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消一眼,他便唿吸溃败,盘崩离析。 身体一瞬间好似被抽干了全部鲜血,颓然倒地。 洞窟里的冷光打在他的身上,鬼火磷磷,如刀俎要将他的皮肉一点一点刎下。 千疮百孔,血流如注。 “你身为大师兄,却依照感情用事,随意叵测门派弟子,任用私刑,欺凌柳长风。从今日起,我夺回你的代理掌门之权,命你在极寒洞窟苦修。” “这也怪我,若我三年前不急于修行,而是在那件事发生后立即赶回,细细查问。或许柳长风就能免于折磨。” 掌门静静地哀怜地看着我:“柳长风自小体弱多病,我给他取名长风,就是希望他长留。到头来,却还是留不住他……” 他拂袖一挥,将冰棺缓缓合上。 “柳长风最惧寒冷,我会命人尽早打好棺椁,让他入土为安。” “为师不日会讨伐魔教,你若对柳长风还残存着一丝愧疚,就在那时全力以赴吧。” 掌门发出抑哑的长叹:“去吧,让为师和柳长风单独待一会。” 7 我在三天后下葬。 大师兄公布我的死讯时,一众弟子却不以为然。 有的还轻轻地发出嗤笑。 大师兄一记眼刀钝钝,厉声问:“笑什么!” 一弟子尴尬道:“大师兄,你怎么也被柳长风师兄的伎俩困住了。 “你忘了吗,去年他受尽极寒之刑后,假装金丹破裂,不省人事。 “还舔着脸去别的门派求药。 “让他们误以为是咱们门派不仁不义。 “让你丢了好大的脸。 “他现在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说着,他双手合十,笑嘻嘻做祈祷状:“若是真的那就好了,宗门里少了一个祸害。” 话音未落,大师兄就忽然拔剑相向:“宗门里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薄情之人!” 铮! 一把长剑挡在师弟面前,是赵羲今。 她扬起红肿的双目,死死勾住大师兄: “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终究是你! “若不是你带头欺辱柳长风,这些个师弟师妹也不会对他如此冷血残忍。 “这样的局面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别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要惩罚师弟也轮不到你惩罚!” 赵羲今环顾四周,看着这一帮蝇营狗苟。 “柳长风生前时没能得到各位抬爱,死后也不必相见了! 他下葬时,还请各位离得远远的,别脏了他的眼!” 此后掌门出面,对霸凌我的人一一治罪。 每个人都面若寒禅,心甘情愿领受责罚。 我的葬礼上也只有掌门和零星几位好友。 这就足够了。 碑前的画像将我雕琢得极好,我双目微垂,温情地注视者众人。 纸钱纷扬,人潮散去,只剩赵羲今还守在墓前。 不速之客在这时出现。 “就让我见柳长风最后一面吧。” 大师兄形销骨立,眼下乌青重重。 他每个字都夹着哭腔,从肺腑之间挤出。 跪在赵羲今面前,低声恳求。 “绝无可能! 他在极寒洞窟,冻得全身发抖,你嫌弃他矫揉造作。 他被强灌丹药,金丹被毁,生不如死,向医馆求救时被你阻挠。 事后又指责他背弃责任,小题大做。 他受业火焚身,绝望地抓住香囊向你唿救时你也不闻不问! 柳长风生前时你对他弃之如敝,现在惺惺地做给谁看! 他敬你,爱你。 你的百般刁难,他全都一一忍受。 他对我说,是他害死了小师妹。 所以理应接受你的责罚。 你又是怎么对待他的! 是你害死了柳长风! 如果不是你,让他年复一年在极寒洞窟煎熬,使其修为停滞,无法精进。 他的经脉,是一寸一寸被万年寒冰冻住的啊。 他一个那么畏寒的人,却在幽幽苦寒中年复一年的捱着。 身上的冻疮消了又退,淤青遍布躯壳。 你又放任同门弟子以羞辱他取乐,苛刻他的月银和物资。 让他连一个安慰的日子都过不下去。 他才在魔教面前无缚鸡之力。 甚至在最后,你悄悄切断了和他的传声玉香囊。 那是他最珍视的东西,他以为的救命稻草! 他最后得有多绝望啊! 无论小时候你们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皆因你的所作所为,全部消磨殆尽了。 你根本不配来到这里。” 赵羲今的话如一根根钉子凿在大师兄的身上。 使其血肉模煳,腐败生疮。 “你要是有心,就将你的小师妹亲手斩杀,给柳长风做祭。”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的修为不够,掌门不允许我出战。” “若是我再努力一点就好了。” 她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墓碑,“若是我再努力一点,有能力保护柳长风。 他就绝对不会在死前向你求援,等待一个无望的拯救,白白被业火焚烧致死。” 赵羲今的声音在空荡的竹林中回荡。 四周寂静,回声一圈圈将大师兄包裹住。 细数他过往的罪孽,前字赶后字,句句泣血,仿佛经过严密的计算。 严丝合缝地将他禁锢在我的墓碑前。 像裹尸布般层层环绕。 慢慢贴近,贴紧…… 8 一月后,掌门集结群英,向魔教进攻。 大师兄当即对上了已经堕入鬼道的苏婉儿。 他手中的白刃倒映着她眼底一点猩红,伴随着潮湿的吐息,气味刺鼻,餍如朱寇。 “大师兄,”她的声音猩甜黏稠,“别来无恙。” “苏婉儿,你为何要叛逃宗门,还陷害柳长风,让他遭受无望之灾?” 大师兄喉间轻轻溢咳,却巍然不动。 双目炯炯,似是要把对方看穿。 “好玩。”她百无聊赖地歪着头,“在宗门里是在没有意思,还是修鬼道有趣些。” 好玩? 一股冷气顺着我的嵴背蜿蜒直上。 我琼目乏张,双眸粘在苏婉儿的身上。 原来只是因为好玩。 一声好玩,你假装在上元节被魔教掳走。 门派倾尽了多少人力物力,只为探寻你的踪迹。 一声好玩,我就要忍受这三年的苦厄。 无数个夜里,我都以为是自己一时不察,害你被魔教抓走。 辗转反侧,不能安寝。 我日夜向神明祈祷,倾尽所有,只希望你能回来。 最后的真相却如此不堪,藏污纳垢,触目惊心。 大师兄双眼飞掀,好似一柄刀的凛冽: “一句好玩,你知道有多少人跟着你受苦吗! “你全然不顾宗门对你的养育之恩吗! 柳长风为此一直耿耿于怀,郁郁寡欢。 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背叛宗门,心狠手辣,惨绝人寰的事!” 苏婉儿朱红的嘴唇一张一合,张扬跋扈。 让人感到天真与残酷是杂糅不可分离的。 “大师兄说笑了,宗门养育我,只因掌门在山下恰好将我捡到。 掌门心慈,将我收养。 他那时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在宗门生活。 这怎么不算一种强迫呢? 我在魔教找到更适合自己的生活,便投奔魔教。 又何来背信弃义一说。 再说,物尽天择,适者生存。 宗门就是没有魔教好玩,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苏婉儿懒懒打了一个哈欠,挥手示意大师兄不必说话。 “宗门的人都太好骗了。我只要稍稍伪装,你便听信我的谎言,将火炉日日供在我的身旁。对柳长风的畏寒浑然不觉。 我闲来无事,偷取柳长风钻研的剑法给你看,你就大赞我是御剑奇才,对我刮目相看。 也不用脑子想想,十四岁,我连剑术都认不全,怎么可能写出剑谱? 我在上元节离开宗门,陷害柳长风,你们这一群人就傻乎乎地将所有责任归结于他。” “你们啊,”她睫毛弯弯,说话却还毫不留情,“真是太蠢了,我只要稍稍一动心思,就把你们耍得团团转。” “我早就玩腻你们了。” 苏婉儿呵呵发笑,仰头叹息。 “说实在的,宗门最有趣的就是柳长风死前的惨状。 他执着地捏着你给他的香囊,满心祈祷你能来救他。 我耐心地,一点一点将他炙烤。 血肉发出的香气,浓郁地像一只肥美的羊羔。 扭曲头颅,手脚,一点点面目全非。 那个场景还历历在目呢。 我都有些后悔了。 那时我就该把面罩揭下,让柳长风知道杀他的人是我,他的表情肯定更加精彩纷呈。” 9 我凄厉大吼,注视着她的青绿色皮肉,苏婉儿的长发郁郁荡漾,如一具刚出浴的艳鬼。 我恨不能化成实体,炼化刀刃,将她刮骨焚心,挫骨扬灰。 大师兄双手握剑,濯刃抛光,“今天我就要为柳长风报仇!” 眼见他们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 苏婉儿一席白绫缠斗,将对面的剑身斩为两半。 断刃埋在土里,如一根白骨,又似还未刻铸姓名的墓碑。 她扬眉吐息,冷气在她周身蜿蜒缠绕:“大师兄,你的剑式我早就烂熟于心,你是斗不过我的。 到最后只会落得玉石俱焚,两败俱伤的下场。 你也不想为一个柳长风豁上性命吧。” 大师兄不响,垂眸沉吟。 一切寂静,只有血与风在周遭唿啸环绕。 他双手结印,慢慢汇聚成一个金光闪闪的卐字。 我和苏婉儿俱脸色一变。 他是想要以身为祭,渡化周围所有的妖魔鬼魅。 他眉心一攒,遽然掷地出声: “我偏信你的伪装,愧对柳长风,愧对宗门。早就不该留于人世。 若我的性命能将你杀死,将万恶超度,为何不用? 这也是我对柳长风忏悔。” 说完,他仿佛若有所感,苍苍茫茫往我魂魄伶仃之处望去。 隔着阴阳界限,天人两隔的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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