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过了帘子,大堂处已无人了,只剩店小二在用帕子擦拭着一尘不染的桌椅。 青黛收回了眼,便上了楼,朝着需要热水的客人屋子走去。 待走到门前,她还欲敲着门的,奈何无法空出手来。 她又怕自己的声音吵了周遭的客人,便放低声音柔柔细细地朝着里头唤道:“客官,我是来给您送洗漱的热水的。” 可惜青黛在门外立了半晌,都未听见里头有人回应,她想也许是屋中的客人已经入睡了。 她便想先退下去。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形成,面前紧闭着的门却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来了。 青黛此刻正微垂着目光,视线中只能瞧见身前人穿着绣有暗纹的墨蓝色衣袍,腰间束一条深色长穗绦,上系一块模样精致的羊脂白玉。 身形挺秀高颀,似是个气宇轩昂的公子。 这间客栈简朴了些,来这的多半是寻常百姓。 此人却是个富贵人家,应是天色太晚,才无奈在此处落脚的。 青黛稍稍地将手中铜盆往前递了递,道:“客官,这是您要的热水。” 她以为身前人随即就会接过热水的,却不料他始终都未接过,只是定定地立在那处。 青黛颇为好奇,本想抬头看他,却不料一道清冷的嗓音更加快地传进她的耳里。 “夫人。” 在别人听来,这道声音也许是陌生的。 在青黛的耳里,却是无比的熟悉。 她恍惚一怔,平静的心里似乎陡然乍起了一片疾风,吹皱了一江春水,只余一圈圈的涟漪不断地荡漾在心头。 许是……她听错了呢? 青黛有些不可置信地抬起眼来,却仍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庞。 漆黑双眸如星,脸颊线条坚毅,带着几分凌厉之气。 他正半阖着眼看她,浓黑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青黛立即觉得手上无力了些,手中的铜盆也险些扔了去,一定神才堪堪地拿稳了铜盆。 再次抬眼,她的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了。 秦肆的眸子也隐隐地有些颤动,未能言上一句。 只是细细碎碎地瞧着她,用着眷恋的目光描绘着她的五官,描绘着她的脸颊轮廓,似乎要将前些日子落下的都一次性补回来。 青黛却并不知晓秦肆心中所想,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熟悉的压迫感迅猛如波涛海浪般肆意涌来,她根本就无所遁形。 她执着热水铜盆的双手如灌重铅,本还有些上扬的嘴角,此刻却有些颤抖。 连口间的贝齿都轻碰了几回,她才颤颤巍巍的道出一句话来。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还是来将她置于死地? 后边的半句话,青黛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她逃了这么些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本以为真的能安安心心地活过余生,却不料自己仍是被他找到了。 体内的五脏六腑像是都被人紧紧地抓在一起,几乎痛到极致。 而这些酸酸涩涩的痛楚,换到外头来,也只是呼吸声表现得轻了些而已。 秦肆望着面前微微颤抖的青黛,瞳孔里满满地倒映着她的身影。 他良久才低低地叹了声气,“诏狱一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而是事出有因。” 事出有因? 他这句话是何意? 青黛的心间,被沉重的情绪包裹得无一丝缝隙,连脑中都变得有些迟钝了,半晌才有些明白了 她颤声问道:“你知道兰妃不是我害死的,是吗?” 秦肆眸中并没有惊讶神色,似乎是在无声地印证着她的想法。 青黛觑着秦肆的面色,细细回想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切。 她此时的声音已经有了些哽咽,“那些事情都是你安排的?” 陷害她入了诏狱、以及牢狱之中出现的神秘包袱,无人看守的诏狱边缘…… 她几月以来一直存着的疑惑,现在都明白了。 原来,都是他安排好的。 秦肆沉沉地颔了下首,“当时情况危急,本督若是不这么做,祸患定会引到你的身上……本督只好先下手了。” 他了解青黛,若是将所有的一切都提前告诉了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弃他离去的。 他的神色凝重,语气十分认真道:“如今天下已经太平,朝廷中也无乱臣贼子扰乱人心了。本督此次来广陵,正是要接夫人回京去的。” 霎时间,万物都无了声息。 青黛的耳中,也只剩下秦肆话语的余音。 秦肆原来是欲带她回京城? 青黛始终都明白,对于秦肆来说。 她与大业,自然是大业更加重要一些。 即使她早有心理准备,现在这般明明白白地从秦肆口中知道了一切,她的心里却仍旧很不是滋味。 他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甚至将她逃跑的路线都考虑得清清楚楚。 那为什么就没能想到,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有多么渴望秦肆能够相信她、能够替她辩解一句。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在人人不相信她的时候,及时地火上浇油一把。 她在狱中还残存着些许期盼、期待着他能解救她于水火之中时,也是他灭了她的最后一丝希望。 他了解她,最晓得该用如何的办法,击破她心中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天夜里,她仿佛一直停留在冰天雪地中,连内里的心,都被刺骨的凉冰寒透了。 今日,他又当做任何事都从未发生的模样,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便是解释了。 这煎熬的几月光景,仿佛只是个笑话。 从前这般霸道、自以为是地将她从他身边抽离。 现在又要随心所欲地带她回去吗? 青黛不可抑制地垂下眸子,心中也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楚来。 面上隐约的哀色一片,却在眨眼间又缓缓地恢复了平静。 秦肆见青黛一直情绪不定,现在似是想开了些。他心下立即便是一喜,想来她应是答应与他同回京城去了。 却不料下一瞬,青黛便抬起手,稍稍地推开了一侧房门。 她未多加言语,只是缓缓地走进房中,将手中装着半满的热水置在木架上,铜盆中的水在缓缓地荡漾着一阵阵的水波。 青黛离他有些距离,秦肆才发觉她愈发消瘦的身形,不禁有些心疼地开腔唤道:“夫人。” 青黛听见这个熟悉的称呼,眸光颤动得厉害了些。 她咬了咬牙,又清了清微痒的嗓子,努力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像寻常一般镇静,“夜已经深了,热水也要凉了,请客官早些歇息。” 青黛背对着秦肆,令他瞧不清她的神色。 她只是停顿了一瞬,又接着道:“小店实在简陋,比不上大人在京城的府邸大院。请大人明日便离开此处,回京去罢。” 秦肆闻言,心里认定的念头更是加重了些,询问的嗓音都微微得有些上扬了。 “那你……可是要同本督一起回去?” 青黛不语,只微微垂着头,眼眸看着一旁处微微晃动着的橙黄烛光,视线却是有些模糊的。 秦肆听不到回应,心里的期待在一分一秒的等待中逐渐变得低了些,不禁微微地蹙了眉,问道:“夫人为何不正眼看看本督。” 青黛听着秦肆的声音,有些恍惚,曾经那般熟悉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陌生了呢? 她叹道:“青黛本是泥中物,有幸与秦厂督结为夫妻。终是浓墨重彩了一遭,情深义重了一回。” “其他的,便不奢求了。” 回忆往事种种,总觉得如梦一般朦胧。 那二人相处的时光那般甜蜜清晰,却又那么伤人。 “如今,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青黛过的日子十分的平淡真切,我也不希望有人来打破这份宁静。” 这句话,便是毫无回旋余地拒绝了他。 秦肆闻言,心里的欣喜之感倏地浸了满满一层冷意。浑身血液宛如凝固,瞳孔因震惊而剧烈的颤动着。 待他再次回神时,只能发觉眼前晃过一抹瘦弱影。 她毫无眷恋之意地出了房门,又似是对待其他住客一般的,温柔体贴地替他关上了客房的门。 也关上了二人之间联系着的心门。 青黛仅仅在昏暗的走廊间走了几步,面颊处就已然落下两行清泪来。 明明那时候就已经将所有的泪都流尽了,此时为什么还会不受控制地落下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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