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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过于超前，不容于俗世，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以后再说吧。李岩松见他当面‘踢球’，气的眉毛发抖。刚要发作，就听方正一惊喜道：“李公，上朝了！赶紧走吧。” “......” ..... 朝会对方正一来说平淡如水。大景这边发展的如火如荼，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大事。民间经济大力发展，欣欣向荣。百姓的胆子也比之以往大了不少，他能明显感知到，民间开始衍生出各种思想，新奇言论。这并不意外，这是经济技术快速发展趋势下带来的必然。当下最值得他关注的便是西方的情报，还有大景战船的制造。西方不用提，教会始终是眼中钉，但是当下的策略就是敌不动，我不动。大景铁甲战船与之相比就进展喜人。得益于火车产业带来的爆炸性增长，钢铁产业方面的技术也在被飞快带动。这毫无疑问对铁甲舰的生产制造是重大利好。第一艘铁甲舰已经开始试制，预计未来一年就能制造成功，只等下海试行。他在其中出力巨大，提出了螺旋桨，气笛，还有.... 如果能一一实现，大景的舰队将来必定会成为海上霸主，横行天下。朝会结束，景帝没有特别的召见。太子因为鸡窝炸了暗自神伤，也没心情找他。方正一倍感轻松的去到镇抚司办公，关上公房的大门。泡一壶茶，捧一本书，直到下班。 ..... 是夜，公主府内。方正一喝着鸡汤，吃着宵夜，看着报社跟东大传来的报表。下人来报道：“老爷，府外有人求见。” 方正一放下报表，好奇道：“天都黑了，是何人啊？” 下人摇摇头：“不认识，就是个书生，也无拜帖。自称李执，在南方做过县令，想要见方大人。咱已经跟他在门外纠缠了两刻了，这人特别固执说什么不走。” “嗯？”方正一来了兴趣。他如今的身份，平日想跟他搭上关系的人海了去了。不过基本都是先托关系找贵人拿到拜帖，再来亲自见他。没有拜帖就直接上门的愣头青，这还是头一遭。而且对方身份低微，只是一个区区县令，说不定真有急事？眼下无事，见见也好。方正一挥手道：“无妨，把他叫进来吧。” ...... 第1176章惊世骇俗之人一个二十多岁约莫三十岁左右，文士模样的人出现在书房。他腰板挺的笔直，面容有些消瘦，不过双眼却十分精神。 “学生李执，见过建业侯。”李执抱拳道。方正一吃着宵夜，头也不抬道：“你自号县令，为何不穿官服，又为何夜间来见本官？门子已经让你离去，你还在门外纠缠不休，实非君子所为。” 李执挺立着腰身，神情淡定道：“实不相瞒，学生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有此行径。” “其实建业侯曾见过学生，不知侯爷可还记得？” “嗯？”方正一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又看了他一遍，“咱们何时见过？” “侯爷生日宴，当场指鹿为马，学生骂过您。” 方正一猛然回想起来，双眼不禁亮了。当初是有这么一号人！还带着一群人跑了。这样有种的人可真是少见。 “原来是你啊！”方正一心情大好，似笑非笑道，“怎么，这次是特地向本侯来道歉的么？” 李执点点头：“不错，学生正是想来道歉。学生后来知道当日指鹿为马之人，多少都受到了一些惩罚，学生便想到这可能是建业侯设的局。本来学生还奇怪，侯爷不应该是为结党营私，扭曲事实之人，可如果是设局甄别官员，那就合理许多了。” 这小子拍马屁功力不俗！方正一心里美滋滋：“不错，不错！孺子可教。本侯接受你的道歉，你当初的风采可还让我印象深刻，朝廷正缺你这样的人才，需要本侯为你写上一封举荐信么？” 李执缓缓摇头:“谢侯爷美意，学生不需要。” “嗯？”方正一兴趣更盛，“那你想要什么？总不可能只是来道歉的吧。” 李执道：“学生想给侯爷讲一讲我的经历，不知侯爷是否感兴趣。” “讲！不用客气。” “是。”李执深吸一口气，“学生今年三十三岁，本是诗书传家，自小家境优渥。不过父亲时常为我所困扰。我生性顽劣自由，离经叛道，不信圣人神佛，不识五经教化，直到二十六那年家道中落，才迫不得已考取举人，换得官身。” “呃....”方正一表情逐渐古怪。什么天才儿童？不愿意念书，离经叛道，因为家里没钱，迫不得已考试当官。说的跟玩似的，闹呢！李执已经陷入回忆，继续说道：“学生初入官场，便见识了官场阴暗。地方小县虽不比京城，但是却比京城更加黑暗。官员为徒牟利，戕害百姓，不过是家常便饭。官员犯法，更是官官相护，风波一过，行事如常，我难以抗衡这些势力，常遭暗算。” “后来，京城的消息接连传入县内，学生倍感兴趣，开始有意搜集京城的报纸，时间长了才赫然发现远在天边的京城已经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同时也愈发难以忍耐县内官员的做派，于是决定舍了官身入京亲自看一看。” “进京的路上，学生听到看到越来越多关于建业侯的所作所为，提高商贾地位，开办女子学校...凡此种种学生不由得深感钦佩。虽未见侯爷，但在学生心中仿佛已经与侯爷相识数年。” 李执说着，喟然叹道：“可学生到了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听到侯爷的生日宴，于是学生厚着脸皮混了进去，没成想误会了侯爷，事后方知惭愧。” 他说的声情并茂，方正一心中越来越不耐烦。这家伙给他一种在套近乎的感觉。我一个现代人的灵魂，你能感觉跟我相识数年，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这小子肯定是拐弯拉关系拍马屁的，段位还不低。方正一敲打着书案，轻描淡写道：“然后呢？” 李执直接无视了他的表现，自顾自道：“然后学生开始在京中与桃源县游荡，了解市情，直至今日，学生已经几乎花完了所有盘缠，不得已要返回家中。” “来人！给他拿二十两银子，送客！” “等一下!”李执忙阻止道，“学生不是来要钱的，是有重要的事要与侯爷商议。” 方正一挥手赶走了已经进门的下人，看了看表：“再给你十分钟。” 李执毫不迟疑，语速极快道：“学生自幼叛逆，从来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何要男尊女卑，为何又要将百姓分为士农工商，三六九等。在学生眼中本该是人人平等。” “为何圣人之言就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趋利避害本就人人同心，吃饭穿衣就是人伦物理，这世界有太多教条，太多禁锢，四书五经不过是无形的牢笼。” “学生本以为这世界不会再有改变，可直至了解了侯爷。侯爷的所作所为已经改变了当世大局，女子亦可以向学，商贾不必屈居人下，恶吏也不敢欺民。虽然大景四方广阔，这样的趋势没有完全覆盖大景四境。” “但是终有一日，未来可以达到。” 方正一眼角不断抽搐，这小子说话太他妈惊人了。虽然现在经济发展快，百姓思想开明了不少，但是这样的话还是没人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喊出来的。就连他也不敢嚷嚷，只能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做事。或许这家伙真不是贴近乎，他真的思想先进，有一个超越时代的灵魂。 “此前，学生一直在这样想。”李执道，“可是后来学生深入了解研究之后发现此中有重大隐患。” “太多事项都集于侯爷一人之身。锦衣卫是侯爷在约束，东郊大学是侯爷在掌控，官场亦是侯爷在从中斡旋。可是有朝一日没有侯爷，这些东西难道就不会重新退回去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学生想说的是，万事不能系于一人，否则早晚有一日会全盘尽毁。” “你找死啊！”方正一怒吼一声，猛拍桌案，桌上的碟碗翻了一桌。汤汤水水洒的到处都是。这小子已经不是离经叛道了，这他妈根本就是寻死来的。李执怎么说他他不在意，可什么叫万事不能系于一人，这他妈是直接朝皇帝开炮了！思想开明可以，别他妈跨时代开啊！李执闭口不言，直视着方正一等待回应。方正一冷冷道：“我可以当你没来过，你走吧，别在我这寻死。” ..... 第1177章奇怪的帝国为什么工业革命发生在了偏僻的英国，而非当世更强，条件更加优越的葡萄牙、西班牙？有一种假说，大西洋贸易冲垮了英国的社会等级藩篱，导致王权的力量远远弱于葡、西。普通人可以在海上贸易获得巨大好处，利益不被皇室所垄断。但这样的条件，还有另一个参与大西洋贸易的国家也有。 99+ 法国。不幸的是，英国诞生了一个天才，这个天才的学说在后世广为流传，同时一次又一次被拉出来鞭尸打脸。马尔萨斯，人口论。生活资料按算术级数增加，而人口是按几何级数增长的，因此生活资料的增加赶不上人口的增长是自然的、永恒的规律。想要避免物资短缺产生的灾难，就要控制人口。这一套，英国人不信，不但不信，还依旧奉行着中世纪的生育文化，疯狂产仔。法国人信了，成功与另一个工业革命产生的至关重要的因素失之交臂...人口。一种是脱离土地的科技人员，另一种是大量的自由劳动者。天时、地利、人和俱在，国运降临，英国成功踩在了历史的脉络上，引领了一个时代。方正一的前世是一个学渣，这一点毫无疑问。那些前世的学习和记忆，除了饱含情感的经历很大一部分细节在几十年的大景生活中已经淡忘，甚至被泯灭。但人有一种强大的本能，有用的东西极难被遗忘，甚至会被重拾。当他一步一步走到大景的权力高位，一次又一次投身历史进程。那些被淡忘的记忆被本能从潜意识中扯了出来，用现实经验的刻刀反复加深，甚至超越前世。他那点浅薄的历史知识就是经历了如此历程。虽然不可能完全对，但是有些问题他早已经意识到了... 大景本就是一个底子厚实的国家。由于他的到来，高产量作物得以快速普及，人口开启高速增长模式。而资本主义萌芽，手工业大发展这个节点，恰恰又从土地上释放了一部分自由劳动者。科学创新者则是由他一手进行脱产培养，甚至撬动了国库来催化这个过程。至于最关键的皇权部分，则更是玄妙无比！身为皇帝最要紧的自然要维护自身统治的稳定。但是通过方正一左右斡旋，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技术进步可能带来社会动荡之时，巨大的利益已经先一步扑面而来。巨大的利益，让所有人一时间忽略了不稳定，而后面再有人意识到不稳定的根源想要改变时也成为了妄想，没有人有勇气割舍这份让人心醉神迷的利益，更没有能力面对割舍产生的巨大阻力。这时候，伟大的传统文化登台发力了，它跳过了一个最被重视的环节，稳定。却产生了巨大的爆发力。仁政爱民，是一个优秀皇帝的必备素质，没有也得装出来，你不愿意装，整个朝堂扑上去也要让你装起来！显然，景帝不用装，这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开西海，国库与民间商贾收入暴涨，大景在全国范围内实行过减税。第二，大量白银流入，白银贬值。百姓收入上涨，而原本的税赋不变，又使其轻了一层。股票交易所大开。百姓涌入股市，不断享受着海外以及大景发展带来的利润。至此，真正完整的开启并且能长久推进工业革命的条件已经全部集齐！天时地利人和再次齐备，大时代开启。抛开正常历史轨迹不谈，这一切都基于一个异常奇怪的团队配置。一个底蕴丰厚国土广袤的大国，一班明君贤臣，最后...加上一个有本事又特能舔的穿越者。海贸大发展，加上技术爆炸，不但没有冲击皇权，反而裹挟着皇权走向顶峰。而皇权不但没有打击这股不稳定的潮流，反而积极投身其中，利用自身的力量调动一切，猛火加油！一个看似完美的闭环成功了，大景由此成为一个坚固无比的铁桶，没有任何外部势力可以打破。一个史无前例的开创了工业革命的封建帝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诞生，并且它还以远超常规工业革命的速度在发展。而这个看似完美的搭配，有一个致命缺陷。万事定于一身，处在巅峰的皇权掌管着下面的一切。然而不可能每个皇帝都是明君，一旦翻车后果很可能就是整个帝国爆发战乱，快速分崩离析。然后历史回到正轨，权力被人驯服，真正进入现代文明秩序。方正一早有洞见，但是从来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懒得想。这件事如果发生，也是一两代之后的事，到时候他也该入土了，想那么远干嘛？身为一个古人，最大的信念就是...相信后人的智慧！不过现如今李执提起此事，方正一倍感震撼，霎时间有种不得不重视的紧迫感。李执盯着方正一，眼里的热情逐渐转变为失望。他以为方正一是个开明的人，两人会有共鸣，但是对方竟然连谈都不愿意谈。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问题，毕竟他的立场摆在那。看来终归是自己想的太多。李执伫立良久，一言不发的转身朝着门外走去。方正一看着他的背影，太阳穴一直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站住。” “你准备去哪，之后又准备做什么？” 李执停住脚步，回眸看了他一眼：“学生自是回家，收徒授业。我想的是对的，既然是对的，就要让更多人知道。” 真他妈轴啊，看来不给他解决，这事儿是没玩了儿。方正一无奈叹了一声：“你可知你这样的言论，传出去会闹出多大乱子？” “且不说朝廷会对你怎么样，就连天下百姓都会对你群起而攻之。” “当下正值盛世，万民相庆，难道你对朝廷有什么不满么？” 李执转过身，正色道：“侯爷久居京城，看得见京城的繁华，看不见远疆的黑暗。” “天下虽值盛世，但是总有官吏欺民，官场不变此患不绝，既然人生而平等，何以有人总要骑在他人头上？当今陛下确实为明君，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学生所图是将来。” ..... 第1178章爱 “侯爷不是也说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么？学生如今要做的，正是这样的事。” 方正一听罢不由得笑出声。李执眉头一皱，问道：“侯爷何故发笑？难道我错了吗？” 方正一止住笑声，道：“我笑你无知，你可知本官为何说那些话？” “难道不是由心而发？” “自然不是，当年本侯初入朝堂，不过是为了博得朝堂好感，随口一说的。” “......” 方正一不紧不慢道：“你既然信奉人人平等，又怎么能说我说过的这些胡话。为生民立命，你凭什么帮他们立，他们自己不会立么？你瞧不起圣人，还要为圣人继承绝学，这不矛盾么？大义挂在嘴边，实则贬低众生，我看你心中真正所想不过也是骑在别人头上罢了。” 李执登时后退两步，脸色有些难看。好像是矛盾了！可这不是建业侯自己说的话么？他连自己的脸都打？思忖片刻后，李执道：“侯爷说的对，但是学生并非这个意思。学生想说的是，人生而平等，天下民智未开，学生要讲此等理念推及天下。假以时日，天下大势才能交到百姓手中，而非一人做主酿成祸患。” 还真没完了！方正一气道：“可笑！自以为是！朝堂上那么多精英，哪个不比你聪明，就你懂治国？” “我觉得他们确实没我聪明。” 草！是杠精！方正一气急败坏道：“加起来总比你聪明了吧，你哪来那么大自信！” “我翻开史书一看，大半本都在犯错。” “......” “侯爷如果只是想说服我，那大可不必。学生天性自由散漫，最讨厌被人管教说教。咱们就此别过。” 还没等方正一反应过来，李执抬脚又走了！ “站住！” 方正一大喊一声，李执再次停住脚步，定定的看着方正一。然后若有所思道：“侯爷三番两次叫住我，是不是心中其实已经赞同学生所言，但是碍于身份又不得不反对？” “你先别说话...”方正一揉着眉心，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这家伙够聪明但又头铁的不行，换做在别人面前说这番话，早就被人拉到菜市口喂狗了。现在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放他走，得把他留下来。沉吟良久，方正一道：“李执，本侯并非赞同你，你说的那些话传到外界除了惹来杀身之祸只能徒增耻笑。” “京城的街头，工地，酒馆谈论如何治国的凡夫俗子不知凡几，这其中很多人说的都是对的。你跟这些人可有本质上的区别么？那些大而无当的话，没有任何意义，真的强者只在乎细节。” “你除了一个简单的想法，没有一套完整的经得起考验的理论去践行，就妄图建造空中楼阁，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了。” “你心中一定不服气是不是？好，你说你崇尚自由，那你告诉我何为自由？” 李执毫不犹豫道：“自我支配，再不受束缚。” “荒谬！”方正一直言不讳道，“那跟野兽有什么区别，甚至连野兽都不如！ ” “所谓自由是有权做一切无害于他人的任何事情，他人自由边界即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