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忍不住请教这位“前辈”。他现在为难的事儿有两件,第一就是仇文说的“留下来”,家里住着个苏喆,双方打了一架,这让他有了危机,很怕会被赶走。第二就是他想要个“山下的名字”。 “苏喆都有名字,我没有,跟家里的人不一样。”锤子说。 仇文听得认真,道:“那你就跟大人直接求个名字嘛!谁给你起名字,就跟你更亲近!你别理别人,就跟着大人。大人教你读书识字,也不比对别人差嘛!” 锤子心想,我本来就想求大人给我取个名字的。两人意见相合,又被仇文包了一大包山栗子塞给他和石头:“快过去跟着,机灵点儿、勤快点儿。” 锤子决定马上就办这件事,揣着山栗子,拖着石头赶紧往对面跑。 对面,祝缨正在与那个老者闲谈。老者家里有儿孙,看起来精神不错。山上的纪年与山下不太一样,现在不是山上的年,山下过年集市关了,他就回山上跟儿孙住了一阵儿,等山下集市开了再回来。 祝缨笑问:“不怕危险了吗?” 老者道:“哎,不到大节日,又没有大事,不用我的头。” 祝缨道:“只怕还会有些别的危险。”说着,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问老者,“你儿子在山上是只做猎人的吗?对了,他会孤身进山吗?可千万要小心啊。” 老者骄傲地说:“他是最好的猎人!每次头人要打猎,他都是收获最多的!姑娘们都爱与他对歌。” 顾同道:“你不在的时候这里出了个盗匪,好像跑到山里去了。见到你儿子一定要他小心。” 老者忙问:“很厉害吗?” “杀过人。” 老者微微吃了一惊道:“多谢您的提醒。” 祝缨又状似无意地问:“你们家与山寨的头人能说得上话么?说得上话就告诉他一声,要是遇着了就捉拿下来还给我,也免得在山上为祸作乱。便是不为我捉人,也请不要随便收留。” 老者忙说:“好的。” 祝缨摸摸锤子的头,说:“你儿子是个好猎人,我倒想见一见,也想请他教一教这个孩子。” 锤子的小脸上满上紧张,他十分的不安,忍不住往祝缨身边靠了靠。老者看了看锤子,想起来听说他好像也是寨子里出来的。 老者又给了锤子一个小陀螺,没再说话。 祝缨仿佛也就是顺口说了那么一句,又带着人四处逛了一阵,等她回府衙的时候,又带了半车的小玩艺儿回家。有些吃的就让放厨房里,看巧儿和林寡妇怎么收拾,其他的都给大家分一分。也有些做工粗糙的簪子,也有些造型古朴的雕塑,还有小花布方巾之类。 分完了,祝缨回到前面书房,抽出卷图来仔细研究。这是根据赵苏、苏鸣鸾等人提供的草图、情报,再从黄十二郎那儿搜出来的一些利基奴婢的口中问一点信息,又结合了朝廷里的一些记载之类绘制的附近的舆图。祝缨着重研究了一下关于利基族的部分。 与所有的舆图一样,它都不是特别的精确,因为从来也没有一个比较细致的测量。奇霞族对于利基族的描述比较笼统,而利基奴婢字也不识字更是只能有“七个山头像一家人”这类比喻一样的说法。 能提供最精确数据的反而是一些胆子大的商人,他们还能标记一些物产。但是也不好讲。山路多盘旋,“三天山路,每天三十里”这样的说法,也不能将这片地区的实际面积做个大概的估算。 都是比较模糊的来。 有比没有强,她还是差不多地画了张图。 利基族这地盘也比较有意思,它的北面是一条大江,两岸高山峭壁,这条江就成了与北面朝廷统治之地的天然分界线——十分清晰。反是与南府这边,边界模糊。那条江,转个弯儿,又被引水、挖掘,向祝缨上次进京乘船所行的运河提供了其中的一段水路。 可以说,这些“獠人”是被水和山隔离于“人世”的。 祝缨伸手在这张图上指指点点,指尖在一片地方上画了个狭长的圈。她问顾同:“南府有没有什么好狗?” 顾同吃一惊:“老师说的是……” “以往不得闲,今年想猎一围。” 顾同笑道:“有的!靠山那边儿也有猎人!叫上几个,什么都有了,他们也会设套!等麦收之后,春耕还没开始,也不怕踩坏庄稼,天也暖和了,野兽也出来了,正好……诶?锤子?” 锤子悄悄地蹩到门边,还是被顾同发现了。祝缨问道:“怎么了?” 锤子被叫破,也就大方一点闪身出来,说:“大人,我有件事儿想求大人。” “什么事?进来说。” 锤子反手从一旁掏出了石头,两人一同进了书房。石头有点懵懂,又有点局促,一个劲儿地看锤子。锤子用力咽了口唾沫,对祝缨揖了一揖,道:“大人,能给我们取个名字吗?要像,嗯,就是那个仇掌柜一样。” 祝缨感兴趣地看着他,她本来对锤子就有些亲切感,但是以己度人,并没有马上给锤子安排太多。现在锤子自己提出来了,想是受仇文的影响。仇文的来历浅看起来在利基族里应该也不是贫苦出身,是在寨子里受了伤害,才觉得寨子里有些风俗实是恶习。 仇文的脑子也比较灵活,识字、会做生意,这样的人,他在利基族的本事应不止于做一个商人。 仇文与锤子既是同族,亲密些又在情理之中。仇文的看法也会影响到锤子一些,促成他有这个请求。 祝缨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呢?还是仇文教你的?” “我本来就想的,他也说这样好。”锤子心里是紧张的,他不想回山上,也不想离开祝缨。 祝缨道:“老实说,为什么想?是因为苏喆吗?”这孩子从跟苏喆闹完一场之后就有点心事的样子,苏喆走后,过年这几天他跟放了鹰似的撒欢儿,那股小孩儿的劲拦都拦不住,也更爱笑了。 锤子的紧张浅浅地浮了一点到脸上:“不、也、也不算……” “名字是你父母给的,你就算用自己的名字,我也不会赶你走。” 锤子道:“我还是想要一个。” 祝缨不想为难小孩儿,道:“罢了。取名就取名。” 顾同理所当然地认为锤子的名字应该由祝缨取,笑道:“老师是应该赐个名给他。哎,锤子,你姓什么?” 锤子道:“我……跟大人姓。还、还有石头,我们俩一块儿吧,我们说好了的。” 顾同也不觉得有问题,仆人随主人的姓也比较常见,且显亲近。从小养大的,还真顶用。 祝缨道:“你不记得自己的姓氏了?” 锤子摇了摇头,实是没什么记忆的。祝缨道:“好吧。” 她也曾动念将锤子养作弟子,取个名字还由她家里养着,也不算突兀。她想了一下,道:“石头还是取个笔划简单的名字为好。” 她将两人的名字保留一点以前的痕迹,石头就叫祝石,这个谐音十分吉利。锤子的名字,如果叫个“炼”笔画又多了一点,祝缨看了看两人,心道:反正锤子学习好,笔划就多一点也无妨。 “百炼成钢。”祝缨对锤子说,“你年纪虽小,已经吃了许多苦,那就不要白费了这许多苦头。” 她写下了二人的名字,一人一张纸,让他们记下。石头识字慢,石字他认识,高兴地接着了。锤子将纸很认真地看了看,郑重地拿着,用力点了点头。 祝缨摸摸他们的头,说:“这下可以放心了吗?” 锤子笑笑,祝缨弯出小指,跟他拉勾:“呐,你们两个好好地用功,好好地住在家里。” 锤子大大地放心了,伸出了小指头勾住了她的手指,石头也忙伸勾出个小指头:“还有我。” 三人拉了勾,仿佛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一样,祝缨道:“去背书吧。”她这么大的时候,最想的就是能够读个书,理所当然,就让锤子念书。石头,她承认有点儿放鹰。锤子已经将识字歌都背全了,现在是将字给记牢。 然后祝缨打算拿史书给他开蒙,而不是常说的五经。她也不打算照着史书的顺序讲下去,而是从其中抽取几段,几个故事,让锤子从中学道理,故事也好记。配着些算学等知识,六艺也学一些,学上几年,再让他去读那些个经籍。 对苏喆,她也打算这么教,第一篇她已经选好了《陈涉世家》。都给教成了守朝廷礼法的人,还有她什么事儿?落她手里,就得先学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等苏喆从山上回来,这两个小家伙就是同门了!辈份么,各论各的。 锤子高高兴兴地拉着石头走了,顾同道:“这小子好运气,倒投了老师的缘。” 祝缨道:“他自己肯用功。倒是你,大半年过去了,各司你也都沾了一圈儿了,觉得自己行了吗?” “嘿嘿,学生么,还是差了一点儿。” 祝缨道:“不要嘻皮笑脸,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能总在我这里吧?” “那也得老师身边有个合用的人呐?项二跟他妹子还有胡娘子,他们可用是武,文字上面,您得有人跑不是?” 祝缨道:“罢了,你将书再温一温,过几天随我去看府学选拔的考试。”她想在自己的知府任上将顾同也放出去做个官才好。顾同是正式的读书人,起手是官,又年轻,前途也会比较好。因为是自己第一个“学生”,她就要多上心一点。 一个地方官,除了六司事务,学校也是要注意的。顾同以前只是上学,没有经历过管理。祝缨就带他往府学去。 府学的考试是被延期的,现在才开始。祝缨按照自己的想法,先给各县保留了名额,余下名额才是考取,为此她还用心劝说了南平县的学生。只可惜荆纲已经走了,不然还能拉他一起来阅卷的。 考生们先到府城集合,也有提前到的,也有赶到开考前到的。然后是考试,祝缨也还是照着自己以前的办法来——糊名、逐项打分。最后一总算出成绩来。 邹进贤等人很乐于接受“糊名”,他们一向认为府城、即南平县城学生的成绩是优于其他三县的,凭真本事当然好!也好让下面的土包子知道知道斤两。一旦解糊名,出来还是他们多,邹进贤等人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同样的,这样考进来的其他的学生也更容易被他们接受。 比较让邹进贤意外的是,福禄县的学生除了保送的名额之外,竟又有两个人考上了。一旁赵振很得意,大声说:“府君在福禄县播的种子结出籽儿了!”又吹嘘了一回。 祝缨扫了他一眼,他忙将头低了下去。 祝缨对府学生也还如对福禄县学生一样——给补贴。她重新定了对府学的策略,考试定等级,一等奖钱帛若干、二等减等、三等再少一点,头等一人、二等两人、三等三人。又发铺盖,每季供些纸笔。同样的,管理也更严格,黜退的规定也严格了。 府学生也没有农忙的假。 一切忙完,已到了正月末,二月便正式开始新的学年。 便在此时,集市那位老者于二月初的一天早上带着自己的儿子摸到了府衙,说是要找锤子和石头。两个小孩儿虽然取了新名,衙门里还是叫着他们的小名,听说找他们给指了路去后衙。 祝炼跑了出来,老者道:“又长高啦。” 祝炼踮了踮脚尖,老者的儿子捋须一笑,这是一个红脸庞的中年人,留一把胡子。老者道:“大人叫我们捎的信,我们捎到了,有回信啦。大人忙,这几天也不去市集,我就来说一声。” 祝炼道:“我去回禀大人!” 他蹬蹬地跑进又蹬蹬地跑出,说:“大人请你们进去说话。” 祝缨在签押房见的他们,说的也是利基语,她第一次见老者的儿子,远远看着他的步伐与姿势,近了再从上到下打量一回,就对他有了个初步的估计。她见过阿苏家寨子里的贫苦人和奴隶,利基族的情况也当与之相仿,则这位中年男子当如仇文一般,在寨中生活算小康。 她说:“你们辛苦了。” 对方也客气了几句,祝缨又问这中年男子怎么称呼,男子的名字是“狼”的意思。 狼兄带来了头人的话,头人说“各人管好各家事”,狼兄对祝缨转述:“头人说,他会管好寨子的。” 祝缨心道:那就是不肯移送了,也罢,反正我已经把话送到了。 她说:“那便好。”又让人拿出些钱帛来给这父子俩以示感谢。 父子俩只肯取一点布,老者道:“因为他跑了路,取一双鞋就好。” 祝缨就给了他两匹布:“犯人没抓到,说不定还要你再跑一趟。”再让顾同和祝炼送他们出去。 顾同送完人,同祝炼一道回来,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祝缨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打人,一巴掌打过去就能听到个响脆的,要有耐心。” 祝炼道:“那……我去写字。” 顾同见祝缨要写奏本的样子,忙上前给铺纸,问道:“老师要向朝廷奏本说利基族的事儿么?难道也是先开榷场?听起来那边儿不是很热衷啊,现在是不是早了些?” “不是他们。”祝缨说。 她要写的是请求国子监给多留几个名额,之前南府学子的反应提醒了她,如果仅从现有的名额里挤出分配给各府县的固定名额,那是不行的,必有人反对。所以她现在想的是,国子监扩招一下!现有的名额不大动。 人口稠密的州,下面是直接管县的,全国拢共算起来九百个左右的县,不到一百个府、州。如果每个县都要两个名额,那人数是太多了!如果以府、州为单位,每府来两个,估摸着也就多上二百人左右。这个数目朝廷应该能够接受了。 理由她都想好了,要使偏远地方能沐王化。再举一下福禄县的例子,在那之前连课本都有讹错,还谈什么“教化”?对朝廷能有什么感情? 她还要继续给王云鹤写信,重申观点,“只有参与了,才能有感情”,一直跟朝廷没有直接一点的互动,就是交税,一个弄不好又倒欠朝廷钱粮,鬼才喜欢这个朝廷。 她又分别写信给郑熹等人,也是通个气。郑熹现在是礼部尚书了,他大舅子还是国子监,这不正好落这两人手里?不趁现在提,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又给陈峦等人写信,也说了自己的想法,再安排赵苏,让他提前知道,万一有人问起,他也好准备个说辞。 这封奏本祝缨字斟句酌,改了三稿,足写了小半月才写妥当。 写完了,她又不急着发往京城——麦收开始了! 祝缨对这次麦收十分的重视,南府宿麦以面积论已播种了全府粮食面积的四分之三,其中福禄、思城县几乎全部,南平、河东的一半多一点,都已种完。现在是收获的时候了。 这一次,祝缨将其他的事情都放下,专心协调各处麦收。无论是收获、晾晒、储藏等事,只要有问题,随时都可以向府衙反馈。 等到收获完毕,各县报上来亩产,与祝缨估计的所差不大!祝缨先具本奏明了收获的情况,南府今年秋天就能全部种上了,她盯到明年收获的时候如果没问题,那就差不多稳了。 奏本入京,冼敬大喜!四分之三,那跟全部种上也没什么区别了!天地良心,他等了多少年了?再不成,他都要调出户部,给别人做嫁衣了! 王云鹤与施鲲也很高兴,他们俩甚至跳了起来。施鲲哈哈大笑:“当年派出这许多人出京,终于有了成效了!” 新入政事堂的钟宜见状,捋须而笑,心道:不想当年那个贫儿竟成栋梁了。 那一边,郑熹、冷侯都很高兴,郑熹是因为祝缨不避艰险做出了成绩,冷侯是因为他儿子冷云也上表了,南府种成了,再算上其余两府,约等于冷云成功了一半儿。董先生到底老成,给冷云盯着,发现再往南一点的地方,就不太适合种麦子,申请种双季稻,目前也在试着。这就是他自己的想法了,冷侯因此更加开心! 皇帝也难得高兴:“不错!还算顺利!”下旨奖赏祝缨,赐了锦衣、腰带等物。 这边奖赏还在路上,那边祝缨的信、新的奏本紧接着就送到了京城。她要为天下各偏远州府再抢俩名额。 想当然耳,朝上肯定会争吵一番的,这事儿不扯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明年能通过都算快的。 她奏本递上,又将此事放下,对顾同道:“走!咱们打猎去!” 顾同原本以为是到城郊打打兔子野鸡什么的,没想到祝缨还带了帐篷之类,越走越偏,眼看到了山边。 顾同大吃一惊:“老师,这是要到哪里打猎?” 祝缨笑道:“进山。” 第221章 狩猎 “什么?!!!”梅校尉跳了起来,身前桌子上的碗碟跳得老高,落到桌子上沿着底沿儿打了几个圈儿才渐渐定在了桌子上。 军营禁酒,时刻操练又实在无聊,梅校尉闲来无事就弄点儿肥鸡肘子在房里吃着打发时光。手下的报告却让他没心情吃东西了——南府知府,他往山里跑了! 这还了得?!!! 梅校尉问道:“他什么几时出城的?现在到哪儿了?” 小兵怯怯地:“昨、昨、昨天的时候就到、到、到山脚下了。” 梅校尉大怒:“你们都是废物吗?!昨天的事儿现在才来报?” 小兵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怎么就轮到了他来禀报呢?他小声说:“您前天不是才说……撤回来,不用盯了……吗?” 话音才落,梅校尉一个蒲扇巴掌就落到了他的头上,打完了,梅校尉也想起来了!撤回盯梢的命令确实是他亲口下的,因为自从去年祝缨到了兵营来看了他一回、两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祝缨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她既没有带人去山下挑衅,也没有把南府境内的“獠人”统统抓起来。 到了过年之后,祝缨更是一门心思全扑到了南府的治理上,什么学校啦、治安啦、宿麦啦……等等。梅校尉有家安置在南府城内,家里也能明显感觉到知府在府城花心思了,全家连烧火丫头和洗衣服的老妈子都说,这个知府是个干实事儿的人,怎么能想得那么周到呢?有些事儿连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知府都给干到了。 梅校尉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知府他这么地忙,又很务实,那是真的在干实事,不会惹事生非的。就算想,也没那个功夫。就在前两天,宿麦也收了,梅校尉自己兵营的自留田也收获颇丰之后,他就下令——那个盯知府的哨,撤了吧。再盯下去,这兵都要跑去给知府当跟班儿了。 好么!这才撤回来几天啊?这个破知府就跟身后长眼睛似的,居然带人找死去了! 梅校尉大怒:“他娘的小白脸!我就知道!小白脸都不是好东西,从来不长好心眼儿!他带了多少人?粮道呢?!”他要切了这小白脸儿的粮道,让小白脸赶紧回来!好好的当个知府,把南府管好了多好啊!你的长处是治理,不是惹事! 梅校尉思忖着一些以前的传说,据说,那位前前前前知府,他刚到的时候也有点“励精图治”的模样,然后就开始犯浑! 梅校尉不是不想立军功,其时不少部队的作用,或者说功劳,之一,就是进山猎取些人口下来。充实国家人口,这是功劳。这不是这边儿的“獠人”不太好啃么?那还弄个什么劲儿?再说了,周围援兵如果没有默契,光凭他自己,主要是不一定能打好。 如果因为祝缨的冲动,将梅校尉也给填进去,那他就要完了。 梅校尉破口大骂:“他不怕死,我还怕呢!”是的,如果是文官擅开边衅,不一定会死。但是如果是一个武将掺和进去,他还败了,军法不一定会让他活下来。 梅校尉一边骂一边找铠甲,又点兵:“都他娘的别偷懒了!跟我走!这小白脸还不能出事儿!”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保护一个冒失的知府,起手得来个三百人吧?以梅校尉对最近的利基族的认知,三百,不能再少了。如果祝缨已经深入了山中了,三百人是绝不够的,那得八百到一千才能深入山中。 这样一来后勤辎重就得跟得上了!才说多收一季麦子,盈余多了,就又要花在搜寻小白脸儿上了!梅校尉咬牙切齿。 看到梅校尉一脸狰狞,小兵也不敢怠慢,整个营盘都动了起来。梅校尉骑在高头大马上,不断催促着:“快!快!” 他先点了三百人,又让营中另五百人整装,三百人能完成,一切都好,如果三百人搞不定,营里接到信儿就开拔。这样可以节省物资。 好在麦子已经收割了,稻子还没种下去,他们也不怕踩伤庄稼,一口气赶到了那个南府与“獠人”交界的地方。 远远的,就见一个骑马来问:“来的是谁?!” 梅校尉一马当先:“我瞧你面熟,你是谁?!!!” “哎哟,原来是梅校尉!您也来围猎吗?!小人是知府大人身边的丁贵呀!”丁贵笑吟吟地说。 “围围围围……围猎?!!!” 丁贵道:“是啊!”转头对那边喊,“没事儿,是梅校尉也来带人出来围猎!” 梅校尉虚惊一场,道:“大人怎么跑这儿来围猎了?”府城周围不够这个兔崽子跑的吗?! 丁贵道:“大人乐意,那就来了呗。辛苦了这些年,难得见着他老人家兴致这么高的!他要是见到您,一准儿高兴!昨天他就猎着了好几只兔子呢。” 又一匹马跑来了,却是项乐也纵马赶了过来,先给梅校尉抱拳,道:“见过校尉,校尉,大人有请。” 梅校尉悻悻地拢一拢马辔头,道:“那去看看吧。” ………… 祝缨正在收拾烧兔子,兔子肉柴,得加重料,好在她现在有足够的钱可以不吝惜调味料了。先用盐腌,再抹上其他的香料,上火烤,顶好再抹一点油,边烤边翻。 祝大在一边看着,兔子总烤不好,他看一眼,喝一口酒,兔子还没烤好,他都快醉了。 这个小白脸还携眷春游来了! 因为天气正好,祝缨也没打算跟利基族开战,就带上了父母来领略一下。祝大只是“会”骑马而已,但对围猎的兴趣很大,他又不会射箭,半天下来一无所获,猎户们将兔子围赶到他的面前他都能射偏了,好悬没射到人。 祝大被张仙姑拖回去骂了好一阵儿,张仙姑以为给了丈夫面子,没有当众骂他。可这围猎扎营,大家住帐篷,帐篷的隔音足以让小小的营地都听得到张仙姑的怒吼。 今天,祝缨接着打兔子、打野鸡,祝大就去钓鱼,半晌,钓上来几条三、四寸的小鱼,又有一两寸的小鱼苗。回来就嫌弃:“老三他们打猎吆喝的声音太大了,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张仙姑之前骂过他了,打一巴掌揉三揉,说:“嗯,她是玩儿野了。” 祝缨此来并不是为了围猎,半天没见惊动什么人,让猎户们继续,自己提着几只兔子来做午饭。 梅校尉过来,她也不算意外,笑吟吟地:“校尉也来了?正好,兔子快烤好了!我这儿还有好酒,你在营里一定不能常喝酒吧?” 梅校尉心里又骂一句小白脸,带着爽朗的笑上前:“大人收获颇丰啊!” 祝缨道:“哪里哪里,有这么多的帮手呢。校尉也是来打猎的吗?” 梅校尉又骂一句死纨绔,道:“是啊,顺便巡一巡边,可不要出事呀。” “校尉带这许多人来安排好扎营了么?这一片都不错。哎,扎好了营,过来尝尝啊。” 梅校尉吩咐随从去扎营,三百人扎了老大一个营盘。他们也看了一眼祝缨的人,以他们的眼光估计,祝缨这一出来足有五、六十人,不算太多,也不是个能干大事的阵仗。梅校尉放心了,过来与祝缨闲话。 兔子也烤好了,祝缨提着把切肉的小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该着校尉吃肉。来,尝尝。” 她动手,将两只兔子上的大块肉剔下来,横刀切成小片,切断兔肉的肌纹,装一盘子配上蘸料给祝大和张仙姑。自己等人则是简单将整兔揪下脑袋,撕下腿,掰开腔子,手拿着吃。她不饮酒,喝茶解腻,边吃边说:“自己动手的,就是有趣儿。” 梅校尉用力咬了一口:“咦?”味儿居然不错?他又看了一眼祝缨,确认是她亲手炮制的。祝缨与他说着闲话,什么烤肉上涂点果汁、蜂蜜更好之类。梅校尉见他绝口不提“獠人”,便自己提了:“大人兴致正好,我本不该扫兴的,不过这儿可不太平呐!您要围猎,不如在府城周边,或者往阿苏县那边儿,您跟那儿不是更好么?” 祝缨道:“嗯,过两天我就移过去,正好小妹也该回来接着上学啦。遇着了我就带她一块儿回去。”一旁祝炼的耳朵动了一下,嘴里唾液一瞬多了起来口中发酸,手里的兔肉突然不香了。 梅校尉没套着话,又不能指责人家知府在自己的辖区里打猎。停留一晚借口还要继续“巡边”拔营离开,既然已经出来了,也就意思意思胡乱沿边绕了一圈,然后回了驻地。临行前他也不忘又留了几个斥侯,直觉告诉他,还是盯紧这个小白脸比较好。哪怕不是为了监视他作夭,能时刻关注到他的去向也可免去今天这样的误会。 祝缨自打当了南府知府就一直留意着梅校尉,梅校尉的行动规律她是知道的。梅校尉虽然也巡边,但通常不会带这么大队,都是轮番派出些小队。梅校尉近一年来,最多的一次自己出行,人数也就在百人上下。三百人,再有刚打照面时的表情对照,看她像是看个惹祸的头子。 目送走了梅校尉,祝缨摇摇头,说:“咱们歇两天,再换个地方。” 祝大道:“为啥哩?这儿挺好的,叫我想起咱们老家来了。” 张仙姑翻了一个白眼:“那你在这儿住吧,咱们走。” “我又没说不走,这才扎好营哩。” 祝缨道:“出来就是走走玩玩的。”她在这儿住三天了,没钓着人过来打探,得换个地方接着钓。她带来的人不算多,但是五十七个人的队伍也不算太小,再有附近的村民围观等等,天天都很热闹。 没人来接触。 她就想在“边境”上多游荡一阵儿。六、七十号人的队伍,也不怕小股的山匪偷袭。几天的围猎她摸索出了一点带队狩猎的心得,怪有趣的。 张仙姑见她高兴,捣了祝大一肘子,祝大揉着肋骨没骂娘,张仙姑对他使眼色,两人到一旁小声嘀咕。张仙姑道:“你就当让她高兴高兴,孩子操心了这么些年,少见这么开心的时候。” 祝大沉默了一下:“唉,也行!横竖天儿不错。” 于是拔营,往前挪了三十里,又扎营。 期间,府城也不断传些公文过来。祝缨临行前将府衙的事务交章炯暂代,又让李司法继续清理街面。此外,唐师傅那里的事儿是由小吴留在府城里不时查看的。小吴派人送了张清单来——唐师傅又支领了十贯钱! 小吴夹了写抱怨的小纸条,他写小纸条比写公文还溜。不外是告状,唐师傅花钱太快了!祝缨的公廨田早在去年就试种了点秋甘蔗,自己是有收获的,此外又买了不少甘蔗。唐师傅就跟不花钱似的,一天能用掉上百斤甘蔗。还有炭,熬糖是要用炭火的。唐师傅还买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石灰啦、木炭啦,等等。 他拿您的钱开杂货铺子了!小吴如是写道。 买就买了,买完了往好好的柘浆里面加! 您没让他造毒药吧?!小吴又写道。 祝缨看了直乐,这些她都知道,她在府城的时候即便是收宿麦期间也没忘了唐师傅。每天必去看一回,记录一些唐师傅的实验,自己离开了,就安排小吴去记录。这些都是有用的信息。唐师傅现在主要研究的是如何做出糖霜,以及大块的透明的糖。 “褪色”祝缨在本子上着重记下了这两个字,将字体写得大大的。 然后给小吴批复:给他。 最后提笔再安排一件事——开放山林池泽一段时间以作补偿。并且让小吴“一定要执行”。写完这一条,她特意让顾同看。 顾同道:“老师还是这么怜惜百姓,不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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