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在?仁叹?夜间暴动之际,东郡那里,也发生了一场夜袭。 发起者是李枢,对象是张须果下属的齐鲁子弟兵。 事情是这样的,早在之前一日,张须果的前锋部队便已经进入东郡了,但位于东郡与东平郡边境的李枢却选择按兵不动……原因再简单不过,彼时,这些齐鲁官军只是顺势追来,并没有确切发现他,也没有针对他的动作;而此时主动出击,乃是确定张须果本人,以及樊虎、鱼白枚等张须果部要害将领都已经出现,然后要以突围姿态吸引所有官军注意,将疲惫不堪的张须果部带往历山。 效果好的不得了。 这一夜,和南面不同,济水北面并没有下雨,李枢打起旗帜,带领四千部众离开奋力一突,抢在包围合拢前突过包围网,径直南下……根本不需要演戏,因为真突围不成,便真要死在这里,部众上下一心,行动果决,一击得手,毫不恋战,径直南下。 “确定是李枢吗?” 黎明时分,张须果双目微红,亲自在宿营地外面的路口等到了亲自驰马过来汇报军情的樊豹,然后主动来问。 “就是他。”樊豹翻身下马,微微一拱手。“旗帜、兵马都是对的,跟昨日汇集的情报也相合,也能解释这几日雄伯南为何要发狂,跟张太守没完没了。不过更重要的是,俘虏们说的也都一样……这便是确凿无误了。” “俘虏了多少人?”张须果立即来问。“都是谁的部属。” “二三十人,互不隶属,谁的都有,但有好几个是雄伯南直属的核心军法部队。”樊豹依旧对答如流。 “说的都一样?” “是。” “怎么讲?” “大军从甄城出来后,不知为何路上忽然溃不成军,若不是西线张行自离狐方向迎上来,几乎要全军散了,便赶紧退到有接应的离狐那里进行休整。然后呆了一夜,又怕我们偷袭,便将他们这些还算精悍的拉出来回到甄城,用来做抵挡和后卫……结果没想到我们直接越过甄城而不入,他们害怕李枢被俘虏,害怕被整个吃掉,也害怕离狐的主力会再垮掉,就赶紧突围去汇合大部队了。”樊豹有一说一。“都是这么讲的……我还带了一个老实的。” 张须果点点头,立即便有早一点赶到此处的鱼白枚上前,就在路边审问那俘虏。 至于结果,不言而喻。 要想骗过敌人,先骗过自己,对于李枢这支部队官兵来说,除了极少数高层外,他们本就是以为如此。 鱼白枚问完回来,不及开口,张须果便主动来问:“军情就是这样,你们都什么意思?”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鱼白枚抢在樊豹之前干脆开口。“李枢不死,黜龙帮迟早死灰复燃……追上去,杀他个干干净净便是。” “我大哥的意思是,追着李枢,然后趁势压入离狐,将贼军主力和李枢一并解决,了断战事。”樊豹稍微一顿,也说出了“自己”意见。“省得日后这些贼子再给齐郡生麻烦。” 张须果沉吟一时,鱼白枚也有些冷笑姿态。 且说,双方是有战争迷雾的,李枢位于甄城这个情报对于张须果部而言根本是个意外……因为他们之前进发过来的时候,一个确切无误的普遍性情报在于黜龙帮大军数日前离开甄城全线西走。 仅此而已。 所以,部队才会大胆越过甄城,直接进入东郡境内,因为他们以为那个是空城。 结果进入东郡半日后回头来看,发现李枢很可能与四五千核心部众尚在甄城城内后,一面理所当然怀疑城内是假,一面却又佯做不知,下令部队自南北两面火速进军,尝试包围……这样的话,如果李枢是假的,不耽误他们继续西向追击,而如果李枢是真的,也可以形成包围。 但现在,李枢抢在包围圈形成之前果断突围,外加士卒的招供似乎验证了一切,也从逻辑上解释了一切。 李枢是去而复返,是要给离狐正在休整的部队做后卫,此时则是从官军的动作中意识到危险,又主动突围。 不过,鱼白枚的冷笑可不是在笑这些,而是在笑樊豹部作为此次突围战中直接与李枢交手的部队长官,居然在战后第一时间向距离他颇远的兄长樊虎做汇报,而顶头上司兼总指挥张须果这里,却需要张须果主动派人召唤后才过来。 一念至此,鱼白枚毫不犹豫,顺势俯身拱手:“总管,我愿做先锋!了断此战!” 张须果心中早有决断,但还是回头看向了几个跟他一起出营来此的几个部属。 其中为首者,赫然是贾务根了,沉吟片刻,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总管,不管如何,有句话总是对的,那就是李枢不除,后患无穷,而黜龙帮则是朝廷此时时局下心腹大患。现在整个黜龙帮正是最虚弱无力的时候,李枢也疲于奔命,没理由放过!” “不错。”看到几方部属意见统一,张须果也不再犹豫,立即做出决断。“李枢也好,黜龙帮逆贼上下也好,全都不容放过!而此战关键在于,他们当日溃成那般,不可能作假,区区几日如何能重振军威?不然李枢也不至于亲自来做后卫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就该在此时一往无前,为大魏清此胸腹之毒瘤!” 话至此处,张须果只在清晨彩霞下四面环顾,然后方才继续来言:“鱼白枚为先锋,我为其后!让张郡君和樊虎往我身后来靠拢!全军掉头向南,追上李枢!” 众人一起行礼称是。 唯独樊豹,稍显犹豫。 “怎么了?”张须果蹙眉来问。“有什么不妥吗?” “自然没有。”樊豹赶紧拱手。“只是我当时本就调度最近的张青特追了上去,跟在李枢身后了。” “张青特是两千人?”张须果闻得此言,倒没有在此时计较什么,哪怕张青特是刚刚恢复职务的樊豹平级。 便是计较,也真不是此时。 “对,就两千人。”樊豹立即做答。 “要是跟的脱节了,怕是要被李枢回头击败的。”张须果摇头以对,转身回营。“但不必管他了,一个降将而已……全军造饭,即刻按照我的吩咐拔营追击!” 樊豹也终于无话。 早间的彩霞似乎又在预示今日有雨,而很快,随着太阳升起,薄厚不一的云层在天边显露,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但无所谓,之前多日雨水,已经使得预设战场的那片低洼地带形成了一片在庄稼地掩护下的沼泽地。黜龙军甚至有意的堵塞了排水渠道,人为的抬高那边的水位。 不下雨也足够用了,下雨了说不定还要溢出呢。 事实上,昨夜就已经接到李枢突围讯息的张行此时心思也都不在这些预设战场上了,这个时候,除了战前动员,努力鼓舞士气,然后养精蓄锐,准备作战,也基本上没什么可做的了。 “程知理不在,你父亲就在对面,你确定要参战吗?”吃过早饭,张行看向了身前来人,也就是一大早披甲执锐过来的贾闰士了,一时面露好奇。 这几日,足够张行注意到此人了,甚至他还拒绝了以此人为桥梁去沟通、引诱贾务根的策略……如非必要,这时候千万不要多此一举,多一个环节,就是多一份风险。 不过,临阵请战就是另外一回事。 “此战若不拼命,等官军战败,拿什么给父亲求情活命?”贾闰士昂然来答,倒是诚实的可爱。 张行微微一愣,回头与白有思相视一笑,周围头领也都来笑,都觉得这个尚算是少年的小伙子有些意思。 “既如此,你留在我身边,跟着贾越贾头领……都姓贾,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本家。”笑完之后,张行倒也不矫情,直接做了安排。 而贾闰士也毫不犹豫,直接披甲扶刀,立在了面无表情的贾越身后。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须臾片刻,用饭完毕的其余大小头领纷纷往这个位于城北的大棚下汇集,张行也毫不犹豫在棚下做了通报: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我也不知道南面眼下是什么情况,可是根据之前通报来看,目前为止,韩引弓的确没有北上来做突袭,济阴全郡,莫说济阴城,成武、周桥都是安全的……而若是此时突袭,姓韩的也注定晚了,我们只管用心在此处便足够了。” 众人各自肃立在棚下,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但也不代表他们就信了,因为即便是韩引弓此时已经北上,甚至已经到了济阴,张大龙头也不可能说实话了。但怎么说呢?这几日,每日都有人逃散,有被抓回来明正典刑的,也有消失不见的,还有连累家人罚为劳役的,信不信也就那样。 而且,都到今天了,这种假设本身也没什么意义了。 “今日可能便要作战,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但战前我有三个要求。”张行想了一想,继续坐在棚子下的长凳上来言,却是看向了魏玄定。“首先是后勤必须要尽全力……中午那两个饼子和热汤,要尽全力送到。而且今日说不得什么时候要下雨,蓑衣什么的,还是老样子,后面能多一件便送一件,有比没好……诸位舵主要在午后忙完这顿加餐后,各自加入对应军中,一起作战。” 站在一众舵主和文职头领前面的魏道士面色明显发白,但还是带着这些人,连连点头。 “其次,待会出发,进入预设阵地后,帮中上下,一定要跟士卒做鼓励,告诉他们我们是义军,我们此战是以义击暴,是保卫家乡,我们此战必胜,我们便是战死,也是梁郡百姓眼中的英雄豪杰!”张行接着环顾四面来讲。“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心里对这话其实还是不屑一顾,还有人是对话必须要说,而且要层层说下去,说到每个士卒耳中……因为这种大战,谁都没遭过,咱们没有、对面也没有,关键时刻,很可能只是一点士气的差别,便能决定胜负!” 徐大郎率先俯首称是,王五郎和单大郎也都收敛颜色,紧随其后。 随即,诸领军头领也都俯首称是,倒是颇有气势。 “最后。”张行停顿了一下,双手按着膝盖,诚恳来言,语气也变得缓和下来。“我想告诉诸位一个道理,也仅限于诸位……那就是别看咱们准备妥当,别看咱们是以逸待劳,而且一直到现在勉强支应着没有出什么大篓子,可实际上,真的开打,很可能什么岔子都会跳出来,弄得我们手忙脚乱……但是千万不要慌,咱们有破绽,对面也肯定有破绽,而且咱们到底是有准备的,他们是没有的,所以咱们的破绽,必然比他们少、比他们小!这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听命令、看局势,尽全力去做就好!只千万不要慌了手脚,失了理智!因为你们都是管事的,一个人慌了, 众人听张行说的恳切,而且几乎已经算是苦口婆心,便纷纷俯首,哪怕是心里不服的,或者觉得这种话算是糊弄人心颇显可笑的,此时也都勉强压下,纷纷称是。 而话至此处,张行也不再多言什么,直接挥手下令,让所有人带着刚刚用完早饭的部众,携带军械甲胄等物资,按照这几日早就走熟的路,往他们早就熟悉的预设阵地而去。 张行和白有思这对公母自然也在其中。 花了一个时辰,部队各自落阵,整个庞大的阵地上,立即陷入到了某种嘈杂与安静共存的怪异情形中。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前方又有哨骑护送李枢信使抵达……说是后者部众,已经在二十里外,却又忽然停下。 “怎么说?” 张行立即来问。 “李大龙头有话,要张大龙头发一支三五千人的精锐,迎面去做支援。”信使气喘吁吁来答。“因为有一支两千人的官军部众,不算太精锐,已经从昨夜跟到现在了……李大龙头说,对方这个兵力不击破不像话,可要是放对方过来再击溃,容易暴露此间情形;而若是他自己回头迎击的话,如果没有援军接应协助,也显得异常。” 这便是第一个超出计划的意外了。 但并不算什么过分的问题,也不需要考虑什么……张行看了一圈,立即点了王叔勇:“王五郎,你带三千人去!速速协助李公击溃他们!然后护送李公折返!” 就在此处相候的王叔勇同样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拱手而去,乃是下令本部全军披甲,出阵迎击。 人一走,阵地上很快陷入到了那种例行嘈杂与安静共存的奇怪态势。 而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随着后方将中午的两个饼子与热汤按照演练例行送到,全军又开始吃饭……吃完加餐,上午的嘈杂声也渐渐消失了,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紧张不安的姿态开始在阵地上弥漫。 夯土高台后方,张行和其他将领也明显开始焦躁不安,而很快,随着前面哨骑回报,王叔勇与李枢以绝对优势兵力击败那两千追兵后,他终于也暴露了自己的不专业――这位大龙头,迫不及待的下令全军擐甲待战。 有点早了。 但没人反对,所有等在这里的高级军官纷纷散去,落位到自己预定位置,然后开始披甲准备。 张行也在白有思的协助下穿上了甲胄,然后白有思本人也在张行的协助下换了一身上好的北地皮甲,二人擐甲完毕,立在阵地中央的大旗下,四面看了一遭,不免相顾一笑。 身前是壕沟、栅栏构成的层层防线,身侧是预先铺设好的绕行出击断后道路,身后是囤积数万有生力量的军寨。然后足足四万众军事,再加上数不清的民夫,混在其中的甲胄、刀枪、车辆,即便是旗帜和金鼓大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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