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君,让林风带队换防回来,由金羽带队换他。” “是。” 祝缨接着让祝喜去找项安:“让她准备一下,我要去山雀家吊唁,先备一份奠仪送过去。” “是。” 接着,祝缨又亲自去了一趟林风家。林风婚后在山城里也有一处房子,出征之后,这里就是他的妻子与几个仆人住在这里,固然不如山寨里的威风凛凛,时常因对待仆人的态度被“提醒”。但是山城的物资比山寨里丰富一些,生活更方便,能够说话的人也多些,各有优劣,新娘子住得还算舒服。 祝缨串门是常有的,新娘子也喜欢她来。今天,林风家里还有另一个人——祁娘子,她带了些小衣服、襁褓之类的东西,两人正一处说笑。 看到祝缨,两人都站了起来,祝缨看新娘子动作迅捷,对祁娘子使了个眼色。祁娘子对新娘子说:“我把这给你拿屋里去。” 新娘子反问道:“姥,是有什么事吗?” 祝缨道:“你们家里来信儿了,老爷子病了,想儿子媳妇了。” 新娘子叹了口气:“阿爸是年纪大了。” 祝缨道:“林风还在外头,你有什么缺的,就同我讲,这两天就动身。唔,我也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我与你们同行,安全不用担心。” 新娘子扯起一抹笑来:“姥家里也有大事呢,等他回来,我们一同回家就行。怎么?您……阿爸的病是不是不大好,您才要一同去了?唉……” 祝缨道:“不要多想,我会带几个郎中一同去的。” “好。”新娘子答应一声,又在心里挂记丈夫,盼着他是打了一场胜仗才回来的。 ………… 甘县的边境上,林风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他们的仗打得并不顺利。 苏晟问道:“你也?” 林风闷闷地道:“你不也是?” 路丹青道:“你们在这儿生气有什么用?想来青君姐姐的情形也相差不大,咱们再合计合计。好在这次知道了咱们的图,还算准,以后多派斥侯就是了。” 林风嘟囔一声,又骂了几句手下的土兵:“你们平素不是练得也挺好么?怎么……” 他的百夫长又拉住了他:“兄弟们拼命杀敌,也有受伤的,也有兄弟殒命的,心里都不好受。先见校尉吧。” 他们四下打量,这几个人带的兵也各有不同,林风的兵,他林顿术的私兵更多一些,属于新训。路丹青、苏晟等人也有自家私兵,但路丹青女子、苏晟年纪小,分不到多少私兵,因而更多的是祝、甘两县抽丁,受训时间更长。 也因此,对阵的时候,虽然对上西卡、吉玛人都不至于很落下风,林风的部下伤亡比其他人要更大一些,这让林风感到了尴尬。 几人一同去找祝青君,祝青君的营中又是另一种样子。她的兵是训练最久、最有经验,损失也最小,回营之后也最容易恢复气势。裹伤、上药、收敛战死的同袍,安营、巡逻,井井有条。 祝青君换了身更轻便的衣服,头发束起,正在擦刀。 听到他们来了,将刀放在案上,道:“请他们进来吧。” 几人进来,脸色都不太好看,祝青君笑道:“怎么都不高兴呢?咱们也不算没有收获。” “杀鸡用了牛刀,还跑了几只鸡。”林风说。 路丹青中肯地说:“校尉的计策并没有错,粮草一烧,他们果然就乱了。” 苏晟道:“可惜烧得不多,他们竟是各自为战、不知调度粮草的吗?!”言语之中大是不满! 祝青君定的计策是没毛病的,有毛病的是对方,好几家集中起来,他们竟然没个统一的调度,各屯各的粮草。偷粮仓也没错,这边集中兵力去偷袭,到了发现数目不对——太少了! 闹腾了半天才弄明白,人家压根儿没有一个统一的后勤。遇到这样的对手仗应该好打,偏出于他们的计划之外,让他们白费了力气。又因偷袭没有焚毁所有的粮草,只有粮草被烧的两家乱了起来。粮草没被烧的,有头人太笨、控制不住跟着乱的,也有聪明的,趁机反要偷袭祝青君等人的后路。 好在祝青君谨慎,留了一手,大营才保住了。 两相对比,这边只是小胜,与预期差得还挺远。初次上阵的新兵表现也差强人意。 祝青君倒不气馁,道:“那就换个打法,反而更好办——逐个击破。没有共主,哪来的联军?来吧,看看先揍谁!” 一群人才又重新振作起来,林风觉得西卡人比较好打,吉玛更硬一点,柿子还是捏软的好。祝青君道:“当然是打硬的,打软的,硬的必帮,打硬的,软的未必会帮。” 路丹青道:“话虽如此,软的家在这里,为了自己的家,他们也会拼命。” “佯攻,牵制。”祝青君也是想好了的,“不必歼灭,只要骚扰、恐吓,让他不能与之合流就行。一块一块的切下来,吃掉。吉玛劳师远征,又不是团结一致,吃几次败仗、粮草不济,他们就得散。吉玛一退,西卡就好办了。” 苏晟道:“我看行。” 路丹青道:“我看也行。” 祝青君问林风:“你呢?” 林风想了一下,道:“可以。不过,咱们的兵马够么?” 祝青君道:“打完这一仗就请示姥轮替。” 林风有点紧张,他的人伤亡最多,问道:“怎么分兵?” 祝青君道:“粮草的事,咱们吃了消息不够的亏,要再派斥侯探访清楚才好。对了,懂西卡话的人凑齐了没有?让他们喊话!凡来投的,都许放为良民。探清楚了再动手。吉玛这几家,咱们先选其中一家,我率部主攻,你与丹青拦援军,苏晟,你守家。” 三人都无异议。 斥侯派出,两日后便来回报,对面“联军”的分布也更清楚了,祝青君选了吉玛其中的一家,他们的驻地离别人略远,更方便分割。她主攻,林风率部设伏拦截西卡方的救援,路丹青管吉玛其他家的求援。苏晟与祝炼保持联系,以防有人偷家。 众人率部离开,祝缨派的信使也到了甘县,“大战”已然打响,他到大营扑了个空。非但如此,还被苏晟给捆了起来!苏晟守家,既兴奋又担心,凡事小心没有错,把人捆了一差点暴打。 好在来人带了腰牌,官话讲得也不错,还有公文,苏晟才放下戒心问他何事。 信使倒是认识苏晟,将事情对苏晟讲了,苏晟道:“他们都上去了,现在怎么送信?只好等打完了。” 这一夜苏晟也提心吊胆,就怕遇到偷袭,他自己紧张得睡不着,一夜爬起来八次巡查。亏得一夜风平浪静。次日,前线下来一批伤员,他又安排救治,又问前线情况,得知进展还算顺利。祝青君是偷袭,还是夜袭,比较顺利。 另一边路丹青、林风等人也没有败,只是有的大赢有的小赢。 祝青君那里为俘虏耽误了些时间,回来得会稍晚一些。众所周知,人都是要吃东西的,俘虏也不例外。这些俘虏多是青壮,吃得更多。这样的俘虏通常很难安置,放走,是给敌人送兵,留下来对他们坏了,要反抗,对他们好了,养不起。让他们干活,得跟看奴隶似的防着逃跑和破坏。 这也是许多时候会“杀降”的原因。残暴是一个原因,不好处理、产生不了足够的价值才是根本的原因。 对付这件事,祝缨也早有安排。分人,头人之类是必须要杀的,死忠,既然死忠了也就杀了。下面的小头目人数不多,又可能知道一些事情,扣押,这个花不了太多的粮食,看押也不用太大的精力。扣下来先审,视情况而定。 普通的青壮,直接给两天口粮放走你。 由于需要甄别,花了一点时间。 苏晟却不敢多耽误山雀岳父的事,派人把信送到了在外的祝青君手上。祝青君当机立断,派人给林风送信:“打完了就回去,你爹生病了。你顺便把捷报给姥送过去,算你公干。” …… 林风带兵赶回大营,金羽已经带着轮换的土兵来了,双方很快办了交割。金羽告诉他:“苏家小妹也到山城了。” 林风无可奈何地道:“到便到吧,姥那里也得有人守卫,我得回家。” 带着残缺了的兵马、捷报,林风归心似箭。 山城里,祝缨已经将一切准备停当,接过了战报便交给了赵苏去处理:“该记功的记功,抚恤、赏罚,都照着先前的规矩办。一定要盯紧,绝不许有人中饱私囊,贪点钱也还罢了,要是抚恤到不了伤兵、遗属的手里,损害的是咱们。” “是。” “换下来的兵士也要整修,好在春耕差不多完了,可以抽出一批人来了。让小妹与侯五接手,接着练。” “是。” “江政、邵书新不会慢慢赶路,邸报能扣、人能禁止入山,贸易他们恐怕也能禁,项安,加大交易、招徕工匠!” “是。” 祝缨一一分派完毕,才与林风小夫妻动身,顺手捎上了阿扑。到了路上,再告诉他们,山雀岳父死了。两人得知噩耗开始痛哭,祝缨命人把他们放到车上,再把阿扑塞到了他们面前,让他们照顾外甥。一路拖回了大寨。 山雀岳父的葬礼已经开始了,苏鸣鸾、郎锟铻等人头人都到了。山雀岳父长子早已成年,儿子都好大了,早就开始管理家业,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了。林风也无意与兄争这份家产,道:“我在城里也有家,只要我能常回来看阿妈就行。” 其他的兄弟脸色就有点微妙,却也无可反驳。 祝缨道:“那便这样,葬礼过后,我便为你请封。” 山雀岳父的葬礼与阿苏家的葬礼稍有不同,他们不往山里葬,而是先火化,再深埋,期间又要焚烧许多逝者生前用过的东西。葬礼的餐食也很好。 葬礼举行了七天七夜,丧主家哭了七天七夜,宾客们连日吃席。 七天过后,葬礼结束,接下来是新的家主“正位”的典礼。准备、举行,又花了数日,山雀岳父旧居内的陈设都烧完了,又做新的布置,崭新的布置结了,才是迁居、典礼。 典礼要办三天。 虽然前线打得火热,苏鸣鸾冷眼看着,喜金、路果乃至山雀岳父的儿子们都好像不知道一样。郎锟铻死了岳父,暂时也无心管什么甘县的危险——他在警惕大舅子小舅子们内讧。 苏鸣鸾找到了祝缨:“有几天没有收到邸报了,是因为战事么?” 祝缨道:“与朝廷的路,出了点儿小毛病,正在准备重新打通。” 苏鸣鸾就不问了。 葬礼结束之后,祝缨带着林风夫妇返回山城,夫妇二人暂时闲居家中。祝缨要林风至少要在家闭门过一个月,再到山下营地协助练兵。林风才遇父丧,心乱如麻,也无心争辩,匆匆点头接受了安排。 安排走了林风,赵苏又捏着一叠纸过来:“姥,山下的消息。” 祝缨一面接下来,他一面接着说:“江政任刺史,下令不许往外签路引,是冲着咱们来的。”梧州可以不查外州的路引,只看货,但是两州交界的地方有集市关卡,没有路引的人,那边不放行,还是过不来。除非偷跑、走私。 祝缨一页一页地看着这些纸,有山下的公文,是江政正式行文说了路引的事。然后是江政请祝缨下山一聚,不到州府到吉远府也行,不愿意到吉远府,到福禄县亦可。实在不行,到交界的地方的集市也可以——听说那是祝缨才到福禄县的时候与阿苏洞主会面的地方。 再退一步,到乡民给祝缨建的那个庙里都行,但是希望能够见一面,以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致使百姓蒙尘。 再下面是邵书新的行文,公文里说明了他接手盐政,要禁贩卖私盐。同时,也希望与祝缨见一面,怎么见面,都行。 “就这样?”祝缨问。 赵苏道:“交易恐怕很难了。我家里的消息,江使君召集了士绅,保证‘一切如旧’除了与咱们的交易。私下贸易么,必然高价,于咱们不利。好在前线战事顺利,哪怕苦上三年,只要拿下西州,就能破局……” 他的话还没完,苏喆又来报讯:“姥,前线,僵持住了!他们没有散去!反而推举出了一位大头领出来!就是,说是艺甘家的女婿!” “什么?”赵苏不由失声。 前线初期不算顺利,己方比较稳定的盟友之一死了,在朝廷中布的子一半被人摘出了棋盘,眼下又被人堵住了家门口威胁要断炊。 四件闹心事一齐扑了过来,赵苏也有点懵了。 第475章 选择 赵苏的脑子疯狂地转着,也在思索破解之法,这四件事它就不应该同时发生,尤其是第一件不能与其他三件同时发生。本来战争的准备就不足,对面来敌又出乎意料地多,这就很吃紧了。 另外三件中的“贸易”更是与“准备不足”相呼应,放大了负面的影响。 他试图拆解眼前的局面,给祝缨提供一些备选方案,方案好不好的另说,他得拿出来供参考,不能擎等着祝缨下令。脑子不用会生锈,最后容易变成京中顾同等人那样,净出臭棋。 祝缨的反应却比他快得多,祝缨问道:“还有吗?” 赵苏才想到了“走私”,他家的位置就很方便走私,听到这一句,答道:“没有了,可别再有了。” 祝缨道:“不对,不签路引,困住的可不止是我,各县呢?他们与山下也是有交易的,派人去探探有什么反应。” 赵苏道:“一月一集,现在还不是时候,估摸着暂时察觉不到,我派人去问。那、那这些?” 祝缨道:“给邵书回信,约他见面,就在山下。我给他写信。” 赵苏道:“江政呢?” “不用管他!他还不是棋手,理会他没用的。不过,此人倒也有些能耐,你要闲得慌,就去会一会他也无妨。” 赵苏勉强笑笑:“现在谁有功夫理他呢?我只担心他会对乡亲们不利。” 祝缨道:“江政未必比我高明,乡亲们却比我在福禄的时候厉害得多。去吧。” 苏喆听了一阵儿,听出了门道,主动说:“姥,我去联络各家探问吧。舅在这儿给您帮忙。营里有人看着。” “行。” 当下分头行事,苏喆还没来得及离开,江珍又跑了过来:“姥!山下来人了,要接月娘回家,说她阿婆病了,想她。人到了学校,大娘子让我快来告诉您。” 月娘是山下进山来学习的女孩子之一,上次考试她没能考中,四娘等人已经去办差了,她还在学校里学习。这个时间、下面路还封了,派人来接女孩子回家,由不得人多想。 祝缨道:“看看去。” 苏喆与赵苏也同前往,苏喆在府里就抓到了苏蔺,让她去营里找自己的侍女:“叫她们几个到学校里来找我,就说我有事要她们办。” 苏蔺道:“好。” 苏喆赶紧小跑着又跟上了祝缨的步伐。 一行人到了学校,见花姐正与一个中年男子说话,一旁月娘急得眼眶通红。中年男子穿着绸衫,月娘叫他:“三叔。” 祝缨一来,“三叔”忙行礼,祝缨问道:“怎么了这是?” “三叔”道:“大人,家母病重,思念孙女……”又将理由说了一回。 花姐道:“你与我说实话,究竟是个什么症候?!旁的我或许不知,这妇人的病症,你说得驴唇不对马嘴,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难得见花姐严肃,周围的人也不敢七嘴八舌。祝缨指了“三叔”:“这还能上来?你有路引?” “三叔”的脸色变得十分的精彩,竟当地跪了下来:“大人明鉴!确是偷偷上山来的,刺史大人法令严!亏得关卡都是咱们自己人,这才能偷着上山。这位刺史大人,他不是自己来的,还来了两位校尉哩!原先府里的驻军被调防了。” 祝缨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她抬手摸了摸月娘的头,问道:“你想回家吗?” 月娘左右为难。 月娘不同与项家又或者四娘,项家与祝缨捆绑太深,四娘家又与项家是姻亲。月娘家与山上的关系就远了点儿,家中想接她回去,竟是还多了几分骨肉情,不肯就把她陷在这山里呢。 师生们也都听懂了,江宝忍不住道:“她回了家去,又能怎么样呢?学得好好的,就要能考过了!来年考试,大好的人生前途!回去就废了!” “三叔”忙道:“家里不会不管她的,女孩儿总有后路。” 江珍便问:“什么后路?” “三叔”一看俩一样的姑娘说话,虽眼晕,也不甚在意,他的目光很诚恳地看着花姐,说:“大娘子明鉴,月娘回去,我们也不亏待了她,必说一门好亲,给她安排好退路。” 江宝道:“这算什么退路?” “三叔”哭笑不得,以为这俩黄毛丫头是故意安排来为难他的,他却不知,这两个丫头自己就是这么想的,他愈发诚恳了:“大娘子,这怎么不是个正途呢?” 祝缨问月娘:“这也觉得这是正途?” 月娘有些无措。 祝缨拽过一张桌子,赵苏要帮忙,被她挥开了。她从上面拿出一只空茶杯来,又从腰间摸出一枚铜钱展示给月娘看,然后将铜钱放在桌上用茶杯扣住,道:“找到铜钱。” 月娘不明所以,所有人都很是疑心,怀疑这是什么奇怪的考验,预想着茶杯拿开了下面一无所有。月娘还是乖乖地上前翻开了茶杯,只见下面赫然是一枚铜钱。 祝缨又将铜钱扣在茶杯下,再取一只空杯扣在桌面上,两只杯子在她手上舞得眼花缭乱。停下之后,祝缨松开了手:“找到铜钱。” 月娘这回更犹豫了,她伸出了手在两只茶杯上拿不定主意,最终选定了一只。翻开来看,里面是空的。祝缨翻开了另一只杯子,下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祝缨取出第三只杯子,又依次扣上,再将三只杯子在桌面上滑动挪移,再示意月娘去选:“你又多了一个选择呢。” 月娘这回不伸手了。 祝缨环顾四周,看着围观的师生们,将目光在女孩子们身上一一扫过:“路多了,未必是好事。路有很多,没有那么多的机会挨条试着走。” “三叔”大急:“这男婚女嫁……” 祝缨对他:“嘘——不是对你说的,我教我的学生呢。” 祝缨翻开一只茶杯,往下面塞了一把铜钱,扣上,按在左手下。又随意翻开一只茶杯,往里再放入一杯铜钱,扣住,再拿了两只空杯与另一只空杯放到一处。右手随意地弹着这几只杯子,语气轻松地说:“只要按住了最该按的那一只,就算有十个八个杯子,又有什么关系?要是按不住呢?就在这些里头,翻那一个铜板吧,兴许,能翻着。” “三叔”明知道该闭嘴的,还是忍不住说:“我们三媒六聘,正经当家主母……” 祝缨说:“除个逆子还要开祠堂,休个老婆只要写张纸条。月娘啊,回家看看吧,祖母生病不归,你过不过心里的坎儿。但是呢,这个,给你了。” 祝缨把一枚铜钱放到了月娘的手里:“去吧,不要为难。给她备一份仪程。” ………… 月娘被她三叔带走了,虽然是疑心祖母病情的真假,也不觉得家中就会将她轻易发嫁。毕竟福禄县的风俗,女子也能出来做些事,女孩儿也读书,卡得没有那么的死。但祖母终究是“心里的坎儿”,月娘心里堵得慌,还是跟着“三叔”走了。 直到家中才知道,新刺史把路给封了——这是后话了。 却说山城这里,祝缨对学校师生只说了一句:“行了,上课吧。”就率先离开了。 那一边,苏喆也看到了苏蔺带来了她的侍女,忙拖过去,让她们分头去探听消息。赵苏也去派信使发信,约邵书新见面,见面的地点是阿苏县与福禄县交界的地方。 邵书新的回信未至,苏喆的消息已经来了——江政确实联络了郎锟铻、苏鸣鸾等人。由于他两家扼守在最外围,连同往山里别家的信,也被截获了。郎锟铻的信使与苏喆派出去的人在驿路上遇到了,顺便跟着来了。 郎锟铻的信是由郎睿代笔,其中很有些感慨:要是山雀岳父还活着就好了,他老人家对朝廷是最警惕的。 江政派回塔朗的说客也不是生人,是仇文。仇文此人,如非必要,是不想与山中有什么联系的,偏偏官府有事,必要他做这个桥梁,总也洗不去身上“獠人”的印记。 郎锟铻听他说的:“无论什么人与各族交往所倚仗的都是朝廷,当年朝廷在祝刺史背后,如今朝廷在江刺史背后。”就觉得这味儿不太对,提醒祝缨,一定要留意江政。同时又说,江政好像要封山,问祝缨有什么应对的法子没有。真要这么干了,影响还是挺大的。 苏鸣鸾也发现了封山的事,所以她询问的是另一件事:梧州会馆。山都封了,不做贸易了,会馆呢?散在各地的会馆怎么办? 苏鸣鸾在家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真是要把南士的祖十八代都给骂完了。她在家里骂,她姑母、赵苏的亲娘在福禄县里骂,直将顾翁等人骂得头都抬不起来。 赵苏自然也知道这些事,他一向有城府,脸上不大显,但嘴角冒了一串小水泡。好容易接到了邵书新的回信,急匆匆来寻祝缨。 却见祝缨还在气定神闲地写信,看到他来,放下了笔,道:“小妹那儿兵练得如何了?再抽五百给青君,连同粮草,押解上去。” 赵苏最佩服的,就是祝缨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慌的本事。 当头儿的,本事可以略次一等,可以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嗜好、毛病,绝不能自乱阵脚,哪怕没主意,也得沉得住气,这样下面的人才能不慌,才能有转圜的余地。一旦慌张,就容易乱,人心就会散,人心一散,就什么都没了。 赵苏缓了一口气,道:“是。”将信递给祝缨。 祝缨似是对他解释:“西卡、吉玛联军不散,多半是因为释放奴隶戳着他们肺管子了!” 这事儿堪比扒了这些人的祖坟,不炸才怪!当年,喜金、路果等人就很不满这个举措,但当时祝缨背后有朝廷,是拿着一个不可能出动的“朝廷大军”做靠山,又以利诱,才办成的此事。也不是放为良民,这几县的奴隶至今大部分还是部曲、奴婢之类。 西卡、吉玛这里,利诱是没有的,不打算给他们分利,奴隶一下就空口要放为平民,还分“头人家的”田。且也没有什么“朝廷大军”,只有梧州自己的兵马。 对方不来打一下,那才真是傻子了。 赵苏道:“可是,虽说要审时度势,也最忌朝令夕改。已许出去的承诺,再对头人们妥协,恐怕……” 祝缨道:“谁要改了?不改!耗呗,看谁耗得过谁!派人,去帮着青君收对面投过来的奴隶。” “是。” 祝缨拆了信一看,邵书新同意见面了:“我去见邵书新去,山上交给你了。项渔我带走。各县那里,知会一声,让他们稍安毋躁,半个月必有交代。” “是。” ……—— 苏鸣鸾早早在路上迎候,也带两百人护送祝缨下山。 到了边界上,只见邵书新已经在那里搭起了一座大帐,不但有他,又有顾翁等人灰头土脸地在帐外等着。 看到祝缨,顾翁等人不由生出亲切之感,不等吩咐,已有人往前跨了一步,参差不齐地迈出步子,又觉得不对,讪讪地往回缩脚。 邵书新也不以为意,等着祝缨走了过来,也上前几步说:“好久不见。” 祝缨道:“宦游之人,多年不见也是常有的。你这一路过来,可受累了。” 邵书新看着她,这人与上次在京城的时候竟没什么变化,也没换回女装,气度竟也没减,还是个“丞相”模样。 他试图从祝缨身上看出点局促来,却又完全没有。 只好清清嗓子:“您可够会给大伙儿出题目的。” “你说那些小崽子发癫的事儿么?” 小崽子们的爹不由自主地缩脖,他们是临时被邵书新给“请”来的。江政不能给他们所有人都扣押了,他们一回到家,又被邵书新给薅了来。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现在明白了,怕是眼前这人点的。 他们一个个苦哈哈的:“大人。” 祝缨摆了摆手,与邵书新先进了大帐,顾翁等人要入内,却被拦了下来。 帐内,邵书新道:“您是怎么想的?把那样的……给那群……” “隔太远了,反正我也用不着了,索性给他们留着傍身,”祝缨说,“反正,大理寺最早是郑相公手里的,他也不用我这个,就留给小崽子们了。” 邵书新道:“我已弄不明白您是怎么想的,也不想弄明白,您该对相公们解释,他们信不信,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 “郑相公怎么说?” 邵书新给了祝缨一封信,脸上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祝缨拆开信一看,郑熹信中口气并不激烈,但斥责的味道还是溢了出来:你也太狠了,安排南人搞事,是见不得朝廷安宁吗?我不管你手里还捏着什么阴私把柄,但是别玩过了。把柄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带来利益,有的时候反而会让人鱼死网破! 我可以给解释的机会,别人恐怕不会听了!对了,陈萌也被陛下骂了,你这老乡也够倒霉的哈。邵书新派过去了,他的事儿,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江政不干我的事儿,也没觉得他能怎么着你,但是请你记住了,他的背后是朝廷,别玩得太过火。 祝缨叹了口气:“我认不认,也都是这样了,对不对?” 邵书新道:“说好的,各自安好,您这对吏部侍郎下手,是不是不太好?” 祝缨道:“罢了,这事儿,我已经给了你们解释了,信不信的,各凭心意。这些崽子,活该挨打,是该长记性了。说眼前的事儿吧。” “江政要封山。” “唔,盐政不好做呀,朝廷盐场不是没有利润,是利润进不了朝廷的口袋,都被人分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咱们不必多说,都明白。我可以帮你把盐政的事儿顺利推行下去。” “要我做什么?” “让江政自己玩儿自己的,绕过他,”祝缨指了指帐外,“你要动盐政,盐的产量一定会波动,我的盐场,可以帮你调节。通过他们——” 即以福禄县为中转,“走私”。邵书新需要稳定产量,包括平抑盐价、打击盐商之类,祝缨这里需要贸易,交易一些必需品。双方绕开江政,由邵书新做山外的后盾,把江政这个能干的、为朝廷着想的人给架空。 邵书新道:“不愧是您。”按着他的死穴了,他得把盐政给办好。 祝缨道:“都是老把戏了,一点儿也不新鲜。叫他们进来吧。” “他们的子侄……” “不碍的,是该回家醒醒脑子了。” 第476章 勾结 顾翁等人被引入帐中,虽然也都是“封翁”了,仍然屏气凝神,帐内的两人品级比他们高、点子比他们硬,在这二人面前,他们还是老实的。 顾翁小心地抬眼迅速地瞥了一眼上手,一看之下也是吃了一惊,旋即觉得这也很合理——祝缨还坐在了邵书新的上首。 当下还是由祝缨开口:“都坐吧。这位你们都认识了吧?” 众人不及落座先向邵书新行礼,邵书新道:“请坐。” 众人这才坐了下来,这些人里,也有子侄这次被罢职了的如顾翁,也有仍然在做官的,譬如赵振的父亲。像雷家这般,子侄在外地任职的,这一次暂时没有被波及,他们的心情也是忐忑的,就怕还有下一波。 祝缨与邵书新对望了一眼,将刚才两人商量好的事情告知了众人:“一切照旧,赵苏、项渔会下山来与大伙儿商议的。” 顾翁小心地问了一句:“那江使君?他好生厉害。” 祝缨道:“有多厉害?” 邵书新还要说两句圆场的话:“江政能被派来,自有过人之处。” 祝缨认真地对他说:“只可惜过得了人,也过不了龙门,谁能为他在承天门内腾个地方呢?” 进了承天门,后面就是中枢各衙司所在。以江政的品级,六部九寺的主、副官怎么也得有一个位子,而这样的位子,一般不太喜欢给“外人”。 邵书新一挑眉:“是啊,他也算到头儿了。那咱们就说定了?” 祝缨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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