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植甲而对付乙。再有,甲部如果有两个王子,就挑拨两个王子的关系令其分裂。兄弟分裂还容易找理由复合,不如挑动王的相与将军不合,这二人又没有血缘,更容易打起来合不到一起去。 大部落给它拆成两、三个小的,就容易对付了。 再有以金帛贿赂胡人上层,使之沉缅享乐。 等等等等。 侯五在边军里呆了数年,其中有一些手段需要边军配合,所以侯五知道其中一部分。他的一只眼睛就是在一次跑去袭击某部族嫁祸给另一部族的过程中坏掉的。 小吴与曹昌都惊叹:“侯老叔,你可真厉害啊!” 侯五嘿嘿地笑,仿佛定策的是他一样。 ………… 第二天,祝缨就带着一行人启程,并不是直接赶往县城,而是带上了交易的牛马,一路走一路分发。 到了县城的时候仍余十头牛、八匹马,小吴机灵,遇到人就说:“一路上已然分得差不多了,他们都用上了,都说好呢!谁要租用的可趁早啊!” 祝缨看了他一眼,他特意笑得十分谄媚,以期求祝缨庇佑——他被祝缨酒后揭破在县里挑逗人家姑娘,却又不太瞧得起福禄县的人,生怕回来之后被人知道了打他。 祝缨且没功夫管他,先把牛、马交给关丞按规划的调配,然后让赵苏先回赵宅安顿,第二天安排赵苏跟张仙姑和祝大见个面。赵苏顺当地走了,后衙还不知道将要经历一场风暴。 这二位还在盼着女儿回来,压根不知道自己添了个“孙子”。 张仙姑一如既往地要女儿赶紧换衣服,吃饭、休息,先别忙着处理公务。祝缨道:“那些是不急,有件事儿得跟你们说。” “什么?!”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祝缨哪回用这个口气说话,这事儿都不会小了。张仙姑警惕地看着女儿:“你是不是又要作什么夭了?” 祝缨道:“就是西乡赵沣家的儿子,我已收做义子了!” 闺女当了别人的爹? 祝大由于太紧张,一听“义子”一口气没提上来,仰天往后一倒,咕咚一声,昏死过去了。一群人七手八脚地抢上来,花姐给他揉胸、拍背,又掐人中、浇冷水,将人救醒了过来。 花姐将祝大扶坐好,责备地看了祝缨一眼,祝缨双手一摊,道:“没写信回来是我的不对。”写了信,估计两人得杀过去问个究竟了。 她说:“咱们在福禄县,得跟那边山里的奇霞族的人打交道,就像这回的牛马,对咱们也有好处的。赵苏的舅舅是山里的洞主,他要认我做义父,我也只好笑纳了。” 祝大喘着粗气,想说,看到杜大姐端着一壶新茶进来,忙闭了嘴,说:“你不像话……” 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就这么当了“祖父”,他还是回不过神儿来。 张仙姑这些年被女儿的事已弄得习惯了,道:“行吧。要怎么对他?” 祝缨道:“他有自己的家,也不会常往咱家来,你们就见他一见,说两句话就得了。” 两人没个办法,只得答应了。 一番安排,第二天还是出了个小意外。 赵苏刚到的时候还挺好。 他有些城府,看到祝缨将老两口往座儿上按住了,竹制的坐榻发出吱吱的轻响,也不将诧异露出来。竹具是很便宜的,祝缨衣饰华美,家具却还是老样子,并不曾更换。 赵苏的官话已经比较不错了,老两口也能听得懂,互相问候了两句。两人见这小子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也有一点喜欢,一个说:“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另一个说:“是啊!烀了猪蹄子呢!” 猪蹄还是金大娘子的秘方呢。 可是后衙没有准备留饭! 祝缨原本也不想让赵苏跟自家父母有太多的接触,自家父母比起赵苏那就算单纯的了。她是准备自己跟赵苏到前衙吃顿饭,顺便请个顾翁、关丞做陪,也不算慢待了赵苏。 祝缨忙说:“您二老还是等等以后吧,我请了关丞、顾翁做陪客,咱们在前面吃呢。” 祝大脸上还有点失望的样子,赵苏道:“阿翁何时得空?孙儿再来陪您。” 祝大道:“哦,好啊。” 得亏前衙又有要紧公文来,小吴在外面喊,才解了祝缨的围。 ……—— 祝缨带着赵苏往前衙去,问小吴:“什么事?” “京里,大理寺的公文。” “咦?” 祝缨顺手接了,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她点菜的流放犯已经上路了,都是有用的工匠,一个叽歪的文人都没有。犯人走得慢,公文到得早,提前告诉她一声,要她准备接人。又随附了各犯人的信息。 祝缨翻了几页,上面果然是她紧缺的手艺人:石匠、木匠、械斗打死人的农夫以及兽医等等等等。 有了石匠就可以着手刻识字碑了,这是一个大工程。忙春耕的时候是来不及准备的,本县的石匠大部分也都帮忙农忙去了。流放来的石匠倒好,没田种,可以先干活。 兽医也是一种稀缺的人才,这位兽医的命十分不好。他是个良医,但仅限于治牲口。这一天,街坊家有人生病了,急症,就央他给看一看。他推说自己是个兽医,架不住街坊央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看这病症好像有点熟,于是开方下药。 然后就把人治死了,然后街坊就不依不饶要告他蛊毒害人。 沾了蛊毒、巫蛊之类的罪名,通常死刑起步,肯审了再杀算官员负责,也有只要有怀疑就找个借口杀了的。亏得经手的官员是那位祝缨见过的窦刺史,发现其中道理讲不通——兽医治什么人?他肯治,家人肯答应?必有缘故。又招一仵作、郎中等验尸、查看药渣之类。 最后得到个结论:药,没开错,兽医的本领是值得肯定的。就是他一直是治牲口的,下药都剂量大且猛,把人病治好了之后药劲上来,人死了。但是毕竟是兽医答应了治人,人还死了,还是得判。 于是改死刑为流放。大理寺正要给祝缨送人,也不再给他减刑,就送过来了。 祝缨点了点人头,这一回发来将近二十人,还不用准备特别多的屋子。现在人手紧,修复旧营是添乱,怎么也得等到春耕之后再动手。她马上就决定,这些人来了,先分男女住到县衙的大牢里。大牢可比已经残破的旧营地结实多了! 她让小吴将公文收到签押房放好,对赵苏道:“咱们先与关丞他们吃饭去。” 赵苏道:“是。” 当两人同时出现在前衙的时候,顾翁心中滋味难辨——姓赵的先娶獠女,后拜县令当爹,竟然把路走通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143章 调和 这一席酒并不热闹。 祝缨宣布了消息之后,关丞便起身举杯:“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啊!” 他与莫主簿一向相处不错,莫主簿回县城之后就把事情告诉他了,此时他那一点惊喜表情全是装出来的。祝缨有义子了,跟他关某有什么关系呢?赵苏有义父了,就更跟他没关系了。奉承得上司高兴了,才跟他有关系。 福禄县的官员们也有与他想法相仿的,更多的是凑个趣,有酒席吃所以心情不错。 顾翁心里就难受了,面上还要装成一个忠厚老者的样子,说:“大人是要立意在咱们福禄县安顿下来啦。恭喜大人,得一佳儿。” 祝缨道:“同喜同喜。” 赵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道:这些人与以前也还是一样的。他也装成很高兴的样子,给各位长辈敬酒。 诸人故意说笑得很大声,更显得情谊虚伪。许多人心里都明白,却又都不点破。酒席开了不多会儿顾翁就佯醉说:“老啦,不中用了,不胜酒力,明天还要督促田里的活计。”与他同来的几位士绅也陆续说要回家了。 祝缨道:“有了年纪确实要留意身体了,不能再像年轻时那样狂饮了。路上小心。” 关丞等人也陆续地告辞,祝缨看出来顾翁的不热络,她没有让赵苏代她送客,而是让关丞和莫主簿来做这件事。关、莫二人领了命,将几位还在县城的乡绅送出县衙,临别时,在县衙门口,顾翁对关、莫二人使了眼色。 他们有些交情,早在祝缨到福禄县之前是关丞代管福禄县的,一是本地士绅一个代理县衙,早有默契。一个眼色下去,关丞也点点头。 关丞进去对祝缨说:“都送走了,他们都有人接。”然后也以“不打扰贤父子”为由辞了出去。 关丞回到家,顾翁已在那里等着了,接着陆续又来了数人,有顾翁、张翁等人,也有莫主簿之类。祝缨初到福禄县要整顿全县的时候乡绅们在关丞这里碰了壁,现在却又不得不再来。 关丞在祝缨面前毕恭毕敬,见了这些人虽也礼貌客气,却又舒展得多。二郎腿一翘,带点笑地问:“顾翁,坐不住啦?” 顾翁心里难受得紧,也不打算让关丞好过,他努力平复着心绪说话却忍不住夹枪带棒的:“大人倒是坐得住,这是比先前过得好多了?” 这一年多以来,他们这几个人的日子并不能比之前更好。福禄县得到好了,大部分人过得好了,屋里这些人却不一定。关丞是被夺了权的,虽然之前这权也本就不该他来掌。在祝缨手下平安无事时,关丞还能忍受,自我安慰不用劳心费力了。一被人提起来,关丞也不痛快了。 他说:“当然。” 一旁人赶紧打圆场,张翁道:“二位、二位都息怒,大家都带着气。哎,我这可不是对县令大人有气啊!关大人,咱们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旁的主意呀?”他往山里的方向指了指。 关丞道:“我不知道么——” 众人又再劝解一番,都先表白自己:“并非对县令不满。”“是越发看不懂啦。” 顾翁道:“这是要干什么呢?我知道朝廷命官是得抚境安民,可这也……哎,我等几代人奉公守法、恪守礼仪,县令大人有什么令,我等无不响应。到头来还不如,不如早早跟獠人示好、为獠人前驱更能得县令大人青眼?!!!更不如獠人贵重?!!!哎哟,哎哟……” 他这时候仿佛是得了心绞痛,难过得靠在椅子上抚着胸口直叫唤。叫了几声就有人来关心了,莫主簿道:“顾翁,顾翁,大人大量,大人大量。县令大人是个有成算的人!赵沣联络獠人,又奉献了好些牛马,那个,当然啦,诸位也为春耕不吝自家的牲口。那个……” 关丞道:“不会劝就先别劝啦!顾翁,你要是能猜着县令大人的心思,这县令就该由你来做啦!” 顾翁道:“那也不能这么厚此薄彼吧。咱们老实听命,却叫那两面三刀的得了便宜。我这念头,它不通达呀!” 张翁也说:“那个小子,他哪里好了?” 莫主簿道:“那个……白雉是他献的。” 张翁道:“可主意是县令大人的!功劳怎么能记在那么个乳臭小儿身上?县令大人如此偏爱,实在让人心不能平。” 时值春耕,大家都忙得要死,哪个没出力呢?怎么就獠人有功?就赵沣有功?就赵苏金贵?还特意摆了桌酒! 赵翁说:“县令大人有心建功立业,我们也是乐意效力的。可这……獠人?那小子有什么?不就是有个獠女的娘么?” 莫主簿又有点退缩了,说:“现在不是劝着县令大人不要跟獠人为敌的时候了?顾翁,当初可是你一听到县令大人说獠人就紧劝着的。” 顾翁道:“真要想要有那样的功业,也还罢了。又为了点牲口亲自见獠人,又收了獠人外甥当义子,全不见去年的刚直!我们这起初就顺服的,还不如他们那后归顺的,更不如那一直不服王化的了?” 关丞道:“你跟我嚷嚷什么?有本事对县令大人说去呀。” “说就说!” 莫主簿见状,劝道:“二位、二位,都冷静、冷静一下,可不敢轻易冒犯县令大人呀!你们知道他们立誓的时候出了刺客了么?” 大家顾不得争吵,一个个身条像木板一样被抻直了,倾身问道:“怎么了?” 莫主簿说了会盟时的事,道:“是真敢下手啊!回来的时候,我听小吴说,小吴知道吧?” 关丞道:“谁不知道他?快说!” “你们知道县令大人在京城的名气么?就不久前,段智那事儿!” “段智?哎哟,那个买凶在皇城外刺杀朝廷命官的?!” “你们知道被刺杀的那个人是谁?” “谁?” “就是咱们这位县令大人!” “嚯!”众人一惊。 ………… 福禄县离京城颇远,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离案发也有些日子了,这里的人关注的不是祝缨而是段智。段智的品阶高,已穿了朱衣了,一个朱衣的官员跟个六品小官儿计较,还买凶!不身处现场、身在在京城的人,绝对是更注意段智。邸报上也只是会写他□□未遂,小官重伤。 祝缨的名字哪怕作为受害者出现在了邸报里,看报的人还是更关注段智。段家,名头不那么响亮,但也不是完全没名气的,何况他五品了,当官的一看“五品”“三品”这样的品级,马上就会警觉,脑子里马上就能懂这代表什么了。 祝缨就不一样了,她在京城有点名气,出了京城没什么人认识她。邸报也不会像讲故事一样详细述说,都说得比较简略。福禄县这些人消息比较闭塞,一些重要的细节他们都不知道。 包括田罴案,案子不小,连皇帝都惊动了。但是传到偏僻地方的时候早不知道转了几转了——大家更关心姚春和那个妾都干了什么、怎么干的。“被路过官员识破”,只是一个千字故事到了最后五十字结尾的时候有一个“善恶终有报”的满足人们朴素快-感的五十字一小段交代,祝缨占的部分并不多。 同样的案子,在不同身份、不同处境的人那里是有不同的认知的。 祝缨出京之后就一直尽力低调,随行的人见她这样也都不敢吹嘘。她这一行到了福禄县时是这样的:全部语言不通,一个个也没个正事可干,除了还住在县衙里,跟汪县令的区别好像也不大。也就无人跟小吴等人套近乎、问来历了。问也是鸡同鸭讲说不明白。 等到祝缨施展开手段,小吴等人也自矜身份不跟多说。直到最近小吴的方言也会说一些了,又遇着刺客的事儿祝缨动了手。小吴这一路也就大谈特谈京城刺客的事儿了! 他是祝缨带来的人,述说的时候便着力说:“咱们大人可不是寻常人!当时就抽出刀来纵马上前!当头一刀就劈翻了一个,刺客四散奔逃,大人当时就说‘我去缉凶’!案发是早上,还没吃午饭呢,她便将几个刺客亲自捉拿了!” 说得两只嘴角都起了白沫,全然不提他自己当时根本就不在现场、在现场的是曹昌,更不会提祝缨受伤颇重、在家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在现场的是曹昌,他对这件事深以为憾,以为自己当时表现极其糟糕,小吴着力讲祝缨之勇猛,他也就不去纠正祝缨是受了伤的。 莫主簿这里听了一路,印证着自己所见,信了个十成十。与关丞独处时,是他说牢骚话、关丞拿捏着架子稳坐的,如今莫主簿倒成了这一群人里最安宁平和的一个了。 ………… 他从小吴那里听了的夸张的故事,又经他这有点墨水的人加了一点点的润色,整个故事就又传得走形了一点。 然而段智受罚又是真的,邸报上也确实写过。这案子当时不算小,断得又很快,大家都还有点印象。莫主簿更是从小吴那里听到了诸如:“王大人他们都亲自送咱们大人出京的呢!” 这些事儿祝缨自己不提,福禄县就没几个人知道的。此时关丞才想起来:“今天!大理寺来公文了!我说呢!大人怎么突然说要收拾旧营了。哎哟,哎哟……逋租……” 他又将刚才被挑起的一点情绪给压了下去,心道:我说呢!白雉总是有人献的,多是献祥瑞的人自己得好处,可是以白雉换了除逋租这事儿,它得跟朝廷讨价还价。 以前拍马屁的时候就只想着“大人真有办法”,忘了这办法执行的时,如果没有门路、没有中人、没有面子,谁理你讨价还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爱要要,不要滚! 顾翁低语:“国子监的书……” 以及还有一位鲁刺史,关丞默默地想。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想:惹不起。 顾翁一咬牙:“大人之深谋远虑我们也猜不出来,可是道理还是要说一说的,委屈还是要诉一诉的。” 众人都同意,士绅里推顾翁为代表,官吏里推关丞做喉舌,要寻个机会跟县令大人好好撒个娇。 ………… 撒娇也得选个好时机,祝缨回县衙之后就很忙了。除了累积的公务要再看一遍,春耕也还未完成,又有她自己在城外的那一块地,她也很上心。 第二天,她又亲自去县里的大牢里看了一看。 福禄县大牢空得能养老鼠,男监女监现在都没什么犯人了。平常这儿也没什么人来,如果单以“监狱无犯人”做为考核的标准的话,福禄这大牢能给祝缨挣个满分了。 祝缨到的时候,男监典狱正在赌钱,女监典狱人少,正在那儿做着针线聊天。赌钱的赌注都不算大,却也有人输急了眼,燥得一身汗,将上衣都脱了,露出光滑滑的脊背。小吴当先一推门,赌棍们都没留意他。他们围着狱里一张小方桌,方桌四面本来配着长凳的,现在没有一条凳子上安稳地坐着人,他们有人曲起一条腿踩在凳子上、有人站起来,都对着一只粗瓷大碗叫着自己押的点数。 小吴拍着自己面前的光脊梁说:“喂!” “滚!” 小吴火了,退后一步,飞起一腿将他踩到了桌子上趴着!一声叮铃当啷,本来因为被扰了兴致很生气,腾地蹿了起来要打人的典狱们才攥起拳头就看清了来人! 原本火热的身心都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凉了。 祝缨看有人居然还想着把赌资悄悄揣起来,伸出食指点了点:“统统罚没!骰子烧了!一人二十板子!” 他们无力地辩解:“大人,咱们就无事的时候耍一耍。”“也不敢多赌。”等等。 一时哭号声起,打板子的人个个不惜力气。全衙就这里最闲,犯了事儿挨罚,他们自然也不会怜惜。看到同僚的份儿上,不多打就是了。典狱们哼哼唧唧,喊着“再也不敢了”“饶命”掺着一点儿作戏的成份。 女监那边听到动静,赶紧将针线活都收了,小心翼翼地站在门边等着。祝缨又往女监看了一圈,说:“洒扫整齐,过几天我还过来看。” “是。” 不多会儿外面二十板子打完,小吴来请示:“大人,他们这些人怎么处置?” 二十板子,不刻意放轻了手是得养伤的,他们现在走坐都困难了。祝缨道:“不是轮值么?把在家轮休的都叫回来当值。这些个!名字记下来,再犯事儿,都黜了去!” 典狱们求饶声更大,被小吴、童波等几人大声呵斥了才安静了下来。祝缨道:“以后他们的钱米只发一半,另一半送到他们家里,成亲的交给娘子、没成亲的交给父母、鳏居的交给子女。” 把人都赶了出去,等到轮休的人匆匆赶到,才说:“你们未必就不赌了,只是运气好没叫我撞见。既然运气好,就不打了,将这里洒扫好!杂草都除了!” 虽然来的是比较紧缺的工匠,但是祝缨也不能给他们与本地老农同样的待遇——新被子,派曹昌去县城的当铺里淘了些能用的旧铺盖先拿回来晒晾了,只等犯人到来。 等待的时候她也没有闲着,先出城看了一回旧营,旧营离县城不近,有个二、三十里的路,把祁泰等人也带上了。关丞在县衙当个内应,告诉顾翁等人今天没戏。 顾翁等人又有了小小的算盘。 春耕已有些时候了,大户人家的田地多牛马也多,他们是先尽着自家的田犁完了才会让牛马歇两天,然后出租。算算日子,按照事先的计划现在可以陆续闲下一些牲口了。 但是当祝缨跟祁泰去看了一回回来,这一天县城周围是无一家来报有牲口可以用来出租了。起初,祝缨也没有注意,但是春耕这件事是抢时间的,比原计划晚了三天还没有更多的牲口,祝缨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晚间吃饭的时候,花姐说:“白天我和杜大姐在外面买菜,有人向我们打听什么时候能租牲口。是有什么意外么?” 祝缨道:“恐怕是有了。” 这一回,她也不大猜得出来是为什么了。她有个好处,不懂就问,派了县衙中的官吏分别上门去询问。 关丞肚里知道,还是往顾翁家里走了一遍,对顾翁道:“大人问了。耕牛的事情是你自家提出来的,现在又反悔,你可别把事情做坏了!紧着些,把” “我自家田还没耕完么……”顾翁嘟囔一声,“可请‘好大儿’再去买牲口来。” 关丞哭笑不得:“您老多大岁数了?县令大人平日也待你不薄,意思意思得了,真要与他作对吗?那可别拖上我。” “薄不薄的,那看跟谁比。”顾翁虽是这么讲,仍然是如数准备好了耕牛,决定第二天亲自到县衙去以交耕牛为理由与祝缨好好说道说道。 ……—— 顾翁将主意都打完,却不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赵苏早他一步到了县衙。 门上衙役见了他都叫一声“小郎君”,眼神不能说有多么的敬畏,也收敛了一点以前看猴儿的好奇。赵苏点点头,问道:“义父今天没出去巡视吧?” 童立笑道:“没有,正在签押房哩。流放的犯人快到了,正在给他们准备差使,一到就要干活呢。” 赵苏到了签押房外,看到童波正站在外面,童波也对他叉手一礼,赵苏作了个手势示意小声一点,轻步上前,问道:“义父在忙着吗?” 童波道:“不碍的,公文都批完了。”说完向内通报。 祝缨在里面听到了外面的声音,仍等童波通报了才说:“进来吧。” 赵苏进来一礼,道:“义父。” 祝缨看看他,道:“来了?正要找你,过来看看。” 王云鹤是个守信的人,说了给她整理几篇新文章就真的抽空弄了几篇,也走驿站随着公文给送了过来。祝缨批完公文自己先看了一回,深觉王云鹤做丞相恐怕也如她做县令一般,都被这新职位上的新事情折腾得够呛,果然是更有体悟了。 她抽出第一篇来只让赵苏看第一页:“看一下。” 赵苏恭敬地接了,一看之下眼睛就粘在上面了。这文章字迹圆润流畅,内容与祝缨之前在县学讲过的几次是一脉相承!说得就更质朴而明晰,他才看入神,一页纸就看完了。 将纸还给祝缨,他又看了一眼桌上放的其他字纸。祝缨忽然问道:“记下了多少?” 赵苏张张口,回忆了一下,道:“大概都记下了。” “唔,从头背给我听。” 赵苏又张张口,他记不错,离过目不忘仍差了一些。祝缨道:“没关系,记多少就背多少。从哪儿背起来的就从哪儿背。” 赵苏稳了稳神儿,慢慢背了几句,渐渐有点磕巴,约摸能复核出七、八成。祝缨道:“还可以。看得懂么?” “从未见过这样好的文章,只觉得精深奥妙、返朴归真,与义父先前在县学讲的有些相似,不知是哪位大儒的杰作?” “王云鹤。”祝缨说。 赵苏哆嗦了一下:“王、王、王相公?” “春假回来,我会在县学里讲这些文章,能学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是!”赵苏这一声说得就格外的真诚。 祝缨说:“五经背不顺,你是读不懂他的,只知道死读书、背死书,就更加读不明白了。” 赵苏真觉得这个义父拜得值!后悔没有献上白雉之时就拜了!那时候多好呀!还能搏个“单纯质朴”的名头,现在肯定是显得充满算计了。 他马上又说:“义父,儿又腾出些牲口来,想来县里还是缺这些的。” 祝缨一挑眉,赵苏本来就是来给顾翁等人上眼药的。那天吃饭的时候,顾翁等人不能冲祝缨说什么,但是对赵苏就没那么亲切,赵苏打小对这些就灵敏,也给顾翁等人记了笔小账。县学放假,他也有功夫观察顾翁等人,看得差不多来就想来告诉义父——本地士绅开始使坏了。 祝缨给他看了文章之后,他便想:我须得显得大度些,才能得义父好感。 他吞了要告状的话,只说自己愿意设法再为义父分忧。 祝缨道:“看出来啦?” 赵苏道:“是儿糊涂了,儿都能看得出来,义父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是关心则乱,唯恐义父已答允了,如今畜力不足要失信于百姓。” 祝缨原本吃不准顾翁等人是个什么样子,赵苏一开口,她就想到了一个之前没想到的事儿。顾翁莫不是因为她认下了赵苏,所以不满? 在与赵苏舅家接触之前,规划与山中居民的相处之道时祝缨就考虑到了福禄县士绅的问题。她的计划里也有应对之策,不过因为春耕,计划无法在现在就着手,索性等春耕之后再做。但是没想到这事儿它发得这么快。 她想:顾翁这些时日所做所为通常达理,竟在这个时候怄起气来了!人老成精,鼻子也忒灵了。 祝缨道:“老小孩儿。” 赵苏哼了一声:“还不如孩童懂事呢。”见祝缨没有生气的样子,又接着说:“儿从小就知道了,獠女之子嘛!虽然也乡绅之子,却只能算半个自己人。就算是家父,倒是与他们一样血统纯正了,他们也看着不顺的。西乡本来就偏,与獠人相近,怎么能不打交道呢?他们在县城高卧,哪知道我们在西乡是怎么周旋的?挑剔我们不懂礼数、不遵号令、不往县城里来。都走了,西乡留给谁呢?我们倒愿意与他们换一换,他们又不愿意了。” 祝缨道:“什么玩艺儿?书都白读了?什么叫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又不是养马养狗,纯什么纯?” 赵苏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儿口不择言了。” “你话是挺多的。”祝缨说,“别光说不干了,趁没功课把你知道的事儿都细细地写出来。整天獠人獠人的,人家没名儿么?你不把名号打出来,谁知道你?能怪别人随口称呼你么?” 赵苏却犹豫了,道:“山上的事,儿不能悉知,不敢妄言。” “知道什么写什么,起码把名儿给列出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总要有个春天的。” “是。” 祝缨道:“你舅家恐怕有事,告诉他,无论以前他们与别人有过什么恩怨,我与他并没有仇。他是个守信的人,万一不幸遇到事儿了,他可以过来。” “是。儿,告退了。”舅舅遇刺的时候义父在场,但是事后并没有追问深究,必是心中已有了结论了。义父有这么个话,赵苏决定将这点善意传回寨子里,舅舅此时应该是需要这样的后盾的。 虽然不知道这盾有多厚,又愿意罩多久。 ………… 直到赵苏从县衙说完小话离开,顾翁才赶到了县衙。 顾翁的准备很足,自己家现在闲下来多少耕牛、耕马,接下来几天又能腾出来多少,他都心中有数。并且暗中准备了些农具比如犁铧之类,谈得好了,他也准备将这些都拿出来。他知道,贫苦人家连这个也是没有齐全的。好的农民是要用铁打造的,那个也不大好弄。 顾翁拜见了祝缨,看祝缨是一点也不着急,顾翁倒是一脸的急切:“失算了、失算了,越着急干得越慢。终于将耕牛腾出一些来了!就怕耽误了大人的事。” 祝缨道:“不碍的,早有早的好处,晚也有晚的办法。坐。” “大人事务繁忙还要操心此事,老朽实在惭愧。” “耕种的事是最省心的,”祝缨说,“只有不学好的学生才叫人生气!” 顾翁忙问怎么了。 祝缨道:“才抓了两个县学的学生,趁着家里忙无人管,竟结伴嫖宿娼家!” 顾翁道:“那是欠教训了!” 祝缨突然问道:“我听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真的吗?果真如此吗?” 顾翁心里咯噔一下,谨慎地答道:“那是轻薄子弟的戏言。不过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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