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了。 江淮上下打量她两眼,似乎挺满意的,收回视线,单手松松扶着方向盘,问她,“住哪儿?” “……” 林念静了两秒,看着纸袋里留下来的药膏。 治红肿的,治淤青的,还有…… 她移开视线,才开始慢半拍的思考他刚才说了什么。 “岳湖边上。”顿了会儿,林念说,偏头去看窗外的景。 江淮嗯了一声,掌心随意托着方向盘往外倒。 这次也许是在城里,他开得很稳,不疾不徐的,没有一开始那种风驰电掣的躁郁感。 林念偏着头看手机,屏幕亮着,字却进不了脑子。 车内再度安静下来。 空气中欢爱的气味还未完全散去,萦绕在鼻间,时时提醒着他们下午做了什么。 ……这算什么呢。 林念盯着屏幕发呆。 六年前一个比一个拧巴,拐着弯儿打哑谜,谁也不肯让谁一头,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阴差阳错,就那么变成了没有关系的人。 那现在呢? 这段关系看起来势均力敌,其实一直是江淮在进,她在退。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是这样。 好像忍不了的是他,舍不得的,也是他。 林念垂下眼,余光看着他修长骨感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腕骨上那块表泛出冷淡的光泽,右手往下,松松握住挡杆,停了车。 窗外已经是暮色下的中心楼盘。 岳湖房价寸土寸金,凭地理位置和价格,隔绝了大部分的普通人,此刻安静得不像话。 湖水清澈,在暖色路灯的照耀下,随风泛起鎏金似的涟漪。 很好的环境。林念垂着眼想。 舒适,宽敞,宜居。 可是如果没有江淮,她也是那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流浪的普通人。 许久未见她动作。 江淮手指在方向盘上叩了两下,略微往后一仰头,偏头看她。 喉结上下攒动,神情松懒且不正经,眼看着漫不经心的调侃张口就要来,林念倏然偏头回望他。 四目相对间,江淮一顿。 林念抿了抿唇,轻声问他: “你要不要上去坐坐?” 106她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林念一般不生病。 尽管日程繁忙,剧组通告紧,冬天穿单衣,夏天裹棉袄,她也很少出什么状况外的事情。 但这次是例外。 大约下午的时候没关窗,秋风太凛冽,冷热交加,受了凉。 不生病的人一病起来如山倒,浑身烧得滚烫,连脸颊都是红的。 江淮属实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但好歹也知道点。 把面条放在一边,外卖点了滚烫的粥,帮她解掉捂得严实的裙子,打算简单擦一下身体,但她犟着说不干净,拒不上床。 “从前没见你这么洁癖呢?”江淮盯了她片刻,很轻地挑了挑眉,还是帮她在浴缸里放满热水,然后识趣的出去了。 关门时,余光瞥见氤氲水汽里纤细白皙,曲线玲珑的身体,他喉结微滚,顿了两秒,垂下漆黑眼睫,转身去收拾厨房。 林念泡了个澡,被他喂了粥,喝完药就受不住地睡了。 她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从黑暗里看那个站在床边的模糊影子。 “你要回去吗?”她问。 药效上来,她其实已经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跟他说话。 江淮盯了她一会儿。 半张脸埋在松软的被子里,长发如瀑,披散在暗色的枕头上,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声音有些哑。 看上去,很…… 柔软。 极少会有人把这个词与林念联系在一起,她骄傲、淡漠,独立又清醒,连片刻的错愕都会被当成失态,被人在社交网络上大做文章。 她像只刺猬,这么多年,柔软洁白的肚皮,只给一个人敞开过。 “不回。”江淮说。 林念闭着眼,略带鼻音地嗯了一声,“客房在隔壁,是干净……” 语调越来越低,最后戛然而止。 江淮等了片刻,没有下文。 躺着的人面容恬静,呼吸声渐均匀。 床边的男人高大挺拔,垂着眼看她,身影挡住窗帘缝里透出来的夜色光亮,投下一小片阴影。 沉默又安心。 梦很破碎。 高热导致人思绪纷乱,模糊的梦境画面像电影里不断闪烁虚化的一帧,亦或是陈年老旧电视机的屏幕噪点。 林念梦到很多东西。 女孩儿刚到小姨家,手指藏在背后捏住衣角,怯生生地抬眸第一眼。 裸着上半身在水雾中进出浴室的姨父,对着她拉裤链的小混混,背地里咒骂她的男人们,还有安静包厢里道貌岸然的人贩子。 王丽芳涂着艳丽的口红,堵在门口催房租,小姨躺在救护车和病床上,面无血色…… 好多好多事,走马观花在脑海里播放。 但都不大愉快。 她梦魇般翻身,蹙着眉,徒劳地希望掌控梦境,甩掉不愉快的画面。 但杯水车薪。 好像她的人生到今日,哪怕眼看着无比光彩,诸多赞颂和荣誉加身,不用在意任何人的评价,不用仰仗任何人的鼻息过活,依旧不快乐。 好像她仍然是南坪雨天里,拎着一袋不超过十块钱的关东煮,锁在陈旧筒子楼的出租屋里,聊以自慰的一只小兽。 诸多种种,她从未走出来过。 林念像在水中将要溺毙,却不想挣扎的人,清醒地感知到潮水漫过口鼻,窒息感兜头盖来。 等死了,梦也就醒了。 她早该习惯了。 倏然,一只手抬起来,环住她的腰,五指扣在她侧腰,手臂收紧,把她往怀里揽。 手臂是从身下穿过的,从后揽住她的腰窝。 大手有力,胸膛炙热,连心跳和呼吸声都明晰。 ……太熟稔了。 好像没有半分“不该这样”的感觉。 鼻息间萦绕着冷冽的香气,整个人窝在男人的胸膛里,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听他的心跳。 箍住她的手如此之紧,半梦半醒间,林念只顿了一瞬,眼前的画面竟然奇迹般的开始变化。 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摩托车后座的夏夜晚风。 长发和裙摆在燥热的空气里猎猎起舞,南坪被蒙在一层水雾里,被框在头盔护目镜的长方形里,像电影镜头里的一帧。 好像从那个时候,她才忽然觉得,这个普通的地方,也有好看和可爱的时候。 然后是工业风楼栋里,明亮的摄影棚,和灯光昏暗的台球厅。 黑衣少年面容冷淡,动作散漫,或站或坐,熟视无睹地穿越闪光灯、谈笑声和背景音乐混在一起的嘈杂,隔着人群,精准地寻到她。 遥遥投来一眼。 骄傲又不羁。 阳台上的吻,沙发上粗暴又温柔的冲撞,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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