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或许是怕失望。 周淮盯着他的脸,想说他这些年变了太多,但话到嘴边还是改了。 “别跟个丧家犬一样成吗?你的狮子心呢?” 《狮心》是秦一隅十六岁时就写下的一首歌,后来也收录在无序角落的同名首专里。 秦一隅烦透了他提以前,比着中指恶狠狠“汪”了一声。 下车时,他没从周淮手里接伞,就这么昏昏沉沉淋了一小段雨,徘徊到单元楼门口。 爬上第五层楼时,他好像才从沉闷的梦中脱离出来,迷迷糊糊掏出钥匙,却怎么都对不上锁眼。楼道里又黑又暗,气得他踢了一脚门,砰的一声。 声控灯亮了。 啊,原来搞错门了。 秦一隅郁闷转身,走到对面,谁知差点被地上堆的东西绊一跤,再仔细一看,那不是东西,是一团黑影,旁边还立着高高的琴包。 他怀疑自己又掉进一个新的噩梦里。 直到那团湿漉漉的影子舒展、直立起来。 刚好,声控灯的效力过去。这里再次陷入一片黑暗,秦一隅没看到他的脸。 但他知道是谁。 “好好好,又来了。”秦一隅无奈地笑了。 “你不会是什么变态吧?” 他语气甚至称得上柔软,好像根本懒得生气,只是自顾自避开,想把钥匙捅进锁眼里,喝醉酒的尾音轻飘飘的,语气甚至像是撒娇,“放过我吧。” “全世界多的是会弹吉他的人,会唱歌的就更多了,就这么非我不可吗?” “我只要你。” 怎么会有这种人? 秦一隅笑出了声,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说,仿佛很无所谓,只是捅了好几下才成功打开门。 他摇摇晃晃进去,只想反手重重地关上这扇门,把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在外,尤其是这个执着的疯子。 突然地,他感觉关门的动作被一股阻力挡住。 铁门太重,徒手去拦一定会受伤。 脑中闪过这一点,秦一隅太阳穴猛地跳了两下,转头猛地拉开了大门,这几乎是本能反应。 他盯着南乙抓住门框的手,眼里满是惊魂未定。 甚至于,还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黑暗中,南乙看得很清楚。 “你他妈是真疯啊……”秦一隅拽住他的手,举起来,力道很重,“这不是你弹琴的手吗!” 果然没猜错。 这句话,这样的态度,更加佐证了南乙的猜想。 他没有反抗,任由秦一隅握住他手腕,但另一只手也提起立在门外的琴包,平静而强硬地挤进这间漆黑的屋子,合上门。 暴雨拍打着窗户,水声淋漓,房间里却静得可怕,只剩两人的喘息。 南乙低头,盯着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端详上面新添的纹身,从手腕,一直延伸到食指和小拇指,是一株玉兰花树的图案。 方才秦一隅的声音盘旋在他脑海。 是啊,这是他弹琴的手。 是他按弦的手。 面对秦一隅,南乙喊出了数年不曾使用过的称呼:“学长。” “你的手什么时候受的伤?” 秦一隅怔在原地。 突然地,他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只需要一句话。 因为没有比现实更糟糕的梦境。 沉默许久,他大笑了几声,甩开南乙,抹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脸,声音有些哑:“所以,组乐队根本就是幌子,你只是自以为自己知道了点什么,特意来羞辱我,是吗?” “不是幌子,是真心的。” 面对秦一隅,他说不出自己推断的理由,没办法告诉他:因为我见过你过去的许多模样,如影随形,所以我了解你。即便是一个开易拉罐的细小改变,一句情急之下的脱口而出,都可以让我凑齐完整的逻辑链条。 没人知道秦一隅隐退的真正原因。 人们只知道他和[无序角落]的其他人爆发冲突,陷入各种负面新闻,被单方面踢出乐队,与厂牌解约,疑似被冷藏,甚至人间蒸发。 但这些也并非全部真相。 黑暗中,南乙的声音很沉:“是因为你,我才决定成为一名贝斯手。就算你手受伤了,也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我就是想组一支有你的、全新的乐队,不弹吉他也没问题。” “我做你的乐手,你做我的主唱。” 秦一隅沉默了许久,好像是认真听进去了。 然后他咧着嘴,笑了出来。 “你现在是不是觉着自己特伟大?” 南乙没回答。 “掏空心思找我,拼了命想拽我一把,用一张诚恳的脸大声告诉我;快振作起来呀!加油啊!” 秦一隅表情夸张,仿佛真的在演热血漫里喊话的主角,但下一秒他嘴角的笑就冷下来,一双眼黑沉沉的。 “你觉得这是救赎是吗?好啊,那你来处理我好了,就像对垃圾进行分类然后把它们一个个装进不同的桶里,等你真的,浪费了你大把的时间来做这事儿,只会更清楚我是什么品种的垃圾。” 他深吸一口气。 “所以说,别再做这种自我感动的事儿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当个废物,自由自在的,成吗?” 听他说完这一切,始终沉默的南乙终于开口,直白到近乎残忍。 “那你现在自由吗?” 秦一隅不再说话了。 不自由,你被你自己困住了。南乙替他在心中回答。 或许是被他的反问惹怒了,秦一隅突然将南乙推上门板,咚的一声——后背撞上铁门的力道太狠,连棒球帽都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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