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那边儿还有些山匪闹事。姥,我们在这儿没事儿干,让我们去甘县剿匪吧!” 林风又补充了一句:“青君也好久没能在家里多住一阵儿了,正好我去替她嘛!” 祝缨道:“你是自己无聊了想找事儿了吧?” 林风挤出个谄媚的笑容来。 侯五道:“你都快要当爹了,怎么能乱跑?” “又不用我生!” 侯五仍然摇头:“不行!大人,咱们行伍的规矩,有事儿,有后的先上、没后的留下。” “那我都有老婆了,青君还没男人呢,我比她总强些!”林风不服气地说。 祝青君瞥了他一眼:“我能安全回来。” 林风道:“这是什么话?” 苏晟也跃跃欲试,路丹青道:“都干好分派给自己的差使吧!一件事,觉得无趣了就撂开,半途而废,什么事也干不成。世上哪有什么有趣又能出彩的事?” “你也教训我吗?” 祝缨道:“够了!” 一群小鬼这才不吵了,祝缨道:“各司其职。就算要调你,也是你把事做好之后。没个定性,今天把你调过去,过一段儿见没仗打你又要回来?当我这儿是什么了?好好呆着,练练耐性吧!” 林风嘀嘀咕咕,不敢再提要求了。 祝缨道:“那就这样。对了,这次经过一些两族的地方,他们那里的物产有咱们缺的,尤其是铁。项安呐,咱们也该拾掇些商人,多从那里交易,要用自己人才好。唔,语言不通毕竟不美,你们斟酌着,要搜集些会西卡、吉玛话的。” 小江马上挺身而出,说出了自己的词儿:“铁是要紧的东西,得用自己人,不如自己学。我会编句子,一句一句比着背更容易学。” 花姐也说:“学校里的学生也该学一些。” 项安不疑有他,赞同地道:“是,这些是该攥在自己的手里,山外往来交易的铁器越发的少了,价也更贵了。” 祝缨心知,朝廷不可能不限制自己,不明着来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点头道:“是个事儿,你要再留心,招好铁匠。” “是。” “散了吧。”祝缨说,又看向门旁,祝彪站在那里往内使眼色,祝缨冲他点了点下巴。 祝彪等人都离开了,才上前说:“顾翁求见。” 祝缨道:“带他过来吧。” ……—— 顾翁是带着期望来的,这件事儿赵苏已经先向祝缨透过底了。两人见面前便已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知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了,但顾翁还是照着流程向先祝缨行了大礼。 祝缨也要显出惊讶的样子来:“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快扶起来。” 一番辞让之后,顾翁眼眶湿润地对祝缨道:“眼下只有大人才是咱们大伙儿的依靠了!孩子们在外面,没有您的庇护,真是没娘的孩子,谁都能踩两脚呀!” 祝缨道:“这些日子的邸报、文书我都看过了,没见着他们有降黜,怎么就被踩了?” 这不明摆着的么?上头没人护着,它不顺!没人教,也不知道路往哪地儿走,窝在一个地方都窝得不安心。顾翁道:“实在是窝囊,请您给指一条明路,好在朝中安身。” 祝缨道:“都到这个时节了,怎么还想着一飞冲天呢?他们能斗得谁?” 顾翁辩解道:“并不敢妄想青云直上,只想安身立命。” 祝缨道:“得了,甭跟我说虚的了,要说安身立命,都回家来,自己的地方可了劲儿的作,只要不造反,都能安身立命。还要在朝廷里混着,都有一颗功名之心。可也要想一想,现在头上顶的那些都是什么人。穿红着绿还不够?拢共那么多的职位,你做了,别人就做不了,做着虎口夺食的勾当,就没点儿受伤的准备?不打算付出点儿什么?” 祝缨很明白,这些南士之中不乏聪明之辈,但却没有特别突出的。譬如卓宇,能够做到刺史,人才起码是个中等偏上。但是上升到中枢朝堂,他就不大够看了。朝堂上这些人,让他们干大事或许平庸甚至混蛋,但是玩手段耍心机,却是个顶个的高手。 且郑熹等人祖祖辈辈经营多年,能撬动的势力也不是南人能比的。没有点子“天纵”的聪明,是不可能在朝上跟他们掰腕子、口中夺食的。 现在南士想让自己隔着三千里、身不在朝堂也不任中枢给他们这一大堆人保驾护航? 就算她自己想,都不可通照顾得来。 顾翁不停啜泣哀求:“就怕与虎谋皮,虎要吃人呐!为虎作伥也难有好下场。” 祝缨道:“这不挺明白的么?还为虎作伥?他们手里的伥鬼多着呢,不缺你们这几块料。” “是、是。还请您看在往日情份上……” “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安排的。” “多谢大人!” 祝缨摆了摆手,顾翁小心地退了出去。祝缨让祝彪将赵苏、祝炼又叫了过来:“你们与他们在外为官的同乡还有联系么?” 两人都说有一点,赵苏是因为家在福禄县,祝炼则是才回来不久,之前与许多人都有交流。祝缨道:“传话出去,老实做人不要惹事,出了事,我会出手。自己出去惹事,有什么后果就自己扛着。” 两人答应了。 赵苏道:“您两次都没有给顾翁情面,只怕他们心中有怨气。升米恩、斗米仇,如果化怨为恨,之前二十年的情份,也未免太可惜了。且如今咱们要向西谋进,不宜与东面有嫌隙,以免腹背受敌。” 祝缨摇头道:“正因如此,才要这样。我可不是什么有求必应的菩萨,菩萨也是要还愿的。让他们琢磨吧,琢磨着自己的事儿,就没功夫探听咱们西进的事了。” “是。” 祝缨又安排祝炼今年作为自己的使者,押运粮草进京,与顾同等人碰面。 最后再将林风叫来,让他安心练兵:“练出多少合格的兵士,以后你就领多少人!已经成家了,就该顶门立户。以前出征,是你阿爸将你托付给我,我不便让你涉险,如今回来了,你得自己拼命了!” 给林风这孩子养得是有点傻了。路丹青她们不同,虽然祝缨也护着,但是女孩子总要承受更大的压力,种种非难反而磨炼了她们。林风可谓一生顺遂,祝缨不打算再这样养着他了。 林风听了倒很高兴:“我不怕!这可是您说的!许我带兵!我练多少就带多少!” “行,去吧。” 林风高兴地跑了。 祝缨终于清净了,她没有去学校,学校里的学生她都不怎么教得了,不如等其中有比较出色的,再带到身边来教导。 眼下她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将一些朝廷官员的阴私违法之事录出,让祝炼进京的时候带过去,酌情透露其中一些给顾同等人。 ………… 祝炼离开梧州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凉爽了,祝缨将一叠纸拿给他:“到了京城,你看着给。” 祝炼接了过来,见上面第一页就写着某官某年月日犯某事,吃惊道:“这个,交给顾同?是不是……” 这些东西都是把柄,运用得当能够做许多事情。 祝缨道:“所以让你酌情。再者,也给朝廷找点事做,免得他们有人突然想起咱们来,坏了我的事。” 祝炼道:“我明白了。” 祝缨又拿出一叠信,让他捎到京城,她在京城的熟人多,大部分也没撕破脸皮。即使是指责她有错的冼敬,她也写了一封问候的信,只希望冼相公不要更生气才好。 祝炼领了这项任务,往京城走了一遭,次年春天回归时,梧州又是另一番景象了——这几个月的变化,好像比他之前离开十年的都大! 之前的十年,回来之后人口变多了、房屋也变多了、开垦出了更多的田地、住在这里的人衣服也好了许多。这次回来,人口没见涨多少、新房也没多几间,但是人人的表情似乎都带了一点儿小小的亢奋! 祝炼不敢耽搁,一气跑回了刺史府,门上遇到祝彪,他先问道:“咱家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儿?” “没有啊!” “不对,那我怎么瞧着街上的人样子都不大对的?喏,一个个的……” 祝彪往街上看了一眼,想了一下,笑道:“哦!原来是这个!就,跟西卡的桑力家打了一仗!” “赢了?!” “嗯!青君打赢的!西卡人怎么会是青君的对手?” 祝炼放心了,脚步轻快地往里走,又遇到林风来抗议,他也想去打,不想这一仗已经被青君打完了,这让他很不开心! “不是说好了我也有仗打的么?” 路丹青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急什么?兵练好了再说嘛!傻子!” “你才傻!阿炼!” 祝炼道:“我不傻。” 路丹青噗哧一声笑了:“你与他说吧,我同他说不清楚。” 祝炼也与傻子说不太清楚,不过他却明白:“这两年恐怕也不得安宁了吧?” “小打小闹的,还打得起,”祝缨走了出来,“这两年我不生事,可也不怕事。” 林风嗖地跑了,路丹青一拱手,也大步离开,留下祝炼叫了一声“老师”,向祝缨汇报入京的见闻。京城的变化也大也不大,大的是,人员换了一些,窦朋竟也故去。不大的是,万变不离其宗,依旧是黏得胶手。 朝廷里的腐儒还是指责祝缨一个女人做事出格,但是六部九卿没一个为难祝炼的,仿佛默认了一般。 “郑、陈二位相公都问您在梧州生活如何、梧州经营得怎么样。我说,梧州百姓安居乐业、士民和顺。郑相公还问了您考录女官的事儿,说……” “嗯?说什么了?” 郑熹的原话是:“要作什么夭就快点作吧,她是不会让我安生的!想请敕封就请,不要私下任命!面子上还要要做到的。” 口气不太好,倒也说得清楚明白。祝炼不敢说原话,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祝缨笑道:“他一定不会说得这么客气,不过他还真猜着了,是要任命一些人。你随我来。” 祝炼陪同她到了书房,祝缨已拿出一份名单来:“从这里挑出你想要的,带上他们去甘县,把项乐换回来。” “项二不是已经……” 祝缨道:“我另有事让他做。” 朝廷给的敕封,就是一个品级身份而已,在梧州,怎么用、干什么,看她安排。 这年春耕之后,祝炼与项乐交换,项乐满心忐忑地回到了山城,却得到了另项任务——协助赵苏备战。粮草、兵器、甲仗、器械等等,照一万人数目准备一年。这对两县之物力来说,是非常吃重的。 项乐的心急速地跳动,大声应道:“是!” 祝缨以两县之力,每户抽一个壮丁,便可得五千人,真要急用,每户抽两丁,就是一万人。这两年一直在轮训练兵,比起朝廷新军是差着些,对侍西卡族是足够用了的…… 项乐接了任务,第一是找赵苏报到,第二却是捎信回了老家——接妻儿到山城来团聚。 家书送出,项乐长出了一口气,投入到了准备工作之中。这件事需要尽量的保密,半点马虎不得。除此之外,倒也不算太难。他在甘县两年,对西卡族、尤其是桑力家十分的熟悉,如果西进,打的也是他家! 这对他是有利的! 然而,让项乐没有想到的是,他准备了足足一年,等来的不是祝缨下令找个理由与桑力家开战,而是吉玛族的人打上门了! 第471章 信任 “他们?这个时候?不是……”项乐向来是个有些主见的人,也颇机敏,听到吉玛家主动挑衅的消息除了惊讶一时也无法做出其他的反应。 这个事儿它就不应该发生! 他看向妹妹,兄妹俩连同项渔都在正堂里站着——除了祝缨,也没人坐得住——项安的脸上也带着强装的平静,她点了点头。所有人都被祝缨召了过来,那应该不是玩笑了。 项乐道:“他们疯了?” 逐步西进的计划是祝缨定的,大家全都认可这个计划可行。既是因为定策的是祝缨,也是因为这个策略按照他们的常识、逻辑,是完全讲得通的。凡读过一点史书的人都知道“远交近攻”,所以先打西卡就是共识嘛!同理,吉玛家即使有什么想法,难道不是应该先打邻居? 连林风都说:“要不就是傻子,跑这么远来找揍呢?” 林风跟着祝缨,虽然学习上常偷懒,该读的书硬是被摁着脑袋也读进去了不少,且也曾随军出征,见识也是有的:“他粮草跟得上么?这一路又要怎么过来?” 项乐看了他一眼,发现林风说这个话的时候完全是无意识的,林风根本不知道他说了一句多么重要的话——是啊,他是怎么过来的?这一路上的头人就都肯答应?他的补给怎么解决的? 祝缨道:“问得好,这个可以慢慢去了解,现在先说眼下咱们要做的事。青君已经在布防了,咱们后续要跟上!时间虽然不太凑巧,却也不得退让了,将计就计吧。” 此时正是春天,春耕还没有结束,并不是一个理想的进行战征的时间。春耕和秋收,都是不宜耽误的。在祝缨的计划里,至少要到今年的秋收之后再动手,到时候己方衣食充足、补给宽裕,攻下对方的城寨之后也能就食于敌。如果春天动手,不能够快速推进到一个位置个带的话,南方深山,夏季多雨,行路不方便,兵士也容易染疾。往西的深山,是比烟瘴之地还荒凉的地方。人在里头活着本就不容易。 如果是朝廷兴兵,虽然也比较挑季节,但是家底厚,比祝缨现在的情况会好很多。 赵苏问道:“统领挂帅自然是您了,不知要如何排布?” 祝缨道:“所有人依旧要担负起旧有职司,甘县旧有职司也要维持,此外你们各领一事。传令祝炼,抽丁。项渔,你也是,本县抽丁,巫仁,襄助项渔。春耕的事不能耽误,都重拟计划来。赵苏兼起兵源、粮草补给的调度,项乐,你襄助,你们两个,还要关切与山外的联络,所有消息,不得外传。能瞒多久是多久。” “是。” 接着,祝缨又令祝青君为前锋——她在甘县,这项任命由专人送至甘县。再下令征兵,命林风、苏晟、路丹青等人先暂各领五百人,往甘县去驰援。 林风道:“咱们人马是不是有点少?青君派来的人说,他们满山满谷的,有几千人呢,后头好像还有增援。留下足够拱卫您的人马,咱们只带一千五百人,是不是少了点儿?” 祝缨道:“他们几千人,你们也几千人,都挤一块儿,这仗还怎么打?扯不开架子,什么本事你都使不出来。” 她手上能够挤出的青壮土兵,能有一万人。一是排阵根本排不开,就这地形,它就不适合像平原上那样的大开大合。都挤一块儿,那就是群殴。虽然山里土兵的平均水平比群殴也强不了多少,但己方的优势可不是群殴,而是配合作战! 其次是辎重,赵苏、项乐等人积聚是有两把刷子的,但同样的,一次性的供应这许多,整个梧州也没干过,也排布不开。还是陆续开拔,供应也能逐渐熟练。 祝缨特别对林风说:“去了,听青君的安排,不许冒险前冲!梧州,是有军法的!出征前,我要重申军法!” 林风反射地缩了缩脖子:“哦……” “我没听清。” 林风大声说:“是!” 祝缨又对花姐道:“你的学生们,要辛苦了。”花姐更擅长妇科,不过在梧州这么个地方,什么病人都有,就很难不管其他的伤患,各科多少都沾点儿,花姐的学生们也是一样。起死生、肉白骨是不可能,但及时清创裹伤,给配点儿防疾疫的药还是能办得到的。 兵士的致残、致死,很大一部分是发生在受伤之后的。这是祝缨几次出征之后的经验。如果能够得到及时的救治,很多人能够健康地活下来,伤好之后,这样的兵比新兵更宝贵、更好用。 花姐道:“是。这些年,我的学生们也有一二百,她们也有出师自己行医带徒弟的,总数好有三、四百人,除开日常行医又或者有不便,能征用的我想也有上百人。” “好。” 祝缨又认真地对二江、周娓等人说:“前面打仗,后方绝不能乱!” 小江道:“大人放心!咱们必叫贼盗无所循形!好叫百姓安心。” 金羽忍不住道:“我呢?我呢?” “你?率五百人,与我一同坐镇幕府。”祝缨不打算马上亲赴甘县,她还需要坐镇祝县,协调一些其他事务,譬如其余五县。 “啊?”金羽脸皮都快扭成麻花了,守卫上司绝对是心腹优差,但是不能建功又好像是亏了。 祝缨道:“以后你们几人要轮流退下来修整。现在,你要带人,把山下的营寨改建一下,分出一部作为屯兵之所。” “是!” “与山外的贸易,不能停,但不能让商人再往前走了,要管制起来。想要交易西卡、吉玛物产,项安,要经咱们的手。” “是。” 祝缨一样一样地分派,同时给上次科考取中的二十人正式确定了岗位,各依其之前的实习表现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其中蒋婉、王九被派去了祝炼那里,协助他征丁。四娘则被安排给巫仁,为她分担工作。其余人也各有职司。 分派完毕,众人匆匆离开,各司其职,整个山城都沸腾了起来。这种声势又随着信使,往整个祝县的各个小寨中蔓延。 三日后,路丹青等三人各带五百人,集合完毕,众人在山城下的平谷地中列队。地上搭起一座高台。 祝缨登台,道:“大家都知道了,甘县已经被骚扰西卡人骚乱很久了,我都忍着。咱们没惹他们,现在他们与吉玛人却要与咱们梧州为难。 地还没种完,我心里也惦记,大伙儿也要心疼家里人要多干活儿。可是,不得不打回去啦!要叫他们打了过来,田、粮、家都归了人家,咱们就要过回以前给人做奴隶的日子啦!我是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的,你们呢?” “不能!”林风等人带头鼓噪。 “成!咱们去,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叫他们不能再祸害咱们!咱们还能好好地过日子!” “好!” 祝缨接着宣布:“你们此去,吃的穿的,我供!你们只管听令!有受伤,我给治!有不幸战死的,你们的妻儿我养!有功的,绝不埋没!你们的校尉有不给你们报功的,可以来找我!” “好!” 祝缨又重申了一遍军法军纪,不外令行禁止,不得逃亡,不得骚扰百姓之类,都是她惯熟的活计。申令完,下令开拔。 临行前,祝缨给了路丹青一封信,让她带给祝青君和祝炼,路丹青郑重地收了。 ………… 祝县与甘县相邻,梧州境内驿路已修,沿途的小驿站虽然盛不了这股“大军”,但是供给“军官”休息的房屋还是有的。同时又有干净的水源,土兵出行携带了两天的干粮,就着清水倒也还算饱足。 只是这些土兵平素没有聚集过许多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难免混乱。路丹青等人本在屋里坐下吃口驿站做的热饭的,听到声间越来越嘈杂,也不得不出来看。一看之下,大皱眉头。 路丹青回屋叫起林风等人:“别吃了,出去看看吧,怎么训的时候挺好,这会儿这么乱呢?咱们各自约束各自的人。吃个饭就乱了起来,打仗的时候可怎么办?” 林风出去一看,也说:“怪不得姥不让一起头就带这么些人。” 祝县征兵也是现世常见的法子,照着户籍来,同乡、同里、一个寨子的,凑一伙儿。在家乡就是小头目的,到了军中仍然是个小头目。等到打起仗来,再凭活得久、功劳大、够狡猾等等出色特质,自然地重新筛选出各级小军官。最终结成一个比较趁手的、一级一级比较合理的体系。 他们分批练兵的时候,从没有一次搞一千五百人,偏偏这些人还是训练过的,竟然记住了不能喧哗,没有炸营,却活似半个山谷中都塞满了苍蝇,嗡嗡的。 三个人不得不深入其间,先薅过来百夫长骂一顿:“你怎么带的?”然后领着几个百夫长依次往下骂下去,顺便再给梳理次序。林风感慨道:“唉,朝廷官军的秩序果然要好一些。” 他的一个百夫长忙说:“您也说朝廷官军常打仗哩,人家熟!咱们弟兄又不是不好,只是还没熟呢!西卡人还不如咱们呢!” 这百夫长是林风的老下属了,家里原就是山雀家的,但是在自家大寨也没什么前途,就跟着林风混在梧州了,同林风能说得上话。林风被他圆了一回场,脚上又被他踩了一下:“哦哦,是这样!可要上了战场,别人可不管你生熟呢!以后不许这样了!” 薅着百夫长又往下一伍去开骂。 三人维持好秩序,嗓子都喊哑了。到了晚间宿营,又是一阵的攘乱才扎下营寨。路丹青的手下还有二百女兵,她格外打起了精神,自己的帐篷搭在中间,把男营女营给分开。 如此走了两日,他们才见到了祝青君与祝炼。 到了甘县才知道,祝青君这儿也抽丁,也练了几年的兵,且练兵比他们还早、抽丁比他们还顺手,他们仨领一千五,祝青君自己手上就有一千五。 路丹青也乐了:怪不得姥只口头说一句让林风听青君的,甚至没有做任何的保障措施,保证林风听话。 就这实力,林风想不听话恐怕也难。 祝青君开玩笑似地说:“你们来得可不够快呀。” 路丹青脸上一红,林风犟嘴说:“人多么!路又窄,扎营也费功夫,爬山全靠两条腿,不然早就到了!” 祝炼道:“都辛苦了,先扎下营来吧,咱们合计合计,怎么布防、如何调配补给。还有,军纪……” 一行人凑到了一处,互相看看,又兴奋,又有点不安,没着没落的。其中,祝青君、祝炼都是曾经独挡一面的,此时也与林风等人一样,祝缨不在面前,他们觉得没有依靠,心底竟发虚了起来。 路丹青喃喃地说:“姥可把一小半儿的家底都放到咱们手上了。” 听了这话,大家更紧张了。 路丹青道:“对了,有信!” 祝炼与祝青君接过,两人凑在一起打开了信看。上面祝缨写得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直白。 起头一句话:既然交给你们了,就“从权”,细节不用告诉我,只要记得责任就行。 第二句:方略你们都知道了,大方向不变,如果有特殊情况,要尽早来报,不要拖成大病不治,我会亲赴前线视实际情况调整的。 又对方略做了一点补充:所过之处的头人,不留。不必你们亲手诛杀,虽然他们主动挑衅,咱们杀回去没有毛病,但是,允许与头人有仇的奴隶诉苦、报仇。具体怎么做,你们参详着办。 分地,到一处就分处,粮食、财制充公,同时要留一部分口粮给当地人撑到秋收。带石匠、书吏过去,立识字碑、教歌诀,当地人可以对着识字碑去认地契上的字。保证这田真正分到人手里。 可以在新占之地征兵、征向导,怎么识别,你们自己看着办。 然后是提出了几点要求:第一,不能滥用民力。第二,严肃军纪。如果有什么补给、人员方面的需求,可以向她提出,她来想办法。 最后写道,“吊民伐罪”的是咱们没错,但也不必非要去通过“解救”,让“民”感恩戴德。 如果你是去解救的,就代表“民”是无知无能的,这是不对的。“民”如果“无知”,则谁都能利用,今天咱们能够利用他们,明天别人也就能利用他们来对付咱们。 如果他们“有知”,并且在“有知”的情况下,选择了与咱们站在一边,就不会轻易被利用、裹挟。 一旦接受过被认真对待的善意,大部分人就不会再想去成为没有尊严的牲口。这不需要很深奥的学问,知道冷暖知道好赖并不难。 我可以编造故事来获得崇拜,但是仍然希望自己获得的信任是基于感知、认知,而不是无知。做一群愚人的盲目的偶像,毫无价值。 两人看完,将信又展示给其他三人。 路丹青看了“不留头人”时也没觉得有什么,敌对家的,互相砍头,头人当人祭还是更好呢。但是看到允许奴隶报仇时,就有些微妙,心道:如此一来,头人家哪怕有逃出去的亲人,也与已经分到了好处的奴隶们结成了死仇,互相是再也不会有和解的一天了。也不用怕他们反水了。 不想后面还有解释,路丹青一时有些羞愧。 直到她看到了信的最后一句:如果真的无知到说不通,那就杀吧。 祝炼问道:“如何?” 林风嘬着牙花子:“讲道理?”这个他不太在行。 祝炼道:“这个我来做,王九、蒋婉他们过来我这儿,就是为了接管下一处做准备的。” 林风道:“那行!咱们怎么打?” “听青君的。” “哦!” 祝炼从信封里摸出了最后一张纸,上面却是一道加盖了大印的正式命令——颁令,凡奴隶到了梧州,就是良民。除锁镣,不许杀伤。 “咝——”苏晟说,“高啊!” 祝炼道:“王九,拿去让人发抄。来,咱们说说布防、补给……” 几人摊开了地图,研究了起来。无论在哪儿打仗,一看地形就知道,可供通行的路是由天地决定的。布防、粮草的通道,各人到达地点之后扎寨、洒斥侯,再探敌情。 祝青君道:“我想先不急着占领城寨,还是以杀伤敌人为主,最好是集中兵力,先把对方的‘联军’给打散了。他们各家之间原本也不是相亲相爱的,怎么能够协调一致呢?一散,就容易各个击破了。咱们也就不用再大规模的征兵,可以从容照着之前的方略执行了。否则,整个梧州就要吃更大的苦头了。” 路丹青等人想到自己带着一千五百人上路都乱得有模有样,对方肯定不如自己——对方如果真比自己强,何至于窝在山里? 但是另一个问题也出现,苏晟道:“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人太多,恐怕也不太好打。这个地形不好使。”他们之前见过的都是北地、西陲平原居多,西陲即使有山,地势也比梧州平坦。现在的地形,是真不利于决战。 祝青君道:“偷袭粮道、烧毁他们的粮仓,如何?” 祝炼道:“如此一来,接手的可就是一个烂摊子。咱们手里的粮草,借给自己还够,如何能够接济新占之地的百姓?” 路丹青笑了:“这您就不知道了吧?他们头人可不是姥,他们与姥都是‘公私不分’,可这‘不分’与‘不分’也是不一样的。姥肯拿出自己的家底办公中的事,他们却只会将分公中财富往自家的粮仓里放,只要你拿下了寨子,他们的私库里必是满的。您别是把这些寨子,当成山外的衙门了吧?朝廷官员虽然有贪的,倒也公私分明。” 祝炼一拍脑门儿:“是我拘泥了!来,咱们接着说。” ……——— 这一头说得兴高采烈,那一头,山城来了一个熟人——苏喆。 她有些忐忑,祝县抽丁瞒不了太多的人,当年是双方分了索宁家的,祝县与阿苏县本就接壤,春耕未完抽丁、运粮,苏鸣鸾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母女二人商议过后,是有些吃不准现状的,苏喆当机立断:“与其猜测,不如我去见姥!” 两县离得近,她率领十余骑,一天就赶到了山城。路上还不觉得,到了山城,凭感觉就看出人少了一些,行人的表情、动作都带了点焦急,口里说的也是“你家某某也跟着校尉去西边了吧?”“你家的也?”这与之前在北地等处感觉是很像的。 苏喆品出味儿了:这仗不小! 与朝廷的出兵相比,规矩当然是小的,但对比梧州的人口,这种氛围,它就不能是件小事。 苏喆深吸一口气:“快!我要见姥!” 第472章 明白 苏喆在山城可谓轻车熟路,她也知道这个时候祝缨多半在府里,因此直接进府求见。刺史府至今还有她的住房,门上的人都向她打招呼:“小妹,怎么突然就来了?” 苏喆也点头致意,道:“想姥了,她在府里吗?” “在的,我去通报一声。” 苏喆向前跨了一步又收回了脚:“好。” 又有几个人从外面向府里来,苏喆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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