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旧人,将他们托付给我。我想,我多大年纪?能带他们到几时?不如早放手。陛下,他们都是去年才重新启用的,底子干净。我想把他们转托给您。” 皇帝的心跳得厉害,脸上红色越来越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咳!” 陈放得说,跟祝缨作对,是真的难受! 皇帝同意了,丞相同意了,可钱从哪里来? 陈放跑到了政事堂,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您得给我个主意。” 祝缨往他身边一蹲,说:“宫里花钱太多了。” “咝——” 祝缨在他耳边轻声说:“我找个人,帮齐王骂一骂两宫和皇帝奢侈吧。钱,不就能省下来了么?”宫里还有好几场大庆典没办呢,都省省得了!对了,宫女宦官要那么多干嘛?裁一裁,省钱。 祝缨又看了一眼施季行,大理寺也该拉几头年猪出来杀了。 那这个可以! 陈放也小声说:“谁啊?” 祝缨心道,当然是刘昆,我身边还能有谁? 陈放爬了起来,嘀咕道:“这些都是小巧,一时应急。真正该做的,还是开源,抑兼并,括人口,国家才能真正好起来。”说着,竟真的伤心了起来。 王叔亮一直看热闹,二人咬耳朵时他就非礼勿听了,待陈放感慨,他说:“这才是大臣的样子啊!可惜抑兼并的事情数次中断,眼下又有齐乱未靖,待北地奏凯,就该着手啦。” 祝缨道:“那也得先准备一下,朝廷就拿一张纸去抑兼并么?” “要准备,当然要准备啦,”陈放说,“还得有人呐!” 这话又戳到了王叔亮的痛处,他和施季行是着手了,可这人还没养成。他问祝缨:“您……有何良策?” 祝缨双手一摊。 当年,她南归之前,已经做了准备了,可惜了,三十年过去……锄头柄也烂光了吧。 “在西陲这大半年,倒有几个,可是放在西陲都不够用。那里百废待兴,屡遭兵火,不能轻易放弃,还是留在那里用吧。其他的,你多费心。” 王叔亮顿足道:“怪我早年不够刚强,不敢任事。” 祝缨道:“已经开始了,就不提当年了……” 三人正说话,忽有人白着脸跑过来找陈放——陈萌病危,陈夫人又要请祝缨也过去一趟。 王叔亮道:“既如此,你快些回去吧!部里的事先放一放。” 陈放拱一拱手转身就走,左脚绊右脚,把自己摔倒了!祝缨及时出手,却低估了他的体重,仅仅保住他的脸没有直接拍在地上。 祝缨道:“我送他。” 王叔亮点了点头。 陈放这样子骑马恐出意外,祝缨叫了辆车,把他塞到车里,一同回了陈府。陈夫人正在榻前,听说儿子来了,忙问:“祝相公呢?” 祝缨道:“来了。” 陈夫人示意儿子去看丈夫,自己却与祝缨低语:“这死鬼,看着像是糊涂了,眼都直了,必要见你,说有事要问。他要胡说八道,你万莫放到心上。” 祝缨点点头,陈放又来请祝缨进去说话,母子二人都很疑惑,陈萌会说什么呢?要说托付儿孙,已经托付过了,且不必再言,祝缨也是个厚道人。 祝缨站到了陈萌的床前,俯下身,陈萌的手伸出来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吃力地道“到底,是哪一个?” 陈放心道:太子?已经立了。继任的丞相?会是谁? 陈夫人眉头正紧,听祝缨说:“无论是哪一个,都活得很好。” 陈夫人面色惨白,双腿一软,陈放又抢着要扶她:“娘,怎么了?” 陈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帐顶,头一歪,死了。 祝缨叹了口气:“大郎,具本奏上吧。嫂嫂,把二郎他们都叫回来吧。” 陈夫人道:“哎?哎!哦。” 陈放得去写奏本,祝缨与他一同走出去,祝缨道:“鸿胪寺那里,我打招呼。你们丁忧,不要犹豫,趁我还在政事堂,为你们家看三年,我盯着你还朝。” 陈放拱一拱手:“多、多谢姑……” 他忽然住了口,问道:“刚才,我爹的话,与‘姑姑’有关系,是么?他总让我们拜见两位姑姑,我母亲也知道?我……” “你不用问她啦,她也未必愿意提这件事。去问问冯家吧,当年他们家的义仆,挺出名。” “是……” …… 祝缨又要办陈萌这一件事,这件事反而简单,自己上祭仪,让鸿胪寺上点心。户部尚书虽然空着了,王叔亮就请祝缨先盯一盯户部,祝缨可以自己克扣宫里的花费了,再不用陈放配合。 眼下就只剩一件大事:齐王。 祝缨不打算亲自北上,陈放一丁忧,她现在也走不开,且姚辰英在北地这么长时间也渐渐稳住了局面,自己过去就是抢功,不好。不如在后方做些事情,将姚景夏等人调到北地,也算圆了他的心愿…… 心里将各种事务一一安排好,又回政事堂,施季行也闻风到了,三人凑到一起,重新安排了朝政。 施季行也不介意杀几头年猪,三人的步调很快统一,当下具本,又给皇帝提议。王叔亮执笔,祝缨道:“对了,你们的子弟,我随便用了哈。户部要我盯,我得有人手。他们要是回家哭诉干的都是刀笔吏的事,又或者天天算账,你们不许护着。” 两人都说:“不会,不会。你只管调-教。” 陈萌的过世,三人都有点点伤感,但此时说着国事,心情却着实不能算坏,王叔亮写完了奏本:“二位,来瞧瞧?要是没有什么错讹,就署名吧。回来咱们再斟酌,我想当年先父与施、陈二位老相公也曾为国储材,得一子璋,天大幸事。如今我们也当效仿先人,哪怕得几个江政呢?” 施季行也说好,祝缨道:“你们拿定了主意,我自是赞成的。” 三人相视一笑,后面宫中隐隐传来响动——太皇太后死了。 哦豁,又可以省一笔钱了,她,就先不骂了。祝缨想。 三人忙去见皇帝,只见皇帝眼睛红红的,眼中含泪,看起来并不想在祖母的丧礼上省钱。 施季行对皇帝说:“陈萌也故去了,陈放丁忧,户部现在无人主事,我们议定,由子璋暂管。” 皇帝望向祝缨,动情地道:“太皇太后的身后事……” 祝缨截口道:“太皇太后有遗言吗?” “唉,要我勤政爱民,做一明君。善待兄弟,孝敬母后……” 祝缨道:“有落在纸上吗?” “说的时候已然有气无力哪里还有力气书写?” 祝缨道:“那,这遗言或许还没说完。您看,人活一辈子,到老了,就是关心晚辈,必要妥当安宁、绵延不绝才好。一是娘家的,二是婆家的。从来贤后,无不约束外戚,唯恐在自己身后犯法,法不容情。她虽不提自己娘家,您也要照顾到。老人家忧心齐王不孝、残害兄弟……是吧?请召岳夫人入宫,她是岳氏女,太皇太后要她代书也说得过去。做成一篇文字,以彰太皇太后之德,岂不是您的孝心?” 皇帝不哭了! 最终太皇太后的丧仪也是“从俭”,还是她自己遗令里写的。 …… 祝缨算过了,单这一笔钱,就能让有功将士的封赏宽裕起来,不用挤别处的费用了。 当晚是王叔亮值宿,祝缨心情不错地回到了府里,又收到了一条不错的消息。 消息是安南来的,自祝缨拜相,投安南的人就变多了,明显水平也高了一些。 尤其女子也多了起来。 刘遨正在准备新一次的科考。 祝缨将信函给刘昆看了,说:“忙不?” “还应付得来。”刘昆谦虚地说。 “那就放半天假,去岳夫人那里坐坐。松快,松快,接下来,咱们会很忙,忙到你没功夫休息。” 第542章 手段 半天假,刘昆还是很高兴的。自打到了祝缨身边,就容易有一种负罪感,祝缨本人通常不休息。即便是在安南把许多事务放手给晚辈的时候,祝缨也不是闲得钓鱼喝茶,她读书、练武、做各种的规划。再有时间,就到街上转转,遇事平事。 她在干活,休息的人总是各种不得劲。 今天这半天假不一样,这是去见岳妙君,正可将一些自家姑姑妹妹在安南的事同岳妙君讲一讲,她自家人反而不太爱听她说这些。 祝缨这次回来,又把刘松年的后人也与施、王两家一样各提携了几个,较之施君雅、王允直,刘昆的堂兄弟们却总是沉默,让做事也做,也没丢脸,却不很积极。 平日里见到了,互相点个头问个好,他们要对刘昆说道理,刘昆也不听,刘昆的事儿他们问了两次也觉得没趣儿。家里还是想让她们回家,过完一个正常女人的一生,刘昆、刘衍却是一想到十二娘就很反感“正常”。 最后是互相知道彼此都还得下去,便只当对方是陌生人了。刘昆很快重新振作了起来,满朝廷上的官员都装死,也不差自己家里这些人了。 岳妙君与他们不一样,岳妙君与祝缨、刘昆都谈得来,也喜欢与她们聊天。祝缨太忙,有太多的事要做,相较之下,刘昆就成了见岳妙君次数更多的那一个了。 现在刘昆比较担心的反而是岳妙君在不在府里,太皇太后死了,内外命妇都有事忙。岳妙君身份地位不低,难说是不是跟长公主等人同在宫中。 出了祝府,刘昆忽然想开了:既然是相公让我去了,那就必是在的。 岳妙君才从宫里回来,她才交了一份大作——太皇太后遗令。此时回到府中,心情还没有完全的平复。听到刘昆来拜访,便说:“请过来吧。” 刘昆脸上带点微笑,由侍女引路直到岳妙君跟前。丈夫死后,岳妙君就挪了居住的地方,现在住的是当年她的婆母郡主养老之所。这地方近来又做了些改动,岳妙君扩整了书房,现在正在书房里翻看一些礼仪典籍。 听到脚步声,岳妙君抬头打量刘昆:“这一身儿精神。” 刘昆道:“说是服妖的也不少。管它呢!” 她的穿衣风格,自入幕府之后就有了不自觉的改变。这种改变是潜移默化发生的,祝缨并不要求她们改装,但安南服饰多少融合了一些当地的特色,祝缨本人又惯着更轻便一些的衣装。姑姪三人不自觉地也受了祝缨的影响,刘昆回京之后更是以男装为主了。 岳妙君道:“确实,不必听。又不是什么奇装异服,如何他们穿得,你就穿不得了?”就是她自己,年轻时也穿过儒生的袍子,到了老年,反而…… 岳妙君道:“你倒是稀客,今天怎么得闲的?” 刘昆道:“听说,您才作了一篇文章,恭喜恭喜。” 岳妙君嗔道:“又淘气了。相府不够你忙的?单为这个,一张帖子给我,我也是高兴的。能在相府不易,不要误了正事。” “今天相公高兴,给我半天假——安南来信儿了。” “哦?什么好事?” 刘昆便将刘遨主持安南科考的事说了,又说:“幕府铨选的时候,凡考查文字上的,也是她。” 岳妙君道:“那确实是好事!只可惜,朝中不能如此畅意啊!” 刘昆道:“总有希望。” 岳妙君却拐了个弯儿,问道:“相公还好吗?陈尚书丁忧,她又兼管着户部,且有得忙了。年纪也不小了,纵再硬朗,也要留意保养。你们年轻人,多照顾她。我有些东西,你回去的时候捎给她。” “哎哟,我们府里有的。” 岳妙君道:“她那个人,善经营,却总不给自己多留,都散了去,哪里有我这儿的齐全?这库里堆的这些,白放着也都朽坏了。如今是她要紧。” “哎……我回去又要挨说了。” “我给的,她说就说吧。” 刘昆只好答应了,又询问岳妙君:“太皇太后的大事儿,您现在不在宫里,可以么?” 岳妙君道:“到底是年轻人,这些个礼仪上的事,虽说有定例,但每次并不相同……” 刘昆正想请教,因太皇太后的丧仪从简了,她便想这礼仪上必有所不同,她也要请教一下,回去好同祝缨讲,以免祝府在这个事上出纰漏。一个说,一个听,岳妙君又翻出书来,给刘昆指出依据。 时间过得飞快,天色也暗了下来,侍女们进出点灯。 刘昆道:“我也该走啦。” 岳妙君道:“用些点心垫一垫,这半天,也怪耗神的。宵禁前送你回去就是。” 两人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说些宫中的闲话:“明天一早我就要进宫去,这几天宫有这一桩大事,你们在外面也要小心些。我已经听说,穆家有些怨言,太后也说,这葬礼也太节俭了。” 刘昆点头记下。 岳妙君最后问:“你在相府,可曾听相公提起过,东宫已立,如今相公也得胜还朝,中宫——她可还记得?” 刘昆道:“先前事忙,东宫立下了,陛下又没有表示,就暂时搁置了,您是说?” 岳妙君道:“我什么都没说,但是在里遇到了杨婕妤,她是有试探的意思。你帮我捎个话给相公,就是这个事儿,我想亲自与她谈一谈。成与不成,是与不是,也好回婕妤的话。” 杨婕妤是太子的生母,在潜邸的时候就侍奉秦王了,秦王登基,她被册为才人,儿子立了太子,她成了婕妤。本人出身并不算高,只是个普通的小官家的女儿,也不是大家族,更不是名门望族。 刘昆道:“好的。太皇太后是长公主的母亲,葬礼从俭,她会不会有什么怨言?您?” 长公主是岳妙君的亲儿媳妇,岳妙君现在是跟丈夫前妻的儿子郑川夫妇住在一起,她要是两个都不亲近,刘昆又担心她的晚年生活。 岳妙君道:“不碍的,我自有话说。” 刘昆放下心来,专心享用点心,郑府的点心比祝府好太多了。 吃完了,刘昆便回府,将话带到,祝缨道:“知道了,太皇太后葬礼之后,我去拜访夫人。”太皇太后的葬礼省钱,还省在给她跟早死了许多年的丈夫合葬,不另起山陵。理由就是思念丈夫。 这个工程量就会小很多。山陵使没有用丞相,而是用了裴清的孙子、裴谈的儿子裴铭,这人现在也有五十来岁了,算是有经验、在壮年。 礼部等又拟太皇太后谥号等等,不消细说。 却说刘昆把话带到之后,还在猜测祝缨说的“忙”是什么,祝缨更叫她:“你与祝彤去兵部,调档。将近二十年来的民乱、用兵等档拿回来,取舆图,将所有事件都注明了。” “是。” 接着,祝缨叫来了林风:“这几天,你去见一见姚景夏他们,问一问,他们愿不愿意北上。” 林风道:“这还用问?必是肯的。” “要问一下。” “是,”林风说,“那,禁军其他人呢?他们可有些眼红随您西征。说,您回来,挂念故人是好,他们的父兄与您也不生分。西边没有他们什么事,北边的机会……您看?” 他在京里确有不少狐朋狗友,也没辜负祝缨对他的期望,打探到了一些消息。 祝缨道:“禁军是要拱卫陛下的,他们走了,谁来?好好同他们说一说,他们有什么话,你也带回来。” “是。” 祝缨又让江珍、赵霁等也活跃起来:“京城的图书、朝廷的档案、舆图,你们也都要留意搜集。”然后又让赵霁去探望一个人——郝大方、蓝德。郝大方是先帝的心腹宦官,先帝驾崩,他也淡出宫中,手中虽有些钱,仍然算是失势。蓝德是骆姳面前的总管,失势更早。 这两个都算是“故人”,如今腾出手来,联络一下也是一种姿态。 接着,又让祝青雪保持与会馆等处的联系,时刻注意搜集信息。 安排完这些,祝缨进宫去参加太皇太后的葬礼去了。她对太皇太后没什么感情,只留意葬礼的情况。穆家虽有怨言,这会儿胆子又小了起来,穆太后只在后宫里挑剔这个、排揎那个。皇帝却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大臣们都劝他“爱惜身体”,不要“哀毁过礼”。 到了出殡的时候,穆太后又要发作,皇帝干脆倒在了左右宦官的身上,大臣们一阵忙乱。祝缨对穆太后道:“太皇太后慈爱天下,如今她的葬礼上,您再伤心难过,也请效法她老人家。” 穆太后一噎,看皇帝的样子也不敢再闹,闷闷地走完了后面的路。 丧礼过后,丞相们干脆召来了御医,询问皇帝的身体情况。这在以前是不太方便的,现在倒是合适。御医也不隐瞒,道是当日齐王下手没个轻重,是伤到了皇帝的内脏。亏得年轻,不然当时可能就没了。现在体弱是正常的。 丞相们又是一愁。好容易国家有了起色,皇帝可不能现在死!再说了,太子还太小,齐王还活着,至少得等齐王伏诛吧? 祝缨对御医道:“这件事要保密,谁问,都不能说,尤其是宫里的。” 御医心里苦得很,宫里哪个都比他大! 施季行也想到了,说:“今后,你只管陛下的病,不用管别人。哪怕是太后!” 御医这才略放心,转念一想,皇帝这身体,自己还不知道能活几天呢!脸又皱了起来,躬着腰退了出去。 王叔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说:“东宫……六岁了,该正经读书啦!” 施季行道:“不错,谁?” 三个见过刘松年的人都沉默了,不说刘松年,这老头也不大会教学生,就说陈峦吧,现在这群货的学问也比不上人家。岳家呢,岳桓亡故,儿子的名头是不如其父祖的。一个杨静,白白蹉跎了几十年,现在要用,也已经病不能起了。 文的、武得都得配吧?武将?断代了。 丞相们只能自己上,王叔亮、施鲲算有家学,他们也不放心把太子再交给别人。皇家已经三代庸主了,太子要还是这个样子,丞相们哭都来不及。 王叔亮道:“子璋,你也要算一个。” 祝缨道:“我想,还是要与姚辰英通个气的。” “也好。” 祝缨又说:“我这里还有几件事要同你们商议。一、缩减宫中开支,二、抑兼并,三、北地援军。” 王叔亮一喜,又是一忧:“前两件都不好办,难的是要有个引子,后一件是你长项,我们不便多言。可惜,太皇太后的遗令上没有添上一笔。” 施季行道:“抑兼并倒不用引子,只是怎么做,还要谨慎。如果在咱们手上再办砸一次,以后这件事一提就是个笑话了。” 祝缨道:“只要你们同意,宫中缩减开支我去游说陛下。至于抑兼并,我是想,何必要一声令下全国一起动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先试验一下,我正在选地方——譬如才平定民乱,又或者正有平乱的地方。大兵压境,顺势就办了。” “地方要慎重。”王叔亮说。 “好,你们回去也看一看哪里合适。” 而北地军事调度的事,另两人听说祝缨要调禁军,只说皇帝恐怕会反对,只要祝缨能够说服皇帝,他们便不管此事。 三人议定,各自散去,祝缨并没有向王叔亮先提及科举的事,王叔亮松了一口气。这个选女子做官,他的心里还是比较难接受的。 ……—— 祝缨没有马上见皇帝,而是与岳妙君又见了一面。 岳妙君仍着素服,与祝缨临池观鱼。 祝缨道:“二十三娘已经对我说了。” 岳妙君道:“我无意做说客,虽说婕妤是我看好的人,但国家大事,想必有别样的考量。只是有一样,如果没有皇后,陛下万一生病,太后可就又要兴风作浪了。” 在祝缨面前,她说话也更直接了一些:“如今,太后最名正言顺。齐王的事,大家都有疑虑,不能怪丞相们之前忧柔寡断。诚然,纨绔子弟、宗室傻子什么违背人伦的事都能干得出来,齐王的事还是太蹊跷。” “我知道,”祝缨说,“先帝驾崩,宫人宦官讨好齐王,有没有生往他眼前凑的呢?必然有!但闹到这么大,有人推波助澜。” 郝大方可是先帝的心腹宦官。 岳妙君点头道:“对!秦王、齐王之争,起头也有些蹊跷。天家骨肉,不提也罢,但放任太后的私心,伤到了天下根本,百姓因而受难,那就不行。” 祝缨道:“我这就去见陛下。这杨婕妤——”她虽然是女子,不用避讳与后宫接触,但毕竟是前朝丞相,不避男女之嫌,倒要避内外勾结的嫌疑,皇帝面前不能做得太明显。 “有脑子。”岳妙君说,“只是如果一直只是个后宫,再聪明的脑子也没用,时日久了也要变蠢。若是中宫,多少能知晓一些国家大事,眼界不要那么的窄。” 祝缨道:“我知道了。” “你要不要见一见她?” 祝缨道:“现在不用,我先见了陛下,再说。” “好。对了,姚辰英那里等援军呢。” “我会安排好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也要回春也不是一夕之间,你,保重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哎。” 岳妙君又与刘昆略说了几句话,才与祝缨分开。 祝缨次日便去见皇帝。 皇帝在丧礼上半真半假地倒了,着实休息了两天,今天的气色回来了一点儿。 见到祝缨,他微笑着说:“相公来了?我这有今年的新来的贡茶。” 祝缨谢了他的茶,问皇帝怎么样了,皇帝咳嗽两声:“从小,太皇太后就是个慈祥的人。大哥安静沉默,她也极有耐心,等半天就为听大哥说一句话。我、我……” 皇帝又大声咳嗽了起来,眼圈儿也红了,宫女、宦官忙着捶背喂水。 “陛下要快点好起来呀。我很小的时候就到了京城,历四帝,见过许多的丞相,直到自己也进了政事堂,这些丞相里,老王相公最令世人尊敬,刘先生最有意思,唯老陈相公是个妙人。老陈相公,急流勇退,生荣死哀,是我辈楷模。我如今也是他当年的年纪了,陛下好好的,我做个隐逸,也能走得放心。” “如今内外交困,危局未解,奈何要弃我而去呀?我如今……”皇帝说着推开左右,握住祝缨的手,“无一处省心,国事家事,压在我的身上啊!” 祝缨也感动了,叹息道:“是啊,内外无不辛苦。不过陛下也不要太担心,一样一样的办,总能解决的。” “如之奈何?” 祝缨道:“先内后外,陛下身侧要先安静舒服了,才能有精神管国家大事。” 皇帝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的大事,宫里也都辛苦了,臣冷眼看着,后宫竟没有一个能主事的,还要劳动太后。太后是长辈,陛下岂有让她老人家再辛苦的道理?您……看这宫里能有合适名正言顺分担的人么?” 皇帝先是点头,再是摇头:“她确实……不妥,不妥。”说着欲言又止。 祝缨凑到他的耳边说:“那就都交到太后手上了?” 皇帝一惊,身子往后一退:“那更不好!” 祝缨道:“陛下究竟在为难什么?方便让臣为您分忧么?” 皇帝皱眉,道:“母后名份重,有母后事就多,我不想我的儿子也与我一样。你不知道,当日齐王的事,有些古怪,我阻拦他的时候,宫中有力的宦官已经执杖准备好了……”也之所以,禁军精锐不在身边他就不安生。 祝缨想了想,道:“那我知道了。” “如何?” 祝缨道:“倒有个办法——释放宫人,把侍奉过太皇太后的都放出宫去,发钱还乡,为太皇太后积福。顺手就穆太后的心腹也换掉一些,另择年轻有力者入宫服役,换掉她的人。” 皇帝道:“妙!要办得不留后患才好。” “有不遵者,请依法办之。” 祝缨便趁机对宫人、宦官进行了一轮的替换,进的少、出的多,又裁掉一大笔的支出。 这一笔支出也不是随便就裁掉的,每一笔的支出都有受益的人。譬如宫女宦官的衣食等,经手人无不能从中获益,再有宫中采买之类亦是如此。动了他们,极易反噬。 祝缨对此也是门儿清——以前她是给这些人送过钱的。 现在捏着了皇帝的痒痒肉,只消以清除穆氏势力的名义,将占据位置贪墨的人或杀或流,这笔钱就稳稳地省了出来。她也不用别人,命祝彤率女兵去抓人,听起来温柔,下手却不留情。 人都杀了,还能作什么夭?查处宫中宦官的贪腐就是纯收入,也不需要顾及他的姻亲的影响。皇帝点头了,她就能掏老鼠洞了。 她也知道了皇帝不愿意立皇后,将消息透给了岳妙君。皇帝见宫中渐渐分明,将杨婕妤又晋为贵妃,权摄六宫,请穆太后颐养天年。 ……—— 清理后宫的事办得又快又准,夏初,西征将士的封赏还没落实完,宫闱已经清理一新了。 这天,祝缨拿着最后一批的封赏来向皇帝汇报,皇帝心情大好,略扫一眼就批了。 祝缨趁机说:“他们已然得到了奖赏,也该接着为陛下出力了。” 皇帝道:“难道要让他们北上?姚辰英也催过了,不过,这样会不会太疲惫?疲弊之师远征,这个,似乎不妥。” “不是他们,用姚景夏。” “这……” 祝缨晃了晃手里的文书:“这些人,新得陛下之恩,正思报效,让他们拱卫陛下,再城没有不放心的。这些人也需要日夜见到陛下,以坚其心志。趁他们领了封赏,留下来多见见面,君臣之间才能没有隔阂。 至于姚景夏等人,出自北地,怀念故土。放他们回去,既是保家也是卫国,必出力死战。强留京中,思念家人,容易懈怠,反而不利于守护宫中。” 皇帝眼睛一亮,不小心说漏了嘴:“谁说相公总是藏着掖着不肯为天子出谋划策的?相公这说得太明白了!” 哦,你爹就这么说我的?恐怕是说我藏奸吧? 祝缨选择性地接了后半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了。那,我就开始调拨了?” “拟旨吧。” 祝缨又将禁军换防,亲自送姚景夏等人北上。守卫的禁军,又到了手里。 这一套办完,秋收还没开始,刘昆、祝彤又将分派的任务交了过来,祝缨这才请王、施过府一叙。 ……—— 王叔亮、施季行这些日子也忙得紧,朝廷六部九寺,他们就三个人,各管着一摊子的事。祝缨不但要协调兵马,还要管钱粮,每天看着户部的家底生气。王叔亮天天看着青黄不接人才着恼,严令京兆尹江政狠狠管一管京中的纨绔子弟,看着就烦!同时还要关注一下,哪里是不是又要有民乱了。施季行从大理寺旧档做起,除了冼党,又开始整顿一些看不过眼的官员。 这其中有些人的背景确实够硬,又或者就是他施家的旧人,施季行只好一一找他们谈话。不明办,让他们自己休致或者辞职,又或者调到闲职上,不令管事,保全其名誉。 三人凑到一处,施季行的火气更大一点,喘着气说:“应该是好消息吧?” 祝缨笑道:“二位,请随我来。” 她将二人带到一张地图前,上面画了不少圈圈。 王叔亮道:“这些都是有过民乱的地方,难道?又出事了?!!!”他差点尖叫。 祝缨双手往一下压了压,道:“没有没有,放心放心。还安全。这些都是发生过民乱的地方,从这些地方开始整顿嘛!抑兼并、括隐,惩罚渎职的官员,打击豪强。‘匪’已经把这儿梳过一遍了,犁过的地不就势种庄稼,等着它长野草吗?” 施季行道:“还是要安抚为主。” “对,安抚百姓,怎么安抚?以往呢,朝廷无力,还要倚靠当地士绅。可是我仔细想闻想,哪怕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才到福禄县的时候,也没怕过当地的土财主,该打的打、该抓的抓。黄十二那样的也照杀。大军才扫荡过,朝廷不应该这么畏缩吧?” “当然,”王叔亮叹道,“哪里是朝廷畏缩?不过是当地畏首畏尾,不能勇于任事罢了……” 只要下决心,还是能办,不过办起来难处也多,不如与当地大族妥协,这样上报给朝廷的账面上好看。瞧,我这儿太平了。不这么办呢,就得跟当地士绅斗智斗勇的,麻烦是真的。稍稍那么没有心怀大同理想的人,就容易选前者。 施季行道:“子璋你想得虽好,却也要知道,有些地方的民乱,是地方士绅襄助平定的。” “懂,所以有这么多备选呢!一点一点来,再不
相关推荐:
淫贱不能移(肉)
全职刺客
变态的钢琴老师
阮梨傅砚礼
凫月【1v1H】
虐爱成婚
苟道修仙,从种田开始
不想当大将的我选择佛系
女友琳琳的故事
快穿之男配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