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瞧不见脸上是喜的,还是怒。 …… 谢知非走到二门,谢小花匆匆跑来,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门房刚得,说是杜府的人送来给三爷的。” 杜府? 谢知非看着信,若有所思。 谢小花一脸好奇,“三爷不看看吗?” “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谢知非展开来一看,果然和他预料的一样:杜依云约他一见。 赫昀那个名声,以杜依云的心气儿,绝对是不肯嫁的。不嫁,就得想办法把这事儿搅黄了。 找上他? 这事儿有意思了! 见面的地方约在护城河边。 河边有一处小树林,林里一座凉亭,杜依云站在凉亭里,边上是婢女倪儿。 谢知非走过去,握拳咳嗽了一声。 杜依云转身,一开口声音便带着哽咽,“三哥,你来了。” “杜姑娘找我什么事?” “我爹要把我嫁给武安侯世子,可我不想嫁。” 杜依云眼泪汪汪地看着谢知非:“三哥帮我想想办法。” “杜小姐自重,该称呼我一声三爷。” 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谢知非一度以为,眼前的这个骨架羸弱、双肩如削的女子,人畜无害。 这话,把两人的关系划得泾渭分明。 “其次,我和你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帮你想的,你找错人了。” “我没有找错人。” 杜依云用帕子抹抹泪,“三哥心里其实也不想我嫁的。” 谢知非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嫁不嫁,与我有什么关系?” “与三哥没关系,但与三哥身后的人……” 杜依云收起眼泪,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多少有些关系吧?” 谢知非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忽的笑了,“你倒说说看,怎么个有关系法?” “我一个闺中女子,哪里能说得上来,不过是直觉罢了。” 杜依云故意把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慢。 “三哥和小裴爷那样要好,小裴爷和端木宫的那位,又沾着亲带着故,偏三哥还长了一副侠义心肠。” “长着一副侠义心肠怎么了?” “就不会坐视不管。” “坐视不管什么?” 话绕到这里,杜依云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在逼她说实话。 她也只能说实话。 “三哥和谁是一伙的,别人不知道,妹妹我知道,赫、杜两家联姻,三哥身后的人,应该是不想看见的吧。” 谢知非看着她,眼中意味深长。 杜建学那一屋子的书,这杜依云当真不是白读的,局势拎得清呢。 杜依云当然拎得清。 而且她还很清楚,父亲为了保住官位,是一定会把她嫁过去的; 两个兄长虽然疼她,但和下半世的荣华富贵比起来,她是可以舍弃的; 母亲内宅妇人,除了哭和闹,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只有眼前这个谢知非,才是她唯一的,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三哥。” 杜依云低唤一声,“不管从前如何,我们现在的目的是一致的,你说对吗?” “所以呢?”谢知非淡淡问一句。 “所以,你得帮帮我。” “怎么帮?” 第451章 娶我 怎么帮? 三个字勒着杜依云的脖子,让她不得不把最后的底牌露出来。 “把我娶回家,三哥。” “你疯了吗?” 谢知非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 “我没有疯。这样一来,赫、杜两家的联姻就不成了,这也是三哥和三哥身后的人愿意看到的。” 杜依云:“我嫁进来以后,还能慢慢拉拢我父亲,向三哥这头靠拢,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事情,不是吗?” 这女子太聪明了。 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三爷我就特么不愿意! 谢知非勾起唇,双手交叉在胸前,“先不谈这个事儿,我们先来谈谈李正家的做的事儿。” “三哥,那件事的确是我做错了,但我本意是想帮你的。” 杜依云知道这事绕不开,早就想好了说辞。 “这事要成了,柳姨娘下半辈子根本兴风作浪不起来。太太对我这么好,待我当亲闺女一样,我怎么会害她呢?怪只怪李正家的太蠢,露了马脚。” 你这脸皮是城墙吗? 够厚的啊! 谢知非半笑不笑的神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赖相。 “其实这事儿吧,与我也并没有太多的关系,我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能管着自个的一亩三分地儿就不错了,什么身前的人,背后的人……杜小姐怕是想多了吧。” “你……”杜依云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我和小裴爷勾栏里听听曲儿,赌坊里摸两把,快活逍遥似神仙,疯了才会搅和进这个皇孙,那个王爷的。” 谢知非笑着又道:“至于你杜小姐的婚姻大事,对不住啊,我也只能在边上看看热闹,别的……” 他上前一步,目光冰冷如寒水。 “我也不愿意干。” “谢知非,你还是不是人?” 杜依云再聪明,也是个女子,何况这事还关乎着下半辈子的幸福,一下子急起来。 “我的确不是人,杜小姐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口水,不如……” 谢知非一挑眉:“去求一求赫温玉,反正他对女人根本不行,想娶你,也就是当个摆设。” 杜依云眼前一黑,只觉得两条腿都在打颤。 …… 谢知非走出护城河畔,直奔僧录司。 小裴爷见他来,亲自倒了两盅茶。 谢知非接过喝一口,“刚刚我去见杜依云了。” “你同意娶她了?” 谢知非翻他一个白眼,把两人的谈话一一说给裴笑听。 小裴爷原来只当是谢知非主动,哪料到是杜依云自个找上门。 愣了半晌,他忽然感叹道:“就算你心里没人,这女人你还是别娶了,娶回来也是搅家精,不得安生的。” 谢知非丢过去一个“你现在才知道”的表情。 “季海东我找过了。” 裴笑:“他上午就会去张家,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张家就会去见太子妃。” 谢知非叹了口气,“就盼着太子那头能有所动作。” “谢老二呢,怎么说?” “该说的,都说了,下面就看他听不听得进去。” 谢知非用手揉了揉眉心,”实话,真要父母之命,他能使的力也有限。” 小裴爷突然把脸凑到谢知非面前,“其实我还有一个馊主意,你要不要听听?” “什么?” “两家议亲,一定要请高僧排八字,到时候就说杜依云八字硬,克夫,克子,克夫家,什么都克?” “裴明亭,这种无中生有的事情也敢拿出来乱说?” 谢知非指着裴明亭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屎吗?” 小裴爷:“……” 这小子怎么了,我踩他哪根尾巴了? 裴笑并没有踩着三爷的尾巴,而是三爷如今听不得“克”这个字。 娘克夫; 他和淮右克郑家; 克来,克去都是假象。 再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背上“克”这个字后,以后的人生将面临什么? 那是一种头也抬不起来的无助,是甩也甩不掉的绝望,是他和淮右幼年时,无论如何都翻不出去的那道墙。 杜依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按理把这个“克”字按在她头上,他谢知非也没什么可亏心的。 可只要一想到晏三合,想到她连对水月庵的慧如都有一份悲悯…… 谢知非无论如何都不想把这个“克”字,按在杜依云身上。 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不想晏三合以后知道了,看自己的眼神中透着鄙视。 她和那根搅屎棍一样,都对女人有着旁人都没有的包容心。 “明亭。” 谢知非神色坦然。 “杜依云就算该死,也不该那样死,把阴谋诡计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没意思。” 小裴爷的目光又凝在这人身上。 这一瞬间,他发现谢五十不仅能耐了,而且行事风格都不一样了。 “你的心上人,不会就是杜依云吧?” “滚——” …… 杜府的马车里。 倪儿看着自家小姐阴沉的脸色,心里直叹气。 小姐放下姿态找谢三爷,已经是走投无路后的最后一搏,哪曾想,谢三爷一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根本就是看好戏。 “小姐,咱们也不求人,嫁过去得了,反正一个世子妃是跑不掉的。” 她小心翼翼地劝慰。 “那人再荒唐,总不能往府里塞男人吧,还落得清净呢,到时候生下个一男半女,赫家的家业不都在咱们手上?外头的那些男人又不能替他生儿子?” 杜依云冷冷看过来,倪儿吓得赶紧闭嘴。 想想,又不甘心,她抹泪又道:“奴婢见不得小姐低三下四的求人。” 杜依云眼眶狠狠一酸。 一夜之间,她发现自己和那些勾栏里妓女没什么区别,都是要靠出卖自己,换得好粥好饭,好衣好缎。 什么千金大小姐,什么京城第一才女,命运不握在自个手上的时候,只有任人宰割。 “我嫁!” 杜依云彻底发了狠,“但我没有这么容易嫁。” “小姐?”倪儿糊涂了。 “我要掏空大半个杜府,才愿意嫁。” 她算是看明白了,什么父母兄弟,什么骨血亲情,统统都是假的,只有手里握着的银子,夫家的权势,才是真的。 “我不好过,谁都甭想好过,真要死了,死前我都要拉几个垫垫背。” 杜依云恨得咬牙切齿。 谢知非,你个王八蛋,见死不救,给我等着! 第452章 不动 一连数天,谢知非都在为赫、杜联姻的事情暗下奔走。 他原本期望着太子妃出面,太子那头会有所动静,哪曾想太子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人一胖,心当真就跟着宽起来? 可也不能宽成一片海啊! 谢知非焦头烂额。 偏偏这时汉王入京,一连两天都留宿在宫里,说是在皇帝跟前尽孝。 成年皇子留宿禁宫是不多见的,可见皇帝对汉王是真心喜欢。 这下好了,一个步步紧逼,一个步步后退,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 谢知非无路可走,和裴笑一商量,决定走最后一条路。 入夜。 谢府书房。 “爹。” 谢知非低唤:“赫杜联姻的事情,能不能帮儿子想一想办法?这事不能成,也不该成。” 谢道之看着脸色憔悴的小儿子,半晌,沉沉的叹了口气。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谁拦得住?你好好当你的差,份内的事情做好,别的,就听天由命。” “不能听天由命,怀仁不在,这事……” “老三,这事不该你急。” 谢道之与儿子对视,眼神有些绷紧。 “为什么?”谢知非不是很明白。 “人轻语贱,位高权重,天塌下来由个子高的人去顶,还远远轮不到你。” 谢道之声音带着几分郑重,“三儿,你记住了,在什么位,谋什么事。” 像一盆冷水从头顶倒下来,谢知非一下子愣住了。 在什么位,谋什么事? 明亭不过是个僧录司五品的小官儿; 自己也只是五城兵马的头头,撑死了七品; 他们两人就算踮起脚尖,抻起脖子,手也够不到青天之上;而他们所谋的,不过是怀仁的得失。 “我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靠把自己活成一个孤种,不是靠刚正不阿,一身正气,是每天在琢磨那人在想什么,他希望下一个倒下的人会是谁?” 陆时的话,一下子钻进谢知非的脑子里,他反问自己,我为什么就没有琢磨一下,在联姻这件事上,他们都在想什么? 杜建学在想什么? 保他的官位; 武安侯呢? 武安侯是一个武将,祖上有过从龙之功。 武安侯从他爹的手里接过北营武陵军,实权在握。 他只有一个儿子赫温玉。 这个赫温玉名声不好,是个断袖,但武安侯似乎拿他没什么办法。 如果我是武安侯,我有这样一个儿子,我就想用杜依云才女的名头,给儿子脸上添点金。 除此之外,我还想谋到些什么? 陛下老了,太子软弱,汉王紧逼,新帝是谁还真说不准,现在我武安侯府成了两边都要争取的人,我怎么选? 谢知非眼神倏的一亮。 “爹,武安侯想谋的,还是从龙之功,有了这份从龙之功,他赫家还能兴旺三代。” 谢道之狠狠一震,他没有料到小儿子领悟的这么快,而且是一针见血。 其实武安侯府虽然看着还实权在握,但这样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武安侯也想找个稳妥的码头靠过去,否则就是一艘孤船,晃晃悠悠在海上飘,哪里都不靠。 谢道之看着儿子,问道,“如今汉王出手了,太子却迟迟不动,你可有想过太子不动的原因?” 太子不动有原因? 谢知非又一愣,后背渐渐冒出冷汗。 太子不动的原因是陛下一直对他不满,如果此刻他出面拉拢武安侯府,陛下就会认为他居心叵测。 毕竟前太子就曾经想要造老子的反。 谢道之上前,拍拍儿子的肩。 “太子这些年也不容易,进也是错,退也是错,就连那条娘胎里带下来的瘸腿,也是他的错。” 谢知非第一次从父亲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不由惊住了。 他是谢府三爷,但内里却是一个郑淮左。 郑家人的性子都是武将性子,热血,义气,不惧生死,缺点是做事容易冲动。 他只知道怀仁不在,自己要担起责任,要让赫杜两家联不成姻,要想方设法让劝太子出面,却压根不曾往深里想一想,太子能不能出面? “三儿啊。” 谢道之目光落向窗外,“太子从前可不是这样胆小的人。” “那……” 谢知非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此事的关键,在武安侯。” 谢道之索性把话说得敞亮。 “而能左右武安侯的人,只是他儿子赫温玉,你找你二哥的方向是对的,但你二哥的话起不到什么作用。三儿啊,这就是所谓的人轻语贱。” 谢知非茫茫然从书房出来,夜风一吹,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朱青。” “爷?” “帮我给赫世子递个信,我要见他!” “是!” “等下。” “把明亭一起叫上。” …… 京城的秦楼楚馆,都在永定河两边。 除了丽春院是全京城男人的销魂窟以外,还有一处不起眼的小楼,据说比丽春院更销魂。 玉笙楼,销魂窟。 谢知非和小裴爷走进暖阁,目光同时落到芙蓉帐里。 裴笑惊得倒吸一口凉气,拿眼睛去看谢知非:这小子故意的吧,约好了时间见面,他竟然在玩乐。 谢知非和裴笑对视一眼,心里同时骂了声:操! 谢知非:他想演,咱们就看着。 裴笑气:就咱俩还是没开叫的小公鸡,瞧瞧人家。 过了片刻,芙蓉帐掀开。 赫温玉散着发走出来,身上随意披了件里衣,露出一段白皙干净的颈脖。 “哟,三爷和小裴爷来了,怎么也不出声呢?” “叫了。”裴笑轻哼一声,“世子爷没听见。” “哈哈哈……” 赫温玉往芙蓉帐里看了一眼,“滚出去!” 小倌儿从帐里爬出来,低着头匆匆离开。 赫温玉给自己倒了盅酒,一口灌下去。 “说吧,二位爷找我有什么事,都敞亮点。” 四九城人人都知道,武安侯府的世子爷,一好男色,二好美酒,三好收集砚台。 想和世子爷搭上关系,只要这三样。 谢知非看着赫温玉,灿然笑开。 “也没什么大事,我来陪世子爷喝几杯酒,说几句酒话。” 第453章 劝说 “那可真是巧了,本世子就爱听酒话。” 赫温玉伸手点点谢知非,冲外头大喊一声。 “来人,拿几坛酒来,再弄几个下酒菜,今儿个我要和谢三爷不醉不归。” “是。” 酒菜很快端上桌。 赫温玉笑了下,“这酒,三爷打算怎么喝啊?” 谢三爷翘起二郎腿,轻描淡写道:“怎么喝,自然是世子爷说了算。” 赫温玉看了眼裴笑,“小裴爷呢,就这么干坐着吗?” 裴笑也伸手点了点谢知非:“你知道这王八蛋喝多了是个什么德性吗?我得善后啊,世子爷。” “哟,这么说起来,三爷这酒量不行啊!” “何止酒量不行。” 谢三爷叹了口气,满脸苦涩,“浑身上下没一样行的,连这条命都短的很。” “啧啧啧,忒可怜了。” 赫温玉笑得一脸的坏。 “要不这样吧,三爷把这两坛酒喝完,本世子给你一个说话机会。” “世子爷还真体恤我。” 谢知非冷笑一声:“明亭,倒酒。” 裴笑在心里骂了赫温玉一声“孙子”,咬咬牙倒酒。 谢知非酒量的确不算太好,因为心悸的原因,十八岁之前滴酒不沾,后来在兵马司当了差,才慢慢喝一点。 两坛,那得醉死过去。 但酒量不行,酒胆凑,谢知非二话不说,端起酒碗就开喝。 他喝得很快,一碗接一碗,不带犹豫的。 酒这玩意,说白了就是水,水进了胃里,慢慢才有后劲起来,谢知非必须在后劲起来之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这种喝法很伤身体,裴笑说他来喝,但谢知非没同意。 赫温玉这个人邪性的很,属于一句话不合就能掀桌子骂娘的主儿,有些话还非得他来说。 一坛酒下肚,谢知非喝热了,撩起衣袖,敞开衣领,形态随意,再配着那双眉眼间尽是风流的桃花眼,说不出的豪迈洒脱。 赫温玉看傻眼了。 见他妈鬼了。 谢家是读书人家,连谢二爷都是一副书卷气,怎么到这位身上就变了? 别说,这模样还真勾人。 赫温玉的心,被轻轻拨动了一下。 两坛酒见了底,谢知非打了个酒嗝,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随意搭在赫温玉的椅背上。 他疏懒一笑,直呼了大名。 “赫昀,你喜欢听敞亮话,那我就敞亮着说,不要和杜家联姻。” 赫温玉不言不笑地回看着他,半晌,才勾唇道:“哟,看来三爷对人家杜姑娘,还旧情未了啊。” “让我说话要敞亮,你呢?” 谢知非俊脸往前逼近。 “你敞亮吗?敢好好问一声为什么吗?” 妈的! 这世间还有我赫温玉不敢的事? 血性被激起来,他冷笑一声:“说,为什么?” “因为你。” 三个字,声音很轻,却让赫温玉心怦的一跳。 “因,因为我什么?” “因为我想你好。” 谢知非漆黑的眼稍有厉色:“歪路不是那么好走的,走错了,脚再想伸回来,就晚了。” 赫温玉挑眉:“没走过,怎么会知道哪条是正道,哪条是歪路?” “名正言顺是为正,居心叵测是为歪。” 谢知非看着他。 “就像你赫昀,就算再行事不正,也是武安侯嫡出的儿子,世子,武安侯府理应由你掌家,谁也抢不得,你说是不是?” 赫温玉眼神森森。 谢知非和裴笑这一趟来做什么,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无非就是许诺好处,然后拉拢。 不曾想,这姓谢的居然用他的身份,讲了这么几句话,狗日的还讲到了他的心坎里。 没错。 他赫温玉喜欢男人又怎么样,不能传宗接代又怎么样,他照样是赫家的独苗一根。 赫家的家业除非他自己不想要,别的人,休想从他手里抢走。 赫温玉心里很不爽,直接怼回去。 “理是这个理啊,可惜我爹没多生个儿子,否则,像我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我爹怎么肯把侯府交给我?” 这话说的是他赫昀,影射的却是太子。 谢知非笑了。 “你赫昀烂泥扶不上墙,你儿子,你孙子难不成也是?” 他把搭在赫昀椅背上的手,重重在他肩上拍了几下,“老天不会这么没眼的,对吧!” 一个字都没有错。 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但…… 赫温玉死死的咬着牙关,忽的坏笑了一下:“三爷这酒话,真是三爷自个想说的吗?” “不是。” “噢?” 赫温玉脸上露出像怨妇一样的神色,嗔怨道:“原来,三爷不是真心为我好啊!” 看你那小骚样! 小裴爷翻了个白眼,“三爷是为你好,小爷我也为你好,小爷我身后的人,更想你好。” 这才是真正的敞亮话。 酒是三爷喝的,话却是小裴爷身后的人说的,小裴爷身后的人无非就是皇太孙。 这是皇太孙在许诺,只要你站过来,武安侯府的荣华富贵还能绵延三代。 赫温玉觉得嘴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丢脸啊! 他原本还算计着至少要让他们三顾茅庐,好好谈谈条件,过过招。 哪里知道,这一招还没过完,自己就哑了。 谢知非撑着椅背站起来,酒劲涌上来,他眼前都是重影。 裴笑赶紧上前一把扶住,半拖半拽着往前走。 好家伙,死沉。 走到门边,谢知非回头,一双眼里尽是飞扬的神采。 “世子爷,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杜依云真要是个好的,我压根不想拦,她配不上你!” “走了、走了!” 裴笑把他往外拽,“你又不是月老,要你管配得上、配不上吗?” 门吱呀一声关上,暖阁里安静下来。 片刻后,从屏风里走出来一人,在谢知非刚刚的椅子上坐下。 赫温玉看他一眼,感叹:“真不是我见一个,爱一个,你们家这个老三,简直就是极品中的极品。” 谢不惑冷笑,“别惦记,没戏,他不好你这口。” 赫温玉哈哈一笑,笑得一脸不正经。 “给句准话吧。” 谢不惑不耐烦用脚踢踢他:“这门亲事到底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 赫温玉手指在膝上敲了敲。 “你劝了,他又来劝,本世子还从来没见过你们兄弟俩这么齐心呢,俗话说得好啊,听人劝,吃饱饭。” 他优哉游哉的把脸凑过去。 “二爷说,是不是这个理啊?” 第454章 你猜 谢知非醉了。 醉得连撒酒疯的劲儿都没有,直接瘫倒在马车里。 这副鬼模样,裴笑哪敢往谢家送,索性把人送去晏三合住的别院,左右那院子空着,还有汤圆这么一个妥帖人侍候。 马车晃得谢知非胃里难受,刚到府门口,就哇的一声把酒吐了个干净。 吐完了,人舒服一点,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 梦纷至沓来,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他甚至梦到了祖父在战场上杀敌,一刀砍下一个敌人的头颅。 谢知非生生被吓醒。 爬起来,伸手喝了一盅冷茶,又倒在了床上,继续睡。 睡着,睡着,一个念头像道闪电似的劈进他的脑子里。 郑家呢? 站在父亲郑唤堂的角度,不对,应该是站在祖父郑玉的角度,为什么要把亲生孙女送到水月庵,换一个不知来路的婴儿? 谢知非浑身一个激灵。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婴儿的身份特殊。 为了保护她,祖父不得不忍痛把孙女送走,不得不委屈自己的小儿子,不得不让他们一家四口缩在海棠院里,哪怕一辈子不见外人。 那么,郑家的灭门惨案,会不会跟这个婴儿有关? 想到这里,谢知非浑身冷汗淋漓。 接着,又一个念头像巨浪一样扑面而来。 晏三合分析过,郑家的灭门惨案一定是熟悉那场战争,熟悉四九城,熟悉朝廷的人做的。 从能养得起十二个杀手来看,这人的位置只会高,不会低。 那么—— 那么就算他们暗戳戳的查这个案子,并且查到一些眉目,以那人的地位和手段,也早晚一天会发现。 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他和裴笑会怎么样,两家会不会受连累,统统先不论,但晏三合…… 谢知非慌了,彻底的慌了。 他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总指挥护不住她啊! 谢知非挣扎着爬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就走出去。 外间的朱青、丁一吓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追出去一左一右地架住了。 “爷?” “三爷?” 对面厢房里的裴笑听动静,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 “谢五十,大半夜的你闹什么?” 谢知非一下子捉住他的手腕,“明亭,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裴笑懵了。 谢知非急得眼睛都红了,“我护不住她,护不住,护不住的……” “你护不住谁?” 谢知非摇头,不停的摇。 裴笑都快被他摇晕了,大吼一声,“说啊!” 谢知非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裴笑,身子往前一栽,抱着小裴爷直接昏睡了过去。 小裴爷气得想哭。 半夜还得伺候一个醉鬼,累死他算了! …… 小裴爷快累死了,李不言也快累死了。 小半个月的路,只用了八天就赶完,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散了架,装都装不回去。 比她更惨的是裴景。 这位年轻的、颇有医学天赋的男子,后半程眉头都没有舒展过, 脸白得跟死人一样,但就是咬着牙一声不哼。 这要换成小裴爷,喉咙都得嚷嚷哑了。 到了临安府,直奔裴家的百药堂,太孙的人已经等在里面。 两人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换了马车继续赶路。 路越走,越往树荫深处,最后在一处深宅大院前下了车。 李不言一眼就看到站在拱门口的沈冲。 沈冲看到李不言明显一愣,却没多说什么,冷冷道:“快跟我来。” 临安府的深宅大院,和四九城的不同,一重院落一重景,连廊上的每个雕花,都不重样。 穿过两个院落后,侍卫明显多了起来。 李不言敏锐地察觉到,连空气中都有紧绷感。 穿灰衣的内侍跑出来,细声细气道,“二位来了,快请。” 李不言跟着内侍走进屋,在东厢房的暖阁里,看到了赵亦时。 这人穿一件中单坐在书案前,左手缠着纱布,纱布上隐隐透出些血渍,右手拿奏章,竟是一派沉静儒雅气象。 听到动静,赵亦时抬头。 目光在看到李不言的瞬间,倏地亮了。 “我怎么都没料到他们会让你来。” 李不言这时才发现,男人的脸色不是太好看,透着一层病气。 “大概是觉得我这根搅屎棍,比较不容易让人怀疑。” “搅屎棍?” “三爷给我起的绰号。” “什么缘由? 李不言指了指他胳膊上的伤,“还是先让裴小太医给殿下瞧瞧,瞧完了再说。” 赵亦时这才看了眼裴景。 裴景放下医箱,冲皇太孙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才敢上前看伤口。 李不言眼尖地发现,小裴太医的两条腿在打颤。 这是遗传了裴家人的胆小啊! 她转过身,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一身的灰尘真嫌弃。 “来人。” “殿下。” “给李姑娘备水,换身干净的衣裳。” “是。” 李不言转过身,半口气吊在嗓子眼,一脸“殿下,你莫非是我肚子里蛔虫”的表情。 “去吧。” 赵亦时低头,又看起了手上的奏章。 李不言跟着内侍往前走了两步,忽的又折回来。 赵亦时抬头,她一身的风尘,但眼神很亮。 “三爷说我总坏他好事,所以叫我搅屎棍。” “你坏他什么好事?”赵亦时慢慢勾起唇。 “没坏,他就是小心眼。” “那你还听他话,跑这么远来?” 他的眼神也很亮,李不言直视着。 “主要是想亲口问问殿下,那盒月饼,怎么就给了我?” 恰好这时,裴景去解赵亦时胳膊上的最后一层纱布,听到这话手一抖,纱布自己落下来,露出七八寸长的一道狰狞伤口。 匕首刺的伤,不仅长,而且深,但没有毒。 刺客下手的时候,应该离赵亦时很近,多半是扮成了婢女或者混进了侍卫里。 也难怪要从京里调小裴太医过来,这陌生的地方,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不太好分辨。 李不言别过眼。 “你猜呢?”赵亦时反问一句。 “能猜出来,还至于问?” 李不言转身,一边走,一边嘀咕:“我娘什么都给我了,就没给我脑子。” 赵亦时看着她背影,眼底有笑意。 第455章 心跳 小裴太医活这么大,第一次给这么位高的人看病,吓得两只手都在抖。 赵亦时收回目光。 “我又不吃人,学学人家李姑娘。” “是,殿下。” 小裴太医想到了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信。 “这是我哥让我捎给殿下的。” 赵亦时接过来,没打开,而是压在掌心下面。 “这一路,你们怎么样?” “挺顺利的。” 小裴太医说完,便开始动手给殿下重新清洗伤口。 赵亦时皱眉,“怎么就这一句?” 小裴太医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没错啊,就是挺顺利的。 再说了,有苦也不能向殿下大人诉啊! 沈冲见这小子不怎么开窍,赶紧小声提醒,“李姑娘呢?” 问起这个,小裴太医有一肚子苦水要倒。 “李姑娘除了吃饭,睡觉,就是驾车,她驾的车最猛,能颠死个人,让她慢点、稳点,她说我和我哥一个德性。” 听到这里,赵亦时无声勾唇。 哪里一个德性? 明亭的嘴,那可损太多了。 “对了,她还抱怨坐马车太慢,骑马才好,骑马最多颠屁股,坐车的话,天灵盖都要颠飞了。” “扑哧——” 小裴太医瞪大眼睛,惊悚地看着太孙殿下,这有什么好笑的? 赵亦时敛了神色。 “京里情况如何?” 小裴太医想着大哥临走前的交待,一边给殿下重新清洗伤口,一边说着京中的近况。 …… 李不言洗漱干净再回来,赵亦时胳膊上的纱布已经换成了新的。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仍在看奏章。 一旁,小裴太医正在哼哧哼哧捣草药。 沈冲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干点啥呢?”李不言心想。 没啥事可干,也没有人管她,这么干站着也挺累,还是先坐下再说。 坐下了,眼皮子开始发沉,这么硬撑着太难受,要不先睡一觉再说? 还真睡着了,梦到和晏三合去山上采桑葚吃,吃了一嘴的汁儿,舌头的颜色都变了。 吃完桑葚,又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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