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这个让他感到不适的座驾和昔日故旧。 但不管如何了,大军数万,终于滚滚向东而去。 然而,虽是带了十几天干粮,没有什么额外的家卷子女,很有一些轻装上阵的感觉,可真要行军,到底会有数不清的麻烦事出来 比如说,安营扎寨的本事是有的,大魏朝谁还没被征召去做个民夫啊?但最多挖个坑、排个栅栏实际上,栅栏也很少有,因为绳子金贵,一旦用出去,就会被隔壁营寨的人偷走,所以负责回收的后卫部队天天告状。 前卫侧卫也是有的,但除了前面两支骑兵外,大部分部队走着走着就会失去方位感,各部相互之间速度也不一致,左卫走到中间,后卫发现身后多了支部队,都是寻常事。 军纪部队也是有的,张大头领的亲军就是,但下来巡视往往以收取贿赂的多少来决定最终结果。 至于什么集体拉肚子,相互指责谁把粪坑挖到上风,行军堵塞,私藏了姘头妓女啥的,就更是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下,不过两三日,素来聪慧的郭敬恪便隐隐意识到了一点什么或者说大约理解为什么张金秤在一些事情上会那么选择了。 说白了,张金秤虽然是大头领,但却没有本事细致的管到 而头领领着一伙人这种模式,又注定了各家都会以地域、亲故结成团伙和绺子。这种团伙、绺子一旦结成,首先是内部会变得格外团结,然后相互之间对立又是非常严重的。 这种情况下,根本无法知晓威,杀人是为了这个,奇怪而威风的座驾是为了这个,强迫头领们对他仪式性的行礼也是为这个,每日早晚明明无事还要头领汇合军议还是为了这个。 这么一想的话,郭敬恪心里又对张大头领产生了一点些怪异情绪,他开始觉得这位算是故旧的大头领其实没那么不可理喻。 “对了!” 这日早间例行的早餐军议快要结束,坐在那个巨大方榻上的张金秤想了一想,忽然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有个事要说一下这不是地里的庄稼再过一个月就能收了吗?到时候也是咱们的粮食,那我想了一下,咱们行军不该这么乱踩乱踏的太可惜了。” 众头领纷纷颔首,而且这一次很多人都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因为绝大多数人都是能接触到农事的,甭管这个“到时候也是咱们的粮食”是怎么一回事,可保护快成熟的庄稼委实太符合大家的认知了。 郭敬恪就是其中一人。 “那这样,从今天开始,回去后行军的时候都注意些,都好好走官路。”张金秤继续随口吩咐。“谁要是踩踏了庄稼,就砍了谁的脑袋不要将我的军法当做无事,我可是素来赏罚分明的。” 听到这里,众头领一个激灵,立即扬声答应。 说白了,这位张大头领杀起人来,委实是不在乎的往往是说要杀了,那一旦出事必然杀了,否则就觉得自己会被他人小看一般而这件事情刚刚被提出来,很可能会被抓典型。 “那就好,都到外面等着吧!”张大头领见状,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一些,便也干脆示意。“今日天气好,咱们早些出发” 众人自然无话,立即放下早饭,蜂拥而出,到门前等候。 片刻后,自然又是巨大的座驾被结成,然后张金秤登上座驾接受所有大头领半跪行礼的一番拖沓。 好不容易折腾完,众头领各自归位,匆匆带着各自部队启程,郭敬恪例行领着自己的马贩子骑兵在前面先走,却在半个时辰后,忽然在上午明媚的阳光下遇到了另外一小队骑兵。 这队人不多,不是十余骑,但为首者是他认识的人。 “郭头领。” 山岗下,等候已久的牛达一马当先,相距百十步便独自出列。 “牛头领。”郭敬恪莫名心中一个激灵,但还是赶紧单马向前,与对方相会。“可有见教?” “辛苦郭头领了。”两马相交,牛达低声叮嘱。“事情已经准备好了,从前方鹿角关开始,便是八十里豆子岗盐泊地,就从那里开始动手,今日中午之前,务必脱离张金秤大队,先行进入鹿角关,与大军汇合以防误伤顺便,还要将另一支骑兵尽量诱进来,先行吃掉。” “晓得。”郭敬恪严肃以对,然后鬼使神差一般,明明已经将本部全都带出来的他复又压低声音告知。“但我还有十几个兄弟,被张金秤抽了放在中军后面,我先单骑过去,做个叮嘱,让他们自行从后面跑走,然后再回来做引导绝不误事。” 牛达看了对方一眼,并未有半点怀疑:“小心为上,张金秤毕竟是几万兵,军械都是朝廷抛洒的,绝不缺的,咱们人少,一个不好要陷在里面算了,我就在鹿角关后面等你,岗子上面插着红旗,不会错过的。” 郭敬恪连连点头。 就这样,双方接头完毕,牛达率自家的十几骑疾驰先走,而郭敬恪在踌躇了片刻后,只让副手带着部队缓行在前,然后便独自一人驰马往中军而去。 巧了,他抵达中军“座驾”时,张金秤正在杀人。 十几个布衣丁壮被按倒在一个小河沟畔,哭喊求饶,涕泪俱下,却不耽误甲士们一刀一个,然后例行割首示威。 “怎么回事?” 郭敬恪随便问了一名负责行刑的张金秤亲兵军官。 那军官见是郭敬恪,倒也客气:“郭爷不必在意,这些力夫蠢笨,犯了军法,踩踏了庄稼” 郭敬恪连连颔首,不再理会,而是继续往偌大的座驾那里走马实际上,如果不是今日这个踩踏庄稼要偿命的军令,他小郭首领未必会选择走这一遭这个事情,让他隐隐觉得,这位旧交就算不是好人,也多少没有杀人杀成疯子,再加上之前的赏赐,才让他决定过来做个适当的进言提醒。 不是背叛谁,而是偿还掉这份恩义,只要张金秤知道有正经敌人要来打他就行。 然而,走不过几步,阳光之下,郭敬恪陡然勒马,因为他清楚的看见,那个座驾不是主动停在那里的,而是歪倒在河沟旁的庄稼地里的再一回头,这才发现,那些求饶的力夫,脚上多有湿润与淤泥换言之,踩踏的庄稼的,恰恰是这个座驾,而死掉偿命维系军法的,则是这个座驾的力夫们。 导致整个座驾踩踏到庄稼的原因,毫无疑问是因为过河时湿了脚,又要扛着这么个东西,根本支撑不住。 郭敬恪读书少,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自己怪异的心情。 这个时候,依然坐在座驾巨榻上的张金秤招了下手,远远喝问: “小郭,你怎么过来了?前方有什么事吗?” “有。”郭敬恪即刻下马,远远下拜,然后抬头恭敬告知。“骑兵往前探,发现再过十几里就是豆子岗了大头领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地方,又是盐泽又是矮岗的,还有河道,里面肯定藏了不少溃兵和强盗我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就过来问问大头领。” “确实,豆子岗这地方有点麻烦其实要不是离家远,我都想来豆子岗,但豆子岗又穷。”张金秤略显烦躁的叹了口气。“这样好了,咱们不走豆子岗,还是走走豆子岗北面的官道,你去告诉王大疤瘌,传我的令,一起到南面豆子岗只管抢了蒲台的粮食就走,不要弄多余的事情。” “晓得,晓得。”郭敬恪在地上恭敬行礼,然后立即翻身上马,从那些悬挂着的人头旁边飞也似的逃走了。 当日上午,折返后的郭敬恪,率领本部骑兵先行驰入废弃的鹿角关,进入绵延数十里的豆子岗,汇合了牛达。 随即,得到郭敬恪讯息的另一支张金秤前卫部队首领王大疤瘌,也在两刻钟后率部毫无防范的进了鹿角关,并在关后遥遥跟着郭敬恪的那支骑兵轻易越过了数条小河与沼泽。 再然后,他就在一个山岗后的狭窄区域遭遇到了数倍于己的兵马伏击,并在短短两刻钟内全伙崩溃,小三百驴马混杂的骑兵,少部分人战死,大部分人选择向对方的首领,一个唤做程名起的年轻人投降。 此战结束后,随着旗语打出,同样埋伏在豆子岗内的程知理率领八百骑兵开始出击,通过绕行侧击的方式,进行了一场典型的中距离骑兵突袭,然后攻击了刚刚出发没多久,正准备渡过一条小河沟的张金秤后卫部队,并轻易得手,还将营寨里刚刚收起来的宿营物资焚烧殆尽。 战斗,忽然间就开始了。 一直到此时,已经行进到豆子岗侧面官道上的张金秤方才意识到,小郭提醒的没错,豆子岗的蟊贼,可能会是个麻烦,往后一段路恐怕有点艰难。 PS:大家晚安。 第九章 侠客行(9) “呜呜呜~呜~~~……” 下午时分,渤海郡与平原郡交界处,豆子岗北侧的平原上,初秋的风中,一阵先行短促,然后悠长的号角声忽然响起,却与秋风搅在了一起,继而淹没在了骚动与呼喊声中。 原来,两支张金秤麾下的绺子,正在仓皇尝试渡过一条不过一丈多宽的小河,以图跟上河对岸的大部队。 但是很快,马蹄声隆隆作响,便轻易震动了这片大地,也让原本的骚动与呼喊陷入到了一丝停滞。可也就是一丝停滞而已,随之而来的,是更大范围的骚动与呼喊,是仓促的逃窜与慌张的迎敌。 “是程大郎!” 有人当众哭喊起来。“程大郎的骑兵来了!” “长枪呢?长枪呢?两位头领不是备好长枪兵了吗?为什么不立起……为什么长枪兵在最前面?快往这边来啊!” “我们的骑兵呢?我们不是说也有两支骑兵吗?为啥不来救?” “修行的好汉都在哪里?不是说好几百个修行好汉吗?” “张癞子不地道,他上午明明过来亲口说了,要是程大郎过来就会回头救俺们的!” 然而,长枪兵到底没有挤到前面,自家的骑兵也没有出现,修行者更没有影子,友军暂时也没有出现……混乱与惊惶之下,程大郎的骑兵尚未真的撞上来,前面的贼军便自行恐慌掉头,并引发了身后两股兵马的自行分离与逃窜。 随即,打着程字大旗的数百骑兵轻松的在田野中和官道里维持了冲击速度,甲骑在前,轻骑在后,顺势在两股贼军中追逐、分割。 毫无遮蔽的平原田野上,惨烈的杀伤与血腥的践踏,以及无助的嘶喊和彻底的混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一幕,今日内已经连续上演了两三次,昨日也已经上演了两次,每一次都是趁着少部分贼军被河沟分隔在大部队之外的时候出现的……而虽然每一次面对的场景都不同,但最终都是程大郎的八百骑兵轻易完成了战术任务――突击、分隔、杀伤、驱赶。 最后就是被隔离的贼军被迫放弃与大部队的汇合,掉头钻入西面的田野中,然后分散着钻入其实并不多的高粱田里,或者藏入灌溉用的小河沟内。 其实,哪怕是少部分一人高的高粱田,两人多深的小河沟,在具有高视野和高机动的骑兵那里,也都是没法藏人的,但这些骑兵并不执着杀伤,只要贼军主动背离大部队逃散开,就会立即获得逃生机会。 接连两日,只是程大郎就来了五次,步兵也在豆子岗边缘地区出击过三次,外加一开始忽然消失的两支前卫骑兵,可能被突袭的部队自己还需要用生命领悟这个诀窍,但作为大军统帅的张金秤却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程大郎这一次突击即将轻松完成的时候,遭遇到了一支意外之敌。 一股千余人,披甲率极高、士卒格外精悍的部众忽然逆势而来,匆匆往小河沟这边过来,明显是要尝试救援。 当然了,这股自然位列张金秤心腹的核心部队还是来晚了,被挂在小河这边的两个千把人的绺子早已经被驱散逃离,而这支甲士部队也被迫停在了其实还架设着浮桥的小河沟对岸――在对岸友军已经尽散的情况下,尝试当着一支已经开始重新整队的骑兵的面渡河,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不过,明显得了吩咐的这支核心部队也不愿意就此退却。 “程大郎何在,河间张伯涛在此,可敢单挑?!” 就在程知理准备转身率部离去之时,一骑忽然自对岸跃马而来,马匹神俊,居然直接腾空飞跃了小河,然后从容嘶鸣落地,而马背之人也身形高大,披挂完整,一副明光铠在午后阳光下熠熠生辉,却在挥舞长枪,放声求战。 “是张癞子张小乙。” 程知理身侧一名妥当家将立即上前低声汇报。“之前做侦察的时候便晓得,这厮做了张金秤的心腹,领着三支中军甲士中的一支……而这支甲士里面应该有两百弩手,张癞子也是奇经通了四脉的高手!” 家将只是介绍情况,但眼下之意不言自明――有两百弩手,意味着只要将弩架上,便可以从容渡河,而张癞子应该只是仗着自己修为高,做个拖延。 换言之,这时候没必要纠缠,该走就走。 “不错。” 全身甲胄的程知理咧嘴笑了一笑。“这时候走就对了……但张癞子毕竟是故人,不打声招呼也显得不礼貌……那匹马也应该是匹龙驹,给张癞子有点可惜……况且,他架设弩阵不得个一炷香功夫吗?” 周围家将和心腹马槊甲骑都是跟惯了程大郎的,立即会意,却都一声不吭,只是握紧马缰和长槊。 而下一刻,程知理放声大笑,抬起长槊应声:“是张癞子吗?等我来杀你!” 张伯涛闻言大喜,便要回话。 孰料,程大郎刚说完话,便已经打马而来。 非只如此,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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