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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

动手,就更难了。姚辰英那儿正在关键的时候,不能断了粮草。等打完了,有功将士的封赏又是一笔。为安抚北地百姓,钱粮减免又是一笔。西陲已然免了今天、减了明年,又是一笔。如果不能把可以收税的土地、人口变多,就只能加税,那又要逼反一些人了。” 施季行道:“那咱们参酌一下,从哪里开始好。” 王叔亮接口道:“还有,选谁好。” “快入秋了,各地刺史也快到了。我倒以为,可以下令,天下县令轮番进京考试,其中有能干者也未可知,这些才是亲民官。” 王叔亮道:“也好。” 三人一番商议,又定下一件事情,祝缨留二人吃饭,王叔亮道:“今天我值宿。” 施季行道:“我家里还有做了一半的事。”他一个堂弟正被他提在家里训斥着要调个闲职呢。 祝缨便不再挽留,将二人送出府去:“他们不吃,咱们自己吃吧。” …… 祝缨的相府,也与以前一样,管饭。不过刘昆的堂兄弟们与女官同堂吃饭有些难受,都推说要回家孝敬父母,晚饭不在这儿吃。王允直、施君雅倒是在了,王允直能留下来,纯是因为他亲娘给相府送了个厨子。 相府的官员里,女官不算多,但祝缨带来的女官却不少,祝缨都给她们安排了其他的职位。譬如祝彤,身上还有兼任。比如小付,她是当年大理寺女吏的孙女儿,慈惠庵长大的,有些医术,也被拖了来。 初时都还拘束,后来渐渐放开。 王、施二人也畅想未来:“将来河清海晏,一定要周游天下!” 王允直这话是对刘昆讲的,他比刘昆高一辈,刘、王两家世交,他是见男说男话、见女说女话,因刘昆又掌文书,文章又亦好,与她便谈得来。说这个,是因为刘松年曾经游历天下,写了不少好文章。 王允直因看出一些“治世”的苗头,便开始畅想了。 刘昆道:“只怕您走不出三十里,就会因为吃不惯回来了。游学很苦的,有时候要自己捉鱼生火烤着吃。” “刘先生做的烤鱼,好吃吗?”祝缨问。当年到刘府蹭饭,没蹭到这一味!恨! 刘昆道:“还、还行……” 气氛很轻松,仿佛大治之事就在眼前,而不是姚辰英正在北方与齐王决战。 吃过饭,王允直等人回家去,祝缨又与刘昆、祝彤、林风等人再议事。林风需要押解粮草北上,祝彤要留意宫中。祝缨对刘昆道:“十二娘的文集,你好了没有?” “啊?哦,有一半儿了。” “弄出来,刊刻,我出钱。” “哎?” 祝缨道:“快着些。对了,南边儿还有消息没有?” 考试结果是出来了,但是现在安南也不是抓到一个识字的就要给官做,而是要先试一试、教一教了。算来也过了两、三个月了,不知进展如何。 江珍从外面走了来:“姥,有信,好些消息。” 刘昆惊讶道:“好些消息?出什么事了?” 赵霁从后面闪了出来:“哎哟,我算知道我爹为什么会刻薄他们了——信、拜帖,是地方任上的。” 南士们开始往京城递消息,又开始活动,希望能够在秋天的时候进京见一见祝缨。 祝缨乐了:“这不巧了么?才与王、施说没有合适的人。” 你们不是有抱负吗?行,干活吧! 之前祝缨安排南士,没法挑地方,根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现在政事堂给你们定点了!连前情提要都给你们准备好了! 不错,祝缨想,今年末明年初,姚辰英差不多就能回来了,一切向好。只要局面稳定下来,就可以办下一件事了,她得抓紧时间。 第543章 无礼 南方这些士人,祝缨北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用途。早在祝缨上次拜相的时候,就有南士投效,这批人如今年纪都不小了,再不紧着点儿用,也都到了要死的时候了。 祝缨对赵霁道:“你这几天不要做别的了,江珍,你们俩与小付,就准备这一件事情。把他们的履历分门别类地整理一遍。” 赵霁道:“真要用他们?” 祝缨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去。” “哦,是!” 刘昆赶在赵霁等人离开前开口道:“相公,这些人年纪也不小了,他们的子嗣,是不是也要留意一下?能用则用?” 赵霁、江珍等都轻轻地哼了一声,他们对南士是有一点成见的。在这群小鬼的心里眼里,祝缨是再好不过的,南士们趋炎附势他们不鄙视,但是危难的时候不够热心就不可饶恕了。 祝缨对刘昆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 江珍试图给刘昆解释:“他们不可靠的。” 刘昆道:“若是‘必定可靠’他们就不用现在递拜帖了,早就在相府飞黄腾达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处,用好了是一样的。且他们这些人,也未显见奸恶,不比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又或者对着相公指指点点的酸丁强?” 道理,赵霁和江珍都明白,就是心里不太舒服,两人勉强接受了,去整理名单。 祝缨对刘昆道:“你的事,也要加紧做了,他们进京前,十二娘的文章我要看到刊印出来。” 刘昆心头一紧,喉咙也紧了起来:“二十五娘如果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是了,她们是亲姐妹。你们家中没有稿子了吗?要是有,我想办法弄出来。” “十二娘的手稿下葬的时候都随葬了,后来又找出些残篇,曾祖父带走了。二十五娘思她最甚,最行默写了一本,后来,我与十七娘也默了一些。我们彼此印证着,凑出来现在的样子。” 祝缨道:“你写个序,把这事儿也写出来。” “是。” 这一天的事务,至此才算完结,祝缨又将次日要做的事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去休息。 次日一早,又是早朝。 现在的早朝与先时又是不同,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所以朝会的时间更短,百官能够见到皇帝的机会更少。通常是皇帝露一个面,丞相又或者六部九寺简单说一两件事,然后朝会就结束了。接下来皇帝就可以用一种比较舒服的姿态来听丞相汇报公务了。 今天,年轻的皇帝斜卧在榻上,听三个年老的丞相汇报事务,以及向他提出建议。小事,他已经不听了,现在说的都是大事。 三人联署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示天下县令轮流进京,选派能员干吏去地方上抑兼并、括隐,以示朝廷重视地方治理。皇帝道:“可。” 他也知道,地方上是需要整顿的,以前是狗咬王八无处下口,只好不去看、不去想。现在丞相们有办法,开始做了,皇帝自然赞同。 皇帝还饶有兴趣地说:“今年秋冬,我必要亲自见他们一见。着吏部将各人的履历、历历年考语拣出来。” 第二件是开科举,县令是亲民官,有不合格者当黜,空出来的地方不能没有长官,所以要开科举,以选贤才补进。 皇帝也同意了。 接下来是北地的事情,姚辰英在准备与胡人决战了。皇帝从榻上坐直了:“战况如何?” 祝缨道:“已收复大半失地,只剩最后击退胡人,就能全复国土了。” 皇帝恨恨地道:“胡儿可恨!不能直入龙城给他一个教训么?” 王、施二人都吃了一惊,眼下朝廷这个样子,还要反击?胡人被顶住了,不代表官员有那个本事北进。现在出征都用到丞相了,还想要怎样啊?!!! 王叔亮道:“万万不可!” 皇帝问道:“为何?” 祝缨忙说:“陛下,齐王更重要。” 皇帝这才意兴阑珊地道:“也是!”他对齐王着实上心,又问了一遍,“齐王在前线否?能生擒否?” 祝缨道:“胡人怎么可能让他逍遥?姚辰英也不是庸材。” 姚辰英北上,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是与祝缨一样,对手一旦遇到她,就算是倒了大霉了——俩人都挺阴险。正面交战之外的手段,也玩得很溜。祝缨是挑拨,姚辰英就很直接了,只要见不到齐王在对面戳着,他就准备说齐王死了。 齐王只能出来,一直留在最危险的地方。他是一面旗,一旦不见了,同情他的人就无所依附,他是跑不掉的。 皇帝又躺了回去,恹恹地道:“也还罢了。这一仗一定要分个胜负,不能让他逃了,以免留下祸根。” 丞相也只有点头而已。 此外的细务皇帝就不过问了,只一会儿功夫他的嘴唇就开始泛白,脸上也出了点虚汗,丞相识趣告辞。 ……—— 出了大殿,三人互看一眼,王叔亮道:“再催一催姚相公吧,问问他有没有可以荐为东宫师傅的人。” 施季行道:“大战在即……” 王叔亮道:“你看陛下。姚相公出征一趟,回来一看什么都不认识了,会怎么想?” 祝缨道:“问是要问的。” 三人边走边说,王叔亮小声对祝缨说:“你把禁军都换了?等他回来,又要磨牙了吧?” 禁军最早,是开国时的精锐、心腹,与郑侯等几家关系颇深,后来屡次更迭,终是姚辰英与禁军关系更密切。 祝缨道:“他回来了,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施季行一挑眉,祝缨道:“我说话算数。” 行,你随意。 走入了政事堂,公文就堆了上来,王叔亮看着刘昆,也不知道是想见她还是不想见她,表情有点奇怪。 刘昆起身向他们行了礼,再站到祝缨身边,向她解说一撂一撂的奏本,分地方、事务一样一撂,都用小纸条写了节略夹在里面。 王叔亮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民乱”,一听刘昆口中吐出这个词,他就想叹气。祝缨看完了单一撂两本的“民乱”告急的奏本,转给另外两人看。王叔亮不是第一次看刘昆写的节略了,风格很祝缨,简单直接,用词又透着刘家的素养,比政事堂的官员书吏写的看着都舒服。 王叔亮低下头,不再看刘昆,刘昆也习惯了他这种奇怪的态度。 两人都看完了,又是调兵,又是问责,还要派员安抚。 一通忙之后,祝缨对王、施二人道:“王允直和施君雅,我要放他们到地方上历练一番,不知二位意下如何?不但他们,到今秋,府里一些小朋友我也想让他们去做点实事。一路西行,也教了他们一些,不至于到了地方什么都不懂。” 王叔亮道:“这是好事!” 施季行问道:“如此一来,你的府里还要补人吧?” 祝缨微微一笑:“当然。我想,还是考试人入府妥当。” 王叔亮道:“开府,是圣恩眷顾,你不能再与国家抢人才!” 祝缨道:“我招女官。” 王叔亮张了张口,万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放出这么个炸雷来。要说男女大防呢,对着祝缨这个同僚,这话就没道理了。她就是个女人。其他的理由,也都因为她这个人的存在,而失去了意义。 你不能说女人智力不行,不能说女人能力不行,也不能说女人眼界浅,不能说女人胆子小,更不能说女人需要别人管束。连心慈手软、体力不如男人这种普遍现象,都有例外。 因为她的存在。 这一刻,王叔亮有点觉得同意祝缨还朝还是有点草率了。 祝缨道:“那就这样了,也不好劳师动众。天下就是这个样子,肯让女儿读书的人少,结婚后还能读书求学的女人就更少了,再扰动四方,现在也不合适。就还在京畿选。放心,会是知书达理的人,考试我糊名,卷子都经得起查。” 完蛋了,她选出来的女官虽然是相府的人,但丞相开府,官员的任命都是正式的朝廷官员。到时候祝府会是个什么样子?现成的,眼前相府里就有一群的女子,老的少的都有,从祝缨开始,什么祝彤刘昆江珍祝青雪之类的……各衙司与相府对接,都得与她们打交道。 王叔亮眼前一黑。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无礼啊! “这恐怕要惹起非议啊!”王叔亮说。 施季行也点头:“这样岂不是要引逗得女子不安于室了?” 祝缨道:“朝廷开科取士至今,也没见农夫的抛荒不干。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无非那是冼敬之流三十年来口诛笔伐的那些。它也没耽误我开拓安南。” 祝缨从不辩经,这事儿既非她所长,更重要的是,对方的逻辑是自洽的,这就会陷入到一种怪圈。不如简单粗暴地“干”,干就完了,先造成既定的事实再说。你说女人不能做官,但我已经是丞相了,对我无礼,遇着了先打你一顿再说。 施季行道:“天下如你者有几人?莫说女子,就是男子也……” “有多大本事就干多大的事。所以我打算科考选材,没打算任人唯亲。” 你要是任人唯亲倒好了! 二人都沉默了,眼下齐王未平,就算平了,朝局千头万绪,两人扪心自问,没有祝缨这一回来,他们还在鬼打墙。接下来的许多事,也还得是她。 也可以请她再回安南养老,那就要牲牺掉一部分大好的局面,两人又实在不忍。 刘昆慢慢地说:“京兆尹告了病假。”从请假的那一撂里拿出了最上面的一本。 才把围给解了。 王叔亮道:“早朝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刘昆道:“从马上摔了下来。” 话题被强行扭了过去,三人不再提这件事。刘昆有些忧虑地看了祝缨一眼,祝缨面不改色。 三人又办了一些公文,施季行抻了个懒腰,站起来要出去透气,顺便对王叔亮使了个眼色。王叔亮也站了起来,两人走到外面,正要寻个值房说话。王叔亮忽然指着不远处说:“那是什么?” 施季行也看过去,只见几个宦官正在往宫外去。宦官出宫是常见的,但是他们牵了马,装束包裹也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施季行命人追上几个宦官,询问他们这是做什么。 宦官也理直气壮:“奉陛下诏,往姚相公大营宣谕。” 不是,军国大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王叔亮问是什么事,宦官道:“陛下手书,我如何得知?还请相公不要为难我。” 皇帝手诏,常见,皇帝这种生物,他就不可能真正的守法。二人只得放他走,回来又寻祝缨商议。 祝缨道:“你们没把手诏顺回来看一看?” “不给看呀。” 祝缨心说,“顺”呐! 这下是猜不到的,三人与姚辰英也没有亲密无间到可以询问这件事。王叔亮担心皇帝胡乱指挥,以致功断垂成。施季行也担心了起来。 祝缨道:“这事儿还得看姚辰英。给他写信。” “他能听吗?” “就说,只要是为了战事,咱们都支持他。” 也只能如此了。 有了这么个事儿,王、施二人也暂时没了说小话的兴趣,与祝缨一道埋头处理政务。 这天是祝缨值宿,刘昆在宫里陪着,送王、施二人走后,刘昆小声说:“两位相公出宫后怕是要煮酒论英雄了。” 祝缨道:“咱们也天天在京城乱蹿呀。” 刘昆道:“您现在说给女子开科,会不会太急了些?京城不比安南,虽然您回来之后明着骂您的人少了,赞您的人多了,有些人的心里能接受您、愿意拜您,皆因您的功绩。他们故意忘了您是女子。便是我们,也是因此沾光受益,又能做些事,平素与他们相处,且要受他们的暗箭冷眼。 如今您这一提,他们可就想起来您还是个女人了,怕要针对您。” 祝缨道:“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人说,你要不听话就打你,你怎么办?老实听话?他们越这样,我越觉得孤掌难鸣,越要多打他们,打到他们不敢对我呲牙。你有这功夫,不如现在就动笔,起草个布告,京畿附近,良家出身的女子,过来考试。条件么……” 刘昆对开科选官十分在意,事到临头生出些“近乡情切”,提起笔来,心事重重:“我是女子,自然愿意。又怕有些人做不好,惹得别人说‘她无能、犯法,可见女人不合做官’……” “那么多昏君,也没听谁说男人不适合当皇帝。”祝缨说。 刘昆吓了一跳:“您……哦……” 祝缨道:“快写,在安南的时候没见你仨这么啰嗦。” 可这件事太重要了,如果十二娘活着的时候遇到……刘昆的手微微地颤抖着。 ……—— 布告发出去之后,京中议论纷纷,倒是没人呼天抢地要撞墙,却有许多人觉得很怪异。 出门办事的宦官将消息带回了宫内,也有人讲给了皇帝听。 皇帝吃了一惊:“这如何使得?祝相……”哦……是她呀…… 小宦官小心地说:“陛下,您忘了?咱们一直都有女官的。” 皇帝道:“除了祝缨、和、她的那些,还有?” “是,大理寺、各地的衙门,都有女丞管女监的。” “那是为了礼,为了男女大防,现在可是要破……”皇帝怎么想怎么别扭,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那个虽然是“从权”,祝缨可还在干活呢,话就说不出口。 也只好暂时放到一边,姚辰英可一定要争气,拿下齐王啊! 皇帝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摇摇欲堕,宫女、宦官一阵惊慌,当值的御医紧急过来施救,有人去请了贵妃来。贵妃亲自照顾了皇帝半宿,等皇帝病情稳定,才勉强眯了一阵儿。 到了清晨,贵妃猛然惊醒,看皇帝睡得正熟,犹豫了一下,轻声叫醒皇帝,询问:“今日早朝,还如常么?” 皇帝说了一声:“当然。更衣。” 衣服穿到一半,他又是眼前一黑,低咒一声:“姚辰英还没能杀了齐王么?” 早朝没法办了,丞相们急急忙忙跑到御前,皇帝在闭目休息。御医说的还是老声常谈,之前受着了,身体受损,需要静养。丞相们只得回去办公。贵妃却又出来叫住了祝缨:“陛下请祝相公回来,有事相询。” 祝缨于是折返,到得殿中,皇帝仍然没有起身。贵妃将祝缨引到床前,祝缨蹲了下来,看到皇帝脸色煞白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皇帝睁开了眼,慢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女官呢?” 祝缨哭笑不得:“就为这件事吗?当然是为了政事,又岂有其他?先前禀过陛下,天下县令要重新考核,黜落其中不合格者,另派好官赴任。除了进士、贡士之类,我府里如王允直、施君雅等,都是能臣之后,我想派他们出去做些实在事。历练一番,日后陛下也好用他们。 先前几十年,大家都懈怠,现在少不得重新把架子搭起来。能用的人都要用上。我府里这就缺人了。” 皇帝对这个解释也还算能接受,仍然说:“男子贤材众多,何必要单取女子?” “女孩子一旦到十几岁,就知道长辈不会再惯着她了,她倒要去照顾别人的,也就懂事了。年轻男子?他们对自己的祖母尚且要撒娇弄痴,还是女孩子好,在我面前听话,能做事。我也上了年纪了,做正事精力都不够用,没功夫哄孩子喽。” 说到这个,皇帝也有点经验,会心一笑。 祝缨道:“本想等有了结果再上奏陛下的。” “相公自任之。” “架子搭好了,陛下一定要知道。我已经这个年纪啦,就要干不动了,只希望交到陛下手里的是一个好好的天下。到时候,请陛下善待之。” “我与相公,不知道何人先走一步。” 祝缨皱眉:“为什么这样说?是因为受伤?我当年也受过重伤,就在这宫门前。” 贵妃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来,皇帝也问:“宫门前?” 祝缨便说起自己当年在京城遇刺的事,最后说:“所以,陛下还是放宽心。” 皇帝却已经很累了,勉强说:“外面的事,就托付给相公了。”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贵妃起身,对祝缨道:“相公,让陛下休息吧,您这边请。” ……—— 出了大殿,贵妃便向祝缨郑重一拜。 祝缨偏身避开了:“娘娘这是做什么?” 贵妃道:“早就想拜谢相公了,我儿有今日,皆赖相公之力。” 祝缨道:“丞相请立太子,是职责所在,何须言谢?” 贵妃却没有被她的话轻易打发了,这个身形略显娇小的女子微微仰望祝缨:“郑夫人见过我,我都明白。日后,还请相公多多关照,我母子必不相负!” 祝缨道:“娘娘看我,还有日后吗?陛下春秋正盛,娘娘该把心放到陛下身上。” 四目相对,祝缨不动声色,贵妃用力看着祝缨,祝缨轻轻点了点头:“东宫也到了开蒙的年纪,政事堂正打算奏请陛下给东宫找师傅。不过,眼下事情多,要过一阵子了。娘娘可以先教东宫识些文字。有一本书,我会让岳夫人带给娘娘。娘娘如果有空,看一看。” 贵妃微怔,点点头:“好。” 贵妃爱读经史,心道:会是什么书呢?要特地提出来? 心中亦有期待,看着祝缨的背影,默默发呆。 此后,贵妃将儿子带来侍疾,自己也拿到了岳妙君带来的书。这本书是她之前从未读过的,从序里看,是个女子的遗作,贵妃不由重视起来。 来回读了三遍,皇帝也渐渐能够起身了。 北地前线,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姚辰英赢了,胡人还把齐王捆起来送给了姚辰英。 两下罢兵。 皇帝大喜! 祝缨却略愁:又要花钱了!得再拖半个月,手头才能缓过来。半个月后,各地刺史进京,当年的租赋也才能到,才好给有功的将士发抚恤和功赏。 她也好奇,姚辰英这是怎么办到的? 如果她是胡人,怎么也不能把齐王交出来!卷着走,以后想打劫了,就拿他当招牌南下。百姓信不信不重要,一定能够让京城的皇帝不得安宁,以此敲诈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直到姚辰英回来,大家才知道,他是使了一个阴招。他派人假意投靠齐王,理由是看不惯朝廷的乱相,还清理了好些官员,他自称是某官之子,因此留在了齐王的身边。之后再城用计,让胡主相信他打着齐王的旗号串连胡人中的王子、贵族嫌弃现在的可汗不出力,要谋夺兵权,率军南下争位。并且许诺,一旦登基,必有厚报! 报酬列得很说细,包括给布、给粮等。 胡主自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杀了齐王,又容易成为南方的口实,索性把人一捆,送了。 “高啊!”祝缨赞道,此时她正与姚辰英在府里聊天。 姚辰英也是个对下属比较厚道的人,他也列了单子,也催着办,这回轮到祝缨被人敲诈了。两人讨价还价的,在宫里没争完的,姚辰英又追债追到了家里。 姚辰英道:“您一定也能有办法的。” 互相恭维过了,祝缨又简要告诉了他一些京城的情况。 姚辰英叹道:“自您回来,一切就都开始像个样子了。如今看来,似乎还有中兴之望。” “可惜我已经老了。”祝缨说。 姚辰英也指指自己的鬓发:“早就白啦。” 话锋一转,又折回了追债上。祝缨道:“行伍里的苦处难处我都知道,不会误了你的事的。先拨这些应急,半个月,半个月后,你知道的。” 姚辰英道:“我可带了好些兵马回来,禁军本就驻扎在京师,欠他们的,不太好。”主要是不安全。 祝缨道:“知道。” 姚辰英因而又提了另一件事:“您把禁军换防了,如今这批人回来了,您打算怎么办呢?是再换回来,还是将错就错了?” 第544章 旧例 “错?”祝缨发出了疑问。 如果此时郑熹还在,两人转寰的余地还大些,如今郑熹死了,两人就必须说明白。什么叫“错”呢? 姚辰英道:“哦,是我说话欠妥,敢问您接下来要如何安排禁军?我带回来的这些人,有些可以发还,有些原就是禁军出身。九死一生、袍泽死伤之后回来,犒赏也欠着,原本的官职也没了,这不大好吧? 我在北地的时候接到邸报文书,可都扣下了没对他们讲。要是在前线的时候他们知道后面的职位没了,仗都打不下去啦。” 祝缨这才对他说了几句实话:“你带走的人,也有回不来的吧?” “是。”姚辰英的声音低沉了下去。战争是残酷的,死亡是常有的。 “那不得了?二一添作五。”祝缨终于露出了直爽的本性。 姚辰英也只能点头,把祝缨给请回来收拾烂摊子,就得给她好处。王、施都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姚辰英自然也不便外。原本,禁军是他们手里的,王、施、冼等人都插不进手。如今只好让祝缨分一杯羹了。 祝缨调禁军的时候,就已准备好了应对这种情况,禁军的职位也一向不满员,好歹将一部分人塞了进去,另一部分人又升职往他处去。 这一部分的内容只要将结果知会一声就行,王、施乃至皇帝都不熟悉。 祝缨道:“你回来了,户部,你有什么想法呢?” 姚辰英下意识地推脱:“您比我高明得多,能者多劳。” 把禁军的事情谈妥,姚辰英就放松了下来,户部,是肥缺,但如果真想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此时的户部就是个泥潭,一般人进去爬都爬不出来。抑兼并的事儿,是他不想干么?那不是干不下去才收手的么? 祝缨道:“那你做什么?” 丞相也有分管的,原本姚辰英重点在户部,现在也不能闲着。姚辰英道:“兵部吧。” “太仆呢?还要不要?” “兼也兼不了那么多。” “你荐人吧。” “多谢您体谅。” 接下来,两人三言两语,就达成了共识。祝缨又告知了他近来朝中的事情,姚辰英的亲友在京者众多,消息还算灵通,但比起祝缨就在政事堂,可以提供的信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祝缨提到了江政落马受伤,上朝不得,日常的事务也受到了影响,会推荐一位少尹。这个少尹的来头也不算小,是当年祝缨的上司鲁刺史的孙子。 姚辰英也表示了理解。 两人说话,都觉得比与王、施议事要轻松。王、施二人,尤其是王叔亮,总有一些放不开,端着点儿君子理想,甚至不如其父王云鹤之变通机敏。姚辰英只字不提什么相府考试选取女官的事儿,祝缨爱干就干,干得成、干不成,都与他姚辰英没有关系。 只要两人之间达成了默契,其他的人他是不爱管的。 除此之外,两人比较关注的还有东宫。 姚辰英道:“东宫的师傅,就算咱们四个都上,也还差着吧?且国事繁忙,未必抽得开身。殿下日常还应该有侍讲的师傅。” 祝缨道:“当然要有丞相领衔,日常的课业么……王相公也在准备考试的事儿,到时候选出饱学之士日常教习就是。眼下,我已提请夫人先为东宫开蒙,岳家的学问,靠得住。” 姚辰英反应过来“夫人”是指岳妙君,再无反对的道理,又觉得祝缨对郑氏,还是念及旧情的。提防之心稍减了两分。 他比较关心的是皇后还没立,又询问为何不奏请立后?东宫立得仓促,可以理解。东宫确定了,中宫再慢现在也该有眉目了。“太子生母如果没有皇后的名份,日后恐怕也会生变。”很简单的,如果皇帝以后有个宠妃,又或者正式聘娶一个出身不错的名门淑女,另立了皇后,太子的身份就容易尴尬。 祝缨道:“这倒不用太担心,陛下是有意不立皇后了。怕儿子被母后辖制呢。” 姚辰英皱眉道:“宫变的时候……” 祝缨摆了摆手:“都过去了,别猜,猜出来能怎么样?” 姚辰英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两人又完成了一次勾兑。 次日,朝会之后,姚辰英安安静静地回政事堂应卯,不再与祝缨争吵,祝缨却又拉着他做事——各地刺史马上就要入京了,他们得赶紧把来年的预算给做出来! 两人忙了一整天,这天施季行值宿,祝缨回家,被祝青雪迎在门口:“大人,夫人来了。” 祝府里,夫人就是指的岳妙君。 ……—— 祝缨大步走入府内,王允直等人都回家吃饭了,岳妙君正在灯下看书。祝缨进屋,岳妙君便将书扣在桌上,起身道:“可算回来了。” 祝缨将帽子摘了递给祝青雪,走过去问道:“有事?宫里?” 岳妙君道:“宫里无论如何都是能够应付的,我来是为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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