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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么事儿也告诉我。” 祝缨道:“嗯,直肠子,旁人能叫她听到多少都是个问题呢。” 花姐又说陈萌:“这大公子是怎么回事?好没计较的!陈相公就放着他这么游手好闲么?真该给他二亩地种一种,他的幺蛾子就会少了!” 祝缨道:“离开陈相的时候,他的脑子确实更好使一点。” 花姐道:“要他的东西干嘛呢?他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接的。” “哪是他呀?得是陈相的意思,堂堂丞相,还能记得吩咐一句关于我的事儿,我可不好敬酒不吃吃罚酒。收下吧,一会儿投个帖子致谢。” “没别的事儿瞒着我吧?请托不成,他们不会老羞成怒吗?” 祝缨道:“那我也不能不管不顾就接了那个事,随他们羞不羞、怒不怒的吧。哎,付小郎怎么样了?” 花姐道:“自打入了冬就手脚冰凉的。不是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儿该有的样子。” “老左带回来的参还有一点,给他拿一枝吧。多了我也没有。” “你……” “咱们家不缺这东西,拿去。” “那我找个盒儿,后半晌就去!” “不用那么急。” 花姐心道,只有你回家歇息的时候送过去,她才要领你的情呢。不然人情给我,还有什么意思? 一面让杜大姐炖人参鸡汤,一面又帮祝缨给红枣去核。祝缨就向她说了要盖房子的事儿,花姐道:“那就没钱再添置新田了。”她有一个习惯,就是喜欢买田置地。 祝缨道:“慢慢来。房子、仆人的事儿,侯府那里或明或暗说了几回了。”郑熹这个人,好坏不好讲,但对她确实够意思了。而郑熹是个比较讲究的人,她也不能太不讲究了。 花姐道:“确实,主仆分居倒是更好一些。房子还是大一些的好,这样即使远一点,也能养匹马,那就不用太近了。可惜眼下这个房子又续了一年的租,那样的房子,开春有几个月就得了,白费半年的房租了。” 祝缨道:“那就先把房子放在这儿,或者转租他人,都不是事儿。” “嗯!” 祝缨既然已经筹划了,就不想再拖延,她连工匠的来源也想好了——找王云鹤或者万年县的柳令。各地都有工匠上番的,工匠在不上番的时候也可以接私活赚收入。要盖房子,需要的工匠就多,不比之前打简单家具时的木匠。她就想干脆从官府的名册里找齐一班人。 当天下午,她换了衣服,把虎骨包一包,提着去见王云鹤。 王云鹤知道大理寺又办了一桩案子,道:“你这是得假了?” “是。” “这是什么?” 祝缨道:“老左弄的虎骨,家父泡酒说效果不错……” 王云鹤听到“酒”字就吸了口气:“你没喝吧?” “我过年关起门来喝。”她把虎骨交给一旁的书僮。书僮也笑着收下了,还说:“三郎,前些日子你不在京里,我们大人还念叨你呢。” 祝缨道:“我现在回来啦。” 王云鹤道:“出京一趟,感觉如何?” 祝缨道:“挺好的,做事我是愿意的,断案我也是愿意的,只是李藏的案子真是没意思。” 王云鹤亦洞悉内情,道:“有光就有影,太阳底下龌龊事也是有的,不能因为看到了脏东西,就觉得世上没有光明了。” “哎。” 王云鹤旧事重提:“以你的年纪,年轻时该出任一县官长做个亲民官。” 祝缨笑道:“哪是我想干就干的呢?一县之令要管的事儿可太多啦!我在大理寺,参与一些庶务,干不好,顶多是同僚们吃的差点。县令干不好,是会饿死人的。” 王云鹤道:“哪年没有饿死的人呢!你能知道这一点就很好啦!” “我还没正经学会庄稼上的事儿呢,还有些旁的事儿,譬如收租赋,又譬如水利等等。与其拿百姓练手,不如再观摩一阵儿。” 她现在其实一点也不想外放,她才想着盖房子呢!她今天也先不提工匠的事儿,泡在王云鹤这里聊了一会儿闲篇才告辞出去。出了书房就问书僮,府里年货办得怎么样了。 书僮笑道:“我们大人办这些事儿也很周到的!”祝缨拍拍他的肩膀:“怕什么?我又不是要行贿!我恨不得从王大人这里骗钱。”书僮被逗得直笑。 祝缨又往金良家走了一趟,她得的参和虎骨也给金良送过,金大娘子这二年收了她不少东西,其中不管一些贵重之物。思前想后,以为不能每每以猪蹄打发了,今年特意准备了厚礼,早早给送了来,其中就有很不错的缎子。 祝缨放假几天,竟是没有闲着。 到了日子一销假应卯,迎面就是一群同僚痛哭流涕:“你可算回来了!!!” 祝缨之前回来,胡琏就想把事务再还给她。人比人得死,胡琏不得不服,纵不服,他也想过个舒服的年。然而祝缨回来之后又去忙案子了,忙完了,郑熹给她放假,如今终于回来了! 祝缨哭笑不得:“你们根本不是想我,你们就是想伙食了!” “知道了还不快干?!”他们说。 大家都笑了。 这边的热闹又把一个闲人给引了来——杨六郎。 左司直道:“杨六,你又有新消息了!” 杨六郎笑道:“对啊!” “咦?” “陈相公预备把大公子放到京外任职呢!因时已腊月了,陛下准陈大公子在家过完正月再动身。” 祝缨道:“陈相对儿子是真不错。” “什么不错呀,外放当县令!陈大公子是几品官儿啊?比万年县令的品级都高,这就放出去当一普通县令!哎哟……还是亲爹吗?” 祝缨道:“那肯定得是亲的。要是叫他每天犁二亩地,就更是亲的了。” 大理寺内老成的官员都点头:“不错不错,可惜派出去还是有些晚了。哎,三郎,大公子外放可以晚,我们伙食不能晚啊!” 祝缨只得重新埋首庶务,这项工作确实能为她带来好处,她也将这份工作尽力做好。入了腊月,大家最要紧的就是写各种公文,祝缨比别人还多一项——对账。一气忙到腊月底,该过年了! 祝缨这一年依旧给自己排了个除夕的值班。 第110章 变化 张仙姑不大开心,祝大也不大开心,他们两个这阵子都沉浸在了即将要有自己的新房的喜悦中,很想除夕的时候一家人好好地喝顿酒,张仙姑还让杜大姐到时候一起上桌吃个饭。 “一个人在门房里不冷清啊?”张仙姑这么说。 杜大姐在祝家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了解了这家人的性情,知道张仙姑这不是客套。仍然说:“您就当我想歇一歇。” 张仙姑道:“哎哟,是呢,都没给你个假。” 杜大姐道:“大娘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张仙姑又开心上了:“哎,等新房子有了,老三说,还要再雇个厨娘来,你就能更松快些啦。你俩轮着干,也能歇两天了……” 祝大也说:“过年有好几天假呢!灯节又有假。老三能在家多歇两天,咱们也好合计合计新房子怎么弄。” 花姐则在心里默算家庭的开支,她和张仙姑手里的储蓄加起来想盖个祝缨说的房子还是差一些的。祝大有私房钱,据花姐冷眼旁观,都算进来也不多。估计祝缨手上应该还有一部分。那就应该差不多了。 各人有各人的盘算,都想祝缨回来一边吃饭一边聊,祝缨回来说她要值夜。 祝大道:“怎么今年你还得值呢?轮也得轮着别人了吧?” 张仙姑道:“是啊!才回来多久呢,就又要值夜了!为什么呀?” 祝缨道:“我自己排的,咱们要过年,别人也要过年的。再说了,平常大家伙儿也没给我使过什么绊子,我这一天值个夜也没什么。” 张仙姑有点失望,说:“我说不过你,我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到时候叫你爹跟着你送过去。今年总不好再支使金大兄弟给你送过去。” 祝缨笑道:“我都准备好了。”她已然有了经验,无论是除夕宴还是早饭都准备好了。又额外准备了一些红包,预备发给今年一道值班的吏员们。 祝大本来也失望的,现在却突然很有兴趣跑这一趟:“哎,就算外头准备好了,自己个儿不得再捎带些东西去?我给你送过去!哎哟……皇城……” 花姐极轻地咳嗽一声,杜大姐也看出来了,这位老封翁是因为儿子当了官儿,就想到儿子做官的地方晃荡——他也想看看皇城呢。 张仙姑这回没骂他,其实她也挺好奇的。张仙姑心中有一种骄傲:我生的闺女,做官,在皇城里。她也想看看皇城,只是不太好意思提。现在祝大说了,她也说:“要是东西多,我也跟着送。初一早上咱们再去接了你,顺道就拜年、逛街了!” 他们俩又不生气这个值班了,开始想着大年初一百官朝贺什么的,他们一大早过去,是不是就能够围观到十分壮观的官员队伍了? 祝缨也由着他们乐。 还没到除夕,祝家就忙了起来,今年又有杜大姐帮忙,张仙姑就可了劲儿的煮羊腿、煮鸡汤、炖肉、准备好几个大瓦盆用来装菜。这样过年期间就不用再特意下厨,想吃什么就盛一碗出来,热一热就行。皮冻等下酒凉菜,瓜子儿糕点等零食更是热都不用热的。 好酒也搬出两坛子来。 只要不拜年,在家关起门来想怎么吃喝就怎么吃喝。 除夕这一天,酒楼送来祝缨订的席面。自家两桌,带去两桌。张仙姑道:“我们哪吃得了这些?”祝缨道:“也是放着,明天我回来咱们还接着吃呢。” 不想金良这一天又来了,说:“今年还是我送你。”他也带了一份吃的。 张仙姑就把祝缨托付给了金良,说:“你又惦记着她了。我们也想一道送她过去,也顺便看看景儿。” 金良道:“就一道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也进不去呀。就在外头,看几个禁军拦门了。天还怪冷的。” 祝大和张仙姑仍然是想去开开眼的,祝缨道:“他们车都雇好了,咱们一道走吧。” 金良哭笑不得:“行,想走就走。” 花姐上回走近皇城就遇着了一件膈应事儿因此不太想去,推说在家看家,万一再有人拜年。张仙姑很犹豫,花姐道:“我上回看过了。” 张仙姑才不推让了。 张仙姑和祝大坐在雇来的车上,叽叽喳喳的。两人见离皇城越来越近,竟有无限遐想。祝大道:“不知道几品官儿能进宫里吃席呢?老三得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呢?”张仙姑道:“才六品,且得等几年吧。” 听得赶车的车夫直咧嘴,这京城的官儿啊,挺有意思的,官眷就更有意思了。 一会儿功夫就到了皇城,张仙姑和祝大当然是进不去的,他俩控制不住地踮着脚尖往里看。这时,一个人说:“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您二老踮脚不踮脚,也只能看到那一些。” “阿岳?”金良看到温岳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在?” “今天轮到我当值了。”温岳摊手。 有他在,很快就安排好了把祝缨带的东西给搬进去。三人又约好了今年去郑府拜年之前先碰个头,一同去郑府。 金良道:“今年你家的帖子,还是我给送吧。你这个呀,说你多少回了?仆人还是没有的……” 张仙姑道:“就快有了!” 金良不客气地说:“总是这样说的呢,没个帮手,耽误多少事儿?亏得他还知道雇一个杜大姐来帮着大嫂,不然呐,可真是……” 张仙姑道:“是真的要有了!咱们筹划盖新房子,仆人住的房子在哪儿都想好了。” 听说祝缨要盖房子,金良和温岳都说:“恭喜恭喜,可算是在京城安下家来了!” 又问为什么是盖不是买?买个差不多的房子,稍作修整就能住了,盖,那可费心费力还耗时。祝缨道:“花钱少。” 金、温二人哑然,祝缨道:“我上京才几年?又做了几品的官?放眼全京城的官儿,在我这个年纪能自己置个院儿的也没几个。我这就算很好很好的了。都是穷鬼,可不得精打细算的?” 金良道:“要帮忙说一声。” “放心,不会饶了你的。” 温岳对金良道:“三郎这样最好。” 金良道:“大哥大嫂,咱们回去吧。家里帖子准备好了吧?我回去拿上,明天就顺便代他送了。”张仙姑和祝大又把那朱红的宫墙、光闪闪的禁军看了好几眼,才有点遗憾地走了。 ………… 祝缨是温岳亲自送进去的,她说:“你晚上一起来不?我订了席面了,不喝酒。” 温岳笑道:“来的!不过要先巡查,再与弟兄们一道吃几口。” “你要是忙就不用来,别客套。” “你还不知道的么?我要在那里,他们还吃不痛快呢。” 两人讲定了,温岳先跟手下打个花胡哨,就到大理寺来聚一聚。 祝缨还照着经验,提前派了大理寺的吏员去各衙请人来吃席。今年跟她一同当值的却不是老黄老关了,而是老吴的儿子小吴,以及另一个看守库房的小黄。他们出去了一阵,回来都说:“他们都答应来的,回说,劳您惦记。” 祝缨道:“你们也有一席,单为你们叫的。也请你们的朋友一道吃吧。” 小吴笑道:“不愧是小祝大人!黄老伯以前说过,跟小祝大人当值最舒服了。” 祝缨道:“那时我手头紧,可没给他吃多少好的。” “老伯说很好。” 到了晚上的时候,各部得意的、不得意的人都来了。祝缨等人还是推吏部的那位当值的郎中坐上座,当年一起吃席的田罴现在也不在吏部了,据说是谋了个外任,祝缨认识的阴郎中也不是今天的班。 这位夏郎中说:“祝丞春风得意,还用在今天当值吗?” 祝缨笑道:“用不用的,轮到了就来了,排到了我再不来就太刻意啦。” 夏郎中一笑,说:“祝丞年轻,前途无量呀。” “借您吉言,也不敢轻狂。请。” 她品出味儿不太对,今天这席吃的比之前那一局稍嫌冷淡了一点。联系夏郎中刚才说的话,似乎大家不太把她当成“同类”了。她知道可能是与自己近来稍出风头有关,官场中的机灵鬼们鼻子最灵了,很容易就划分“同类”、“非同类”。 出身是一种划圈的方法,仕途是另一种,又有性情、利益等。就像是个九宫格,横竖都有数种分法。具体要不要认这个同类,看场合。 如果对着百姓,那他们官员就是同类。如果对着地方官员,那么京官也是同类。如果是对着荫官,那考上来的又是同类。对着一些“升职有望”的,则混吃等死的才是同类。 她刚进大理寺的时候,左、王还是评事,就没觉得她是“同类”。不过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一同好好干活,关系才好了起来。 眼下也跟当时差不多,这些人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就是没有那么随意亲近了。官场上“仕途前程”才是最大的分类。就像一杯混合了泥沙石子儿的水,搅一搅,自然而然就沉淀出几层,各层跟各层玩儿。 以后得调整一下与人结交的方式,重新划圈儿了。 但她眼下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依旧是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与这些“前辈”们闲聊,还跟上回吃席一样,看起来没有丝毫的改变,一点也没有得志之后的轻狂样子。又请教京城的生活,还说起田罴。气氛在一个会哄人的神棍的经营之下重新热络了起来,夏郎中等人看她仿佛又有了一点同类的味儿。 夏郎中道:“他?谋了个外任,发财去喽!” 官员群体而言,大部分的京官,尤其是小官,还是比较艰难的。外任就不一样了,肥缺多。 祝缨道:“这是我听到的第二个外任的消息啦。” “外任的人多啦!你说的是谁?”夏郎中说。 祝缨道:“陈大公子。” 夏郎中道:“哎,亲民官,趁着京中有人出去也不是坏事,只要到时候能调回来就成。资历也有了,以后再往上走,就没人能挑出理儿来啦。上头用的时候也放心,说他知道民间疾苦。” 他们都一起笑了起来。又说起“上头有人”,就有人没喝也醉地打趣祝缨。祝缨道:“别,人家那是亲爹。” 夏郎中道:“你也不差呀!大理寺里你能做半个主啦,也能发财。” 祝缨道:“可不敢这么说。多管点儿事,收成能好些。可要是想长久地有收成,就不能做得过分,得利益均沾。一旦克制,日子就紧巴。我这整天能沾点,又不能沾太多,为的是细水长流。只好平日多烧香,求菩萨让我不要太心急上火。” 夏郎中等人都笑:“都说你是实在人,是真的诚实啊。” 正说着,温岳也来了。他们又招呼温岳,温岳也坐了下来。坐下来一张望道:“还好,没有酒。” 夏郎中道:“怎么?” “上回过年,禁军有人当值饮酒,”祝缨说,“亏得是被施相公遇到的。” 这个除夕当值过得不如之前,祝缨与温岳在第二天早上都交班回家,二人说话又比以前更亲近了一些。张仙姑和祝大来接祝缨,也与温岳打招呼,温岳也给他们拜年。 回家的路上,张仙姑和祝大都喜气洋洋的,说:“这个房子也不错,咱们弄个这样的门楼吧……” 祝缨道:“怕得匠人出个图纸才好。到时候请到了人,把咱们想要的问问他们,看能不能造出来,搭不搭。” “不能造就换人造呗……”祝大说。 祝缨道:“不是的,您看旗杆儿,一般人家就不配立。还有屋子的间架数之类。” 祝大这才想起来,得讲究个等级。 回到家里,花姐指着一堆帖子说:“早上好些人从门缝里塞帖子了。这一叠是大理寺的,这一叠是别的衙门的,这一叠是同乡的,这一叠是邻居的,这一叠是些商人的……” 祝缨翻了一下,认识的品级之官的帖子她也都送了,这些人也有帖子给她。心里默想了一下,挑出几张帖子来,这是她没有送而别人送给她的,马上又补了几张,让杜大姐一会儿跑一趟。至于商人们的帖子,她就不用回了。 这个年过得与她没开始管大理寺庶务的时候确实不一样了,帖子收得多了,礼也收得多了。张仙姑看花姐一笔一笔的记账,道:“咱家是得有几个帮手了。” 到了初六日,大家一起去郑府,大理寺里六品及以下的官员堆里都推祝缨打头了。郑熹也还与往年一样,说几句吉利安抚的话,请大家吃个饭,然后散席。 祝缨这一年在郑府拜年也与往年不同,她不但参与了郑府“自己人”的聚会——这一回是没人开她玩笑叫磕头拿压岁钱了。还她与端午五杰一起,又单独见郑熹。 郑熹这个时候也是很放松的,问他们过年如何,又问祝缨当值怎么样。祝缨道:“都挺好的,阿岳除夕也当值。” 祝缨与蔺振、姜植至今也不太熟,与他俩搭话就少,他们俩之间倒是颇为熟稔的样子。 郑熹看着自己手下也分了几派,无奈地歪歪嘴,郑奕见状不由笑了。郑熹道:“你笑什么呀?”郑奕道:“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堂兄弟俩也逗上了趣,此时甘泽进来,说:“小娘子、小郎君要去外婆家了,来跟您辞行。” “带进来吧。” 除了郑家兄弟俩,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郑熹道:“你们站起来做什么?” 温岳道:“我该迎一迎小娘子和小郎君的。”祝缨道:“阿岳都站起来了,我再坐着,看他都得仰着脸儿了,那可不行。” 郑熹骂道:“你就只剩一张嘴能说。” 骂完了又对刚进来的一双儿女说:“来,见过诸位叔伯。” 郑奕笑道:“哪来的伯父?” 一双儿女先对他行礼,叫他“十三叔”。 郑熹道:“你们几个,坐下。”众人此时才坐了下来。 郑奕给他们介绍其他人,蔺振、姜植二人年纪略长些,奔三去了。温岳、邵书新和郑奕的年纪相仿,都是二十五岁。祝缨年纪最小——按年纪她也该排最后的。 祝缨看郑熹这一对儿女长得都挺不错的,白皙粉嫩,一看就是没受过苦的样子。他们看着不笨,但又很从容,与小户人家那种机灵完全不同,与郑熹有某种程度的相似。小姑娘已经有了小少女的模样,男孩儿却只是个孩童的形状。 郑奕给他们介绍了两个孩子的名字,女孩儿叫郑霖,男孩儿叫郑川。 祝缨开始回忆自己出门带的东西,不知道哪些东西适合给小孩子当见面礼呢?她认识郑熹五、六个年头了,这还是头回见郑熹的儿女。大过年的,是吧?她看看旁人没有动的,就悄悄摸了一把刚从郑府弄来的金银钱。犹豫着要不要送给他们。 真是太突然了!五、六年都没见过郑熹的儿女,她也就是在准备给郑熹送礼的时候列点京城会给孩童的东西。什么金锁、镯子等等,还是花的公款更多。可谁会随身携带送给上司孩子的东西呢?又见不着!山楂丸、麦芽糖之类她就带了一些。 郑熹看到了,说:“小里小气。你从我这儿赢钱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犹豫呢?” 祝缨连装金银钱的荷包一道给了这姐弟俩,说:“莫要冤枉好人!” 蔺、姜等人都不笨,他们之前也是没有被引来见过这两位的,也是走礼的时候总共拢一张单子送到郑府。见这阵仗的时候也都发现了问题,正在犹豫的时候郑熹拿祝缨说话了。好在他们身上的装饰之类比祝缨要好得多,随手摘一摘,倒也不算寒碜。邵书新生财有道,随身也带着些贵重东西。 郑奕与温岳却是早就跟这姐弟俩很熟了的,他们俩就笑看着。 祝缨最后还是没把山楂丸掏出来,而是摸了几样小玩艺儿。她自己做的竹编的小蜻蜓小蚂蚱之类,青翠欲滴,说:“随便编的,看得顺眼就看两眼,看不顺眼就扔一边儿得了。” 两个孩子也接了,小男孩儿伸手住蚂蚱尾巴延出来的一点小竹片上捏着拽了一下,想把它拽下来——整个蚂蚱都挺精致好看的,就是多了这一点看着不舒服,得给它弄掉! 一拽之下蚂蚱的翅膀和须须都动了,他小小惊了一下,又很快恢复了镇定的样子,把蚂蚱给袖了,嘴角翘了翘。 郑熹道:“不务正业。” “这也是能养家糊口的手艺呢。”祝缨说。 郑熹道:“你又来劲了!”然后问了他们随侍的人带了谁,又问何时回来等等。郑霖道:“李妈妈和张妈妈跟着我们走,我带着阿松、阿良两个,弟弟带的是阿月和阿香。外面门上有安排车和跟随。” 郑熹让儿女路上小心,代他给外公外婆问好。 郑霖道:“是。”这姑娘话不多,但不板着脸装大人,该说话的时候说话,也不故意挂着一个面具一样的微笑。大家闺秀而不刻板。 她辞别父亲,也不忘示意弟弟,一起向“叔父”们道别。 男孩儿看着更加不拘束,跟着姐姐一道跟端午六杰告别。 郑熹含笑看他们离开,指着祝缨道:“以后过年,就叫他们见你,我就能见着回头钱了!” 祝缨道:“没事儿,我等会儿再跟老侯爷那儿骗点钱去……”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连不太熟的蔺振都说:“带上我一起。”姜植也笑:“我也还年轻,合该讨一讨压岁钱。” …………—— 祝缨一向说话算数的,她在郑熹这儿跟俩孩子撒了一点钱,转天就又跟着金良等人到郑府来抠钱了。 这样的时候郑侯是愿意洒钱图一乐的,也是一些武艺高一些又或者有特别的技艺的人赚钱的时候。祝缨正缺着钱,她也拿捏一下尺度来赢钱,绝不把摇骰子的手艺拿出来显摆。 郑侯和郡主一年到头也不见她几回,只在说话的时候会提到她。但是过年拜年的时候见到了,却都是很喜欢的样子。祝缨拿他们的钱也不手软,心里算着自己盖房子的钱能宽裕不少。 射鹄赢了,心里念着一声:厨房有了。 给郡主拜年,心里念一声:西厢有了。 跟金良、唐善猜拳赢了,心想:马棚有了。 这一天她过得非常开心。 回到家里,家中也准备好了晚饭等她回来。祝缨回房换衣服,张仙姑跟着进去了,问道:“没喝酒吧?” 祝缨道:“他们不敢让我喝。” 张仙姑笑道:“那咱们关起门来喝!哎,你干嘛?” “又赚了点儿。”祝缨边说边把身上装的那些金银往外掏。 “嗯?诶?是不是不对啊?”张仙姑猛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大过年的,不是该给上头送礼吗?几曾见着回头礼的?还这么多。” 祝缨道:“我年年拿回头礼呢。” “你可别为了眼前这点儿东西,得罪了上司啊。” 花姐心道,干娘这明白得是不是也太晚了些? 她说:“干娘,小祝心里有数的,您就放心吧。” “怎么……” 祝缨心道,当然是因为我这一整年给他赚得足够多,他过年的时候给我返一点儿利才是他会做人呢。 今年没有龚案那样的大案,也有一点抄家的事儿。还有审理一些其他衙门非法钱财账目之类。 不算这些不能明着说的,祝缨掌着大理寺,也不坑郑熹的钱,反而能通过大理寺光明正大地给郑熹好处。大理寺所有好事都是按着品级分配的,郑熹是大理寺最大的头儿,自然拿的都是大份。 最让郑熹重视的是整个大理寺运转极好,郑熹办事也顺手,都被皇帝夸好几回了。 所以别人过年给上司花钱,祝缨能从上司那里抠钱。 张仙姑是不太明白这里面的道理的,平白担心了一回。祝缨道:“他又不是冤大头。纵我想要,他不愿意给我还是拿不到,又不能打劫他。您就放心吧。” 好像是这个道理,张仙姑不再念叨了。 花姐等祝缨换完了衣服,也点完了钱,把金银分类装好,说:“算上这些应该差不多了吧?就是日子要紧些了,也不怕,过了年你的俸禄又到了。这里的家俱凡是咱们打的,都能搬过去接着使。仆人也慢慢地再雇……” 张仙姑道:“先有个自己的窝,仆人不仆人的咱也不急!我们也还都能干得动。” 祝缨道:“我还有办法,你们都不用愁。你们有空留神一件事儿,吃席的时候仿佛听说甘大的媳妇有身子了。” 花姐也为甘泽高兴:“那我去看看她。” 张仙姑被转移了话题,又因为看到了祝缨从郑府拿回了些金银,神情轻松地去招呼杜大姐摆饭了。 花姐还没忘房子的事儿,问祝缨:“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京城人工的贵,盖房的材料也贵。咱家这些钱盖完房子就真不剩多少了。家具只是一样,你日常还得留点儿跟人交际的活钱。 如果要仆人的话,又是一笔开销了,大头是最开始这一笔,买人就得先拿出来钱。 现在住的房子这一笔租金你也别想能省下来。养一个差不多的厨娘、一个丫环、一个门房、一个小厮一年的花费与房子租金差不多。 雇的话,开头这一笔身价钱是不用给的,但每月花费比买来的更多。 是雇,是买?还是你心里已经有谱了?” 祝缨道:“可靠的人如今不过那几样。要么就是自己的宗族,我哪来的可靠宗族?要么就是买回来,身契拿在手里,天涯海角、世世代代都逃不脱。然而我的事你是知道的,一旦露了馅儿,我的奴婢私产会怎么样呢?是要雇,又不太放心。所以我才想弄个宅子,分开来住,但又能帮忙做事。” “我懂。” “最后就是熟人荐的了,所以跟甘大、温岳他们聊一聊,看看有无推荐。” “嗯。如果有可靠的人,再添一个杂役才好。住得远了,马也是要养的,兴许还得再有一头牲口。你干嘛呢?” “我得写个条子。前几天我不是当值么?还是觉得这节日里值夜有些苦。打算几个放假的大节,值班的都给准备好一些的席面。当天送到,两席,公费付款。” 花姐道:“大理寺有那么多钱吗?” “嗯!有我呢!”祝缨说,“大理寺的收入不错的,我预备开春再给大理寺添个铺面取租。本来想开个货栈的,然而如果有歹人租了去,又因这是大理寺的地方打着大理寺的旗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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