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日晚上,便是皇后也听到了类似声音,而且明显被说动,于是再请高督公过来。 “不行。” 疲惫不堪的高江立在门槛内,耐着性子听完以后,几乎是脱口而对,却又在出口后意识到自己语气强硬,然后立即稍作缓和。“殿下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的言语所动,以至于误了行程……” “可是。”皇后犹豫了一下,诚恳来言。“天气转暖,道路与之前刚刚出来时截然不同也是实情吧?我让女官下车走了一遭,虽然还是只湿了小腿,却全是泥泞了……这种路如何能走?” 原本准备敷衍过去的高江顿了一顿,然后喘了口气,认真来问:“下臣冒昧,敢问殿下,这种路如何不能走?” 皇后微微一怔,但还是压低声音来对:“高督公,这般强行赶路,只怕会把人逼走,甚至逼死的。” 高江点点头,面色如常:“回禀殿下,就是这个意思。” 皇后怔了一怔,一时没有理解过来。 “恕下臣直言,自下臣入宫以来,所见工程、巡视、典仪,凡是用人过万的,未曾有一件没有死过人。”高江立在那里与皇后说话,却微微侧着脑袋,这不是小看皇后,而是有些累了,支撑不住。“是臣当日被圣人看中,稍作提拔那一次,也因为冬日光膀子差点冻死过去……殿下,圣人素来只管事情成不成,不管什么人命的。” “圣人是圣人。”皇后目光扫过对方身上泥泞点点与几乎也是变了色的蟒袍下摆,语气不由弱了三分,但立场还是没变的。“咱们是咱们……能少死人还是少死人。” “那下臣就再说几句实话好了。”高江立在那里,继续强打精神来言。“若是一时仁念,耽误路程,只怕会死更多人……而且,便是我们紫微宫出来的人想自家缓一缓,歇一歇,只怕也要招来怨恨,到时候徒劳生祸。” 皇后登时若有所悟。 而高江也进一步解释了下去: “靖安台的人都有修为,也都有马骑,他们来护送我们,只是做送瘟神一般……不是没有心善的,我刚刚听姓秦的,便看不过去,央了一位老成朱绶,一起做商量,结果被大太保直接骂了回来,说他狗拿耗子……当然,下臣也觉得他好心归好心,但纯粹是狗拿耗子。 “还有本地的官吏,就更不要说了,咱们早一日出了梁郡,他们便早一日脱了干系,还有那些民夫、屯军,说句不好听的,我们走出了梁郡,他们才好去过年,而咱们拖延下来,他们便要生怨气、怒气,哗变造反都有可能。 “除此之外,我一直没敢跟殿下说,那就是张相公跟我都担心盘踞东郡、济阴的除龙帮贼寇会跟前面江淮一带的淮右盟勾结起来,这两家是有关系的,那个张姓贼首,当年就是代表靖安台的出来建立淮右盟的人……换言之,兵祸犹然可论,这种时候,但凡能快一步,早一日迎上徐州来接应的部队,便可能少一分死伤满地的可能。 “至于说为什么不能等徐州大营的人过来梁郡接应,我估计殿下也懂,来了,曹太守便敢吞了……所以他们不敢来。 “最后,说句更可笑的话,真要拖延下去,路变成烂泥地,未必更好走不说,涣水的冰变薄,既不能行船,也不能用骡马在边上拖行李,反而更累。 “殿下,臣下言尽于此,还请殿下务必信任于臣,让臣继续把队伍往前拉扯下去……说到这个,也不知道殿下想过没有,一旦殿下公开与臣下意见相悖,/> 说完,高江重重一揖,俯身不起。 片刻后,到底是皇后承受不住,先行开口:“高督公起来吧……我久在深宫,说什么都是想当然,可若是不说,上下又似乎都有怨气,反倒是让你为难了。” “臣下如何敢说难?” 高江叹了口气,努力直起身子。“倒是让殿下受此委屈,是我这个做下臣的极大不是。” 皇后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追问了一句:“如果道路难走,能不能早晚赶路,午间休息,避开泥泞?” “回禀殿下,那样只会冻坏了人。”高江苦笑。“这还是冬天呢,首要的,还是防寒,便是鞋子坏掉的和累倒的,最后也是冻出病来居多。” 皇后只能作罢。 而高江也再度行礼,转了出去。 人一走,便有一名男装佩刀女官转过身来,一时气愤难平:“殿下,高督公看起来说的有道理,但若是换成圣人在这里,只要一句话,再难再苦他都能改过来,如何会像这般推三阻四,半软半硬的逼迫殿下?” 坐在那里的皇后摸了下自己眼角的鱼尾纹,苦笑一声,倒也干脆:“你也知道他只听圣人的吗?” 女官登时无言。 皇后也只能默然。 说白了,皇后做了十几年皇后,之前还做了十几年王妃、太子妃,如何不懂政治上的规矩? 官场上的这些人,素来都只为自己的权力来源负责。 皇后遇到这么一个丈夫,半点权都不分的,宫里上上下下也都知道,到了高督公这份上,只有圣人能决定他生死荣辱的,又如何会真的在意皇后想法? 所以高督公想的,只是尽快把队伍拉过去,给圣人一个交代,而底下人的性命既然在圣人那里算个屁,自然也在高督公这里算个屁。 双方衡量问题的标准就不一样。 同样的道理,如今皇叔据东都,煌煌然另有说法,靖安台的人自然也不用鸟什么狗屁北衙督公和南衙相公,而且同样懒得去鸟皇后,他们只想快去快回,了了此事,然后随曹皇叔升官发财。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有一个人可以说道一二的,那便是梁郡太守曹汪。 曹汪的政治立场不言自明,肯定是要支持曹皇叔的,但是,作为一名传统的实力派封疆大吏,以及远支国姓,再加上半个主人的身份,他无疑是有足够能量对队伍的路程安排做出更改的……此外,尽管说起来很微妙,但事实就是,很难想象这么一位传统的封疆大吏会对皇后在军政以外的建议做出任何多余的反驳。 毕竟,在真正的外朝大臣这里,他们的权力,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政治传统与政治伦理,而皇后的身份,偏偏就是这份政治传统与伦理的一部分。 换言之,皇后是有法子让队伍听从自己言语,她只要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靖安台的红带子、黑带子、北衙的督公、南衙的相公,以及本地的文武都喊过来,认真问一问,自然会有人顺着她的表态站队,然后轻易达成目的。 便是高江真的如他自己所言,会因此丧失了权威,说句不好听的,不还有张世昭吗?没有高屠户还吃不了带毛的猪? 但是很可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丈夫十几年如一日的驯化,皇后似乎根本就没有与外朝大臣直接联系的想法。 而话又得反过来讲,快累死的时候,快冻僵的时候,又怎么能把一切希望交给一位从未获得过权力的皇后身上呢? 妾在深宫哪得知? 就这样,酝酿了两三日的请愿活动在最高层这里被轻易打回,翌日一早,也就是腊月廿三日,队伍继续启程,中间发生骚动,有人试图拖延,高督公毫不手软,棒杀了七八人,然后将上百确实无误的病号与这七八具尸体一起扔在了谷熟城内,便继续护送着中宫大队顺着冰冻的涣水夹岸前行。 走到中午,老问题再来,?仁獭⒐?人、军士、民夫叫苦连天,而这一次,早有准备的高督公摆出修通天塔的狠劲出来,乃是让北衙的一位王姓公公聚集了七八百年轻?仁蹋?每人分一束棒,然后统一放出,别处也不管,只管核心队伍里的?仁獭⒐?人,但有停顿、哭嚎者,无论男女,便乱棍兜头而下。 发展到后来,便是交头接耳者,也直接一顿乱揍了事。 宫人、?仁陶秸骄ぞぃ?不敢再言,只能闷头赶路。 看到这一幕,便是外围梁郡官吏、军伍,也都面面相觑,加了小心,同时忍不住相互交耳,吐槽这些公公狠戾,只说他们不当人。 不过,这般道路,这般辛苦,而且是已经连日辛苦,便是有棍棒做督战,又如何捱得住?又走了一下午,拢共出谷熟县城十七八里地而已,眼见着渐渐日头落下,随着涣水西岸路上的一辆大车陷入雪泥淖中,周围负责此车的人却是彻底瘫倒于车旁,不愿再做动弹。 后面的一条队伍,也顺势停下,以作歇息。 而果不其然,须臾一队七八个年轻?仁桃宦反蚶矗?最后发现罪魁祸首,更是直接奔来,兜头便打,打的这些同伴头破血流,居然一起往车子股身子都在外面,还是被乱棒来打,更有发狠的束棒?仁蹋?只将棍棒奋力往车下乱捣。 一时间,车下?仁蹋?只能哭爹喊娘,哀求不已。 此时,旁边一队十二三人的靖安台巡骑路过,为首的一个黑绶,唤作秦宝,素来为人端正,委实看不下去,便打马向前呵斥: “你们这般打人,到底是催他们上路还是纯粹出气?可有半点用处?!” 那些拎棒子的?仁袒赝房词歉龊阽罚?也不敢吭声,只是立在那里冷笑,并偷偷分出人去喊上司来了。 倒是挨打的人,此时在车下的几个?仁倘棠筒蛔。?纷纷放声呼叫。 先是有人对着秦宝来喊: “那边靖安台的爷们,你们不晓得,他们哪里是做督战队,分明是一朝得势,便要把手中权使出来,不打死我们,如何跟上头显得他们卖力气?” 话音刚落,秦宝尚不知如何接口,又有人直接发了狠话: “你们几个也太欺负人了,大家都是一般?仁蹋?只是你们摊到了这个督战队的活,我们摊到了赶车,便要把我们欺负死,要是等着爷们到了江都起来,不把你们几个弄死,也活该入宫七八年。” 这话刚说完,便又是一阵乱棒下来,然后便又是哭喊不断。 见到这一幕,秦宝终于大怒,却是将身后铁枪取下,一声大吼,随即掷出。 铁枪如雷似电,直接落在那群人身后不过三五步的距离,后半截几乎是整个没入雪泥地里,而且犹然有些奇怪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得那些持棒?仁堂橇⒓雌?棒束手,一个比一个老实。 不过很快,他们的援军就到了。 一名北衙明显有些有品级的公公过来,打量了一下四面,弄清楚原委后,也不生气,只是认真来问秦宝:“秦副巡检,你如今不是伏龙卫的人,是靖安台的副巡检,还要插手宫内的事情吗?况且,你们自家几位常检也觉得可以这么拖延行程吗?咱们要不要去找上头评评理?” “王公公,你不要拿谁来压我,我亲眼所见,这些人纯粹是为了撒气就想把人活活打死。”秦宝也不客气。“莫说什么上头评理,便是圣人和皇叔当面,我也要说,你们这般不对!” 那公公沉默了片刻,然后束手立在那里,认真反问:“那他们不对,又该如何处置呢?秦副巡检你来说,我照做,怎么样?” 秦宝在斑点豹子兽上勒马打了个回旋,长呼了一口气:“老王,你觉得我真会顾忌什么宫中台中吗?” 王公公束手不语。 “那好,你便听吩咐。”说着,秦宝直接翻身下马。“把受伤的人拉出来,放到一边去休息,洗干净伤口再包扎,你跟我,还有这几个打人的,一起把车子推出来,然后一起押着这辆车,谁也别偷懒,推到今日天黑宿营前为止。” 凡事最怕认真。 王公公闻得此言,面皮抽动一二,却居然坦荡:“秦副巡检不愧是跟那位张三爷混出来的,我认栽……阁下只帮我们将车子抬出来便自去吧,听说前面要露营的前朝园林里有些不妥当,你干好自家事就行,这车子我带着这几个混账推过去便是。” 秦宝闻言,也长呼了一口气,便不再作声,而是上前协助将大车抬起,复又将那些头破血流的?仁贪才诺降琅匝┑厣希?这才回来,运行定雷真气,在王公公等人的注视下将闪着一点电光的大铁枪缓缓提起,方才打马率众离开。 行不过四五百步,迎面遇到一队骑士,为首者正是李清臣。 双方交马,李清臣果然严肃告知了一个讯息:“今日路程不尴不尬,前方有前朝的兔园遗留一角,便中宫清扫以作下榻之地,结果我们的人居然抓到了一个贼人……一开始以为是探子,结果他自称是砀山匪,有机密军情来报!问他具体情况他不肯说,非要见皇后或者北衙督公、南衙相公的,罗朱绶直接用了刑,却不小心直接弄死了,北衙那里闻讯又去要,正闹着呢……但无论如何,都要小心砀山匪在前面阻截才对,罗朱绶的意思是,今夜护送队伍在兔园周边落脚后,我们两队便连夜南下,探清楚前面情形。” 秦宝沉默一时,心中却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我知道罗方那厮又在无故支派我们,但毕竟是护送中宫,而且也不是空穴来风。”李清臣见状,也是起了误会。“咱们且忍一忍。” “不是这个意思。”秦宝又挣扎了片刻,方才艰难以对。“主要是我不信砀山匪跟张三哥没关系……砀山匪自南面来,怕不是诱饵,或者说,最起码也是个南北夹击的格局……要不要也防着东北面一些?” 李清臣欲言又止。 过了片刻,方才压低声音以对:“秦二,你既然这般为难,老老实实接了这活,趁机往南边躲出去便是,何必非得说出来?” “大丈夫既当其责……”秦宝说了一半也说不下去了。“不过说实话,要真是张三哥设
相关推荐:
神级古武
沈浪夏淑怡相亲失败后富婆试图走进我心房小说大结局
十项全能的我只想平静生活
总有食材想吃掉我
对门的女人[GL]
火影之开局赛亚人血脉
豪婿无双
取君悦之一回眸
情栬生活
本小姐姓张,嚣张的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