世的那位大监,可以瞑目啦。” 蓝德苦笑道:“在咱们这位娘娘身边,熬出来的。安仁公主,忒难伺候,为了给她擦屁-股,吃了不少牵累,少不得多琢磨些事儿。留步。” 蓝德走后,苏喆有些讪讪地:“阿翁……” 祝缨道:“你去备一份厚礼,送到他家,这是咱们欠他的人情。回来再去找晴天,她已经找着苦主了,出了正月就让苦主去京兆府告严家去。” “是。” “再见到昭容,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不要上蹿下跳。否则后果自负。” “是!” ………… 一个插曲过后,祝缨又回到大厅,席面已经摆上了,顾同左顾右盼:“哎?小妹呢?”祝炼与项渔两个一左一右,也跟着张望,三个人三条脖子乱动,显得有些滑稽。 祝缨道:“她一会儿就过来了,咱们来先吃着。” 众人入席,祝炼先恭恭敬敬地敬了祝缨一杯:“此去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老师,我有今日,都是老师教养提携。我一定用心办事,不坠老师的威名。” 众人陪了一杯。 祝缨也说:“此去一路顺风。” 正经的场面也就这样了,接下来就开始热闹了。郎睿开口就唱起了山歌,许多人跟着唱了起来。唱不两首,苏喆回来了。林风道:“罚酒三杯。” 苏喆道:“只管拿来!” 众人一片叫好,路丹青托了一盘子烤肉过来:“垫一垫再喝酒,空腹容易醉。” 苏喆吃了半盘,又与祝炼喝酒,两人碰了一杯,各生感慨。两人是事实上的同学,以前还打架,如今都长大了。祝炼感慨于苏喆的出身,一个女子也能做到郎中,比他品级高。心想,便是再苦再累,我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不能比她差了。 苏喆却羡慕祝炼是真的“自在”,她与祝炼喝了两杯,忍下了再碰第三杯的手——喝再多就过了。 赵苏与路丹青都看出她有些不对劲,祝缨看起来无事发生,是套不出话的,两人都决定过一时要同苏喆好好聊一聊。 祝炼第二天要启程,大家没敢敞开了喝,天黑没多久就催着祝炼去休息了。赵苏扯过苏喆耳语:“你有心事?与宫中有关?” 苏喆道:“嗯,严氏烦人。” “中宫兴师问罪来了?”赵苏一挑眉。 “不是,中宫不知道,蓝撞到了严氏为难我。阿翁已有安排了。” “好,有事只管找我。” “哎。” 路丹青则是借口苏喆今晚多喝了一点,步子不太稳,要送她回房,接着就抱着枕头要同苏喆一起睡。苏喆恰有许多的心里话想同她讲,也没有拒绝。两人头并头地躺在被窝里。苏喆不等路丹青开口,就先说:“你说,咱们的前路在哪里?” 路丹青家里早有哥哥继承,但自打她记事起就知道苏鸣鸾的存在,想法自与别人不同。苏鸣鸾发现了她的这一点点不同,特别建议路果把她送到京城来。她很坚定地说:“我要做大事、做大官。” “跟我现在似的?”苏喆反问。 路丹青被噎住了,顿了一下才说:“有义父在,不会埋没咱们的。” 苏喆道:“不是的,不能单指望阿翁护着,还得想想自己。我这些日子想了很久,我终须回家的。咱们在家是头人,在京城算什么呢?你,想好你接的将来在哪里了吗?” 路丹青道:“自然是追随义父更好些,义父要是另有安排,我就听他的。如果在京城不行了,我也回去,投奔你。单打独斗,哪有结伴而行好?” 两个姑娘聊了半宿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苏喆仍需入宫教授礼仪。严归前一天吃了蓝德一吓,今天沉默了许多,也不偷着空找苏喆说话了。落衙回府,苏喆就找上了祝晴天,与她商议,取了几贯钱,去看望苦主家。苏喆看了几家,与祝晴天选中恨意最深的两个人,一个是寡妇,儿子与严家殴斗被打伤了。一个是祖传的地被严家抢了,没田产就养活不了老婆,老婆跑了。 苏喆远远看着,自己并不出面,由祝晴天找了两个街上的混混,给这两家钱,让他们先将养几日。苏喆自己依旧去宫中应卯。 却说,严归安静了两天,眼见儿子礼仪学得比别人快,骆皇后已说:“三郎既学会了,你们娘儿俩就不必日日过来了,孩子还小,天又冷,歇着吧。” 不能不来!严归没什么机会接触外面大臣的,早先与皇帝出宫,总被说,现在皇帝自己都不怎么出宫了,她就更没有机会了。 只得抓紧最后的光景,又硬贴上了问苏喆:“娘子,我上次说的事,府上不再多想想吗?我虽在深宫之中,也知道朝上不太平。祝相公虽已拜相,不招人妒是庸材,他总会需要有人在陛下面前为他说话的,不是吗?” 许诺做丞相这事儿,已然是吹破牛皮,不过严归总有一个想法:他们怎么知道是哪片云彩上落的雨呢?他们就不会犹豫,猜是不是自己从中说了好话? 苏喆一脸认真地说:“阿翁是纯臣!只知礼法制度,从不弄权。也请昭容遵纪守法,毋越雷池一步。” 说完,果断离开。回去之后一天也不多等,二月初一,与祝晴天两个人,暗中教唆着把状纸递到了京兆府。眼见着人进了京兆府,鼓也敲了起来,苏喆对祝晴天道:“去知会安仁公主府一声。” 此时,严归还不知道要倒霉。 严归并不气馁,怀着心事,带着儿子回了自己殿中,打发儿子去复习礼仪。很快,她就又有了主意,借皇帝看儿子的机会,看皇帝高兴,请求让自己的母亲和姑母能够进宫来探个亲。 后宫的亲眷也不能随意进出——皇后家的除外,她家本来就是公主——皇帝同意了。 严归稍作准备,两日后,严老娘就与沈夫人一同进了宫。 两人先是乐呵呵地看着三郎笑,将三郎看得扭头埋在保姆的怀里。严归道:“把三郎带下去吧。” 两人兀自高兴,严老娘低声道:“听说,那边儿的那个,是个傻子……” “娘!”严归喝止了母亲,“咱不管他,说咱们的事儿。” 沈夫人关切地问道:“有什么是要我们做的?” 严归道:“姑父又不肯奔走。” 沈夫人老脸一红,沈瑛这个人,仿佛跟后宫沾边羞着他似的。可升做侍郎的时候,还不是高高兴兴地接旨了?难道心里不知道这侍郎也与侄女儿的体面有关?这些话她只能烂在肚子里。 严归道:“如今只好咱们再使使劲儿了。祝相公那里,总也不肯答应,我在宫里不好出去,娘,姑母,这事儿只好你们跑一趟了。祝家虽没有夫人,倒也有女眷,硬赖也要赖在他家等到相公回府,把话捎到。” 沈夫人道:“这……求人的事常有,总要顾及点体面。”她不由自由伸手摸了摸脸。 “想活命,想吃饱穿暖就不能要脸。”严归说,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姑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姑母疼她,为她进宫尽心尽力,半是因为娘家人,半是因为她之前在姑母面前奉承得好,几乎与姑母面前的大丫鬟一个样儿。 她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脸皮算什么?贴了脸皮进了宫,如今做到了昭容,是姑母也要先向自己行个礼,自己再回半礼的。 “为了三郎,就算热脸贴冷屁股,我也认了!姑父又不肯亲自说与陈相公,陈夫人又做不得主,咱们还能如何?等着皇后娘娘杀了我们吗?我母子有事,你们难道逃得掉?安仁公主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们不知道?” 严老娘与沈夫人都害怕起来,道:“好好,我们去就是了。” 严归又千叮万嘱:“不要怕丢脸。” ………… 严老娘与沈夫人回去之后,先到沈府去商量。去丞相府,不能空着手,再要准备拜帖。两人又套了一阵词儿,商议了一天,仍然觉得为难。 就在这一天,京兆府接了状子。 接着,朝上就热闹了起来。虽然安仁公主自己违法的事干得比严家还多还过份,此时却又义正辞严了起来,死咬着要“禀公办理”,扬言姚臻如果偏坦,她就去把姚臻给告了! 姚臻心中直道晦气。 严家猛吃了这一记官司,将登门的事暂放了一放,两个女人慌着去应付这件事。沈瑛是不想沾,此事已经超出了他能管的范围。严家是找不着门道,往京兆府送礼,被安仁公主派人给截住了,又是一场大闹。 一场闹剧之中,姚辰英进京了。 祝缨乐得将他引到皇帝面前,姚辰英长相端正,有一部美须,谈吐颇称皇帝之意。皇帝因而同意了祝缨的推荐,任命姚辰英做户部尚书。 姚家在京城也有宅子,郑熹早派人给他收拾好了。府中的破旧家具统统换成了新的,京城最时新的新料、配饰都是齐全的,甚至预备了两房奴婢,预备万一姚辰英的奴婢不称手,现在就能用得上。 连姚府准备招待宾客的宴席,郑府这里都有准备,万事具备,就等表弟了。 姚辰英万事不操心地住了进来,接了告身,再就是宴请京中亲朋。第一天是家宴,第二天开始是应酬,特意给祝缨送了张帖子。 中宫与昭容两家正热闹,一点也不耽误皇子把礼仪学完了吉日拜师,苏喆也得以从后宫中脱出身来。 祝缨因此心情不错,准时赴宴。 席间,郑熹满意极了,他头一天与姚辰英已碰了面,叮嘱了许多事项。今天又特意出现,是给表弟撑腰来的。看到祝缨,他走过来拉着祝缨的手,与他相邻而坐。笑问:“户部交给了他,你做什么去?总不能一点事不往手里攥。” 祝缨道:“我先歇两天。” 因人多口杂,郑熹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越看祝缨越满意。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姚臻脸上的笑容就显得有些敷衍了。席间有人逗他:“怎么魂不守舍的?” 有知道的人就如此这般一说:“正被公主追着烦呢。” 郑熹笑着对祝缨说:“断案的事儿,咱们倒是熟啊。” 姚臻顺势请教。 郑熹道:“你依法而办就是。” 祝缨也说:“案子依法而断,在你面前嗡嗡的,也拿来罚一罚不就结了?” 姚臻心中也有解法,只是下不了决心,听二人一讲,也拿定了主意。回去真的把严家给判了,又将安仁公主派到京兆府门外盯梢的人给抓起来每人打了二十板子。打完之后,姚臻的心里又忐忑又快意。 这下轮到严家哭了。 他们此时才发现,之前太大意了,并不是他们有多么厉害、严归母子有多么的被天下人害怕,而是……人家没想收拾他们。 严老娘一慌,又跑去找沈夫人,两个女人匆匆“赖”到了祝府。 ……—— 祝府宾客不少,女客也有,但多是故人,比如金大娘子之类。 她们一到府上就显出了与众不同来,府里人也好奇,听说是找苏喆,也只好请她们先入内。待哼哈二将与祝缨回府,苏喆听说来了这么两个人,先跳了起来:“她们想要干什么?我非……” “行了,”祝缨出声止住了她的话头,“不要总把事揽到自己身上,她们不是冲你,是冲我。” “难道您要见什么?”苏喆的脸色糟糕透了。 “不见!”祝缨说,“你同严归把话说明白了吗?” “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祝缨道:“那你去见她们,再把话对她们说得更明白一点,告诉她们,不行,然后请她们回家。别遇上宵禁,又要被京兆府啰嗦了。” “是。” 祝缨去换了衣服,坐在书房里,拿出一本空白的奏本,一笔一笔地写。 写到第二页,苏喆匆匆过来:“阿翁,她赖着不走,想见您。说,今天不见,明天还来。这沈夫人以前不这样啊!” “你把话说明白了?” “说明白了!丞相,只会为国家遵守礼法。有长子在,中宫又年轻,以后未必没有嫡子。让她们老实一点儿。” “告诉她们,我不跟她们说话,叫沈瑛来,”祝缨说,“我跟她们说不着。问她,沈瑛是不是就在家张着大嘴等着吃现成的了?冲锋陷阵女人做,因为后宫宠妾而升职他就坦然接受?沈瑛不来,就让严归自己来见我!支使两个做不得主的传声筒来恶心我?这次便罢,下一次,我管她是不是夫人,都扔到大街上去。” “是。” 又过一阵,苏喆回来:“走了,说是会让沈瑛来的。阿翁,那沈瑛,不像是个能办事的人吧?还有严归……” 祝缨摆了摆手:“我不要他们办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本不想把他们牵扯进来,是他们自己硬要往我手里跳的,我只好让他们倒霉了。” “要不要知会陈相公?” “不用。我有别的事让你做——你现在,还想回梧州吗?” 苏喆道:“我在朝廷里果然前程不怎么样的。不过,阿妈也只有我一个孩子,让我在京城,我也不能安心的。阿翁,要我回去吗?” “你准备几件事……” “哎?” “附耳过来……” 祝缨让苏喆将之前在城外置办好的屋子收拾好,将府中雇来的仆人迁出府,场外马场准备好良驹,给每个随从一人双马,再提出一批钱来…… 苏喆越听越吃惊:“我……我用不着这么些啊。” “听话。” “哦。” 苏喆紧锣密鼓地准备之时,祝缨也没闲着,她的那个奏本也写好了,沈瑛,也被沈夫人逼到了祝府。 沈瑛是很怵到祝府的,这是一种很隐秘的心态,他见识过祝缨最初的样子,现在…… 他还有一种担忧,当年的“退婚”可不是什么谦让。所以之前无论沈夫人怎么吹风,他都不肯往祝缨这里走动。 祝缨的脸色看着还好,请夫妇二人坐了。夫妇二人小有不安,沈瑛咳嗽了一声,竟不自己开口,而是以眼神示意夫人先说。 沈夫人才低低说了一声:“相公,我夫妇来了……” 祝缨就很善解人意地接口了:“夫人果然守信。” “那相公的意思是——” 祝缨的表情突然变了:“侍郎知道我的出身,我不从不图虚文,只讲实利。与我做交易,须得买卖公平,我不问你能为我做什么,我只问你们,你们能为夺嫡这件事做什么?” 夫妇二人面面相觑。 祝缨道:“做不了什么是不是?只能擎等着吃现成的?做事的是我,出错的就也是我,有了罪过还得是我的,是不是?凭什么?” 沈夫人忙说:“一旦有成,绝不会亏待您的。” “我不信这些虚的,我只要能看得见的实的。你怎么兑现承诺?怎么分担罪过?” 沈瑛被逼到了死角,胀红了脸,怒道:“你想要什么?” “你们立字据。你、严归,要给我写字据,否则免谈。现在是你们求我,记着,立嫡以长。或者,你们能去找陈大?” 沈瑛的心被刺痛了,因为妻子逼他的话也是“你如今不出力,我以后只为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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