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乱了,多有盗匪仗着冬日水浅设卡求财求粮,至于大麻烦,主要是谯郡郡内,砀山、嵇山、鱼头山,有好几个大山寨,联合在了一起,控制住了谯郡上游半截水段,声势极大。”左游恳切来言。 张行连连点头:“晓得晓得,山寨一出来,别的不说,粮食便是一个说法,如今又是冬天了,便是明知道是个死,说不得也要试试……我懂你的意思,谁让我们运粮了呢?” 左游连连颔首不及。 而这一次,周行范没有敢再吭声,倒是秦宝看了张行一眼。 话至此处,又说了几句风土人情,眼看着那左帮主小心翼翼从船上下来,张行也停了言语,转身迎上去了,其余三人,自然赶紧跟上。 “左帮主。” 张行遥遥拱手。“跟我家巡检说的如何?” “只是见一面而已,见到是‘倚天剑’亲在,便放心了,马上就发船,尽量明日之前将东南七郡的兄弟们送入涣水。”那左才侯遥遥含笑回应。 “那就好。”张行也笑。“我们这边也说的利索……就是可惜了,这位左游兄这般高义,竟不图回报,委实让我惭愧。” “张三郎放心。”左才侯说着已经走下来,笑盈盈来讲。“这是我的说法,我自然会有一番答谢。” “那只是左老大的。”张行摇头,却又在码头上回头相顾秦宝与周行范。“秦二郎,你去船上挑一匹好马、一把好刀来;小周,你去后面官船取二十两白银……一并给这位左义士。” 二人闻言,也不计较什么,直接便去船上,周围码头上的官吏、豪杰、帮众、力夫,早已经喧哗起来――这锦衣狗,嘴上意思似乎是要左老大来出这报信的赏银,却不料还是大方的利害。 真真是腰上一根寒毛,也比寻常人大腿粗。 而左游懵了一下,便要推辞。 张行见状回首止住:“左兄万万不可推辞,你固然是一片高义,但难道没听过古时候东境古国里的君子赎人的故事吗?” 说着,张行自顾自讲了一番子贡赎人的‘典故’,然后便咬住了那左游:“足下放心收下,此举是奖你义行,不是奖你人,莫说你是左老大的村里人,是自家兄弟,你便是个东夷间谍,也不耽误你传消息要奖励,否则将来再有困厄,谁来告诉我们?” 到此时,秦宝和周行范已经下来,二人各自将谢礼送上,而张行也只是一拱手,便与二人一起上了船。 而另一边,一片啧啧声中,随着左老大一挥手,偌大的船队终于也缓缓往涣水河口开始转入。 且说,事到如今,锦衣巡骑一时半会既得不到台中回复,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做,尤其是即将转入狭窄的内陆河道,可能遭遇盗匪的情况下,便也开了个小会……说是会议,不过是大略通了一些气,将各方面讯息汇总了之后,定下了白有思船队居中,胡彦船队居尾,李清臣居船头,钱唐和张行各自领七八骑分左右翼在陆上遮护的一个简单策略。 其中,张行奉命遮护右翼,也就是涣水东岸,秦宝、周行范都在其中。 而当天晚上,船队后半截还没有进入涣水,张行与钱唐便已经各自率队离开了徐城码头,随着船队的前半截进入到了旷野之中。 到了此时,年轻的周公子终于没有再忍住。 “张三哥。” 篝火旁,刚刚去船上取来吃食的周行范一边操弄吃食,一边压低声音认真来问。“那左游是不是有点问题?” “差不多吧。”摊开纸张,正在摆弄炭笔的张行平静以对。“一个奇经八脉阶段的高手,虽只是最低级的高手,那也是高手,对上我们未免过于乖巧了一些。除此之外,来历也不明,他说是左老大的同乡,家里却在战乱中没了,也死无对证。更重要的一点是,我们船队刚刚到,他从上游过来,我说船中有粮食,贼人为了粮食也要搏一把,他一个无依无靠的游道,居然好像早就知道一般……半点惊讶都无。” “原来三哥早就清楚,说粮食是故意试探。”周行范松了口气,复又醒悟式的看向一直没有吭声的秦宝。“秦二哥也早就看出来了?” 秦宝憨厚的笑了一下,没有吭声,只是协助对方开始烧水热饭。 张行也只是敷衍颔首,开始尝试在纸上涂涂画画。 周公子见状,愈发放松,便忍不住一边往火堆里添柴一边继续来说:“这么讲,咱们其实是外松内紧了,如何御贼,张三哥和白巡检,还有胡大哥、秦二哥,应该早有计划了吧?” 张行终于一脸奇怪的看向了周行范,看的对方心里身上都发毛。 而这是,秦宝似乎也有些无奈了,也压低声音来问:“三哥,真的不管吗?” “不是不管。”对上秦宝,张行自然要坦诚一下,便放下纸笔,无奈掏了心窝子。“现在的情况是,队伍这么大,船队那么长,咱们就一组二三十个人,管不了许多……尤其是大家都发了财,只要能有中丞一句话,谁愿意为了那些郡吏担上责任?自家一个队伍就心怀鬼胎,郡中、锦衣骑、长鲸帮,各自心不齐的,何论去做事?” “关键是……”秦宝咬牙以对。“有个事情,我心里过不去这个槛。” “粮食?”张行脱口而对。 “不错。”秦宝叹气道。“要是粮食被劫了,朝廷再让七郡补上来怎么办?” “那我反过来问你。”张行认真以对。“中原今年遭了战乱你是知道的,而且今日你也听到了,离朝廷稍远的谯郡这里,几个山上就都有了山寨……山寨的人是不是比伏牛山里的人更无辜一些?大冬天的,他们不饿吗?粮食被他们劫走就不是活人命了?” 秦宝犹豫了一下,继续认真来说:“三哥的话是有道理……但是七郡那里一旦再行征发,官吏上下其手,再加上道路问题,实际上的消耗是比船上粮食更多的;而这边,到底是贼,贼窝里的人,之前是良民,可做了贼,哪里还能是个好人,十个里有九个都是不干活的……我之前在伏牛山中可怜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没有丢了庄稼。” “你说的更有道理。”张行认真听完对方言语,连连颔首,以示赞同。“所以咱们现在不还是在尽量秉公护卫船队吗?而且,秦二郎,你既然这般说了,我却还有两个新问题问你。” 秦宝立即肃然,就在火堆旁坐着拱手:“三哥请讲。” 早已经听呆了的周公子也不由肃然。 “七郡再行征发、官吏上下其手,甚至包括你说的道路消耗……本该如此吗?”张行幽幽以对。“还有,中原腹地,山上的贼,到底是怎么来的?是谁逼的他们不事生产的?他们原本难道不想老老实实在家男耕女织吃自家粮吗?” 秦宝欲言又止,只能黯然低头。 而就在这时,火堆旁的三人,外加旁边火堆旁一直竖着耳朵来听的其他四名巡骑,几乎齐齐抬头,因为他们清楚的听到,有人踩到了外围的枯枝,而那是他们专门在树后摆着的一种简单警戒。 当然,也可能是兔子。 但过了片刻,竟无半点动静再来,也不晓得是不是这兔子忽然呆住了。 “抓回来。”张行端坐不动,只是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炭笔。“如果棘手,就吹哨,请巡检出手。” PS:大家晚安 第九十二章 金锥行(3) “诸位大人且慢。” 就在五六名锦衣巡骑一起拔刀而起后,一名布衣昂藏大汉主动从树后转出,并将手中一把厚脊刀当众掷于地上。“诸位大人,我是长鲸帮的一名负刀执事,此行奉命遮护自家捣冰队伍……往四下搜索回来后看到这里篝火,径直过来,这才引起误会。” “既如此,为何不直接上前?” 周行范连锦衣都未曾穿上呢,便进入角色,厉声呵斥了起来。 “诸位莫要玩笑。”那大汉坦然以对。“你们是靖安台的人,我们长鲸帮虽是帮着吃官饭,但到底是个江湖的底气,来到跟前看清楚后躲闪还不及,怎么敢上来呢?” “那为何不直接走掉?”周行范冷笑追问。 “我倒是想走,但这不是闻名海内的张三郎在此吗?”大汉依旧不慌。。“一时看得入了迷,惊扰了诸位大人。” 这人倒也有趣,一句话既暗中承认了偷听,又奉承了管事的张行,但终究没有承认偷听,多少是个有意思的。 “既是好汉,就过来喝一杯酒。”张行终于抬起头,先朝秦宝努了下嘴,便朝那人来喊。 那汉子也不捡刀,兀自走过来,堂皇在几名锦衣骑的逼视下坐到了篝火旁。 张行一边从架子上取下酒壶斟酒,一边来看,只见此人虽然豪壮,却被篝火映照的满脸风霜污渍,而且浑身都只是寻常布衣,还打着补丁,寒冬腊月,脚下更只踩着一双草鞋,待斟过酒来递过去,对方伸手来接,更是满手厚茧,外加数不清的细细伤口。 眼看着对方一饮而尽,张行当即大笑:“好汉能再饮一杯吗?” 那人也跟着来笑:“如何不能?” 张行复又接回酒杯,重新来斟, 斟完之后, 端着过去, 那酒杯中的酒便极速冷却,直接浮起一层薄冰。 而对方在篝火旁看的清楚,面色丝毫不变, 便伸手来接。 孰料,也就是这时, 再度瞥过对方双手与面庞的张行心中微动, 复又将这杯冰酒泼到火堆里, 激起了一片青烟与火浪。 此举一出,周行范和几名锦衣骑士原本都已经坐下, 却又纷纷按刀。 倒是那人,见到如此,丝毫不恼, 反而依旧来笑:“张三郎这是何意啊?一杯水酒也不愿意与我吗?” “无他。”张行一边再行斟酒一边随意来答。“人于天地间, 何其卑微?如今天气寒冷, 野外相逢, 而甭管你是什么帮的执事也好,什么山的探子也罢, 也都足够辛苦,哪里非要冷酒来试探拿捏呢?好汉且多喝几杯温酒,再烤烤火。” 说着, 自将温酒递上,然后又干脆将酒壶整个放到对方膝前。 那汉子接过酒来, 怔了一怔,方才一饮而尽, 并开始自斟自饮。周围骑士,也终于泰然, 只有周行范,眼见着秦二一去不回,却是知机的做到了那汉子背后位置,时时回头来看。 然而,张行并无再行发作姿态,只是又从架子旁取下几条肉干亲自来烤,然后一边烤一边感慨:“我再给好汉烤点肉……好汉不要笑, 当日我从落龙滩逃回来,孤身一人,只想着将伙伴送回乡,也曾狼狈不堪, 而那日临到他乡前一夜,就着篝火烤肉,只觉得是平生美味,记到了现在。” 说完又将渍着油花的烤肉干递了过去。 那人终于沉默了片刻,但还是笑着来问:“张三郎也有那般落魄时吗?” “除了那些天生贵种,谁人不曾落魄?便是那些贵种,不也有杨慎的下场……我在洛阳亲眼看过,被活生生射成了烂泥。” “也是……那伙伴尸首送到了吗?” “自然送到了,只是到地方才发现,他家乡遇到山崩,已然整个埋了。” “这真是……” “逝者已逝。”张行轻叹一声,微微抬手止住。“何必挂怀。” “不错。”那人一手持酒一手拈肉,感慨一时。“何况张三郎如今眼见着发达了……听帮里人说,黑绶就在眼前?朱绶也都预定了。” “哪里那么容易?”张行不以为然道。“但与之前负尸行路相比,如今怎么都算是发达了。” “这是张三郎的本事。”那人继续感慨道。 “也不是我本事。”张行毫无顾忌答道。“说句难听点的,再大的动静和说法,不过是借这身锦衣的能耐,而且,若非是跟对了人,有我们白巡检遮护,又哪里能登堂入室,坐在这里烤火?早就被人砍得连骨头都没了。” “道理是如此,但我觉得,就凭今日张三郎愿意给我这粗人一杯温酒,一条烤肉干,便也不是个虚应的豪杰,将来是要做大事的。” “人之常情,顺手而为罢了。”张行依旧随意。“况且,正所谓金杯共汝饮,白刃饶相加……我也不瞒阁下,就刚刚你坐下时,我已经秦二郎去东北面做搜索去了,若是他找到了你的接应和后卫,证明你是贼人探子……吃完酒肉,也就是那般了。” 那人再三怔住,引得身后周公子再三警惕,却最终再三来笑:“张三郎想多了,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你且放宽心,我断无什么接应和后卫,闹得咱们今日一饭之缘不欢而散。” 张行终于也笑,也不再来问,而是放心与对方吃喝了一阵。 而一直吃饱喝足,此人也不动弹,反而一直等到了秦宝一脸郁闷的折返。 “可有后卫和接应?”张行放声来问。 秦宝微微摇头,复欲言语。 孰料,张行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来看那汉子:“误会阁下了,夜间还要辛苦,阁下不如早回。” 那汉子点点头,从容起身,又去那边地上捡了厚脊刀,这才来对着张行拱手告辞: “今日感激张三郎招待,就像张三郎说的,谁人不曾落魄,将来有一日,要是张三郎也落魄了,要我相助,我杜破阵便拼了命也要还张三郎这顿饭的恩情……可如今,恐怕还要往前面看着捣冰去了。” 说着,不管张行反应,竟是大踏步走了。 此人既走,秦宝复又来看张行,言辞诚恳:“三哥,此人未必没有些说法……我确实没搜到他的接应,但回来路上却往长鲸帮那里问了一圈,都说没有这个形容的执事……几个执事,也都不是这般作态的人,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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