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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是说话算数!自家在这里生活也不错了。离京城又远,又安全。 “这是图的什么呀?”张仙姑气得直跳。 花姐一直在旁边站着,她也担心祝缨,看老两人口这样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说:“干爹干娘,您二位且慢着急,听我说。” 花姐一向稳重可靠,张仙姑勉强道:“你说。” 花姐道:“小祝什么时候办事没个成算了?您二位想想,她要干的事看起来难,可她是小祝啊!她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她也有那个本事。再说了,咱们还没问她呢,就听两个外人的话就先急成这样了,再是他们听岔了,或者想岔了呢?我知道您二位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那件事,小祝既然敢提议,就会有办法的。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问一问她,你们说呢?” 祝大道:“对!叫过来问问。别叫她跑了。” 张仙姑道:“没收拾行李,往哪儿跑去?” 花姐就让杜大姐去前面把祝缨给请回来。 老两口虽然也有不靠谱的时候,但是祝缨办正事的时候他们都很安静,白天正是她处理公务的时候,这个时候叫她必是有事的,祝缨一边往后走,一边问杜大姐:“有什么事吗?” 杜大姐摇头道:“旁的不知道。就是关丞和莫主簿到咱家来,不叫我在一旁听着,只有二老和娘子在一旁。后来二人走了,二老就急上了,娘子就叫我来请大人回家去。” 哦…… 祝缨失笑,杜大姐好奇地看看她,她还在笑,好像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那就是没什么大事儿,杜大姐安心了。自从她到了这个家,这个家就没什么事儿能难得祝大人。 事实也是如此。 祝缨一到后面就被张仙姑扯进了屋里,临关门前还不忘跟杜大姐说:“杜大姐,你去外面看着,别叫人过来。”实则把杜大姐也给关在门外。 一进屋里,张仙姑就不客气了,左手扯着祝缨袖子,右手食指戳着祝缨脑门儿:“你行啊!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祝缨偏着头往一边躲,一边说:“我当然知道啦!娘知道怎么写不?” 张仙姑更生气了,直接要开始打了,她已经有十多年没干过打女儿的事了。祝缨才不肯老实挨打呢,嗖一下又从她手里蹿了出去,说:“行了行了,别气了,都过来,听我说!爹也过来,大姐也过来。” 见她好像真有事要讲,三人都狐疑地凑近,张仙姑口里还说:“我看你怎么编!” 祝缨却是低声地说起了正事:“我知道你们担心的什么。我身边也没个跟我一道乔装成小厮贴身伺候的丫鬟,走到哪里近身跟着的都是男仆,娘和大姐都想跟着我遮掩,这些个我都知道。你们想过没有,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是既做贼,又防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一天露馅儿了怎么办?娘,当初你把我当儿子养的时候,想过怎么办吗?” 张仙姑张了张口:“我哪顾得上以后啊?先把眼前事儿应付过去呗!” “不留后路啊?”祝缨吃惊地看着张仙姑。 “你别扯远了!”祝大也虎起了脸,“那事是我不追究。你这事儿有人追究怎么办?你还敢瞎蹿啊?我跟你说,咱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来,你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安稳得很!你咋自己找死呢?” 张仙姑道:“那獠人的地方是好去的么?你去几天能回来?到时候要是到了日子回不来呢?或者你身上日子不准呢?不行!你要过去,除非我死了。” 祝缨道:“听我说,怕的不过那一件事。对吧?行,我跟你们交底,我如今干的也是为的那一件事。别打岔,我得留后路,与其天天害怕被拆穿,不如准备好了拆穿之后怎么办,不就不用害怕了?” 花姐眼睛一亮!“小祝……” “对。你们为这事儿担心得太久了,我也想过了。到时候恐怕什么王大人、郑大人、陈大人都保不得我。哪怕做到丞相,地基是假的,一旦揭破,高楼大厦顿时崩塌!命或许是有的,也得一番波折,官也做不得,家业也没了,也不得见人了,白忙一场,这可不行!” 祝大和张仙姑都听住了,张仙姑问:“这跟你要去獠人寨里给自己找事儿有什么关系?” “您没听明白。朝里无人会保我、保我的日后、保咱们全家,那我就自己来。京里没有,就往京外找,不然我干嘛跑这么远? ‘獠人’就是我打算给咱们留的一条后路了,我要把自己与他们死死地绑在一起,让他们离不开我。到时候朝廷为了安稳也还得用我不能与我计较许多,纵计较,最后还得容我。” 张仙姑眉头皱得死紧,祝缨道:“呐,就像一个人,自己家里不容他了,要是邻居家少不了他,还不是去当仆人杂工还是能当个差不多的自家人。那自己的家里也会掂量掂量,是不是?” 祝大吃惊地道:“反叛啊?” 祝缨道:“谁说的?他们反叛的本事可不大,我算过了,反叛不太可行,我是用旁的法子,叫朝廷想要这片地方就离不开我。我亲眼见了寨子里的情形才好走下一步。总在山下不得亲见,那可不行。” 祝大道:“他们就这么好说话?肯为你出头?” 祝缨道:“哪能啊?我也帮他们。现在是他们有事儿求着我。” 张仙姑道:“你这主意可真大!也不跟咱们说一声就自己要干了。” 祝缨心道,咱还在家跳大神的时候,我想开茶铺也没跟你说就开始攒钱了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花姐道:“那你可要辛苦了。” 祝缨笑道:“你们真是的,为什么总替我说辛苦?我喜欢这样。” 张仙姑被这“邻居”说差不多说服了,依然忧心女儿的安全问题。祝缨道:“你闺女是鬼门关转过一圈的人,还不想再去一趟,您放心,只要见着情形不对我就跑!我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张仙姑叹了口气:“都是我造孽。” 祝大屁也不敢放一个,蹲在地上扯了扯张仙姑的裙子。 祝缨道:“那就这么定了?” 三人都默默点头,祝缨再次叮嘱:“那说好了,不要再叫‘獠人’了,赵苏的舅舅是阿苏家的。嗯?” “行。” ……——— 对父母和花姐祝缨也有预案,关丞和莫主簿如果不提前告状,她今天晚些时候也会对家里人说的。 将事情交代了之后,祝缨没有马上放心回前衙办公,而拉开了门去厨房翻了点炸鱼干装到盘子里,自己捏一根嚼了,端去了花姐那里喂猫。她一根、猫一根,她一根、看猫还没吃完上一根她自己再吃一根。 花姐回来的时候,猫正哀怨地看着她。 祝缨毫不愧疚地把盘子放到桌子上,往凳子上一坐,说:“回来了?” “嗯,他们没再生气了,又都在怪自己。干爹虽然不说话,可也担心你的。” 祝缨道:“别叫他们哄了,你得看紧了他们,万一我一出门他们不放心要跟着走,你千万拦住了。我自己能跑得了,带上他们跑不动。” 花姐严肃地道:“这么危险?那你……能不能先干不那么危险的事儿?” 祝缨摇摇头:“最坏打算罢了。现在已经是拖了很久之后不那么危险了,都做了几次交易试探过了。你想,杀父之仇虽然不是我干的,但是官府干的,又派兵剿了几年。就算是我也动了念吧,他们这么配合不是很奇怪么?里面一定有故事的!几次了,他们没有恶意,我觉得他们我还急迫。而且……” “嗯?” “洞主有四个儿子,却派了女儿下山来,这次又自己亲至。要么我不重要随便派个女儿就打发了,要么他女儿不重要折在我这里也无所谓。可他又亲自来了。可见都不是。弄明白内情对我很重要,所以我一定要去。” 花姐握住了祝缨的手。 祝缨笑笑,拍拍她的手背:“我要抽出自己的一缕魂埋在这儿,有一天死在了京城、死在了家乡,也能在这里复活。” “别说活呀死呀的!一准能成!” 祝缨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说‘死’正是为了谋‘活’。” “你一定行的!” 祝缨道:“就算这次不行也没关系,人有三魂七魄,换个地方再重新埋一个。 别急,我还是有点把握的。他们也可怜,你瞧换回来的那些奴隶,比咱们这里的奴婢活得还惨。为什么呢?人不值钱了,没那么多的钱养这些人,就从下开始克扣俭省。我看他们父女要盐、铁、米、农具,铁匠铺里也不是只看兵器还看农具,就知道他们也不是安心继续这样过活,至少想要更好一点。” 花姐道:“这么一说,他们是有抱负的了。赎回来的奴隶那么的凄惨……书上说,蛮夷有抱负后果总不太好,我也有点担心他们壮大了反叛朝廷,那你不是更要被问罪了吗?” “担心什么?”祝缨咯咯笑了,“你看我,只要以真面目示人,朝廷都容不下我的。害怕问罪吗?不过兵连祸结太造孽,我不想闹成那样,我会尽力避免的。你瞧,奴隶不是也赎回来了么?” 花姐道:“你都想到了,那就是会有办法了。既然生地在此,以后要好好地在这里过活,那就好好干。我的药方好了,好像有些效用。我怕药效有误差,先下少量的,煮些凉茶出来尝尝。若是行时,就把方子亮出去!也好叫这‘烟瘴之地’少些苦楚,多留住些人。这样能帮到你吗?” “害!你们都说我好心,我才有私心呢,你才全是真好心。” “那是有你护着我,我才能做好人,”花姐不好意思起来,“忙去的去吧,干爹干娘我带着杜大姐和小祁准给你看住了。” 祝缨起身道:“我把小吴也给你留下,他机灵。侯五我得带走,曹昌……我带走吧,他留下来别听了爹娘的吩咐带他们出城。” 两人议定,祝缨便去拜访阿苏洞主。 ………… 这天是阴天,雨要下不下的。 阿苏洞主听说祝缨来了,心头一喜,飞快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又放慢了脚步。 祝缨踏进驿馆,正看到阿苏洞主站在台阶上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阿苏洞主好像很意外,说:“县令来得好早,是想好了吗?” 祝缨笑道:“对。” “县令是个痛快人!请进来说!” “好。” 两人对话很快,一旁赵苏险些没找到机会叫一声义父。 祝缨进了屋子与他对坐,对上阿苏洞主的眼睛,祝缨不闪不避开门见山:“洞主,我想亲自去你的寨子里看一看。” 阿苏洞主的笑容凝固了:“什、什么?”他一惊之下去看赵苏,只见这外甥也是一脸的吃惊,吃惊之后脸也硬了——赵苏也不知道此事。 祝缨道:“不用看他,你与我议事我也不事先告诉他。他夹在中间本就难做,告诉了他,或者多问了,他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咱们只说咱们的事儿。” 阿苏洞主道:“为什么?” “洞主和小妹都来过了,这位树兄也来过了,我的县衙你也可进,这县城各处也随你看,无论集市又或者什么作坊,无论是田地还是各种铺子,我都不曾吩咐人阻拦也不曾防备于你们。是也不是?” 阿苏洞主面色如水。 祝缨道:“我知道信任难得,两个生人都很难互相信任,何况洞主与朝廷还有些恩怨。所以我先把门敞开了,我的诚意都在这里了。你是不是也该让我看一看你的诚意?不能我一点数也没有就要向朝廷去请示。” 她指着赵苏说:“就我带着我几个随从过去,不用你妹妹或者赵苏留在县里做人质,咱们一同动身也可。我是他义父,你是他舅舅,亲戚串个门,可以吗?” 阿苏洞主道:“县令一定要到我寨子里?不来就不答应咱们的事了?” 祝缨道:“我知道你家经历,你对官府有戒心是对的。我在尽力地改变。你山上有多少牛马茶叶?能交易多少?等我说完。福禄县虽算穷,比你山寨物产算丰富的,一具犁能换你三个奴隶,你有多少奴隶能换?就算开了榷场,这样的交易能持久吗? 我怕你的产出与我这里一比太少,几场交易下来把你的家底掏空了,那是要出事的!让我去看一看,我会筹划得更周详。同意不同意,在你。” 阿苏洞主叹了口气:“好吧。你是能人,也是个好心人,你要是有坏心我已经死了。你这么能干,不要再对别人这么讲真话啦,他们有人听你这么说,会想杀了你的。” 赵苏低低地叫了一声:“舅舅。” 阿苏洞主道:“孩子义父,你是个好人。世上却有许多的坏人,一个能人,他们得不到就要杀掉,也不能被别人用了或者成了自己的敌人。一件宝贝,他们得不到,就要毁掉,也不能让别人得到了炫耀。” 祝缨笑道:“我也是有牙的。” 陈苏洞主这才笑了出来,说:“我家的猪养得很肥,酒也很甜,可惜你不喝酒。” “你请客,我喝。” 第152章 猎头 阿苏洞主看着祝缨,有种心头巨石落地的感觉。 他选择与福禄县合作也是情势所迫,自与祝缨接触以来,他就有一种直觉:这个县令不简单。 近来的接触也都展示了祝缨是一个有胆识、有能力、有眼光的人,但总与自己的直觉合不大上。直到现在,祝缨要去山寨里看一看,这才与阿苏洞主心中的形象完全地合了起来。 他答应了之后也不打算反悔,对祝缨道:“那我就等着县令到我家来啦。” 祝缨道:“容我将县里的事交代一下便动身,洞主若是不急咱们可以一同去。洞主才来几天呢?多歇两天也无妨。” 阿苏洞主倒也想多看两天,便说:“好!” 两人商定,祝缨把县里的事务安排一下就一同去山寨,再由赵苏陪同,阿苏洞主把妹妹留在了山下不让她陪着上山,说:“她有丈夫的人,应该陪同她的丈夫。我很放心。” 祝缨瞥到赵苏的表情,这孩子又是一脸冷漠了。 祝缨道:“娘子很担心洞主。” “她已经看过我啦,县令的诚意我已经看到了,我也要留一点诚意的。” 祝缨心道,你这买卖有点赚。 她也不点破,道:“只要洞主安心。” 阿苏洞主便带着外甥重回了驿馆,每日闲时再到县城里逛一逛,闲暇之余他倒也学会了几首识字歌,对着识字碑也能对得上字,但是他的母语是奇霞语,他学会了歌的调子、看到了碑,没有对照的翻译他也没能学会字,不由气闷。 祝缨这里就畅快了许多。 她先把家里哄得服服帖帖的,家中另外三口人虽然都很担心她,却也都不得不同意她自己去。张仙姑满心担忧,仍然为她收拾了行李,说:“多带几件衣裳,老人常说上山冷。” 祝缨道:“行。” 张仙姑又说:“带个蓑衣吧,穿在身上比打伞方便。” “好。” “哦,对了!你得多带点儿钱!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能买通人放你走。” 她说什么祝缨就答应什么,祝缨自己也在翻拣东西——她可不想空手上门。除了例行的给山上准备些布匹、米之外,她记得阿苏洞主还有老婆孩子,四个儿子都很大了,据说都成家了,家里除了苏媛还另有一个女儿,不过那个女儿好像已经出嫁了,不住家里。其他人员就不太清楚了。 她于是给阿苏洞主的妻子再准备一对金簪当礼物,这是必须得单独奉上的。又把自己行李里的一些零碎饰物都拿出来拢共放到了一只匣子里,就由着洞主家人自己挑选,她就不管分了。 收拾完这些,坐在一边盘算着行程,祝缨想去阿苏家看看的念头不是突然产生的,与一个人交朋友,看到他这个人或许就可以了,与一部首领谈交易不去摸一摸他背后有多么大的势力是绝不可能的。 按照之前与山寨打交道的日程估算,这边信去山上,山上再下人来,单程也就两、三天,快着些一、两天,不算很远。她打算在那边多盘桓几日,能看完主寨之后再看看附属的小山寨也很好。如果能再有向导带她看看阿苏家邻近的索宁家就更好了。 而利基族听口气好像与阿苏家不大对付,这个存疑,能看就看,不能看就罢。反正她一共也只有二十天的预算,看不到就等下次。 这些,都是她早已谋划了要摸底的。 张仙姑念叨了一阵儿,就只听到祝缨说“行”,感觉被敷衍了,她停下了手:“你怎么就不上心呢?!” 祝缨道:“我心上地方大着呢,你有事尽管往上放。” 张仙姑气呼呼地又去收拾东西了,还念叨着让她把刀带上。以往张仙姑不太念叨这个,这次也给念叨上了。又说:“那县里的事儿——” 祝缨道:“我都安排好了。” “我看关丞和莫主簿他们都不乐意呢!” “我还叫他们管着了?谁是长官啊?”祝缨说。 …………—— 关丞和莫主簿等人还真管不着她,保境安民也算是县令的职责,她要去与阿苏家这样的“獠人”接触,二人也搬不出什么律法来拦着她。 至于县中乡绅如顾翁等人,更是连这消息都没有得到。祝缨表现得一切如常,为了安抚张仙姑,也是为了行事方便,她打算掐准了日子出行。算一算还有几天,趁着这几天的功夫,她又往县学里去了一趟——甄琦、赵振两个学生入了府学,县学的名额就差了两名,她是要与博士、助教商议这两个缺额的问题。 上一次因为换了新县令,所以她可以主持全县重新考试海选,这一次为了两个名额再这么考似乎就有点兴师动众了。 博士道:“不如从上次考试四十名以后依次递进?” 祝缨道:“还是要有个章程,以后都照着章程来。或者几年一考,以这一次的等第为准,如何?” 博士没有不同意了。 祝缨道:“那好吧,上次后几名是谁?”名单拿出来,四十一名就是那位汤小郎君,祝缨皱了皱眉头,说:“携妓出游……” 博士道:“下面这个王正也可以的。” 他们顺势就跳过了汤小郎君,择了四十二名和四十三名递补,派人去通知他们限期到县学到报。如果逾期,再由后面的递补。祝缨道:“还是行文更郑重些,一式两份,骑缝盖章,免得事后有人说没有通知到。” 博士道:“大人妥贴。” 祝缨也没跟他说自己要去阿苏家的事儿。 她又去了自己的试种田,那里,赵老翁和单八等人可都在了。他们用心侍弄庄稼,恨不得明天就是个大丰收,只可惜有些地方长得还不是很好,果树也还没到结果的时候。祝缨却不看这些,而是问:“山上是不是更冷一些?更适合种一些北方的庄稼?” 单八道:“小人只知道同样的东西山上更冷些,收获更晚。有些喜热有些喜冷,山上虽冷,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得种了才知道。” 赵老翁道:“山上种田费劲呐!地不好开,开了不容易种肥。北方的庄稼不知道,稻子也能种一些、豆子也能种一些。长得不如平地好。” “就是说可以试?” 他们两个都点头,赵老翁道:“饿得要死的时候,哪里不能种?” 祝缨点点头,又远望群山,福禄县境内亦有山,但是最好的地确实都是在平地上的。山上即便有田,也是在平缓的地方。 进山之后也得看一看这些。 她又往县城里闲逛,县城百姓也早熟悉她这作派了。自打她发现自己出现在就会被认出来之后,也没消失太久,还是经常换上当地土布衣服,到街上闲晃,被人发现了就跟人聊两句,买几文钱东西。遇着有人吵架还会帮着吵两句,时日久了,县里人也都习惯了,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她有趣。 她这一回却是将一些作坊又看了一遍,再往市集里重新看一回。县城的货物也比以往丰富了一些,她进了一家茶叶铺子,又跟老板闲聊了一阵儿。 如此这般忙得差不多了,出发的日子也到了。祝缨点了人,带了二十个健壮的衙役,连同她自己的仆人侯五、曹昌与阿苏洞主等人出城了。顾翁他们还以为祝缨是要亲自送阿苏洞主出城以示郑重哩! 左等祝缨没回来、右等祝缨没回来,顾翁等人觉得奇怪,第二天去询问关丞里才得到消息。顾翁目瞪口呆:“这是要干什么?” ………… 祝缨骑马与阿苏洞主先去西乡,经赵沣家补给之后再往山上去。 沿途,田里的稻子长势颇佳,祝缨看着心情也不错。阿苏洞主看到她身后那些大车,若有所思。 到得西乡,赵沣早已接到了儿子的信,拆信的时候他还不信,亲眼看到了祝缨他才了一丝慌乱:“大人!千金之躯……” “也得走亲戚的。”祝缨说。 赵沣只得苦笑:“请。”安排了祝缨每次来住的屋子请她入住。又对儿子赵苏使眼色。 赵苏不动声色,一直跟在祝缨身边,他对赵沣摇了摇头,打定主意一定要跟随祝缨去进山。 一行人在西乡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便又动身,赵沣夫妻都来送行。赵娘子给哥哥整了整衣领,十分不舍:“以后有事儿叫小妹他们来办嘛,你还自己跑什么?”阿苏洞主道:“又说傻话了。”赵娘子就嘱咐儿子:“路上照顾好你舅舅。” 那一边,赵沣突然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位县令大人了,也只有一句:“大人,我等在此等候大人归来。”也要让儿子一路“侍奉好大人”。 祝缨对赵沣道:“我会照顾好大郎的。”这个大郎说的就是赵苏。 她又对赵娘子道:“男孩子不会照顾人,娘子要不放心,不妨一同上路亲自照顾哥哥。” 赵娘子有些心动,她看看祝缨,祝缨对她点点头。阿苏洞主道:“说好了的……” 祝缨道:“这个可以改。” 赵娘子猛然道:“我难道就是要伺候人的?我偏不走!”十分不舍地留了下来。 祝缨笑笑,与阿苏洞主等人一同再往山里进发。 从西乡往山里的路起初并不难走,福禄县内自己就有些小山,初入山中也还与在县中无异,路也还算平整宽阔,只是看得出来这路维护得不太好。 赵苏跟在祝缨身边,道:“听老人说,以前特意修过这条路的,后来两边都怕对方从路上摸上来,就挖断了路。” 祝缨看这路上,几十年过去了,原本挖坏的痕迹已得到了修补不大看得出来了,路上还有一些土像是新铺上去的,估计是近些年的手笔。 阿苏洞主指着前面,说:“拐过那个弯,就是咱们的地方啦!” 原来这一段路的归属还不太明白,这也是其时的常态,许多边界不太清楚的。有时候图上画得清了,实际在谁手里还不一定。祝缨留意看着,这一段都是山林,也无什么人家,也无什么田地。鸟鸣声却传入耳中。 一行人因赶路而稍显沉默,他们并不时时交谈,只有遇到值得说的时候,赵苏或是阿苏洞主才会对祝缨解释一二。 到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已骑了半天的马,路竟都还能通。中午的时候,两处都要准备吃食,祝缨看到阿苏洞主这边家什齐全,丝毫没有传说中“蛮夷”的那种生吞活剥的不讲究。心道,无论哪里,总有些不必吃苦的人。 阿苏洞主看祝缨这边,只见祝缨毫不嫌弃,地上铺张毡子也就席地而坐,吃也不讲究,喝也不讲究。祝缨穿一身袖箭,活动十分方便,这打扮好像比那一身官衣更让她舒服。 祝缨比较关心的只是:“咱们今晚宿在哪里?” 阿苏洞主道:“前面有个小寨,也是我家的,先歇在那里。明天开始就要进山了。” 合着这一段居然不叫“进山”? 有群山遮挡,太阳“落山”得很早,天暗得十分突然。祝缨也不慌,侯五驱马近前,道:“路变窄了,当心。”祝缨道:“莫慌。”赵苏道:“快到小寨了。” 此时他们正在绕着山路往上爬,又绕了个弧之后,一座朴实的山寨就在眼前了。他们称之为“小寨”也确实不大,寨子在山腰向阳的一面一个比较平缓的坡上。说是比较平缓,也是高高低错落着的。寨门一边有一个高高的望楼,上面有一个人,见到他们就挥动着一支缠绕了一些布条的杆子。 阿苏洞主的人也变出一支杆子,晃一晃。两边一问一答,告知是“洞主来了”,那边激动了起来。原本零星的火光渐渐变得密集,一队人迎了出来! 阿苏洞主对祝缨道:“县令大人,请!” 祝缨道:“洞主先请。” 两人并辔入了山寨,祝缨的打扮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他们甚至顾不得去看阿苏洞主。祝缨隐约听到有人说:“那是山下的县令。”她看过去时却没能找到说话的人。 寨子里有一百多户人家,人数不足千人,寨子四面都有粗壮的栅栏,颇高,像是一个小小的堡垒。祝缨不大懂兵事,但是看这样的堡垒应该也不是很难攻破的样子。寨主也设了个宴招待,阿苏洞主请祝缨一同吃个便饭。 祝缨与他一同往寨主的大屋去的时候,忽然勒住了马!她往人群中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人影被一群人匆匆拽走,祝缨眼睑下垂,马蹄不远处落了枚石子。阿苏洞主大感丢脸,喝道:“是谁?!!!” 人们面面相觑,祝缨不再说话,静看阿苏洞主将人揪出打了二十鞭。 祝缨不动声色,阿苏洞主与寨主却又格外的热情的起来,又安排了歌舞。此时宾主易位,祝缨成了主宾,与阿苏洞主对坐,她说:“看来当年的恩怨不小。” 寨主道:“那是!你们一把火烧了寨子,死了好些人,现在寨子都是后来建的。” 阿苏洞主喝了一声,祝缨对阿苏洞主,道:“看来洞主的难处不小。”她也不恼,这些都是早有预料的,福禄县里也是獠人长獠人短的叫着呢。 赵苏此时又凑了上来,低低地对祝缨说:“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了。以前更糟一些。” 祝缨拍拍他的肩膀:“以后会更好一些的。” 阿苏洞主道:“不错,以后会更好一些的!”他端着酒碗站了起来,说,“县令是我请来的客人!对他不礼貌就是对我不礼貌!”他说完这话,底下竟无一人反对,祝缨暗暗点头,也起身对阿苏洞主举杯。 阿苏洞主没有安排她喝酒,祝缨也不强求,二人颇有默契。 祝缨便约束手下:“不得在寨中胡乱走动。”看这样儿,有个瞎摸乱撞的怕不是要出事。便是她自己,也只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寨中的人都远远地看着她。 她问一个凑得近的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儿好奇地看看她,“嗷”一声跑了:“阿妈、阿妈,这个青蛙会说话!” 祝缨索性在门口坐下,曲起一条腿,撑着腮看着围观她的人。他们看她,她也看他们。不大会儿,有傻不愣登的年轻人就凑了上前,也有年轻姑娘看她生得白净,算个俊后生也凑近了。他们问:“你会说我们的话呀?” “对呀。” 等到阿苏洞主收到消息的时候,祝缨已经把他们祖宗八代都给套完了。知道了他们也种地,种的是稻田,田也散在四周,再往里面的山里,有些矮一点的山,山顶的平地上他们也种不少东西。他们也放牧牛马,也养羊和猪,大部分的男人都是要打猎的。 他们也织布、染布,还翻过山与另一边的人贸易。他们这寨子里什么作坊都只有一个,甚至没有商铺,只有偶尔与山下的交换。又有圩,一个月才往大寨里做一次交换,为期三天。 也说了这个寨子这一支也听阿苏家的管,在很久很久之前与阿苏家也是亲戚。 至于索宁家,虽然是同族,但是两家互相看起来是极其不顺眼的,年年打月月打,打起来的时候不互相抓了放血祭天就不错了,没什么同族之情的。 奇霞族与利基族的地盘虽然有个相对的位置,但也是犬牙交错的,这也与他们祖上的互相攻伐有关。当然,现在也还是互相打。等等。 祝缨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顺手扯了些地缝里的草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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