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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夹杂着一两句让人面红耳赤的下流粗话。 婢女带他们绕到楼后,入眼的是一座巨大的戏台,台前与幕后悬挂着鲛绡宝罗帐。 舞伎们在台前翩翩起舞,乐者们在幕后吹拉弹唱。 正对着戏台的是十几张八仙桌,差不多都已经坐满了,都是些高谈阔论的书生。 婀娜的婢女们穿梭在其间,或端茶,或斟酒,好不热闹。 谢知非选了个最不起眼的方桌,拉着裴笑坐下。 李不言、朱青、黄芪三人则站着伺候。 李不言今日的身份,是三爷的贴身侍卫,为此她还束起了胸,往鼻子下面贴了一搓胡须。 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是女扮男装。 李不言头一回遇到这么热闹的场面,好奇死了,走到谢知非身后低声问。 “三爷,快说说这花魁怎么选?” 谢知非扭头看她一眼,没搭理。 桌上两个人,偏偏来问他,都解释过多少遍了,这地儿他不常来,来也是逢场作戏。 耳朵聋了? “三个回合。第一个回合比舞,第二个回合比琴,第三个回合比诗词。” 小裴爷出娘胎都没那么好的耐心,就因为那一句“谢谢”,连带着他看李不言都顺眼许多。 “教坊司所有的客人,人手一票,谁的票多,谁就是花魁。” “花魁选出来以后呢?” “那就轮到花魁选客人。” 李不言越发的好奇,“花魁选客人,要怎么选?” 小裴爷:“所有客人公平竞争,不谈银黄之物,不谈位高权重,只谈花前月下。” 李不言:“怎么个花前月下法?” “斗诗。” 小裴爷一说到这两个字就觉得牙酸。 娘的,怎么也不斗个金刚经什么的,那这四九城还有谁是他小裴爷的对手。 “谁的诗入了花魁的眼,花魁就会引谁入屋,那屋可不是一般的屋,是建在水中的,坐船才能过去。” “好家伙,在水中春宵一度啊。” 李不言脸上那个感叹啊,“啧,玩得可真够雅的。” “还有更雅的呢。” 小裴爷:“两人进了水屋,先品茶,聊聊诗词歌赋,谈谈人生梦想,花魁如果对客人不满意,这个时候就可以端茶送客。” “那一定是客人长得跟猪头似的,实在倒人胃口。” 李不言瞄一眼谢知非:“像我们三爷这样俊的,花魁倒贴都愿意啊!” 三爷不搭理你; 三爷多给你一个眼神,就算输! 谢知非绷着脸朝身后的朱青、黄芪扬扬眉毛。 朱青、黄芪接到三爷的命令,无声无息的退出去。 目前他们手上有的线索,一是瘦金体,二是带月亮的绣花鞋,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两样东西,探出静尘的身份。 年纪轻的不必问,三爷说了,得找年纪大的,哪怕花点银子也无所谓。 然而刚折回到小楼前,朱青和黄芪冷不丁一抬头,顿时头皮发麻。 几丈之外,有人挑着眉,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大爷? 他怎么也来了? 谢而立朝身后数位同僚低语几句,等同僚相继进了小楼里,才绷着脸上前道:“人呢?” “我领大爷过去。” 朱青朝黄芪递了个“你在这里等一等”的眼神,赶紧前边带路。 四方桌上。 三爷刚想把二郎腿翘起来,忽然面前有道身影,抬头一看,吓得赶紧把脚放下去。 裴笑更是眼角一阵狂跳,憋半天,来一句:“大哥,好巧啊!” “是巧 !” 每年教坊司选花魁,翰林院都会派人来瞧个热闹,算是给教坊司捧个场,也看看这一界的花魁,水准如何。 不想,竟然遇到了老三他们。 谢而立掀衣坐下,目光扫过老三身后的人,只觉得这人瞧着有些眼熟。 再一细看,气血直往头顶冲。 竟然是婢女李不言。 谢而立咬咬牙,目光落在老三身上,刀子一样的剜过去。 谢老三那是什么样的脸皮,没事人似的冲自家大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大嫂知道吗?” 狗畜生! 还往亲哥身上捅刀! 谢而立愤而起身,甩袖离去。 老三和明亭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很少会来这种地方,今儿个过来,且又带着一个女扮男装的李不言…… 多半是在帮晏姑娘查水月庵尼姑的事儿。 罢,罢,罢,眼不见为净。 谁知他刚走两步,却见数丈之外,黄芪苦着一张脸,领着一个人过来。 桌边三人见谢老大动作停下来,纷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三爷:“……”他怎么进来的? 小裴爷:“……”这他娘的是出门没看黄历? 李不言:“……”三兄弟勾栏听曲,哇噢,全乎啊! 谢不惑走到近前,冲谢而立微微颔首。 “大哥,我是跟着武安侯世子一道来的,不曾想在门口遇到了黄芪,想着小裴爷也在,就过来打个招呼。” 短短一句话,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丝毫不乱。 武安侯的世子叫赫昀,字温玉,比谢不惑小上两岁。七八年前,两人因一方砚台结缘,关系一直处得很好。 “三弟也在呢!” 谢不惑目光掠过李不言,微微一顿,随即意味深长的感叹一句。 “今儿这里,可真热闹啊!” 第263章 仪义 谢知非知道他认出了李不言,也不解释,云淡风轻地一笑。 “二哥坐哪里,一会三弟好给世子爷去敬杯酒。” “三弟身子骨刚好,还是我和温玉过来吧。” 谢不惑笑道:“对了,大哥坐哪里?和谁一道过来的?” 谢而立:“我跟翰林院同僚一块来的,老地方,二楼梅花菀,二弟有空过来玩。” 谢不惑摆摆手,“翰林院可都是顶顶聪明的读书人,大哥也知道我最怕读书人,就不过来敬酒了。” 谢而立微微颔首:“也行。” “大哥,那我先去了。” “去吧!” 谢不惑快步走出院子,到无人处时,脚步忽又慢下来。 带别人的丫鬟出来逛勾栏,谢老三这是在做什么? 大哥是没认出来那人是李不言,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骨节分明的手摸了摸额头,冲身后的乌行低声道:“你不用跟着我,暗中多留意那个李不言。” “是。” 谢而立目送老二离开后,手在老三的肩上重重拍了两下,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李不言看着这一幕,心说要是晏三合在就好了,保准能看出些门门道道来。 她这个脑子,只看出了兄弟三人一片祥和。 哪知下一瞬,小裴爷就把这里头的门道给道破了。 “敬酒是假,让姓赫的看看我们和书生们坐一堆,笑话笑话咱们没本事才是真?我呸,他算老几啊!” 谢三爷翘起二郎腿,“你管他呢!” “谁想管他。” 小裴爷连连冷笑。 “我就是瞧不惯他那副阳奉阴违的样儿,哟,三弟也在呢,装什么装,谁不知道有小裴爷的地方,就有你谢三爷。” 谢三爷寒星似的眼亮得惊人,抬头望着李不言,“回去记得和你家主子说说,三爷这一趟为她受的委屈。” 李不言拍拍胸脯,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然后又神秘兮兮地补一句。 “要不……我去替你教训教训他?” 别说。 搅屎棍还挺仗义! “你给我坐下,今儿个哪里都不许去,刚刚他认出你了。” 谢知非再次看向朱青和黄芪,低声叮嘱,“老二在,你们两个行事更要小心些。” “是!” 朱青和黄芪再度离开。 李不言嘴里嘀咕着“认出来又怎样”,身子却老老实实地坐下。 出门前,三合特意叮嘱过,让她凡事只听三爷的调遣,万万不能私自行动。 “你们听说没有,老御史家昨儿进贼了?” 边上书生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想不听都难。 “偷了什么?” “哪是偷啊,往老御史的院里泼了一地的鸡血,听说差点没把那几个老仆人给活活吓死。” “杀鸡儆猴,人家这是在警告老御史,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八成是那老阉狗的同伙干的。”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还没王法了不成?” “王法?你看看那老阉狗的宅子,比二品大员的宅子都要气派,里面金山银山堆满,满朝文武百官,谁敢放个屁?” “我还听说,去年春闱,有人把路子通到老阉狗那边,还真中了。” “啪——” 有书生一听这话,拍案而起,“这是舞弊,该诛九族。” “小声点,小声点。” 同伙赶紧把人用力拽下,“没根没影的事,都是道听途说,小心祸从口出,祸从口出啊!” 裴笑默不作声地踢了谢知非一脚:那老东西把手伸到春闱,真的假的? 谢知非摇头:没听说过。 裴笑冷笑:无风不起浪! 谢知非无声叹气:这事与我们无关。 就在这时,朱青再次去而复返,走到三爷跟前,弯腰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知非脸色微微一变。 等朱青离开后,他抬头看面前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巴巴地盯着他看,想了想,用食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孙! 裴笑:“……”怀仁也在? 李不言:“……”这世上还有不逛勾栏的男人吗? 见这两人明白,谢知非迅速用手一抹,然后又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汉。 裴笑目瞪口呆:操,这狗日的怎么也在? 李不言也惊得目瞪口呆:我的娘咧,今儿个不会打起来吧! 谢知非不去看两人脸上的震惊,只在心底涌上一抹疑惑—— 怀仁这样的身份,很难得会到教坊司来,是为了看花魁,还是出了什么事? …… 教坊司的后苑有个大湖,湖的东西两侧各有一处精致的水榭。 这里是整个教坊司最幽静的地方,只给宫里的贵人留座。 赵亦时背手而立,看着湖对面的亮灯处,修洁的眼下,是一片甩不掉的阴郁。 有人进来。 他回过身。 沈冲:“殿下,已经打听清楚,花魁候选人中,的确有个叫竹香的姑娘,竹香姑娘从前的闺名,也的确叫苏玉芬。” 话落,地上跪着的中年男子忙伏倒在地,“殿下,就是她,臣恳求殿下开恩。” 跪着的人叫王显,临安府知州,两个时辰前,他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张家,只为这个苏玉芬而来。 苏玉芬的父亲苏慎曾任海陵府知府,五年前海陵遭了水灾,朝廷下拨赈灾款,苏慎伙同海陵一帮官员,十分大胆的把手伸向了赈灾款。 东窗事发后,皇帝震怒,御笔一挥,涉案官员一律抄家流放。 苏玉芬是苏慎的小女儿,因为年轻貌美,被送到了京城教坊司,当时只有十三岁。 王显年轻的时候,曾受过苏慎的恩惠。 两人一道上京赶考时,半路王显得了病,是苏慎掏银子替他请了郎中,并亲自照顾了两天两夜。 两人同时中举,同时外放做官,在官场上相互帮衬,情谊非同寻常。 苏家抄得不冤枉,王显除了替好友惋惜外,并无别的办法。 半个月前,王显接到苏慎长子的信,信中称父亲已经病逝在流放之地,并恳求王显看在往日情分上,出手帮一帮教坊司的苏玉芬。 王显在家苦思冥想了三天,往怀里揣上一万两银子,不远千里的赶到京城,辗转通过张家的门路,求到了太孙殿下这里。 所求,是想帮苏玉芬拿下花魁的头衔。 第264章 骂人 教坊司的女子都是贱命,但贱命也分个三六九等。 第一等便是花魁。 只要被选为花魁,三年之内,吃穿用度是整个教坊司最好的,身边甚至还有三五个小婢服侍。 最重要的一点,花魁有选客人的权利,不想接客的时候,便是教坊司的妈妈也只能在一旁骗着哄着。 如果运气好,能碰上个大贵人,从中周旋替她赎身,那就算彻底跳出火坑。 赵亦时默默看着地上的王显,“王大人通过张家,求到孤这里,按理孤不该推辞,只是……” “殿下!” 王显抬起头,膝行几步,爬到赵亦时的脚边,再次伏下去:“臣,愿以殿下马首是瞻。” 赵亦时淡淡地冷笑,指着湖对面:“你可知道那个亮灯的水榭里,坐着的人是谁?” 王显直起身看一眼,摇摇头。 “是汉王。” “……” 赵亦时眼中的寒光闪了闪,“王大人,一个马首是瞻还不足以让孤为你去得罪他。” 筹码还不够! …… 水榭里。 汉王赵彦晋穿一件黑蟒箭袖,格外显得意气风发。 今日他特意从庄子赶回京城,为的就是教坊司三年一度的花魁比赛。 女人,他多的是。 但花魁,除了能尝到最新鲜可口的滋味外,还有一样旁人不知道的妙处—— 那便是通过这些女人的眼睛、耳朵,替他打探出朝中文武百官的动向。 华国的皇子,成年后受封为王,就会去各自的封地生活,京里的动向,通过布在京城的眼线,传回封地。 眼线这东西,朝中有,军中有,普通百姓中有,这风月之地当然也应该有。 女人曼妙的身子,能撬开多少男人的嘴巴。 这十年来,他命人在各地物色女子,送到教坊司调教,然后把人扶上位,做他在京中的眼睛。 “这一回,本王该捧哪位小娘子?” “回王爷。” 说话的是教坊司使令孙符,“小娘子叫兰馨,长得好,人也聪明,送来的这么多人中,就数她最出众,回头王爷好好瞧瞧。” “床上再瞧吧!” 赵彦晋摆摆手,“要中看不中用,我就找你算账。” 心腹官员们一听这话,均哈哈大笑。 孙符见赵彦晋心情颇好,又道:“王爷,今儿个水榭那头还来了位贵人。” “谁?” “太孙殿下。” “他?” 赵彦晋不由一怔,“我们的贤太孙殿下听说连女人都不大碰,怎会来这里?” 孙符笑道:“太孙的确很少来,不知道是不是来瞧热闹的。” 话说得很含蓄,但在座的哪个不是聪明人。 热闹这两个词针对的是老百姓;高位的人,便是放个屁,你都得揣摩揣摩那屁里散出的味道。 “盯着些。” “是!” 孙符掩门而去。 这时,谋士董肖开口道:“王爷,水榭里有些闷,咱们去外头走走?” 赵彦晋看他一眼,笑道:“还是伯仁最知我心。” 两人走到外间。 董肖低声道:“王爷去年底入京,到现在已整整半年时间,也该回封地了。” 赵彦晋:“你是怕严如贤一事连累到本王?” 董伯仁看着黑漆漆的河面:“刚下过雨,河水很浑,看不清底下藏的是什么,晾一晾,等一等,等水清一点,再回来也不迟。” 陆时为什么突然弹劾严如贤……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陆时哪来那么大的胆子…… 背后有没有人指使…… 谁也猜不透。 赵彦晋颇以为然地点点头,“伯仁说得对,本王的确是出来久了些。对了,谢道之那头可有查到什么?” 董肖:“谢道之最近深居简出,除了上朝,上衙,等闲都不往外头去。” 赵彦晋:“他那个儿子呢?” 董肖:“在家养病呢。” 赵彦晋冷笑:“看来,我们的谢大人很有几分真本事啊!” 话落,忽的锣鼓声大响。 董伯仁看着赵彦晋,意味深长道:“王爷瞧瞧,这热闹说开始,便开始,让人猝不及防啊!” 赵彦晋略微一顿,很快又悟出这话里的深意。 御史穿绯,求的便是一个水落石出。 严如贤这个老太监的事,波及面一定十分的大,陛下现在不开口,不等于听之任之。 总要给一个交待的,否则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 “过几天我便向陛下递上辞呈,伯仁意下如何?” 董肖赞赏地看着汉王,“如此,王爷便可置身事外,将外头的热闹好好瞧个够。” …… 锣鼓声响的同时,几十个婢女拎着红灯笼,迈着小碎步走上戏台。 戏台上,一下子比白天还要亮堂。 书生们开始坐不住了,拍桌的拍桌,嚎叫的嚎叫,整个教坊司都沸腾起来。 千呼万唤中,三位粉黛薄施、肌肤嫩白如雪的美人儿从帘后走出来。 美人儿一个着红,一个着绿,一个着白,极尽妍态。 三人站定,鼓声骤然而停,书生们的叫喊声,也戛然而止。 除了长相勾心勾魄外,最勾着人的还属她们身上的衣裳。 薄薄的一层纱衣裙,若隐若现。 太刺激了! 太香艳了! 红衣女子眼波涟涟,唇红齿白,连声音都像猫儿一样打着颤儿:“小娘子名叫冰清,芳龄十七。” 有书生捂着心口大喊:“不行了,光听这声音,我就软了。” “兄弟是腿软,还是别的什么软啊?” “哈哈哈!” 底下一阵哄堂大笑。 绿衣女子瓜子脸,脸上泛着红晕,细腰盈盈一握,乌黑亮丽的长发用一只碧玉簪扎起,更显得媚眼如丝。 “小娘子名叫兰馨,芳龄十六。” 另一个书生喊:“这腰,我轻轻一用力儿,就怕掐断了。” 边上的书生啐他一口:“轮得到你掐?” 书生回啐:“也轮不到你。”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最后的白衣女子长得如含苞的花骨朵,散发着蓄势待发的美,要命的是眼中还含着点点泪珠儿,不知道是因为怕,还是羞的。 “小娘子名叫竹香,芳龄十八。” “美人,别哭,哥哥一会给你擦泪。” “美人,还不到哭的时候,一会疼的时候再哭。” 李不言本来看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但一听边上这帮书生的荤话,恼了,冷着脸竖起右手的中指。 裴笑余光扫见,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什么意思?” 李不言:“我娘说是骂人的意思。” 谢知非:“怎么个骂法?” 李不言就用那个手指头沾了点茶水,写了一个大大字:日! 谢知非:“……” 裴笑:“……” 第265章 花魁 三位小娘子自报家门后,两位小娘子退至幕后,场上只留下红衣的冰清。 这时,乐曲起,冰清随着曲舞动。 长袖翩翩似风中弱柳,裙带飘飘如天边流云,如在花间穿梭的蝴蝶,又像掉落人间的仙女。 李不言看得有滋有味儿,眼睛都不眨。 一旁的三爷与小裴爷压根没往台上看,两人慢悠悠地品着茶,心里都在琢磨着赵怀仁为什么到教坊司来。 三爷嫌锣鼓声吵,有些坐不住,把手里的花生一扔,正想去外头透口气,刚起身,又坐了回去。 朱青走过来,趴在三爷耳边低语,说完后,就蹲在三爷身边,一动不动,等着他发话。 裴笑看着谢五十的脸色,心跟着提起来,“出了什么事?” 谢知非把头凑过去,低声道:“怀仁说,想想办法扶白衣的竹香做花魁。” 裴笑屁股一滑,差点没摔下去。 他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塞到朱青手里:“跟他说,这东西开过光,多念几声阿弥陀佛,就能心想事成。” 朱青:“……” 谢知非忽然起身,拍拍李不言,“你坐这别动,我和明亭去如厕。” 一个晃眼,三人走得不见踪影。 李不言左右看看,心说:怎么男人如厕,也喜欢成群结队的? …… 恭房里,连看门的仆人都跑去看热闹了,空空荡荡。 谢知非捏着自己的下巴,“他有没有说,这个竹香是什么来路?” 朱青:“回三爷,是前海陵府知府的女儿,求上门的是临安知州王显。” 都是南边的。 谢知非与裴笑一对眼,立刻明白了太孙应下此事的缘由。 季陵川被流放,户部郎中的职位由太子安排的人顶上去,这个职位管着漕运。 南边河多江多,正是漕运最发达的地方。 正因为发达,所以这里头的事情千丝万缕,新任者没有一年半载,根本摸不清里头的水深水浅。 太孙这是在为太子笼络人心啊! 朱青见两位爷不说话,忙道:“他说让爷在诗词上想想办法。” “诗词?” 谢知非和裴笑再次对视一眼,又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选花魁这事儿,一靠爹妈给的长相,二靠妈妈调教,三靠小娘子自己的脑子,做是做不了假的。 长相三人不相上下,无非就是谁胸大点,谁腰细点,真正拼的是才艺。 才艺比三样:一舞,二琴,三诗词。 能做花魁候选人,前两样肯定在背后下过苦功夫,相差不了多少,只有诗词这一样,凭的是聪明,是悟性,是天赋。 和下功夫毫无关系。 最重要一点—— 教坊司今儿晚上来得最多的,就是那帮穷酸的书生;选花魁,也是那帮书生最起劲。 书生有书生的傲气和自负,别看一个个嚎得跟发春的野狗似的,这帮人真正看重的,不是长相,不是琴舞,正是文章诗词。 只要想办法作出一首好诗好词,能震住那帮书生,竹香就是妥妥的花魁! 裴笑抓了把头发,又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这是高僧写的咒,也开过光,这是我最后的一点绵薄之力。” 好诗? 好词? 他小裴爷打小就没长这两根筋。 谢知非也捧着脑袋,心里“哎哟、哎哟”两声。 让他耍个枪、舞个剑还凑合,让他“诗词歌赋”……三爷抹一把额头的冷汗,心说这不扯淡吗! 突然,手一顿,他脑中浮现一人。 “请我大哥帮帮忙,他是读书人啊!” 小裴爷冷笑:“不是我看不起你家大哥,他连前三甲都没进,想做出好诗好词来,我觉得你是在做梦。” 谢知非:“不是还有怀仁吗?他先生是谁?” 小裴爷:“太子太傅啊。” “不就成了,那可是天底下学问最最好的人。” 谢知非越说越觉得可行,“朱青,我去找我大哥,你去找殿下,让殿下无论如何想办法先拿到诗词的主旨。” 朱青:“是!” 小裴爷:“我呢?” “你回去看着那小姑奶奶。” 谢知非叹气:“要是我爹在就好了,我爹的文章诗词是一绝。” 得了吧! 你爹要知道你替花魁作弊,还不打死你? 小裴爷:“对了,我家黄芪呢,怎么没见着人?” 朱青:“他在后头打听静尘的事。” “五个人,三个在为别的事忙活,一个二傻子坐在那边傻乐,就他还在干正事儿。” 小裴爷抚额长叹,“回头我那冤家问起来,我都没脸说。” 我也没脸说! “明亭。” 谢知非一把勾住他:“别让二傻子傻乐,你让她想办法去后场探一探,看看怎么把小纸条塞到那竹香手里。” …… 教坊司,热闹正在继续。 小裴爷回到座位,用手指戳了一下李不言的胳膊。 “如厕回来了。” 李不言匆匆忙忙看他一眼,眼神又盯住戏台。 小裴爷:“……” 这世上有人心累得快要发疯,有人心大得能装下一条船,还很空旷。 小裴爷再次戳她,脸顺势沉下来。 李不言忙把头凑过去,“怎么了,三爷掉如厕里了,要我去救?” “你……” “好了,不逗你。说吧,出什么事?” 敢情她心里有数啊! 小裴爷也不藏着掖着,忙对着她耳朵说一通细说。 听完,李不言皱眉,低语:“你是说,是殿下让咱们这么做的?” “否则呢?” “那你和殿下说,这事简单,交给我。” 李不言说完就站起来,小裴爷用力一把将她拽坐下,“你干嘛去?” “帮你作弊去啊!” “你……” 小裴爷深深吸一口气,“你听我把话说完,你先去幕后,想办法和竹香搭上线。” “噢!” “呆会三爷会把写好的诗词送到我这里来,我拿到后,就去恭房等你,我们在那里碰面。” “嗯!” “你用最快的速度把东西送到竹香的手上,让她挑一首最好的记下来。” “好!” “别好啊,可都记下了?” “放心。” 小裴爷看着她甩着两条膀子,晃晃悠悠地走开,气得直翻白眼。 一主一仆,主子心思缜密,事事靠谱,只要有她在,塌下来的天都能再顶回去; 仆人? 活吞吞是在街上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姓李的,你要敢把这事搞砸了,我把符和咒都贴你脑门上。 第266章 花魁(二) 水榭里。 谢而立拱手行礼:“殿下。” 赵亦时温和道:“慕白不必多礼,快坐。” 慕白是谢而立的字,知道的人极少,太孙殿下却脱口而出,这让谢而立心中一暖,神色更为恭敬。 “行此下策实在是无奈之举,还望慕白勿怪。” “殿下说的哪里的话。” 谢而立扭头看了老三一眼:“只怕我才疏学浅,写出来的诗词帮不上什么大忙,反误了殿下的大事。” “慕白谦虚了,尽人事,听天命,只看那小娘子有没有这个福分。” “殿下说的是。” 谢而立话虽这么说,眉眼间其实很放松。 他虽然学的是孔孟之道,科举考试也不做诗词歌赋,但年少时受父亲熏陶,也曾研读过这方面的书籍,心中七八分把握还是有的。 更何况,是帮着争花魁。 女子的诗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些闺中情,闺中怨,拿不上台面的。 赵亦时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他从小跟在陛下身边长大,学为君之道,学治国之道,诗词歌赋对他来说,不过是书生附庸风雅的玩意。 但太傅这人是个全才,四书五经讲得好,诗词歌赋也精通,他学不到五六分,但一二分是有的。 一二分用来争花魁,足矣。 沈冲推门进来,“殿下,打听到了,题目是用四季作诗或词。” 赵亦时沉吟片刻:“倒也不难,慕白认为呢?” “确实不难!”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拧眉沉思。 边上,谢知非见两人都胸有成竹,心中大安。 他懒懒地倚着窗户,伸手朝沈冲招了招手,“派人去打听一下,第二轮谁略胜一筹。” 沈冲:“三爷,已经派人去了。” …… 水榭的另一边。 “王爷,头一轮比舞,兰馨拔得头筹;刚刚结束的琴技,兰馨与另一个叫竹香的姑娘不分上下。” 孙符笑道:“最后一轮诗词比拼,小的前几天就已经告知兰馨题目,她早有准备,作的诗我也看过,相当出彩,请王爷放心。” 赵彦晋:“你办事,本王是放心的。” 孙符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小的替王爷备下的诗,兰馨只要看到这首诗,就会邀请王爷入屋。” 赵彦晋把纸扔给身边的人,“替我重新抄一遍,字写好看些。” 孙符抱了抱拳,“小的先给王爷道个喜,恭喜王爷抱得美人归。” 男人吗,一辈子追逐的无非就两样东西: 一是天下; 二是美人。 “去,让他们快些,别磨磨蹭蹭浪费本王的时间。” “是!” …… 谢知非走出水榭,直奔戏台。 裴笑见他回来,揪着的心总算放下。 两人十分默契地把手伸到桌下,一人递,一人接。 裴笑接住后,片刻不敢耽误,直奔如厕。 谢知非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这会才有心思坐下来喝口茶,在这样异常嘈杂的环境里,他突然很想晏三合。 那丫头在家里做什么? 是不是正勾着脑袋,盼着他们回去呢? 李不言不在她身边,她习惯不习惯? “今日的第三轮比赛是诗词,主旨是四季,一蛊茶的时间,三位小娘子谁先写完了,就请到台前来。” 规则宣布完毕,底下的书生们议论开了。 “四季便是春夏秋冬,古往今来这类的诗词太多,不知道三位小娘子能不能写出新意来。” “我看是难!” “春是花,夏是月,秋是雨,冬是雪,最好写的两季,一是春,二是秋。” “正所谓伤春悲秋,小娘子们若能抓住一个伤,一个悲,也就算赢了一半。” “要我说啊,这出题的人太没意思,写什么四季啊,索性就以芙蓉帐为题,让小娘子们写一写巫山云雨。” “哈哈哈哈……” 众书生又是一番大笑。 …… 小裴爷一辈子没觉得时间这么难捱过。 人呢? 怎么还不来? 正等得心急火燎的时候,那人甩着两条膀子走进来了,还一脸好奇的表情。 这边瞧瞧,那边瞧瞧,就差没说一声“新鲜啊,原来男厕长这样。” “行了,李大侠,别看了。” 小裴爷赶紧把手上的两张纸条塞过去:“快去拿给那个叫什么香的,记住,一字不落的背下来。” “急什么?” 李大侠走到烛火边:“我先看看。” 她还要看看? 小裴爷一口怒气直接飙到了头顶,“行了,姑奶奶,你也看不明白,别瞎耽误时间。” 姑奶奶没理他,先展开一张纸,接着又展开另一张…… 然后,她皱了皱眉,从嘴里轻轻吐出两个字:“就这?” 就这? 我没听错吧? 不。 我应该是听错了。 她一个只会打打杀杀的二傻子,不可能说出这两个字。 “看完了没有?” “走了!” 李不言收起纸条,连个废话都没有,飞奔着离开。 这才是做事该有的态度! 小裴爷理了理衣裳,这才从恭房走出来。 回到方桌前,谢知非冲他一挑眉:妥了? 裴大人一脸“谢五十,你他娘的怎么不信我”的表情。 谢知非替他把茶盅递过去,“不是不放心你,是不放心那位李大侠。 裴笑被他一说,心里突然有些七上八下: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快看,有小娘子出来了。” “是兰馨。” “这才多长时间就得了?” “这姑娘舞也好,琴也好,若是诗上再胜一筹,今年的花魁就花落她家了。” “依我看,实至名归。” “快看,她提笔了。” 戏台上,兰馨提笔起,右手飞快地在长卷上挥写着,几乎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两个婢女等墨晾干,将长卷横在身前,有个书生走近了,一字一句将那诗念出来…… “一个女子,能写出这样精妙绝伦的诗来,了不起!” “灵气十足!” “真真是一首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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