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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的。 等丞相的时间她也没浪费,她把自己的交际顺手解决了大半--她混了个皇城的门籍,见不着丞相就在皇城里瞎晃,跑到一些老朋友的面前先联络一下感情,约了办完正事之后吃饭,好歹算是没耽误太多的事。 祝缨看了看天,道:“收拾一下,我先去趟四夷馆。” ………… 四夷馆内,苏鸣鸾等人尚不知梧州的事已经确定下来了。祝缨在政事堂里磨牙的日子,他们也过得比较担心。祝缨每天晚上回来都会与他们沟通当天的情况,又随时询问他们的要求,及时反馈给政事堂。 白天,就是赵苏带他们逛京城,四夷馆里会“獠语”的人有,但“獠人”分了差不多十个族,能进四夷馆的都是跟塔郎家相对的那条河的对岸已羁縻、进贡的人,更因河流的阻隔他们说的语言与苏鸣鸾等人并不相同。所以祝缨就跟骆晟说,把赵苏从国子监那里借过来,专门在四夷馆帮忙接待。 祝缨踏进四夷馆时,他们还没从外面回来,祝缨坐在院子里等着他们。赵苏率先进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义父?” 苏鸣鸾等人都上来见祝缨,苏鸣鸾道:“是、是又有什么事了吗?” 祝缨笑道:“敕书下来了。以阿苏、塔郎、天恩、永治、顿县为梧州,我为梧州刺史。” 山雀岳父吃惊地问:“南平、福禄、思城?那不是南府吗?” “没有南府了,这三个县划到梧州了。” 苏鸣鸾问道:“那要怎么管这个梧州呢?” 祝缨道:“羁縻,我是刺史,我来定。朝廷派的刺史府的官员,只管那三县。” 苏鸣鸾放松地笑了起来:“那可太好啦!”她到京城小半月,在外面也晃荡了很久,发现这个朝廷跟寨子差不多,寨子没几个女寨主,朝廷也没什么女官。据说大理寺里有两个,还是祝缨的提议。 这个信息让苏鸣鸾有些不安,她不希望朝廷管到她的“阿苏县”,更不想朝廷的手伸到这个“梧州”。都让你们管了,还有我什么事儿?!你们的尊卑次序,就是我要将阿苏家拱手相让啊!那不行! 她与山雀岳父是此行各族里警惕心最强的两人,山雀岳父是见到了孙将军想起了往事,她就是亲见了“对女人做官的不友好态度”。祝缨一说“刺史府的官员须得有一半人出自羁縻县”,她当时就说:“不论男女。” 祝缨道:“这是自然。” 苏鸣鸾一直以来比较担心的就是来一个朝廷里的“正统”官员,现在听说是祝缨,那就可以先放心了! 苏鸣鸾道:“那咱们可以动身回去了吗?” 祝缨道:“还早,至少还有半个月,咱们能赶上回去种宿麦就不错了。” 苏鸣鸾吃惊地问:“还有事?” 祝缨点点头:“对。刺史府官员的升调、新设,选人。” 一听“选人”苏鸣鸾就不急着走了!对,得选合适的人。祝缨道:“我还要吃一场喜酒、见一些人,你们愿不愿意与我同去呢?” 苏鸣鸾道:“都听义父安排。” 祝缨道:“那好,我家里还有些事要办,先回家住几天,你们听我的消息。你们出行的时候,一定要有通译。仇文,你与他们一道。赵苏,你随我来。” 众人都答应了。 赵苏随祝缨回到了祝宅,受到了张仙姑的热情招待,又与顾同互相问好。 祝缨让赵苏先在家里住下,她则带上了项乐、胡师姐去郑侯府见郑熹——这个时候郑熹该回家了。 郑府门前车水马龙,有道喜的、有求事的,郑熹比以前还要风光几分。郑府门上的管事又换了一个人,他对祝缨比较陌生,只觉得此人眼熟,但没认出来是谁。待项乐递上名帖,他打开一看:“原来是祝大人!” 将祝缨给迎进了郑府。一面走,一面看着胡师姐,心道:这又是个什么人? 胡师姐与祝缨不同,她虽奔波受苦,却是照着正常女孩子长大的,还是女子打扮,只是比较利索而已。 到了书房,郑奕也正在书房里,看到她就指着说:“你行啊!害我们白白担心!” 祝缨道:“恕罪恕罪,没有把握的事儿我也不敢提前说出来!我还怕三位相公里有人会泄露消息呢,他们还真可靠,并没有说出来。” 郑熹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能进政事堂?嘴不严的人,是走不到那一步的。梧州……名字起得不错,可惜还是从四。”他看向祝缨的目光生出欣慰与感慨来,祝缨一身青色的绸衫,脸上褪去了青涩,仍然生机勃勃,郑熹发现,自己已记不起祝缨才到京城时的样子了。 祝缨道:“没叫人捏着脖子就行。” 郑奕放声大笑:“段琳,哈哈哈哈!真想看看他知道你做梧州刺史时的表情!”郑奕恶意地想,最好是卞行的任命先下来,得意地去吏部时知道祝缨已经抱着三县跑了。那表情一定很好看! 郑熹道:“不要这么得意忘形么!”口里说着,他也笑了出来。 祝缨又向郑熹道喜,询问婚礼的事宜,需要她做什么。郑熹道:“忙你的正事吧,敕命虽然下来了,你接下来的事可也不轻松。” 祝缨道:“大人总不会不招待我一顿喜酒吧?我也不能白吃大人的酒吧。” 郑熹脸上一绿:“你不许吃酒!你如今地位不同,吃完了酒再说出些什么来不好!做了刺史,就与先前完全不同了。” 祝缨道:“是。我去看几个人,再到府上来。” 郑熹道:“这些天还不够你忙的?” 祝缨道:“我是一定要来的。” 郑熹与郑奕都有些高兴,郑奕道:“你再往这里凑,仔细又要有人参你啦。” 祝缨笑嘻嘻地道:“让他参。” 郑奕也笑道:“我看他们是不敢再拿这个参你啦。” 郑熹见他二人过于轻松,便说:“你们两个都谨慎些!” “七郎,这不是在你这儿吗?” 祝缨与他说了几句闲话,郑熹问道:“你怎么带了个女娘出门?” 祝缨道:“胡娘子行事方便。” 郑熹道:“你才出了风头,万事小心。” “是。”她见门外有人影,便说:“我过两天再来。” 郑熹没有再拒绝,亲自将她送到书房门口,殷殷叮嘱:“你做事一向不用人担心,然而……对手不一样啦——” 祝缨对他长揖,郑熹道:“仔细没有过头的,将梧州经营好,再回来你就与以前全然不同了。” “是。” “去吧。” 郑奕道:“我送三郎出去。” 两人并肩往府外走,一路灯火辉煌,祝缨问郑奕:“十三郎,府里真没有别的要准备的了?” 郑奕道:“要是有一定会对你讲的。你与别人不同。” 祝缨道:“人有什么不同的?” 郑奕认真地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祝缨道:“日久见人心。” ………… 从郑侯府里出来,祝缨先回自己家。金良和祝大刚好回家,听了这好消息,金良就不走了,说什么也要等祝缨回来当面道贺。 等到祝缨来了,金良除了“恭喜”,又说不出别的什么话来了。他看看祝缨,虽不着官服,眉宇之间的潇洒气度已有了些朝中高官的模样,他自己已有了白发,仍是没有熬上从五品。 祝缨却还是如当初一般叫他“金大哥”又很感谢金大娘子这几天过来看张仙姑,帮着张仙姑交际之类。还要跟金良约饭,还跟以前回来时一样,跟老熟人们一起吃个饭。 金良此时已没有什么话能够嘱咐她了,这种感觉有点陌生,让人心里空荡荡的。金良道:“好。啊,要宵禁了,我得走了。” 祝大道:“那就住这儿呗。” 金良道:“不啦,明天还有事儿。” 祝大将他直送到巷子口,回来说:“怎么你一回来,金大郎就有点儿奇怪了呢。” 祝缨道:“哪里奇怪了?” “你就住家里了?” “对。” “哦,那先吃饭。” 祝缨道:“好。” 祝大心情不错,祝缨一升官,他就跟着升,老封翁越做越有滋味。不过在京城高官遍地都是,他也感觉不出来太实质的变化,就看着品级往上涨心里高兴。高高兴兴地吃完饭,他回房去休息了。 祝缨却没有睡,她先把赵苏叫到了书房。赵苏进门又恭喜了祝缨一回。祝缨道:“预料之中,也没什么。不说我了,说说你吧。” 赵苏忙道:“儿也该回去继续读书了。” 祝缨道:“你到国子监也有些年头了,将来有什么打算没有?” 赵苏问道:“义父的意思是?” 祝缨道:“若是出仕,你有什么想法?” 赵苏垂手道:“那,也是要经吏部铨选的。”学生也没有直接就能当官的,直接当官的是有祖荫的人。他没有。 “想考吗?” “想的。”赵苏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纪,不考就要超龄了。赵苏到国子监读书好几年了,岳桓都升做司业了。 祝缨问道:“想做什么官?” “这……恐怕由不得我吧?” 祝缨道:“想考就去考,要保书我给你签,要保人我给你找。只要你能考中,想去哪儿,咱们一起想办法。” 赵苏张了张口,停了一下才说:“是。”这个考试也不是马上,是跟进士考试的时间前后脚。 祝缨道:“想做什么官?” 做什么官也不能由他挑的吧?赵苏道:“想,做些实务。” 祝缨点点头:“先考。” “是。” “回去准备吧。” “是。” 接着,祝缨又叫过来顾同。顾同很好奇祝缨刚才跟赵苏说了些什么,又不敢问,显得鬼头鬼脑的。祝缨道:“看什么呢?” “嘿嘿,老师这书房看一次就惊讶一次呢。” “说正事。” “是。” “你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了,该出仕了。” 顾同大惊:“老师,您要赶我走?” 祝缨道:“你跟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学完了不得有自己的抱负吗?赶紧的,趁我得跟吏部磨牙,顺手把你的事儿也给办了。”设了个羁縻州,她有功劳,顾同也能搭个顺风车。 顾同还没想过这个问题,祝缨道:“你要想不出来,就我给你定。” 顾同马上说:“我不想跟小吴哥那样!老师,让我做个县丞就行!多远都行!”跟小吴那样的,府里的官儿,看着过得风光,实则没有太实干!顾同一门的心思是要像祝缨那样,从县里做起来。但是他的品级起手太低,县令也不敢要,大着胆子要个县丞。他觉得这样比小吴更实用。 实话实说,顾同觉得小吴于民无益,他要做个于民有益的官儿。 祝缨道:“行。自己回去准备吧。” “是!” 祝缨竖起一根指头立在唇头,顾同赶紧点头,是,要保密。他肯定不会讲的!老师那么大的事儿都没对别人讲! 这两个人安排好了,祝缨便起身往后院去走。 花姐房里的灯还亮着,祝缨敲了敲门,花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道:“谁?”楼下肥猫也跟着喵了一声。 “我。”祝缨说,她退后两步,见花姐从楼上探出头来。 “杜大姐也在?” “不在这里,她忙了一天了,跟林娘子住在厨房后面的房里歇了。” 祝缨跃上二楼外廊,花姐嗔着看了她一眼,祝缨推开门,走进二楼房里,看花姐桌上摊开了一个本子,正在写着什么,问:“晚上就甭看这个啦,怪费眼的。” “前天我去见了尼师,她那里有一个偏方,说是有效,我想记下来看一下。” 祝缨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道:“正好,我要说的同这个也有关系。” 花姐给她倒了碗茶:“什么干系?我的书?”她有点不好意思了起来,自己写书,多么奇怪的念头,可是她又很想真的写出一本医书来。 祝缨道:“不是书,我是想问你,愿不愿意做医学博士?” 花姐惊讶地问:“我?怎么能……” 祝缨道:“怎么不能?苏鸣鸾都能做县令了,大理寺十几年前就有女官了。你为什么不能做女博士?可惜,也只有从九品。” 花姐道:“我的事儿你先放一放,我还要担心你呢。你为什么是从四品呀?刺史最少也得是个正四吧?” 祝缨道:“因为是羁縻呀。如果不是羁縻,下州就是正四品了,可官员任命就全不由我做主了。从来品级就是朝廷中枢高于地方,编户州县高于羁縻,羁縻又比藩属亲近一些。也正因为是羁縻州,官员的任命就不由朝廷全做主了。我就给你报个梧州的医学博士,朝廷也只好认了。” “那你也应该先将正事做完,再来才是安排自家人。” “那些我都已经有安排了,现在轮到你了。”以前人人都劝她要有仆人、要有侍从、要有心腹。彼时她都认为时机未到,宁愿自己累一点,现在可以大把攒人了。不但花姐,连项安项乐小江等人她都有安排,她尽量不要与朝廷有太强关联的人。 花姐道:“原来是这样。可是,我……” 祝缨道:“你怎么反而犹豫起来了?不做这个医学博士,你就写出了书,教给谁?就是这京城,选女监的时候有多少女人是识字的?女人、识字,还要肯学医,能学得会!我立那么多识字碑,又拿糖钓小姑娘,你瞧瞧,能识数、认个幌子就不错了。让她们、她们的父母自发地愿意让她们学,啧!猴年马月了。我就设个医学博士,医学生里有一半招女生。哎!我拿梧州的钱养女医。这个事儿,只能交给你。别人我不放心,手上也没这样的人。” 花姐的心砰砰地跳,道:“可是家里。” “啧!回梧州了还怕什么?你算羁縻州的博士,与别的州不一同,女学生就说是教的妇科。这样有些能让女儿识字的父母,也不会反对。” 祝缨道:“如何?我的博士?” 花姐道:“要是将我报了上去,这……” 祝缨双手一摊:“这可不耽误你救人,也不耽误你教书。先前我设女监的时候,你说不要做这个官,以后不方便随我行动。又说自己也有事做。现在呢?这事儿非你不可。就算以后我调走了,你留不留在梧州,种子都播下了。咱们先干!这并不是我要护着你,如同那些无能的纨绔一样因祖荫而授官。你是有真材实学的。想想看,你一个人能治多少人?带出学生来又能治多少人?” 花姐终于点了点头:“好。” 祝缨笑道:“那取个正经名字往上报吧。” 花姐一时卡住了想不出来,道:“你帮我起个名吧。” “朱紫。”祝缨说。 “太大了。” “我看挺好的,就这么定了。” 花姐嗔怒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反驳:“你快睡去吧,明天还要早朝呢。” …… 第二天一早,祝缨早早爬起来,还是项乐跟着她去上朝。 在皇城门口,禁军看到她就笑。祝缨道:“又笑什么?” 李校尉道:“恭喜恭喜!” 祝缨歪头看看他:“不对,一定有事!” 李校尉用憋笑的声音说:“你看那边。” 祝缨顺着他的指头看过去,那边几个没灭掉的灯笼下,橘黄色的光衬着段琳铁青的脸。李校尉在祝缨耳边说:“他同卞行来面圣谢恩……嘻嘻嘻嘻。” 祝缨轻咳一声:“那是应该的。” “噗——” 段琳不开心,祝缨也没有很开心,她今天来还有别的事儿呢。早朝上的各种事与她关系不大,很多人知道了她的任命,也知道了卞行的任命,这消息瞒得比较死,昨天公开发诏书之后大部分人才知道此事。看她的目光又有点不同。 “干得漂亮!”冼敬路过祝缨时说了一句。 祝缨道:“什么?” 冼敬微笑,他才升了官,心情不错。两人闲聊两句,祝缨问道:“冼兄,户部,缺钱吗?” 冼敬警惕地与她拉开了距离,问道:“你要干嘛?户部什么时候不缺钱了?!等等……”我不是户部侍郎了呀! 冼敬恢复了镇定,微笑道:“现在的尚书是那一位,你要钱得跟他磨。不过你那儿又没灾,又没变的,还没工程,他恐怕不会给。” “您就说,缺不缺。” “户部从来只嫌钱少、不嫌钱多。不过我交的账可是余量颇丰。你那里有三个县,税赋也不曾拖欠,你可以与他聊了。” 祝缨道:“多谢。” “开始了。” 祝缨随大流站了一会儿班,大朝会散了之后,皇帝又留了一部分人开小会,祝缨一看郑熹没留下来,大摇大摆地跟着他去了礼部。路上看着的人见她太从容,都没察觉出她不是礼部的人,直到快进礼部大堂了,才有人问道:“哎,你是谁呀?” 郑熹一回头,看到是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缨笑道:“等您吩咐完今天的事儿,我还有事找您呢。”现在想起来,她每天把衙门里的人薅过来安排事务的习惯还是郑熹给养成的,后来才知道并不是每个衙门都这么干的,可也习惯了,不想改了。 郑熹又说了一句:“一切如常。” 祝缨跟着他进了房内,郑熹没好气地道:“坐吧。磨完了政事堂又要给我派差使了吗?” 祝缨道:“哪儿能呢?是求您来了!” 吏员上了茶和点心,郑熹招待祝缨边吃边聊。祝缨道:“番学的事儿。” 郑熹道:“唔唔。” 祝缨道:“要建个大一点的,生员四十人,设博士、助教,医学博士。”是的医学博士她要设在番学的名下,另来二十个名额学医。 郑熹皱眉。 祝缨左右看看,郑熹摒退了众人,祝缨道:“郎中在山里很受欢迎的,不管是医人的还是医兽牲口的,行走方便、易博好感。”她左右看看,将那个“那搞一、两个州,做成藩屏”的构想给郑熹说了。 郑熹一听即明:“如此,倒也可以。” 祝缨道:“那我就当您答应了?” 郑熹道:“你看得长远啊!怪不得政事堂答应了。”祝缨管政事堂要的条件还是稍有点过份的。光这个两掺的梧州的设置,以前就没有过。如果是一盘大棋的话,祝缨有之前的政绩做背书,政事堂同意她试一试就不奇怪了。看来祝缨的计划露出来的只是冰山一角啊! 祝缨道:“相公们现在看我也还是讨厌的,恨不得我赶紧走,不过我还有事要办,且走不得,还要烦他们。嘿嘿。” “什么事?” “官员。我得攒人呐!跟吏部磨牙不易,还得找相公们说话。” “太远了……”郑熹叹息。也就祝缨主动请缨,别人很少主动愿意过去,郑熹也不想强迫自己的手下过去,一旦派过去,心有怨恨,是帮忙还是坏事就不好讲了。不然的话,梧州新设,实在是个好机会。 祝缨道:“是。所以我才要再找相公们。” 她将自己那一件大事办完,其他的事情就不介意跟郑熹多说说了。她又问到了郑熹的女婿是个什么样的人,合不合适,喜不喜欢之类。郑熹警惕地问:“你又要干嘛?” “喜欢就行,不喜欢咱们就……” “去!不许打坏主意!到了日子来吃酒。” 祝缨笑笑:“那我就去政事堂啦。” ………… 她之前跟政事堂磨牙时摸出了规律,这个时间差不多他们也该回来了。 于是,三个丞相慢慢说着话回来,一抬头就看到她又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边。钟宜道:“你又要干嘛了?!” 祝缨觉得丞相难缠,丞相们也没一个觉得她好对付的。此人实乃他们见过的官员里最难应付的一个——她会写预案,一写写好几套,你要说什么她已经提前给你都写个大概堵嘴了。跟她打交道省力是省力,但是累心,你想的事她说不中也能蹭个边儿,还不容易被带偏,说半天她又回到原来的话题上了。 更要命的是,胆子还特别大。丞相说别人,可以说人格局不够大、想得不够周到。祝缨倒好,远的国家安全看到了,近的什么道路、人口、教育、地理之类也都考虑到了,你不能说她不周到。既然都预料到了,她就特别敢开口要价,总在你要翻脸的边缘蹦跶提条件。 祝缨恭敬地说:“前些日子下官无礼,给相公们道歉来了。” 你还知道道歉两个字怎么写啊?!钟宜瞪了她一眼。 “进来吧,”王云鹤说,“不要在外面引人围观了。” 祝缨跟着他们进了政事堂。 吏员上了茶,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祝缨陪他们喝了一杯茶,然后站了起来,团团一揖道:“之前下官无礼,虽是为了国事,也是麻烦了相公们许多。” 施鲲道:“说你想说的事儿。” 跟她认真打了这些天的交道,施鲲也是哭笑不得,有点明白王云鹤为什么看好她了。 祝缨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小纸包,放到他们面前案上,打开了:“相公请看。” 三人凑了上前,问道:“这是什么?” 王云鹤又紧接着说:“糖霜?” “是,这是赤砂糖、这是白砂糖。” 王云鹤道:“南方是产糖。你拿这个来,是要说什么?” 祝缨笑笑,问道:“您猜,这是个什么价?” 王云鹤严肃了起来,他对粮价、盐价之类十分清楚,糖贵,是比较重要的一样生活物资。 祝缨又问:“京里市面的糖又是个什么价?南府是什么价?” 王云鹤道:“不要兜圈子,直说,不直说我请老刘来与你聊天。” 一提刘松年,祝缨就……还是一点也不害怕的,她笑着说:“赤砂糖,我现定价是市面上的三分之一,白砂糖,二分之一。” 施鲲与钟宜也都惊讶了,二人也是养尊处优,一些常识又还是有的。尤其施鲲也与王云鹤一样,任过地方,更知道一些民间疾苦。 祝缨道:“我在南府高价试出了法子,压低了糖价。才刚刚着手办,此时放手就前功尽弃了。与相公们争执非是只为了梧州一事。再给我几年,我将天下的糖价都打下来。请不要多征税。薄利多销,到时候整个儿的税也能涨上去。” 货物过关卡是要收税的,如果照着糖以前的高价征税,这玩儿价又得因为税涨上去了! 王云鹤定定地站着,良久,叹息道:“令堂可以吃上糖醋鱼了。二位?” 钟宜心说,祝缨他娘以前吃不上糖醋鱼?对,他家穷。 哪知施鲲也是一脸的茫然,道:“什么糖醋鱼?” 王云鹤没有当着祝缨的面讲,而是对祝缨说:“带上你的糖,随我来吧。二位,此事当报知陛下。” 施、钟都说一起去。 他们将祝缨留在殿外,自己先求见。 每天这个时候是皇帝休息的时候,才换了衣服歪着听曲。丞相来了,皇帝只得坐正,理了衣服,问道:“诸卿有何急事?” 王云鹤与施鲲对望一眼,王云鹤把两包糖放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问道:“这是何物?” “糖霜,”施鲲道,“也可叫砂糖,这是赤砂糖、这是白砂糖。” 皇帝与丞相当然都认识糖,但是把糖郑重拿到他们面前,他们又怀疑这是不是糖了。 弄明白之后,皇帝问:“这是何意?” 施鲲便将祝缨刚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皇帝很感兴趣:“原来如此。那个孩子以前仿佛不怎么争吵讨要的,怪不得这次这么坚决索要南府。”祝缨以前都是干重活、给他进贡祥瑞来的,确实没怎么要过东西。 王云鹤听皇帝说了“索要”,忙说了祝缨当年请求到福禄县时说的“国家的底线不应该是腹心之地而是偏远之乡”说了。皇帝听完,微微一怔,点头道:“倒是真心,也做得不错。”他对祝缨的观感又上升了不少。 施鲲道:“他是有心了。”难怪王云鹤一直护着。 他却不知道,在钟宜眼里,他也是护着祝缨的人。因为施鲲问了一句:“糖醋鱼是怎么回事?” 王云鹤很自然地又讲了一鱼三吃与刻薄的故事。 皇帝道:“是个孝子啊!百姓食糖也这么难么?” 王云鹤又说了这算税的理论。 皇帝道:“你们与户部协商,再行文各地吧。” “是。” 祝缨白在外面罚了半天的站,三相出来之后,施、钟二人看她的眼神都很奇怪。王云鹤则是对她说:“你将糖税之事也写出个条陈来,明天过来详议。” 祝缨大喜:“是!” 她心里哼着小调,慢悠悠地晃回了家。换了衣服,先去街上蹓跶,她要为“梧州会馆”选个址! 看了半天,暂时还没有看出好地方来,心道:若没有合适了,就先租用大理寺的铺子?还是? 天将晚的时候,她掐着点儿回了家,带上礼物,准备去拜访冷云。哪知还没出门,外面一阵喧闹,门被拍响了。 侯五拉开门吓了一跳:“你们……” 蓝德道:“祝老封君在吗?陛下赐食!” 皇帝也不知道为什么,赐了张仙姑一桌子的宫中菜色,最大的是一盘鱼。 张仙姑紧张地跪在地上,心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第238章 喜糖 祝宅上下也都莫名其妙,张仙姑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到皇帝赐吃的,祝大不知道为什么只给老婆。花姐等人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个家里能跟皇帝有联系的也就只有祝缨了,他们都猜是不是因为祝缨立了什么功,皇帝才给张仙姑赐食。 祝缨听到“赐食”,脑子一转,心道:怪不得今天让我在殿外站了半天。 猜归猜,她还是按归领赐的标准流程,先感谢,再给蓝德等人塞红包。 蓝德等人都有点好奇,特意看了看张仙姑。张仙姑今时不同往日,也穿绸衫、也戴金簪,但在蓝德的眼里还是土气甚至有点寒酸。倒与故事有点相合,但又不那么合——还不够穷、不够土。 蓝德收了红包,摆出宫使标准的笑容来,道:“老封君请起。您有个好儿子啊!” 张仙姑茫然地点头:“啊,是。” 蓝德道:“陛下听说了您当年那一鱼三吃的事儿,就说,赐膳。” 张仙姑跟祝大刚上京的时候闹的笑话多了去了,在背后被人笑话的时候不在少数,什么“一鱼三吃”她都记不太清了,她转过头来看祝缨。 花姐就问祝缨:“这说的是哪件?”强把话头转给了祝缨。 祝缨无奈地道:“是还赁房住的时候的事,那会儿老王还没休致呢。娘跟一些家眷一道玩,现在当年许多人都不在京里了。” 尴尬的记忆涌了上来,张仙姑脸上微微发烧,道:“害!现在知道人家那会儿说什么啦。”她强作镇定,又看了一眼摆上来的御膳,可真好看啊!就是现在,看着这漂亮的菜肴也不敢相信这是拿来吃的,搁桌上摆着当景儿看都行的。她又看了一眼祝缨,当时想给女儿撑场面,尽力帮女儿拉关系。真相是根本就使不上力。 蓝德心里忽然堵得慌,土气老封君的眼神让他想起了一个女人。那女人也是这么看了他一眼,跟在人牙子身后追了很久,终究没有追上。 现在他也能让女人吃得起糖醋鱼了,悄悄儿地弄席御膳也行,可惜女人已经死了。他的亲娘,在他被卖给蓝家净身之后的第二年还是饿死了。 蓝德的笑容更深,道:“您慢慢儿地享用吧,我回去缴旨啦!” 祝缨道:“有劳。” 蓝德旋身而去,衣袖带起的风刮到侯顾同的脸上,顾同心道:狂什么?!!!呸!阉人! 蓝德一行人刮出祝宅,扳鞍上马,一路回宫、缴旨。 皇帝问道:“如何?” 蓝德道:“老封君惊喜万分。没想到儿子还记着,更没想到的是陛下天恩,老封君人都要高兴傻啦。” 皇帝微笑,随意摆了摆手。 蓝德躬身倒退着出去了。 出了大殿,几个刚才跟随的小宦官鬼头鬼脑地看着他。蓝德将嘴一撇,露出一股刻薄样儿来:“出息!跟我来,少不了你们的!” 祝宅红包是给他的,挺大一个包,蓝将包一抛就估出了个约数。 能吃上鱼了?他想。 打开钱袋,将小银铤抓出几份儿来挨个发了,将还剩了大半的钱袋的扎线一收,袖着走了。背后几个小宦官低声骂:“好贪的狗东西!” 蓝德揣了钱袋回了自己的房里,将银铤倒出来一数,心道:再添上这些,给干爹办寿礼就不用动我预备买宅子的钱啦。宅子,要有个池塘,养鱼。哼,吃鱼。 ………… 张仙姑这鱼吃得也不是很开心,早经遗忘的记忆又被翻了出来,吃也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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