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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后口中叫的却是“姑姑好”。 问好后奉上了陈萌夫妇准备的礼单:“可惜遇到夏天,怕路上潮湿霉坏了,首乌带得不多。” 祝缨道:“心意到了,我又不是不明白。你这一路也是着实辛苦,要是路修好了,这一趟就不用这么麻烦了。如何?” 细节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谈好的,陈放还是大致叙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思,末了问道:“不知您的意思是?” 祝缨道:“江政说的有道理啊!你现任一任刺史也好,主持一项大些的工程,也是历练,日后回到中枢这样的经历是有益的。” 新路的路线双方都有自己的备选方案,比较复杂,便不马上展开来讲。陈放只略一提,祝缨说:“秋收后腾出手来,再细聊,你一路辛苦,好生休息几日先。总不会耽误你回去过年。” 陈放笑道:“那可真是遗憾,还想陪太夫人过个年呢。”绝口不提对苏喆婚姻的看法。 祝缨道:“真遗憾?那我就把你留下来了。” 陈放笑道:“好呀。” 两人都是戏言,祝缨起身带他去见张仙姑,叙旧、宴请,顺便给王芙蕖接风。安南的“风俗”让陈放大开眼界!也许是梧州“势弱”,祝县的宴会虽然有男有女,女子多是有点官职在身上的。祁娘子这样的“诰命”一般不出现在外面。 到了安南幕府,不但张仙姑这样的“太夫人”出现了,王芙蕖这样的“官眷”也出现了,并且不是与官客分开。她们就这样杂夹地坐着,言笑晏晏。 王芙蕖起初有些不安,坐着坐着,看女儿、孙女儿就在一旁,孙女儿的几个“小朋友”的母亲们也都在场。大家不避着人,笑的时候也不掩面捂嘴,比在吉远府还要自在。她渐渐地也放开了,对巫仁道:“你这儿好。” 巫仁话仍不多,只是点头,不自觉地带着笑。王芙蕖看着巫双与江珍、江宝笑作一团,毫不在意别的眼光,又觉得她们这样怕是不容易成家。不成家当然挺好的,不用伺候人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她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这样好像又不错。 心里泛起一点愁绪,很快又被姑娘们欢快的声音打散,重新高兴了起来。她来的时候,还有一点子想女儿、孙女儿回老家的心,此时都消弥了——人在这儿自在,甭回去了吧。便是她自己,也将一些事都暂抛到了脑后,安心住了下来。 王芙蕖跟着女儿、孙女儿住,这两人算一个“家”,因此也与江氏母女一般,在幕府附近分得了一处住所。不大不小,三进庭院,也有几个帮佣。王芙蕖见这宅子比自家还大、帮佣比自家还多,更加放心。 只是看着帮佣做的事不太合心意,第二天就闲不住地带着帮佣给女儿收拾家里。她是有经验的管家妇人,经她的手,巫仁巫双晚上回来就发现家里变了个样儿。家里的东西一样没多、一样没少,更干净整齐了,布置得更舒服了。往厅上一坐,晚饭也端了上来了。 回房一躺,被褥晒得松软。 王芙蕖又给女儿、孙女把衣服晾晒、翻洗,样样周到。姑姪二人白天在幕府里忙,晚上回来什么都不用想,日子过得舒适极了。 如此过了几天,幕府里太夫人又请她过府去做客,说是现在秋收的时候大家都忙,怕她一个人在家闷着了。 不但张仙姑在,花姐、小江等几人也都在幕府里——秋收,学堂也放假,连犯案的人都少了,这几个人竟在此时闲了。她们一处闲话,也不做针线、手上也没活计,都在幕府的后花园里坐着,这里小桥流水,有花有树,往亭子里一坐,清风徐来、不冷不热。 王芙蕖难得在秋收的时候能够这么闲适,生出一种“要是把家搬过来就好了”的想法。 别人不知道她的想法,她们也不劝她搬来,只说些安南的新闻。现在最大的新闻一是秋收,二就是“新驿路”。 江舟有些向往:“等路修好了,回京不用一个月,我都不记得京城的样子了。” 张仙姑也说:“好些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金大家的她们怎么样了。” 王芙蕖对京城完全不了解,只管用心听着,记下她们说的京城种种,预备回家之后也是一份谈资。在张仙姑停顿的时候,她又适时地问上一句:“那然后呢?” 就能收获到张仙姑旁听“传说中的王相公”断案的下一章回了。 张仙姑也喜欢王芙蕖,张仙姑总认为,自己是有义务为女儿与下属的家人处好关系的,因此对王芙蕖格外的好。三不五时请王芙蕖来家说话,又邀王芙蕖逛街。西州城内有两个大的集市,全不似京城那样过午才开市,从早到晚都很热闹。 虽然是秋收,客商却往来不绝。阿苏县常年在这里开一间大铺子,卖茶,西番的商人是大主顾。西番人也好贩些牛羊、马匹过来,又买茶、布之类,偶尔也走私铁器——安南的盐铁是官营,西番购买有限额。 王芙蕖看得眼花缭乱,常常忘了家里,每到晚间躺在床上就又想起丈夫、儿孙,生出些许愧疚之感。但女儿一直在忙,她又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提出派人送她回去,整日过着白天高兴,晚上愧疚的日子。 到得巫仁忙完,母女俩有了闲暇相处,她就更舍不得走了。直到赵苏、祝炼等人在西州城的公务办完,连陈放也要动身返京了,王芙蕖才恋恋不舍地决定跟着“赵大人”一道回去,路上好有个照应。 巫仁自是不舍,但她一向话少,巫双倒不怵缠着祖母:“就多住一阵嘛!咱们才闲下来,还有好些地方没玩过呢!” 王芙蕖摸摸孙女的脸,道:“我可是有两个孩子啊!得回去啦。” 另一个孩子是巫双的亲爹,巫双嘀咕道:“我爹老大年纪了……”不用亲娘陪了吧? 王芙蕖还是决定尽早回去。 ……—— 陈、赵、祝三人自不介意多带一个人走,且王芙蕖自己也有个小侍女、一个小厮跟着,也不用别人照顾。 一行人从西州出发,陈放对王芙蕖好奇极了。他觑了个空儿,寻王芙蕖说话。王芙蕖不明白这位丞相的儿子与自己有什么好聊的,她的“封君”因女儿而得,这个身份最近才见天日,十分之水,也没什么好叫人图谋的。 陈放则对这样一位妇人,如何放心女儿跑到数百里之外“做官”十分的好奇。他问得很委婉:“夫人不想念自己的女儿吗?” “当然是想的,不过,总是更想她能过得好。” “呃,择一良人、相夫教子、儿孙满堂的过日子,不好么?” “那样,我得求人对她好点儿,怕没人养她,她就饿死了。现在呀,她自己就能对自己好,不用求别人。”王芙蕖说,看陈放的表情有点奇怪,她后悔自己多嘴,再也不与陈放说话了。陈放问她什么,她也支支唔唔,不肯露了实情。 一到了梧州,赵苏还要与陈放话别,她是一刻也不耽误,带着人就跑回了家。 回到家里,发现因有儿媳妇在,倒也没怎么乱,她一颗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家中丈夫、儿子都问她在西州见闻,儿媳妇也想知道巫双过得好不好。 王芙蕖都说:“挺好,你们也不用想着叫她们回来啦,我看她们在那儿过得比咱们自在。回来做甚?” 巫义道:“娘,你去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以前也念叨着,家里如今好过了些,就把人接回来,一家子团聚……” “以前是以前,”王芙蕖断然地说,话讲得又快又急,像与人吵架一般,“就是阿双,我看她也自在。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穿什么穿什么,想睡就睡、想起就起,不用伺候人,很好。” 巫家父子面面相觑,巫义想了一下,道:“也好。” 王芙蕖心底松了一口气,她说这话时很是担心丈夫和儿子反对,故而疾言厉色,他们不反对了,她反而有些讪讪,对儿媳妇说:“我捎了些东西来,有你的。”带了儿媳妇,往里间去了。 第509章 春天 王芙蕖是个闲不住的人,离家多日回来家里虽没有乱,在她眼里总觉得别扭,当天就没歇,重新操持起家务来。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将从安南带回来的土仪一份一份地分好,安排丈夫、儿子送亲友。 忙碌中,总觉得忘了点什么事儿,努力回想又想不起来,只得作罢。王芙蕖一辈子也没出过几趟远门,这一趟出去动静就大了,礼物分到第三天还没分完。这天,她正同儿媳妇讲巫双:“她伶俐,又有新伴儿了,都是那头衙门里女官人家的小娘子……” 门口的狗突然大叫起来,看门的老苍头跌跌撞撞地跑到院门口叫:“不好啦!来官差啦!” 由于种种原因,巫家人对“官差”的印象是极其恶劣的,王芙蕖婆媳俩都惊得掉了手里的东西,王芙蕖道:“大郎呢?” “他去给舅家送东西了呀,娘,怎么办?” 王芙蕖对儿媳妇说:“你先莫出去,我去看看。” 她脚步匆匆到了前院,转到正房客厅——才因女儿得的封翁封君,巫家的宅子也没有翻成大宅,几步就到——往门口一站,就看到府衙的两个差役正站在堂上。他们的脚边,放着一个担子,上面扎着红绸。 这两个差役王芙蕖并不认识,然而二人身着号衣,王芙蕖一看那个系红绸的担子心里就咯噔,口气也不甚好:“两位,做甚来了?” 两个差役客气地叫一声:“大娘子。” 其中一个掏出一份拜帖来,极客气地说:“我二人是刺史府里的,奉命给您送礼来啦!陈相公的大公子,那位陈大人回京了,托咱们使君给您道个别。” “诶?”王芙蕖更不明白自己与丞相的儿子还能再有什么交集!她家也没什么值得图谋的吧? 差役却不管她想的什么,继续说:“这是陈大人给您的拜帖,这是礼单,您收好,我们这就回去向使君复命啦!”说完,双手把帖子递给王芙蕖。 王芙蕖不知端地,只得勉强接了,她担心帖子上写的事情,马上就打开来看了,一看之下更觉奇怪——只是单纯地告别,陈放字写得不错,清楚明白,就是道个别,兼请王芙蕖保重身体。礼物也很规整,表礼四端。 然后就没了。 王芙蕖不明就里,暗想:这是因为安南吧? 给了两个差役辛苦钱,带着猜疑把礼物、拜帖都收下了。等到丈夫、儿子回来,一家人商议,也都觉得是因为丞相儿子有钱,又看安南的面子:“他人又走了,也没什么好图谋咱们的,是个讲究人呐!怪不得人家能做丞相,真是周到。可也没得回礼处,只好先收下啦。” 他们收了这一注财物,依旧过自己的日子,只道陈放是个礼数周到的、难得的不为难人的“贵人”。 “贵人”却另有自己的盘算,他离开梧州就想起江政说过的,让他回京前再见一面,有事相托,下了山就直接找江政去了。 江政治民理政是一把好手,但对安南的情况知之甚少,近来也想刺探情报,但梧州赵苏防范甚严。陈放在安南走了一遭,江政也想询问一下。 陈放道:“百姓安居乐业,境内也罕见奸滑凶暴之徒。至于其他,我去的地方也不多,难以估算。但是在西州城里,倒常能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能安心繁衍生息,安南,比想象中的好。” 江政道:“安稳就好,不易生乱。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不知是何物?” 江政取出一个匣子,打开盖子,一面满满的放着一叠叠的字纸、簿子之类。江政将匣子递给陈放,道:“那个余清泉,一点智慧都用在了歪处,快些把他弄走吧!为朝廷、为百姓,都不能由着他们胡来了。这是我这些日子来拿到的一些证据,还请相公们为民作主了。” 陈放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我一定带到。政事堂会如何处置,我不敢妄下定论,有话问我,我一定实话实说,不会为他隐瞒。” “这就够了。”江政说,又祝陈放差使顺利。 陈放顺势请他派人往巫家走一趟:“我不好多耽搁,还请费心。” 江政也不推辞,又问一句:“巫氏在安南,很得用?” 陈放微笑道:“安南幕府上下和睦,太夫人母女又重情义,王媪与我一路同行,临别个话,人之常情。” 江政便答允了下来,陈放也就放心回京去了。回京之后如何复命,将与祝缨协商的方案告知,又如何与陈萌商议余清泉的事情,如何与郑熹勾兑,不必一一细说。 陈放回到京城时已是冬天,余清泉这一年上缴的盐税显然是不合格的,郑熹趁机发难。一应证据是江政收集全了的,姚辰英的户部没收够钱、分给皇帝内库的部分自然也是不足的,这让户部和皇帝都有了不满。郑熹再将证据递上去,冼敬也保不下余清泉了。 余清泉被调回,继任的自然也就变成了郑熹一系的舒炎。 陈放却还不能马上就赴任,他仍需将带回来的方案与户部、工部等处协商。江河渡口关津之类归工部管,其他又与户部相关,此外还涉及一些工匠的管理之类。陈放与祝缨敲定的备选方案有两个:一、空中架数条铁索,上面铺上桥板,二、渡口。 两个方案是无法同时开工的,因为预算不够。各自境内的路归各自修,预计两到三年内把各自境内的路修好,最后在江边会合。 这涉及到了具体的工程,经陈萌主持,各方又就方案吵了一个来月,最终敲定了第一个方案,铁索桥。它不受江水暴涨的影响,不需要维护船只等,而且就一个路口,比较容易看守防范。渡口除了后续需要船只外,也因现有的地理条件也不合适。 等到驿路开通之后,如果有需要,再视情况开通渡口。 ………… 方案定下,才是陈放的任命,他除了一个刺史的职务又兼了驿路开通的调度,因为驿路它其实是两个部分——路、驿站,必须有一个人总揽。安南简单,祝缨一个人说了就算,到了陈放身上,他就要不停地加一些额外的官职。 总算在正月里,他的几项任命都到手了,择了个吉日便可赴任。与此同时,又移文到安南,通知了祝缨。 祝缨接到公文的时候已是二月初了,宿麦刚刚收完,春耕即将开始。祝缨召集了幕府僚属,开会讨论此事。 整个幕府都知道,祝缨是必要修这条驿路的,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传阅着公文,再无声地递给下一个人,直到所有人都看完了,祝缨道:“都说说,有什么想法。” 苏喆道:“朝廷办事,越来越慢了。不晓得他们能不能按时完工?别咱们这儿修好了,对面接不上。” 路丹青道:“那咱们也不算白干,本来就想修路的。顶多最后一段先不修到底,观望着?” 祝青君则说:“这一路上,还有几处不大安全,我再带兵把这一带犁一遍。” 巫仁则小声说:“他们选这个也不意外,可需要用到大量的铁。安南就有铁矿,可惜的是工匠不够多,产出又要打造农具、兵器,匀给造桥的就少了,从现在就要开始攒了。” 项安也补充了一句:“工匠的手艺也不如京城的。这样的铁索,这般的长,又要承重,可不是一般手艺能行的。就是吉远府,也没这样的匠人。纵有,一两个恐怕也不够使。不知道要怎么凑够人手。” 祝缨道:“这个好办,青雪,拟个公文,管朝廷要。项安,准备好机灵的学徒,人来了就跟着学。” 项安赶紧答应了下来。 然后是祝青君说的清理地面,继续“剿匪”,她一直承担着这项任务,祝缨只说:“要快一些,这一段沿途,你也要盯一盯。” 最后是林风,他本是镇守与西番交界的关口,今年轮换回来。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他也在思考,人人都说自己擅长的,他想了半天,也憋出了一句:“那个……” 祝缨看了过去,林风犹犹豫豫地问:“虽然是修桥,是这个也算‘边关’是不是?是不是也得修个关卡什么的?” 苏喆有点惊讶地说:“行啊!这都想到了。” 这条新驿路除了作为官道之外,安南方面也是有意将之作为一条商路的。既是商路,就会收税,设卡是应有之义。但林风提到了“边关”,就有防范朝廷的意思,这是他以前很少会考虑的问题。 祝缨微笑点头:“不错,到时候连桥带关一起修。” 林风也露出一个笑来,这个会他开得挺有成就感。散会后,他的话也多了起来,所有人里,他与苏喆最熟,两人一同往外走。林风先感谢了一下自己在边关的时候苏喆帮他照看家人,苏喆道:“什么话?我不但与你熟,同你媳妇也是亲戚呢!” 她们这些旧头人家,事实上也是“门当户对”的,不同寨子头人之间也通婚,苏喆与林风的妻子认真论起来,也能攀上关系。不过头人间的亲戚关系,在以前也不影响互相抓了祭天就是了。 林风听了,也只一笑,又问:“怎么不见阿晟?难道他出去剿匪了?今天没看到祝新乐,难道不是他?” 苏喆道:“春天啦,舅舅叫他回家讨媳妇儿了。” “说的哪家的姑娘?” “不知道呀,看他能唱得过谁吧。”苏喆说着,笑了起来。他们这些人,习俗也渐改,以前就是唱歌、看对眼了、父母再出面把婚事做实。后来有了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倾向。近来又有“自己找”的意思了。 林风道:“他好久不唱歌了吧?” “咱们都不大唱了,管他呢,他还不老,现练也来得及。而且,现在的姑娘,也不一定非要他会唱歌呢,对不对?” “也是。春天,可真好啊!他好事近了,我得回家说一声,准备贺礼啦。” 两人闲聊的时候并不知道,苏晟在家里遇着事了!就在两人说完苏晟之后的第三天,苏晟回来了! 苏晟一头扎进幕府:“姥!我去西边换金羽回来吧!” 幕府里的人都知道苏晟回家是干嘛去了,祝缨一听这话就知道味儿不对,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要这么躲出去?” 苏晟双眼通红:“没事儿,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先立业再成家!” “说实话,别怄气。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心你去与西番较量?”祝缨说着,摆了摆手,示意房间里的人都出去。胡师姐很配合地提刀走了,祝青叶等人也踮起脚尖蹓了,还很善解人意地把门给带上了。 苏晟这才说:“亲爹兄弟,也是外人呐!” 娶妻,苏晟一个年轻小伙子是很愿意的。苏晟曾在京城见识过那里的女孩子,如今想想,直如一梦。他也在想要什么的妻子好,当然是要漂亮一点、可爱一点,阿苏县的女孩子,尤其是头人寨主家的,普遍会受一点教育。即使之前没上过学,到了西州现学也行。他也会对她好,把她带到西州城,好好过生活。 抱着这样的心,苏飞虎喊他回家,他没什么抗拒就回去了。 春天本是青年男女传统的交友时节,各寨子的姑娘小伙子总爱凑一起。以前是对歌,现在除了对歌也应一些别的求偶的游戏,其中也不乏父母们从山下学的“父母之命”。苏晟本相中县中一个小寨的寨主的女儿,两人说了几回话,隐隐中意。 岂料风云突变,女孩儿的父亲不同意女儿离家,只要苏晟不在老家,这事就告吹了。 苏晟当然不愿意回老家,老家是父亲的,是大哥的,大哥下面还有几个哥哥。西征的时候死伤了几个,可也轮不到他,因为大哥的儿子也不小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方案,就是他入赘女家。 这就更不可能了!他在幕府好好的有事做,回来当赘婿干嘛? 便在苏晟愁肠百结的时候,女孩儿的父亲等不到他的答案,将女儿许给了苏晟最小的哥哥。 春暖花开,女孩儿的父亲与苏飞虎两个人坐在上面喝酒,边喝边聊着儿女亲事。苏晟在下面坐着,五雷轰顶,当天晚上赶了夜路,一气跑出三十里,就近在驿站里歇了晚。次日爬起来继续赶路,赶回幕府的时候,这一年春耕的安排才刚刚开始。 这事儿,苏飞虎办得就不厚道。 祝缨道:“你一路回来也累了,先歇下,我问一问你阿爸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办出这样的事来的?” 苏晟道:“拢共那么些寨子,下面的寨主要是不听话,他就管不着人家。想靠结亲,与亲家好好处呗!” 外五县还是旧日习气,洞主管最大的寨子,小寨听不听话、听几分都要看头人洞主的本领。苏飞虎分得一大片家业,除了给儿子们留的,尚有一些小寨。他看这些人,与祝缨看外五县、苏鸣鸾看他,颇有相似之处。 苏飞虎儿孙不少,西征时却折了几个,势力略不如前。联姻,是个不错的手段。至于具体结婚的是谁,他倒不怎么在乎。 苏晟心里隐隐知道,只是从未深思,现在脱口而出,自己也觉得没趣极了:“姥,让我出去走走吧。” 祝缨道:“给你三天假,休息好了再来找我,我有事让你做。” 苏晟张了张口:“是。” 第510章 苏晟 苏晟一路疾行,径往自己的住处去了。几乎所有熟人都知道他这次回家是干什么去了,如今独自回来,他也不羞于让别人知道内情,有人叫他他也不应,冲回了住处就下令关上门,将自己关在房里,只等三天之后再去找祝缨讨个差使。 至于新差使是什么,那倒无所谓,能暂时离了熟人就行。他也不去猜祝缨准备把他放到哪里,反正现在也没大仗打,流放了都行。 祝缨第一想的却不是他的差使,而是阿苏县的情况。苏晟已经说了苏飞虎的情况,祝缨还想了解得更清楚一点。她命祝青雪去把苏喆给叫过来问话。 苏喆正忙着准备春耕的事儿,安南、西州沿袭了祝缨在福禄县时的老传统,衙门管事多些,凡春耕的牲畜、农具、种子之类衙门都会帮忙,苏喆在幕府里承担着一部分庶务,正在她的职责之内。 听说叫她,她还以为说的是屯田的事儿呢。心里迅速划拉了一下手上的事儿,打起了腹稿。 进了书房才打了声招呼,祝缨就说:“坐吧,有件事要问你。” 苏喆接过了祝青雪递过来的茶,叫声道谢,却见祝缨对祝青雪使了个眼色,祝青雪与胡师姐都离开了,苏喆直觉得不对。如果是寻常事务,祝缨一般也不避人,有时候还会顺口教一教如祝青雪这样的年轻人。祝缨身边的“侍女”,更像是“学徒”,也做些端茶递水的杂事,却是每天都能学到东西的。 把她们遣走,一定有事! 苏喆的神经马上绷上了起来,小心地问:“姥要问什么?” “苏晟回来了,”祝缨说,“自己一个人。” “啊?回来啦?我还不知道啊!他不是回去成亲的么?姑娘没相中?还是……” 祝缨也不瞒她:“说是,姑娘许要变成他嫂嫂了。” “啊?!这是什么鬼?”苏喆也惊讶了。这种“兄弟争妻”的戏码,在安南也不能说罕见,大家都是人,各凭本事,兄弟俩都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就看姑娘看中了谁。头人家里当然也有长子、次子继承之争,苏晟身上不存在这种情况——大哥早结婚了,剩下独身的谁也别笑话谁。 苏晟的情况又有点不同,他是被父亲喊回家的,这事儿难道不是已经十拿九稳了? “我这就派人回家问问我阿妈,舅舅不应该办这样的事情。”苏喆说。 “要快,自家不和,取死之道。林家的事情就是前车之鉴。”祝缨说。她对家长里短不感兴趣,但为官多年,见识了太多的人伦惨案,了解得并不比别人少。 苏喆的表情也严肃了一点:“我这就去办。” 从西州城到阿苏县的路虽然通了,来回却也不止三天,苏鸣鸾的回信还没到,苏晟又找上门来了。他避开了晨会,等其他人领了这一天的任务干活去了,才进了幕府求见。 苏晟一张脸死气沉沉的,也没了先前那股子劲儿,祝缨道:“你心情不好,也是该做点事。这样,青君她们剿匪也快结束了,我本有意让她们继续经营屯田,你愿意去帮她吗?” “我愿意!”苏晟说,只要不呆在幕府,去哪都行。 祝缨道:“你没主持过屯田的事儿,青君她们又忙,顾不得教你,先在我这儿学一学怎么干再过去。” 苏晟露出为难的神情:“那……我去守关也行,姥,再在城里,我臊得慌。” 祝缨看了他一眼,苏晟的眼神透着委屈与恳求,祝缨道:“遇到这样一件事就要躲?以后有更大的尴尬事可怎么办?” 苏晟低下了头,沉默着不说话,祝缨道:“西边儿,金羽才替了林风……” “我给金羽打下手都成!” 祝缨叹了口气,问道:“家里的婚事,如果你阿爸再改了主意,你会回头吗?” 苏晟犹豫了一下,迟疑地摇了摇头,祝缨道:“这样,你想清楚再回答我。要么我给你阿爸去信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儿,要么,我派人给你阿爸送贺礼。” 苏晟深吸了一口气,道:“我……” “想清楚了再说,不急。” 毕竟人生大事,苏晟又退了出来,他本意是避着人的,幕府人来人往,也有避开的时候。快要走出幕府了,不巧被林风给撞上了。林风顺口问道:“家里有事了?” 苏晟想快步走开,被林风一把拉住了:“看来是真的有事儿,来,你过来!” 林风难得有一个对别人说教的机会,他也憋得狠了,一看苏晟的样子,怎么能猜不着出了变故?他把苏晟拽到了一间值房里,把门关上,对苏晟道:“得啦,跟哥哥说实话吧,谁家里没点子烂事呢?你要不想同我说也行,听我一句心里话——别自欺欺人。” 苏晟道:“我回家,阿爸说好的媳妇又成了我哥的了,我心里过不去。” “我家里出事的时候,我心里也过不去。后来想想,总跟老家那些人纠缠,也混不出个模样来,你说是不是?咱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安南不如山外却有一股生气在——除了外五县。安南别的地方与外五县全不相同,你姑那儿好点儿,塔郎家要看阿发和阿扑,旁的……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与老家的人过不到一起,未必就是坏事。” 苏晟道:“要是必得回家才能娶这个媳妇,我也是不愿意的,回家也没有我的地方。” 话出口,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明白了,回家又能怎么样?家是大哥的,能分给他什么?还不如像林风那样呢!林风是带着老婆孩子过来的,连侄女都养在西州,不比在老家寨子里听大哥使唤强么? 但“夺妻之恨”终究不能过去,这口气他还是难咽:“哥,你帮我跟姥说点好话,我现在不想在城里。” 林风道:“行,你先回家等我消息。” 苏晟千万拜托之后走了,林风又来寻祝缨。祝缨道:“我正好有事找你。” 林风先问正事,祝缨道:“过两天你跑一趟江边与陈大讲定的地点,带上几个工匠,看看筑堡建关的事儿。”林风守西关,算对关卡布防比较熟悉,再加上工匠,提前规划一下。一来一回,回来再敲定用工、用料之类,准备准备差不多也该动工了。 林风答应完了,再说苏晟的事情。祝缨道:“他的事我听说了,我还要再听一听他家里的说法,万一是误会,也好开解。果真是苏飞虎办事不牢,苏晟要避开,我再安排。这件事情,你们都先当不知道。” “是。” 又过两天,苏喆拿到了苏鸣鸾加急送的回信,信写得很厚,字迹有些潦草,看得出来苏鸣鸾写信的时候情绪不太稳定。苏鸣鸾接到女儿的信,加急去找了哥哥问了前因后果。与苏晟说的差不多,苏飞虎本意确实是考虑到了儿子到了结婚的年纪,叫回来想安排结婚的。 与所有的父母一样,苏飞虎也不是很愿意儿女与太远的地方的人结亲,同乡最好。其次是身份相当的人家。西州地方,好些各族的奴隶当了人,苏飞虎不介意释放奴隶,比较介意儿媳妇的身份。那还是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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