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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无表情追问。 “谣言后面多有缘故……这什么长毛怪物刀枪不入夜间袭击村庄,其实是外围军士侵扰村庄,甚至有人夜间劫掠,结果平白让公公们受辱……只是大家刚刚都在笑,才不得不笑。”张行有一说一。 “到底是皇叔看中的智囊胚子,一语中的。”牛督公面色不变,却又四顾来看。“但最后还是跟有些人一样,不以为耻,反以为乐,只觉得找到机会嘲讽我们这些没卵子的了,却浑然不知,我们是在替他们受罪!人家老百姓是在骂他们!” 在场所有人,几乎齐齐起来肃立,跟着张行一样束手而立。 牛督公可不只是一位督公那么简单,他的修为和他的身份叠加起来,造成了一种不可扭转的奇妙反应,使他成为北衙的天然领袖……之前马督公与高督公争权的前提,正是他牛督公懒得揽权……连南衙的相公们都要敬他三分。 然而,即便是牛督公这位高权重自己也厉害的人物,在面对这种谣言时,也都有些力气不知道落到何处的感觉,他在冷冷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后,复有呵斥了两句,最后也只能愤愤然拂袖而去。 小小宴席也随之不欢而散。 但是这件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谣言越传越普及,几乎是迅速在整个西巡队伍中失控,弄得人尽皆知,甚至还出现了变种,但总体上来说,却是指向公公们来做打趣的居多。但终于,事情闹大了――在隔了两三日的一天晚上,正当圣人连续留宿骊山行宫,沉迷于温泉汤池的时候,忽然在一次提前出浴时撞到了大长公主的女侍从们私下交谈,然后亲耳听到了这个谣言。 事实证明,圣人这个人虽然有着种种毛病,却绝不能否认他的才智,否则,他不可能忽然就雷霆大怒,不但立即处死了自己姐姐的使女,还要求刑部、兵部限期即刻查清谣言源头,严厉处置。 他似乎比谁都清楚,这些谣言是在指责谁。 “麻烦了。” 骊山行宫外围营地内,篝火旁的张行听完李定的转述,明显头大。 “确实麻烦了。”转述消息的李定也抱着怀摇头不止。“只差一步就到西都了,忽然出了这种事情……” “闹不好要出很多人命的。”一旁的秦宝同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经历过了东都一事后他大约开了一些新窍。“兵部在队伍里查未必能查出什么,但刑部和地方的官吏一定会在外面拷掠无辜,而且拷掠的范围会很广。” “怕是不止如此。”张行干笑了一声。 “怎么说?”秦宝认真来问。 “这种谣言,起源必然是模糊的,范围必然是混沌的。”张行喟然道。“ “那不是好事吗?”秦宝忍不住打断了张三哥。 倒是李定,即刻恍然,继而头皮发麻:“果然麻烦。” “到底什么意思?”秦宝愈加难以忍耐。 “很简单。”张行诚实来讲。“圣人一怒,流血千里……我读过一个例子,说是古时候某位圣人出行巡视地方,路途上有陨石掉落,便有心怀不满的人抢在他前面跑过去刻字,说这个皇帝死而地分……那个圣人抓不到具体的人,便干脆将周围十里人烟杀了个精光。 秦宝目瞪口呆,汗流浃背。 “三哥……能想想办法吗?”半晌,秦二郎方才小心翼翼开口。 张行欲言又止……独夫认证嘛,那又怎么样嘛,难道还能刺圣杀驾不成?关键是刺不动啊!要是能有法子和能力刺一刺,自己何必想着跑路呢? 这时候,李定也缓缓摇头:“圣人一怒,流血千里,这是自古以来便常见的事端……二征东夷,死伤十数万,不也是没人拦得住吗?这事太难了,肯定是要人命来抚平圣人心绪的。” 秦宝颓然一时。 倒是张行,忽然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瞥了一眼李定后,却并没有当众言语。 ps:大家晚安。 第一百三十五章 苦海行(2) 张行和李定两个聪明人都想不到主意,白有思人根本见不到,秦宝也只能带着某种惴惴不安继续观察局势发展。 而接下来,事情果然越来越偏颇与激烈起来。 没有人可以抵挡圣人一怒,或者说,所有人都和张李二人一样,晓得圣人一怒的代价,而所有人又都不想让自己成为代价――这就导致了在寻查谣言源头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出现刑掠过度,以及随后理所当然的攀咬、诬陷。 必然的,也免不了一些北衙公公们自以为是的格外上心――他们还真以为谣言是针对自己这些人呢。 一时间,整个西巡队伍人人自危,不知道多少人被革职查办,又有多少宫人、侍卫、士卒被开革,甚至下狱、处死。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有靖安台这张皮来隔绝北衙的张行,也因为“传谣”被一些公公们“奉圣谕”传讯过,却反而因为牛督公在当时现场的出现与呵斥意外逃过一劫。 只能说,这么一比的话,牛督公的格局也就出来了。 庞大的队伍停在了骊山脚下,距离大兴不过数十里,却丝毫不得寸进,已经提前进入大兴做迎驾准备的南衙相公与关中?A留守、总管们完全摸不着头脑,匆匆派出司马长缨相公和虞常基相公来问,却得到了圣人不留余地的表态――这件事情不查清除,他绝不动身,就在骊山等着了。 众人彻底无奈,而谣言排查工作的力度也越来越严厉,范围也越来越大。 又过三五日,六月未到,便已经有五七十条人命了,而且还都一起悬尸示众于骊山脚下……夏日高温,尸体挂上去,立即便有苍蝇铺上,一两日臭味就显露出来。 这还只是西巡队伍内部,而按照部分口供招认,他们完全是在什么地方采买,什么地方与地方官喝酒时听到的谣言,可想而知,在刑部的压力下,地方上怕是也正在追索不停,然后大兴刑狱了。 到了这个时候,张行终于放下了最后一丝顾虑,决心祸水西引了――毕竟,这已经不是一个案件,而是一场政治风波了。 “三郎好兴致。” 天气炎热,兵部员外郎王代积进入骊山后山行宫边缘的一处屋子的时候,早已经满头大汗,身上衣服也全都是湿的,而看到屋内桌案上的简单酒菜后,更是稍显惊讶。“如何弄到酒菜?又如何找的这般清净好地方?” “托了小周。”张行起身都不起身,只是坐在那里举起酒壶来,先行斟起了酒,却居然是血红之色,俨然是少见的葡萄酒。“他父亲有个多年的旧部,在中垒军做左翼第二鹰扬郎将,这里是那人驻地……” 王代积自然知道周行范的根底,只点一点头,复又回头去看门外,却发现请他来的秦宝直接留在了外面未曾入内,小周更是没有影子,内里晓得对方有话说,便也干脆上前落座。 随即,张三郎那边放下酒壶,王代积又直接去饮葡萄酒,却不料酒入喉肠,居然是冰镇的红葡萄酒,登时沁入心脾,然后当场不顾形象,叫了声好。 对面的张行笑了一笑,复又给对方斟上,而王代积也毫不客气,立即捧来再饮。 如是再三、再四,也不知道饮了到底几杯,黄胡子都沾?N一片红色,王员外郎这才稍微停下,继而长呼了一口闷热之气出来。 张行终于也腾下手来笑着开口:“九哥这算是久旱逢甘霖吗?我这个内务及时雨到底也算胜过你这个军务及时雨一番了。” “三郎,你若这般说,我可不认。”王代积捏着冰冷的酒杯,摇头得意以对。“眼下你能清闲,我却这般忙碌,是因为北衙的公公们带着怨气在整治军中,要请托的都是上五军的军中豪杰……你便是想忙,也忙不到外面军中来。” 张行也端起酒杯,却又似笑非笑。 “三郎,有话便说。”王代积见状,心知有异,便匆匆夹了一筷子菜蔬,然后赶紧催促。 “有几个事情想请教一下王九哥。”张行终于微微敛容,放下了酒杯。“咱们一个个来,不急……你说,这??谣言案子到底该怎么结?” “能怎么结?”王代积闻言也是略显郁闷。“这种谣言,难道能真找到确切源头出来?找出来大家也不敢信他是第一个吧?无外乎是要查,是要杀,是要让圣人出这么一口恶气……什么时候杀的圣人舒坦了,查的圣人觉得可以了,案子方才能结……你难道不晓得这个道理?” “兄弟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张行点点头:“不过还是想问问,王兄在外头,可对此事有些真切头绪?” “真没有。”王代积摇头道。“现在只能确定关中这边很可能是圣驾入潼关后才大肆传开,大约发迹于华阴到郑县之间……但真不好说,因为有好几个地方官报来的文书都说,潼关之东,似乎也有这个谣言,彼处地方官已经加紧查问了。” 心中叹了一声,但面上张行并不置可否,而是从容换了个问题:“九哥这些日子这般辛苦,得了几分好处?” 王代积赶紧饮了一杯,然后抖着黄胡子干笑:“三郎说什么呢?这种事情如何……如何计量好处?” “也是。”张行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无外乎是出身低微,又没有修为,只好尽量结交豪杰,为将来做事升官铺路……怎么能计量好处呢?” 王代积本能便想否认,但他如何不知道,对方素来与自己一般行事,绝无嘲讽之意,而且此番专门叫到后山偏僻房屋饮酒,私下相会,必然是有真正利害的话要说。 所以,想了一想,这位兵部员外郎也只是执筷一哂:“三郎还有别的要问吗?” “有。”张行复又给对方斟了一杯,继续来问。“我想问一问王兄,你觉得当今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王代积终于一怔,然后立即放下筷子,肃然以对:“圣人自然是圣人,三辉四御之下,地上至尊!否则何以称圣人?” “说得好!”张行陡然失笑,然后拍案而对。“要的就是九哥这句话。” 王代积还以为对方是要找自己发泄不满,吐槽圣人呢,此时闻言也是诧异,但一想到对方毕竟是东都闻名的张三郎,上可拒曹皇叔,中可恃倚天剑,下也交游阔绰,广识豪杰,无论在锦衣巡骑还是伏龙卫,都能经营妥当,外面还有淮右盟做招手……甚至还敢拼命……这等人物,自己素来觉得后生可畏,今日又如何会那般愚蠢,轻易在自己面前露了可做把柄的真心? 一念至此,这位素来闻名的兵部员外郎,反而小心翼翼起来:“三郎,你到底要问什么?” “别急,让我一个个问下去。”张行收起笑意,面无表情,继续来问。“既然王九哥这般尊崇圣人,那我问一句多余的……你卡在兵部法部员外郎这个从五品的位置已经数年了,距离登堂入室的正五品只有一步之遥,却始终没有跨过去,心中可曾厌倦?而看到张含张相公五日三升,直达人臣之极,又可曾艳羡?” 老子当然厌倦! 老子当然艳羡! 王代积心中无语,但他到底存着小心,所以看了看对方面色,心中虽然百转,口头上却丝毫不漏:“张三郎不要打哑谜,你到底什么意思?” “假如说,现如今有个机会,让王九哥顺从了圣人的心意,替圣人出了这口恶气,你愿不愿意仿效张含相公那般冒着得罪同僚的风险来做?”张行也不再一意遮掩。“以此换的仕途一跃?” 王代积没有吭声。 “或者换句话说,南衙与圣人那场争斗之后,局势已经很清楚了,结交再多豪杰,博再多的名,都没有让圣人开心来的有用,那让你弃了以往结交豪杰走下层路线,一意逢迎最上头的圣人,以换取仕途,你愿意吗?”张行等了一下,看对方没开口,干脆说的更加露骨。“你若说愿意,咱们就继续往下说,你若说不愿意,就当我张三今日昏了头,咱们只是来吃闲酒。” 对面的兵部员外郎面色抽动了一下,勉力正色来叹:“张三郎想多了……为人臣者,伺候好圣人,乃是本分,而结交伙伴,认识豪杰,乃是为人热肠……这上下并不冲突。” 张行也装模作样起来:“我就知道王九哥是个痛快的,但是可惜,我只是一问罢了……并没有什么十足把握的好事来让王九哥替圣人分忧,然后就此登堂入室,如鱼入海。” “天底下要有十足把握能让一个出身寒门的官员一跃而登堂入室,那就奇了怪了,否则我何必蹉跎了这么多年?便是李定,那般出身,不也卡在这里许多年吗?”王代积当场也笑。“三郎,你若有什么想法,不妨大方说来……你看此地,除了你我之外别无二人,出你嘴,入我耳,便是大逆不道的言语,我都没法上告的。” 好嘛,刚刚正色对圣人表忠心的难道不是他? “那好。”张行心中摇了摇头,面上恳切来对。“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看王九哥有没有这个胆略罢了……王九哥还记得之前张文达尚书死前,刑部大狱被劫一事吗?” “自然记得。”王代积心中已经有些着急起来,却还是强作镇定。 “彼时跟此时何其类似啊?”张行喟然叹道。“圣人也是大怒,也是追索全城……然而,具体到我们这些靖安台底下,谁也都知道,只说各自负责的那一两个坊市,搜到逃犯的可能太小,反而徒劳要因为封坊饿馁人命,但上头就是要你大索全城,就是要你封锁坊市,卖辛苦、卖狠劲出来……王九哥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应对的吗?” “怎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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