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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小心地跟在祝缨侧后,前后都不着边儿,心里也有点忐忑。 顾同和小吴说完了话,两人追了上去。小吴又蹭了过去:“大人,下官回去就好好学。” 祝缨道:“想跟就跟。” 小吴犯了错一样地跟在她身后,到了第二处宅子,这里面倒是比较新,乃是前司户住的地方,司户、司仓被祝缨寻到了错处,换与小吴、祁泰,倒不是她料事如神,实因她本来就是本府下面的官员,对府里的情况也是略知一二。第三处是收回的原司仓的住处,也是两进的房子带偏院。 虽然看起来不大,但是因为是府城,比起县城两进的院子更难得。由于收回的时候动作比较粗暴,所以房屋有一些轻微的损伤,祝缨也都让祁泰给记了下来。 第四处院子就有意思了,它里面住着人!按着账上写的,这地方应该是空置的。小吴的脸又变了一回,两个司仓佐一个劲儿地往后退。 小吴做衙役时的习性都被气出来了,上前一脚踹在了门上:“里面是谁?出来!” 他们交割的时候时间紧,祝缨看重的几项并不包括这点房产,所以只是清点了数目,住没住人之类,当时也就没有完全核查。 门里的人比小吴脾气还要大一些,骂道:“哪来的野狗,到这里撒野来了?!” 门一打开,便见着一个穿着黑绸衫的中年男子,小吴一看就能看出来这得是个管家。他大声说:“这里主人是谁?谁叫你们住这里的?” “嘿!哪里来的匪类?我家主人也是你这匪类见的?”管家模样的人胆气也是壮的。 两人对骂一阵,祝缨耐心地看着,终于,小吴回过味儿来了,沉着脸道:“我这便派人收房子!” “我赁的,你凭什么收呢?” 小吴反手往身后一捞,将两个司仓佐揪了出来:“说!这是怎么回事?!”气死他了! 管事倒认得司仓佐,吓了一跳:“哎哟,这是怎么一回事呀?小人有眼无珠,不知这位小官人是……” 小吴磨牙:“你们好!” 祝缨道:“罢了,回去再细问。且去下一处。” 下一处不出意外的也被租了出去。祝缨道:“有趣。我说,那边顶头那处院子,是不是死过人、闹过鬼?还挺厉的?” 不然不至于租不出去呀! 小吴道:“这些年租出去的钱想必也没有入了府里的账了!大人,小人这就去查这个……” 祝缨道:“回去再说。” ……—— 一行人回到府衙,又引起衙内衙外一些人悄悄的围观。 两处租房子的人也都来了,都往堂下一跪:“大人,小人确是从中人那里赁的屋子。” 祝缨命他们呈上了契书,上面是一年一签,今年的钱已然交了。祝缨道:“拿下。” 两人吓得直如筛糠一般,却见几个衙役扑上来,把两个司仓佐给按下了。祝缨道:“先放牢里吧,账,慢慢地查。查完了一总同他们算。你们租的房子是府衙的,不能再给你们住了,将租金退回,给你们五日时间,寻新房子搬家。” 退钱,自然是两个司仓佐家里出了。祝缨又派人将司户佐家给看管起来,不让他们有机会转移财产细软。 两个司仓佐直呼冤枉,道:“都是前面那位司仓授意做的,钱也是他拿的大头!他掌着田园、公廨等等,也挪借库里的钱粮放过贷,也从山上砍柴拿下来卖。他是小人们的上司,小人们不敢不从啊!” 祝缨问小吴:“我到南府多久了?” “快、快、快一个月了,”小吴答,然后吼起了司仓佐,“都大半个月了,你们是死人吗?不会告发?不会报上来?” 祝缨道:“这下好了,还要再招两个司仓佐。” 办完了这一件事,祝缨将小吴留了下来,问道:“你怎么看呀?” 小吴道:“是下官疏忽,下官这就将房舍再盘查一遍!” “先干正事。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像什么话?” “是是。” “下去吧。” “是是。” 这时候就要用到顾同了,他不用人叫就挺身而出,跟着小吴出去,将小吴拉到了空值房里道:“你还教过我呢,先将上官在意的事情办好,再小意奉承旁的喜好。老师头一样在意的总不能是几间破屋子租给了谁。你新来,老师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你加紧将该干的大事干好才是正经呢。” 小吴有点害怕地说道:“做个官儿,可真难啊!” 顾同心道:小人得志就是这样了吧?德不配位呀!可恨别人也没有很配就是了!老师可真是太难了。 口上却说:“如今回去,我给你补些算学的课。你那些能写会算,核账的时候就不够使啦。好在粮仓、房舍等等,都是实物,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先检看这些个。” “好、好,我这就办。那司仓佐?有他们的时候多少能干些事儿,没有,现在就更弄不来了。” 顾同道:“这些话你该自己对老师讲的。老师一向信任你,不信任也不能叫你就接了这个差使。京城离南府多远?你们的告身在京城就准备好了,那是老师早就安排好了的!你想想,这还不是看重你?” 小吴马上就相信了:“对对,咱们这就开始学吧!” “你先干正事呀。” “是是。”小吴有点着慌,纸上谈兵的上了战场多半都是这个样子。看再多别人当官,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是会绷不住。 他定了定神,跑去跟祝缨说了自己的难处。祝缨笑道:“这不正好?你手上不是还有四个人么?跟他们说,谁做得好了,你就报上来升谁。” 亲娘!这主意我想得出来!想得出来啊!不就是吊着人吗?小吴大悔,怎么就忘了呢?他赶紧告辞,出去巡查仓房去了。 顾同看他匆忙离开,又看柱子后似有人在偷窥,摇了摇头,进来问祝缨:“老师,那宅子,还修?我舅舅在这里有些日子了,我找人来办这个事儿吧。这回一定不像订家具那样!” “找祁先生,看看工匠的名簿,这个算公差,在今年的徭役里扣。” “是。” 祝缨道:“走,咱们再去看看值房等处,既然做了,就一并做完。” “到饭点儿了。” “那不正好?看看大家伙儿吃的是什么。” 祝缨身上还是便服,与顾同悄悄地往饭厅里去看了一回。府衙的有大锅饭有小灶,菜色的品相十分的飘忽。同一道炒青菜,知府要吃的时候就绿油油鲜嫩嫩,给衙役的不知怎么的就能绿里发黑。唯一的优点是能糊口。 衙役们也不挑剔,账面上他们每天领一斗几升米的俸,衙门管饭都是后来不知哪一任的好人给的恩惠。有得吃就不错了。虽然厨子偷、采买扣的,倒能吃饱这一餐,为家里省一分粮食。 厨子偷得不算太多,采买上的油水就丰厚一些了。小吴又是一阵慌,这事儿,论理他也得管着的。现在什么都让他一把抓,他焦头烂额的顾不上。 祝缨道:“干你的正事,旁的慢慢来。” “是。” 她随便出手,便将衙役们的伙食又改善了一些,府衙的开支没有增加、衙役们又得到了实惠。小吴道:“大人忙碌了这许多天,本说好要歇几日的,都怪下官无能,叫大人又操心了。” “诶?我这不是歇着的吗?”祝缨很奇怪,她好好呆府里都没折腾事儿呢。 顺口吩咐,让项乐先管着这一项,再重找个人来管。然后再去看值房,又下令拨了款,将值房坏掉的桌椅之类换些新的,漏雨的地方限期修补好。吩咐完,她也不跟衙役们一处吃了,她要在这儿,这些人一准儿不能好好地吃饭。 ………… 祝缨说是“歇几天”,在外人看来,她这个知府还挺忙的。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了司户司仓,接下来她要干嘛了? “三把火?”祝缨笑了,“新官上任,头一年都是一事无成的。” 这天晚上,她在外书房里,顾、祁、吴三人都在,小吴拿外面听来的说法向她汇报。 祁泰惊讶地说:“大人这还算一事无成么?那阿苏县、还有咱们府里这么太平,账目比起别的地方交割已经好太多啦!当年咱们在福禄县,那个账,全靠您把逋租给清了,不然更烂!” 顾同道:“是啊,风气一新!” “那都是以前种的树,现在结的果。咱们在这儿什么事都还没干呢。”头一年,都是了解情况、收拾手下的。 顾同笑道:“怎么没有呢?修葺房舍的事儿正在找人了,这回一定干好!下面的人都说您真是爱民如子、爱惜手下!老师,如今府内的文吏、衙役,心里都是向着您的。” 祝缨问道:“不过让他们比前吃的好点儿、住得好点儿、发的俸禄多点儿。算起来,能翻个番?” 祁泰道:“这还不够?下官以前在户部的时候,谁能给我翻个番儿,叫我干什么我干什么。” 祝缨道:“要是有人以五倍的利诱惑呢?十倍呢?不给所有人,就选一、二人,收买得动吗?” 三人脸都变色了,祝缨道:“成就好事不容易,坏事,太容易了。” 顾同认真地说:“人都是会有良心的。大多数也都是知道好歹的!有人生事要害人,总有别人会护着好人。” 祁泰和小吴都认真地点头。 祝缨道:“这倒是。唔,王县令来了之后,我会同他一起去河东县看看,祁先生、小吴,你们留下,阿同、项乐你们与我同行。” “是。” 祝缨道:“小吴,学问不是一天能学会的,但要学。差使也不能耽误了,想要人前显贵,必得人后受累。懂?” “是。” “祁先生我就不多叮嘱了,你只管盘账,越细越好。手下的人,小吴,你帮祁先生看着点儿。” “是!”小吴答得响亮。 祝缨道:“就这样吧。” 她说“歇几天”,还真就是歇“几天”,王县令一到,她就又忙上了。 ………… 王县令嘴角起了一堆小水泡,赶到府衙的时候是半下午,有点担心这会儿知府是不是清醒的。 以王县令的经验,找官员说事儿,顶好是上午说。中午有些官员就开始喝酒了,下午晕乎乎的,什么正事儿都谈不了——除非是个能吓得人醒酒的上司。 到了驿馆,他先派人投了帖子,送了几个红包出去,派人往府衙里送一份厚礼。他是个老实人,却不是个傻子,上司的礼物那是不能省的。 祝缨正在后衙跟张仙姑说:“我得出巡了。” 张仙姑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问道:“出去多久?” “二十天上下吧。” “这么久?够到州城打个来回了。” “嗯,到下面都看看,不看一看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哦,那日子也差不多了。”张仙姑说。 “对。” “家里你只管放心,有我们呢!”张仙姑打包票,“家里都收拾得差不离啦!过两天我再种盆花来!哎,等你回来,咱家新地窖也能收拾好了,今年橘子又有地方放啦。” “怎么都跟橘子干上了?” “橘子好呀。” “还有更好的呢。”祝缨说。 张仙姑高兴了:“真的?” “嗯。” 她考虑到了,全府的闲地都种橘子?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她还想弄点别的。不然万一橘子染了病或者突然减产了,岂不要全体受穷?顶好是四个县各有一个除了粮食之外的招牌物产,可以是橘子之类种出来的,也可以是什么手工制品。 每项都以其中一县为主,另外三县有零星的都可以贴着这一个主要的县贩售。哪怕主要的产出受损,还有点别的可以补贴。多会点儿手艺总不是件坏事儿 要是老天爷不给面子,四样全灭,那算她倒霉。 除了南府四县,她也想了一下阿苏县。阿苏县的产出样样产量都不高,山地总是比平地更容易贫穷。她将此事也记在了心里。 她对张仙姑道:“我把老侯留在家里,他是咱家的老人了,都信得过。再把顾同留下来,外面有什么事儿要他办也方便,我嘱咐过他了,有事儿往会馆去找人也使得。顾同的舅舅在那里。” 张仙姑道:“能有什么事儿?天儿又热,我们也懒得出去,多歇些日子,等你回来。” “好。” 花姐问道:“你如今收的钱可比以前多多了,预备怎么办?我想,咱们在这里也不用它做什么营生,不如,有机会捎到京城,托温大郎或者金大娘子他们再置些地?” 祝缨道:“现在一时也无人北上,先存着吧,留一半儿。” “咦?” “不说冷刺史,郑大人家的女公子,怕也到了要用钱的时候了。”郑川都是个小少年了,郑霖比他还大,婚事就在眼前了。想来郑府不至于留她在家养老,明年不办喜事也就是后年了,得给她也攒一份儿礼。 花姐道:“好,我记得了。你上州城的时候也顺捎带置办些。” “好。” 她们又给祝缨收拾行装,忙到天黑透,才各自安歇。 第二天,王县令收拾得整整齐齐,到了府衙来拜见上司。 祝缨原本是他的后辈同僚,如今变成了上司,他却是所有人里最自然的一个。与祝缨见了礼,祝缨还了半礼,请他坐下。有衙役来奉了茶。 祝缨道:“天气炎热,一路辛苦。” “大人哪里话?下官拜见大人是应该的。” 祝缨道:“路上可还好?” “都好,看着路边的庄稼长得还不错。”王县令说,“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宿麦,怎么个种法?” 祝缨笑道:“你还是不忘这个,我也正要说这件事呢。唔,我与你同去河东县看一看,如何?” 王县令一怔,道:“好。”上司要去你辖区,是不能够拒绝的。因为拒绝也没用。 他说:“下官这就回去准备。” “不用这么麻烦,咱们一道走就行啦。你拖了许多人来,我还要与他们说话,不如咱们自自在在地走,消消停停地看。” 王县令也不敢反对,只得称是。 祝缨道:“我又不会吃了你。河东、福禄、思城三县相邻,又有河道,往年都是各弄各的,顺便看一看。” 王县令忙说:“大人,那下官那儿您得多看看。” “好。你休息一天,明天就动身?” “遵大人令。” 祝缨将府衙内的官吏都如今来,宣布了自己要去河东县的事儿。 王司功道:“大人出巡,不知衙内事务如何办理?如果有紧急事务又当如何?大人要带什么人去?下官等好有所准备。” 祝缨道:“不用太多人,我带项安、项乐、丁贵、小柳四个,再有十个衙役。你们都在府里,邸报与紧急公文让司仓随时发来。不紧急的事务就先放着。诸位各司其职。” “是。” 祝缨又说:“司户、司仓,房舍修葺等工程,你们留意,我回来是要查的。” “是。” 分派完,祝缨就骑个马,带着人与王县令一同往河东县去了。 王司功等人出城来送,郭县令听风声也跟了过来。二人言语间满是不舍,郭县令道:“大人一离开,下官心里就没有底了。您只要在府城里,什么也不用做,就坐阵,大家心里也塌实,也觉得有依靠。” 王司功道:“是呀,没有个主官,就没有个主心骨。” 祝缨对郭县令、王司功戏言道:“我呀,当过别人的下属,现在又成了别人的上司,头上也有自己的上司。该知道的都知道。你们松快松快吧。” 郭、王二人连说不敢,听她这话又觉得有点舒服:你倒是什么都知道。一个心里有数的上司,还是有可能好好相处的。郭、王二人也不想真的跟上司撕破了脸对着干,干,也得戳着别人上前当炮灰不是?反正自己能躲还是躲一躲,上司如果差不多,就听他的得了! 二人也笑了。 祝缨与王县令骑马并行,此时还是在南平县,王县令感慨道:“南平县真的好啊!” “好在哪儿呢?” “地势也好,地也好。”王县令真诚地说。 “那倒是,位置也好。”祝缨说。 南平县名字带一个“南”字,在南府四县里却是最靠北,它是南府最早的县,南府的名字也是由它而来。其他三个县都是从它往南扩散开来的。它虽然也有山地,平地比其他几个县都多,思城县又比福禄县平地再多一些,也更方便黄十二郎那样的人兼并。 河东县位于二者之间,有山地,比福禄县要好一些。人口上也差不多,总是好地方、富裕的地方人口多,贫瘠的地方人口少。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祝缨问:“你手下有多少隐户,有数没有?” 王县令眨眨眼:“下官能管的,都管着了,管不着的,那就是不知道了。想要括隐,也是难的。大人自己做过县令,呃……下官比不得。” 他说到一半就想起来,祝缨抠隐户的本事是真的厉害。 祝缨一笑:“不急,我也不知道福禄县现在还能有多少隐户,不过算个约数罢了。有,肯定是有的。人家一辈子连县城都不踩进来,何必报这个户口白担徭役?你往这个上头想,就能想出来怎么括出隐户了。” “嗯嗯。”王县令连连点头,“早些年就该请教大人的,当时总不得机会,不然,我做事也能更顺利些。大人,那宿麦?” “你钱粮有亏空?” 王县令心头一颤,哭丧着脸道:“谁手上没有呢?下官的前任,到任半年就病死了,下官接手的时候,他都死了半年了,下官再过来,账目一团糟。下官理了这些年,正还着呢。” 祝缨看了看王县令的打扮,这县令一身的衣饰或许土,但不简朴。丝绢衣服、金银玉饰,填亏空的时候,估计也没有很亏待自己。 她看过王县令的履历,也知道他的父祖三代,王县令的祖上有个官儿,所以他是荫职。不过父祖死得早,他又没有什么过硬的靠山,最后就被扔到这里来了。观其历年的考核,都是中等,中中、中下打转,中上都没有。 想来当年鲁刺史对他也不是特别的满意,但是胜在也确实肯干,及格了。 祝缨道:“是啊,当年遇到的亏空可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下官脑子慢,没想到祥瑞呀!再送一次就不值钱了。”王县令很是唏嘘。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祝缨做过县令,说起话来十分合王县令的心意,没到河东县,就把王县令给套了个干干净净。王县令,有本事但不多,胜在心地还算不错。他现在最想的就是种出个宿麦,种好了,能升走! “烟瘴之地,名不虚传!”王县令说,“没有别的地方好去,就只好呆在这里了。我好些年没能见到老母妻儿啦!” 他也是自己带了个妾来赴任的,正常人只要不是流放,一般不带正经家眷到这儿来。他很是佩服祝缨居然把爹娘也带了来,言语之中也些不赞同:“有年纪的人,还是得到舒服的地方住着养老才好。” 祝缨笑笑,也不多辩解。 到了河东县,祝缨不住到驿馆,而是说:“我听说,河东有座古庙,里头供奉着的白衣大士十分灵验,借住那里可还方便?” 王县令道:“当然!当然!” 河东县的观音庙比较有名,庙也略大,有不少客房,祝缨就选了两座院子,自住一个,衙役们住另一个。 她先住在这里,与王县令将县城周围看上一看。第二天,再与王县令往附近乡里走一下并。河东县比福禄县面积稍小,祝缨也是走马观花地看。 看不两天,祝缨便说:“大致情形我差不多知道了。突然做了个梦,我想静静地吃几天斋饭。府里事务多,闹得我脑仁儿疼,正好清静清静。” 王县令道:“好好。” 祝缨从这一天起就住在了观音庙的后院里“静修”,衙役们倒不受拘束,偶尔也去河东县闲逛,闲买些东西。丁贵在祝缨的居处照顾起居,一日三餐端进房里,等吃完了再将残肴和碗碟拿出来。一应洗沐等事都是他拿水进去,再拿水出来。 王县令心里挂着事儿,一日去探望一次,总不见祝缨出来。丁贵来传话:“大人要静修,说住几天自去见大人。” 王县令只得再回县衙,河东县城这些日子的治安尤其的好。 他并不知道,祝缨已经不在观音庙内了。当天下午,她就带着项乐、项安、小柳三个人,换了补丁衣服从后面溜出了观音庙。匆匆买了一匹骡子、一辆驴车,赶在关城门之前跑出了河东县城。 出了县城,小柳问道:“大人,咱们往哪里去?天快黑了,得找个宿头。” 祝缨道:“来的时候我见着那边有个野店,先去那里。” 一行人到野店投宿,一间单间给了祝缨,小柳就在祝缨的房里打个地铺,以听使。项乐、项安合住往一间,祝缨道:“不用管我,你自睡去。明早起来收拾好牲口,问店家要些食水,咱们要赶路。” 小柳打好了水站到祝缨房里,见她拔出了佩刀正在挥刀,不由吃了一吓,死死抱住水盆:“大人?” 祝缨快速地收刀:“再不练练手就要生了。” 第二天,一行人拿了点干粮和水,包了点咸菜就上路了。项安三人还担心祝缨受苦,却见她比他们还要自在。祝缨道:“你们不用管我,顾好你们自己就行!记着了,你们俩是我的弟弟妹妹,咱们是同姓,将出五服了,小柳是表弟。咱们是小买卖人,出来看看有无生意可做的。” 项乐道:“空手买卖还有许多人同行,得是收土产或者贩卖完货物回家的才好。” 祝缨道:“我有计较。” 她拿出随身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小纸包,打开纸包,里面密密地有许多绣花针。 项安道:“卖针倒是门好生意。” 他们下了官道,先走小路,祝缨从一个路过的镇子那里弄了个货郎的挑子,又问村里的人收了点乱七八糟的手艺活儿。将挑子往驴车上一塞,项乐和小柳交替赶车,项安骑着骡子跟随。 到下一个镇子,祝缨又从镇上收了点儿当地的小零嘴、手艺活儿,将货郎挑子给塞满了。从镇上的布庄里买了条长布,路边斩了根细竹,在布上写着“铁口直断”,将布挑在竹竿上,一个幌子就制成了! 三人越看越惊奇,心道:大人这么大一个官儿,竟会这些么? 项乐小心地说:“咱们在河东一乡一乡地走么?还像大人在福禄一样?” 祝缨道:“先在河东转转,再悄悄去南平。” “啊?” 祝缨道:“啊什么啊?摆开仪仗南平县难道会让我从容的看实情吗?怕不都给我安排好了。纵不动他们,我也得自己看过一遍才好心里有数!快点儿!开工了!开工了!我跟家里说一共就出来二十天!咱们得按时回去,别让家里人担心。” 第203章 新案 行头有了,祝缨将算命的幌子和货郎挑子都先放到车里,自己将车帘都打开,驴车往前走,风穿进来还比较凉爽。 项乐与小柳轮流驾车,现在赶车的是项乐,他问道:“大人,咱们现在走哪条路?” 河东县地方挺多的,总得择一个方向先过去。项乐家的买卖曾路过河东县,对其中几个乡的路还是比较熟悉的。 祝缨道:“你只管沿着路走。” 项乐沉默地赶着车,小柳好奇地四下张望,一旁项安骑着骡子跟着。三人心里都很好奇:置办的这些个东西,就不用了? 项乐漫无目的地赶着车,沿途祝缨忽然说:“住一下,沿这条路拐一过去。”仿佛知道路途一般,项乐听令赶了过去,不多会儿就到了一个村子。 祝缨道:“行了,咱们先过去看看。”她钻出车,小柳和项乐慌忙要让开,她已经灵巧地跳了下去。项乐要去拿货郎挑子,被她制止了。 村子里来了生人,便有人来围观,一个半大不大的姑娘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祝缨道:“路过的,讨口水喝,再问个事儿。” 项家兄妹与小柳面面相觑,眼里满是惊诧:大人的口音! 祝缨现在的口音既不是标准的官话,也不是福禄县的方言,与南府所在之南平县的口音也有些差异,更不是河平县本地的方言,但是能听得出来是附近的方言! 小姑娘道:“你有什么事?” 祝缨摸出两枚钱来,道:“你先拿点儿水来喝,给我们把葫芦灌满了。” 三人晕晕乎乎,你看我、我看他、他再看你,眼神再倒过来转一圈。一般惺惺相惜之情油然而生。他们三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却在同一个上司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样的压力,不由生出一股袍泽之情来。 他们甚至不知道祝缨下乡是想看什么的。项家兄妹是福禄县人,按照他们在福禄县时候的所见所感,应该是下来微服私访,探听冤情的。什么富户欺负穷人、婆家打死媳妇儿之类的。可现在祝缨又不问这个,她只是与小姑娘话些家常。 项安看到小姑娘的双颊已飞了些薄红,再看看自家大人,身长玉立,唇红齿白,又会说话又不往前粘着小姑娘猥琐调笑,极礼貌地保持着一点距离。听大人说的话,竟也不是问收成如何、官府是否公平之类。说的也是商家之语,问本地稻子什么时候收,去年秋收稻米多少钱,春天的时候涨了多少价。本村有没有开始种麦子,到时候卖不卖之类。 小姑娘道:“你问这个做甚?” 祝缨笑道:“小本买卖,问个价。” 小姑娘说:“价?秋天贱,春天死贵呢。我们这儿余粮不多的,村头三翁家是大户,兴许有多余的。也听说有人种麦子了,咱们这儿还没开始哩。”她还给祝缨带路去“村头三翁家”。 祝缨也没有推辞,跟她到了那位三翁家里。三翁家是村里的富户了,不过依祝缨看,余粮也不很多。现在这个时候,本就是各家存粮快吃完的时候,穷人家更是巴望着秋收。 三翁看他们四个人,祝缨的衣服稍好一点,只在袖口有一点补丁,其他三个人的肘、膝等处打了好几块补丁。也不当他们是个大商人,三翁自己也不是大财主,就互相套着话。项家兄妹和小柳都不敢说话,听着祝缨跟他胡扯。又说不信他们家有这么多稻米,一定是在故意压价。又说只要价合适,一定会收粮的。 又问本村人以前吃不吃面粉、麦饭,如果不吃,麦子是不是会拿来卖。 说了差不多,祝缨又从三翁家买了两升米做样子,都装在一个小口袋里。问完了米价,她就开始向三翁等人推销自己顺手买的东西,因为仓促,买的东西并不全。她向三翁推销贵一些的小玩艺儿,向贫家平价卖针,连小孩子攒下来的几个铜板都哄得买了糖。 随行三人大开眼界! 这样的祝缨是他们从来不知道的!只能说,太厉害!这三个人都十六、七岁的年纪,小柳因为家庭的关系,听到的“小祝大人”的事迹,是大理寺的财神爷,是一眼就能认出犯人的青天,是带伤追杀凶手的狠人。项乐、项安看到的,是一个言出必行,关心百姓疾苦的父母官。 哪有这样的?! 上了车之后,又催项乐沿着路再往下一处去。 到了下一处村子,天开始擦黑,他们在户里转了一圈儿,就求个人家借宿。不同于以县令的身份下乡有村长、里正接待的,现在他们是住在一户穷人家里,家里只有老两口。女儿嫁出去了,两个儿子都去了地主家里帮工了。 祝缨在这里,发现这里有个老人做的竹器,比如小竹筐小竹笼之类手艺不错,又将从前一个村子里赚的钱拿过来进了一批货,又放到了驴车上。再在这个村子里买了点豆子。 次日清晨起来,祝缨道:“今天开始,得加快脚程啦!”一上午仿佛走马观花一般,竟跑了三个村子。 再坐到车上,祝缨道:“这条路宽,下面应该是个大的市镇,咱们就在那里休息。” 果然,下一个就是个稍大的市镇,横竖两条街,横长、竖短,铺子之类大多分面在长街上。他们又找了一处小小的客栈,就算是宿头了。 项安去厨下看饭菜,小柳伺候牲口,吃完了,项乐去取热水来伏侍洗漱。小柳看祝缨洗完了脚,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咱们这到底是要看什么呢?” 祝缨道:“看看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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